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020141463
如果不是四十岁就死于奥斯维辛集中营,内米洛夫斯基会是托尔斯泰式的伟大作家。
小说《狗与狼》首次出版于一九四〇年,简单来说,是少女和少年之间的三角恋故事。
女主人公亚达是一位贫穷的犹太女孩,童年的一次短暂历险让她偶遇了富有阶层的男孩哈里。长大后,她嫁给了青梅竹马的男孩本,一起逃亡到巴黎,并再次遇见了哈里。此时,亚达和本依旧贫穷,而哈里仍然富有,更不用提他娶了巴黎银行家的女儿。背井离乡的处境滋养着新的情感,也为三人分崩离析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在这部小说中,内米洛夫斯基并不满足于讲述缠绵悱恻的恋爱故事、剖析爱情的发生机制,更深刻地呈现了犹太人的生存状态。
“她表面谦卑,骨子里却一股傲气,我觉得很可恶。”
第四章
亚达满了七岁,已经慢慢地习惯了与伯母和两个堂姐堂兄一起生活。里拉和本也不烦她。伯母只在父亲面前才照料她。父亲不再带她出门,在家休息时也不怎么管她,于是她就比从前更加无人照料,独自不声不响地在破旧的长沙发上或院子里玩耍。礼拜天,里拉带小堂妹出门走走。在与城里的男生约会时,带上这个小妹妹方便多了,她会乖乖地跑在前面,从不搬弄什么,回来时要她编什么谎话都成。
冬天,年轻人在糕点铺约会(他们到了爱情刺激胃口的年龄);他们在这里要了数量惊人的心形糕点。那里面灌了奶油,盖了玫瑰色的糖面。他们也大方地分一些给亚达吃。吃糕点时可得当心,不要把粉屑落进大衣缝里,要是叫母亲那明察秋毫的眼睛看见,就会明白她们干了什么。母亲在提到里拉的时候,总是带着嘲讽的口气说:
“我闺女是不会骗我的。一个波西米亚人不会让别人骗。”
这句本地谚语的意思是,老子就是欺骗别人的老手,你再狡猾,也别想骗过老子。当然,赖莎伯母似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不过她从没有注意里拉回到家里,那红红的面颊、描黑的眼圈、凌乱的头发。夏天,年轻人在公园见面。城里有四座公园:尼古拉广场、植物园、山上的沙皇花园和商人俱乐部。在灰尘弥漫的礼拜天,姑娘们戴着扁平的窄边草帽,手牵手在音乐亭周围散步,围裙扎得紧紧的,突显出已经有些隆起的胸脯,腰下的裙子鼓鼓蓬蓬地撑开。男孩子们穿着浅色罩衫,扎一根嵌有血淋淋的帝国鹰徽的皮带,后脑勺上扣一顶法国军帽,一副胜利者的样子。男孩女孩交换过温情脉脉的目光,也传递过情意绵绵的纸条。军乐团的铜管乐在粉红的黄昏里震荡。中学的学监不停地这里那里奔走,留意孩子们的那些爱情伎俩。风俗是严厉的。可是孩子们自有办法对付。当天色黑下来,他们就到了栅栏外面,沿着空阔的大街缓缓行走,整条大街上只有一个摇着铃铛卖冰淇淋的小贩。亚达双手从堂姐手里接过一只小贝壳装的巧克力冰淇淋,跑在她和小男友前面,仔细观察着可疑的幢幢屋影,要是发现有人经过,就吹声口哨。在晚间温热的空气里,冰淇淋慢慢化了。
春上有一天,里拉带着亚达,和她的小男友去植物园散步。那是个相当荒凉的地方。几只铁笼子里关着一些无精打采的动物:一只身上长了虱子的高加索雄鹰,几条狼,还有一头渴得直喘粗气的老熊。有一只笼子空着,据说,原来里面关了几只狐狸,可是几年前它们在地上打了洞,逃走了。就剩下一些铁棍、一把生锈的大铁锁,还有一块写着“狐狸”两字的牌子。牌子在风中咣咣地晃荡。不过亚达总是希望哪只小狐崽子能够回到这里。她把脸贴在栅栏上,徒劳地呼唤:
“来吧,让我看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在这儿!”
