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020141456
如果不是四十岁就死于奥斯维辛集中营,内米洛夫斯基会是托尔斯泰式的伟大作家。
小说《猎物》首次出版于一九三八年,是一部司汤达式的小说。社会底层青年让-卢克与富家小姐为爱而结婚,希望通过自己的才智实现阶层上升。在上流社会碰壁后,他疏远了富家小姐,转而为八面玲珑的政治家工作,以谋求社会地位。然而,就在他成名前夕,爱情以另一种面貌再度袭来,令让-卢克失去了一切。狩猎者终究成了自己的猎物。
内米洛夫斯基虽为女性,却写出了疯狂而普通的男人的一生。
“这年头,一个人生活太艰难了,需要许许多多的勇气,许许多多的爱……”
第六章
撒拉一家住在大学路,不远处有一个小广场,广场上栽种了一些光秃秃的树。让-卢克坐在广场的一张凳子上,等了很长时间,却怎么都鼓不起勇气。那一天被确定为爱蒂订婚的日子,《费加罗报》前一天已经刊登了撒拉家举办酒会的启事。让-卢克想溜进那所房子,他还从未跨过那道门槛。他会跟着那批舞客、小伙伴和小白脸一起混进去,他会进去,会见到爱蒂。他必须进去。必须把她从那个博罗歇身边抢过来。必须个占有她。他对自己有这个义务。
天气阴沉、潮湿。他从一位朋友那里借了一套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外面罩了一件不大合身的外衣,在这个季节也显得过于单薄了一些。他冷得直打哆嗦。他的两只手发麻,冻得像冰块一样。他已经在那里呆了三个小时了。他看见花商扛着玫瑰花篮走了进去。他看见头一批汽车开到。他看着亮了灯的窗户。撒拉家的公寓在哪一层?爱蒂从来没有同意过在她家里接待他,而他觉得这根本就没什么……他甚至想都不去想。他所爱的这个女孩的家庭,她的房子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心想:
“她觉得我做她的爱情替代品正好合适……”
时不时地,他站起来,穿过广场,一直走到邻近的河堤。像往常一样,水的气息、黑暗和街道上的沉闷的喧闹声使他的心平静了下来。他慢慢地走回广场的那张凳子,等待着。他决定在大批人群进去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后,他大声说道:
“走!……”
每迈出一步都是何等艰难啊!他在马路边踌躇不前。汽车开过时,把泥浆都溅到了他的脸上。走到门边,他忽地停了下来。他是多么胆怯啊!他往后退了退,侧身贴着墙壁。他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还在那里等待着。等一下,就到七点钟了……等一下,就太晚了……他听见钟敲七下……汽车一辆接一辆都开走了。他还在那里等着。两个人出来的时候与他撞了个满怀。他突然想:
“假如他们说到撒拉一家的名字,我就进去。否则……”
刚想到这里,他就听到他们说到撒拉的名字,而且是大声说出来的,就在他身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出来的。他走了进去。
他上楼了,才到二楼,就听见酒会低沉的喧哗声,脚步声、说话声和笑声交织在一起,他还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声音。读中学的时候形单影只,读大学的时候一贫如洗,他从未走进过一个全都是陌生人的沙龙。他怕得发抖。但他还是上去了。他咬紧牙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强迫自己往前走,面不改色,说话的声调也不要背叛自己。
他穿过一条长长的红走廊,然后是一个客厅。来的人可真多啊!……没有人留意他。他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了爱蒂。她也在同一个时刻掉转头,看见了他。他们互相看着,没有说话。他们的周围全是客人。可他还是压低声音说道:
“我想修复遗忘。你应该不会漏掉一个老朋友,忘记邀请他参加你的订婚礼吧?”
他用热辣辣的目光打量着她。爱蒂的脸上泛起了红潮,她脸上出现如此局促不安的表情,反而使他几乎平静了下来,在那张锈迹斑斑的凳子上,在那条黑黢黢的大街上,那个酝酿、琢磨、加工了很久的句子,脱口而出的时候还是那么激动、那么惶恐,却被他完完整整地说完,而脸上的肌肉都没动一下。他很快就呼吸顺畅了:他终于控制住了自己!他再也不会惧怕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了!她三步两步地走到他的身边,目光撇到一边,小声说道:
“走吧!我不能在这里跟你说话。走!……我会去找你的,我发誓!”
“你害怕了?你有什么好怕的呢?你疯了吗?你以为我是来哭鼻子的吗?你以为我在使苦肉计吗?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呢?”
他俩都不说话了,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脸色苍白。但他首先恢复了镇静:
“把我介绍给你的母亲。”他低声吩咐。
她好像在犹豫,然后把他领到一个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的妇人身边。那妇人耳朵上挂着珍珠,穿着一条粉红色的长裙,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包裹状的帽子,看上去就像1910年或者1912年的一幅老照片。她个头很高,脸上带着身材高大的女人常有的那种羞涩。她低着头,缩着脖子,身子前倾,仿佛很想让人忘记她的身高。她的脸上风韵犹存。她朝让-卢克微微一笑,两只黑色的眼眸闪着温柔的亮光:“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她拉着他的手,友好真诚地看着他,低声说道。
让-卢克后面,另外一个小伙子走过来向她致意。她拉着他的手,用同样的微笑,说着同样的话语。一个年轻女孩抓住爱蒂的胳膊问:
“我们去你房间吗?……”
让-卢克跟在她们后面。他们穿过客厅,上了一个狭窄的螺旋形楼梯。让-卢克走进去的那间卧室又小又暗,一张大沙发占去了房间一半的面积。一些男孩女孩躺在那里。一个男孩子把手放在开关上,一旦听见有脚步声便把电灯打开。
让-卢克靠在墙上。打火机的亮光照亮了一个陌生男孩的面孔,一个又黑又滑的女人的小脑袋。没有人在意他。他听见他们说笑,他们的说话声很嘈杂、很小声,说到名字的那些人他都不认识,对一些事情的含沙射影他也懵懂不知。他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与他们隔着距离。他过去了。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他们显得那么无忧无虑,那么快乐幸福……
有人说了好几次“博罗歇……博罗歇……”
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非常年轻的声音,用做作的、开玩笑的腔调应着。让-卢克觉得非常好奇。他摸索着把灯打开,博罗歇坐在爱蒂旁边。这个博罗歇看上去和让-卢克年龄差不多,长着一张瘦长苍白的脸,头发又黑又密,酷似一顶帽子……他显得那么气定神闲、不可一世、志得意满啊!……他仿佛饰有光轮一般的神圣的天赋,就是那种安全感。让-卢克知道博罗歇的财富远不只是巨大,它与欧洲的政治经济结构联系得那么紧密,以至于任何战争、任何社会动荡都不能使它受到损害。它可能被动用,可能会减少,但却永远也不会消失,永远也不会遵循普通的命运。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把这个年轻人变成像其他人一样的小伙子,像让-卢克一样的小伙子,对让-卢克他们来说,每天的面包片才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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