到后来,她失望了,才闷闷不乐地离去,把一块面包头掰碎,扔给狼和鹰吃。可是动物们病怏怏的,动也没动。亚达悄悄看一眼里拉,见她正坐在小男友身边,根本没有想到要照看小堂妹。那天被她选中的是个殷勤的小男生,年纪不过十五岁。亚达觉得无聊,蚊虫缠着她裸露的胳臂一个劲地螫;于是她慢慢地绕小径兜了一圈,接着单脚跳,一直跳到两块大石头前面,当地人称那两块石头为“DIDKO”和“BABKO”,就是“老爷爷”“老奶奶”的意思。它们线条模糊,形状隐隐有点像人。有人告诉亚达,在古代,这两块石头曾经是异教徒的偶像:男的是雷神,女的是他妻子,掌管生育的女神。在这两块石头脚下,至今还看得出当年的祭坛,还有在石头上凿出的承接牺牲者鲜血的槽沟。不过,在亚达看来,这是两个亲密的朋友,真的,就是被太阳晒得暖和和的,正在家门口打盹的爷爷奶奶。她用两块石头后面用树枝与枯叶搭了个小窝棚,虽然比一只鼹鼠夹子高不了多少,可是在她的想象里,这就是他们的家,白天他们出屋晒太阳,晚上他们进屋睡觉。她用黄色的雏菊扎了个花冠,戴在凶狠的偶像额头上。花冠上缀着黑色的心形叶,发出辛辣的气味。接下来,她爬上老雷神的肩膀,像抚狗一样抚摸它。可是不久她就觉得乏味。
她过来扯里拉的裙子,说:
“来吧,我们去走走。”
里拉叹口气。她性子太柔,耳根子软,禁上起亚达死磨硬缠。她想用糖果和气球来收买这个小妹妹。气球是用红色的羊肠薄膜做的,卖的人管它叫“后娘舌头”。只要往气球嘴里吹气,气球就胀大起来,发出一种刺耳的尖声。不过亚达不是听到一点许诺就改变主意的人,再说,里拉也没钱了,她的小男友也没有。
因此他们只好放弃那个由树叶和苔藓构成的隐蔽角落,出了植物园,往山顶上走。
好多漂亮房子!亚达从没来过这里。家家户户前面都有一道紧闭的高大栅门,走到每一道栅门前面,她都要走近去,观看里面种着椴树的花园。有时,街面上有一辆马车驶过。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富有、安谧。在一道镏金的栅门前面,亚达看见停着一辆马车。一个年纪与本一样大的小男孩由一个女人领着从屋里走出来。亚达从未见过穿得这样好看的小孩子。她认识的男孩,不是穿着中学的校服,就是穿着犹太街区的破衣烂衫。这个孩子穿一件乳白色柞丝绸上衣,一条棉质的大披领。不过他的模样与本十分相像,都是黑亮黑亮的发鬈,尖小细细的鼻子,细长的颈子——太长了,而且往前倾,就像一只形象怪异的鸟儿——两只眼睛亮亮的,却又有些发矇,就像强烈的光亮照在油里面……亚达抓紧里拉的手,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头朝那个男孩点了点。马车开动了。
“那是希纳家的人。”里拉的小男友说。
接着,他望着里拉:
“跟你们同姓哩,嗯?你们是亲戚?”
“我不清楚。我想不是吧。”里拉低声说,看着眼前这座房子,想起自己所住的下城破屋,不由得脸红。
“这是些犹太富人。”小男友半带敬意半是嘲讽地说。亚达虽然很小,可是对这怪异而微妙的语气却听得出来。“那小家伙名叫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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