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60643458
序一
佛教创立于公元前六至五世纪的古印度。释迦牟尼时代,佛教基本上是在印度的恒河流域传播,当时信仰佛教的人并不是特别多。到公元前三世纪,古印度阿育王在位的时候,佛教才广泛传播开来,其中向北传入大夏、安息和大月氏,并越过葱岭传入中国西北地区。
从考古材料和一些文献中可以看到,在西汉末年,佛教已经在长安、四川和东部沿海的部分地区流传,但是影响力比较小。《后汉书》中记载,东汉明帝在位的时候,就知道西域有佛,所以明帝就派使者到大月氏求取佛经,这标志着佛教正式传入中国,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有一些上层的贵族开始信仰佛教。在东汉末年以前,中国内地流行的佛教经典就只有一本《四十二章经》。当时的人们把佛教看做与黄老方技相类似的一种方术。东汉末年,佛教的基本特征已经开始被人们所了解。在三国初期,有一位名叫牟子的佛教信徒写了一部《理惑论》,用自问自答的形式来反驳人们对佛教的质疑。在这本书中,他介绍了释迦牟尼成佛的整个过程,然后介绍了佛教的轮回学说,包括天堂和地狱的学说,以及佛教的一些独特的修行方式。特别重要的是,这本书讨论了佛教与儒家、道教的区别,它说儒家主要是讲一些治国的道理,尤其是政治上的道理,但佛教讲的是精神上的道理。佛教与道教的区别是,道教主要是讲人的肉体生命,佛教所追求的不是长生不死,而是涅槃境界。这表明佛教独特的信仰特征已经为中国人所熟知。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佛教发展史上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这个时期,中国人主动了解佛教经典的愿望更加强烈,精通佛教经典的域外高僧也被请到中原从事佛经的翻译事业,于是更多的佛教经典传到中国并得到翻译。曹魏时期,洛阳有一个出家人,叫朱士行,他在钻研传入的佛教经典时,感到这些经典特别是《小品般若经》有些地方讲不通,就认为肯定是翻译有问题。当他听说在西域有大量佛教经典的原典时,就下决心去西域寻找更周全的佛经。公元260年,他从雍州(今陕西西安)出发,越过流沙到达于阗(即现在的新疆和田一带),终于找到了佛教《小品般若经》的升级版,即《大品般若经》。他就在那里抄写,自己没有回来,但是他托人把这本经送回洛阳。朱士行是中国有史记载的个去西天取经的人,这是中国佛教发展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件。到东晋时期,又有一位僧人法显于公元399年从出发,与多位同伴一起,经过千辛万苦到达了于阗,但是他跟朱士行是不同的,他没有在这里停止,他又与部分同伴继续西行,越过葱岭,到了天竺(即现在的),后来又到了尼泊尔,然后一直在那一带寻找佛经并学习了很多年。之后他乘商船到了今天的斯里兰卡,又经过,回到了山东的,然后从崂山再经陆路,于413年到了(今南京)。这个人是历史上记载的真正去西天取经的人,他在那边生活和学习了很多年,是深刻了解佛教原典的一个中国人。这么一批人,他们西行取经,带回了很多经典,对佛教发展具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在这个时期,也有一些域外的高僧被请到中原来从事佛经的翻译事业,这中间有影响的是鸠摩罗什。鸠摩罗什是西域人,他出生在今天的新疆,但是他长期在古印度跟他的母亲一起修习佛教,对佛教非常了解,而且又懂汉语。他在后秦弘始三年(401年)被迎到长安。后秦出物资出人才,让他在长安的逍遥园等地翻译佛教经典。当时他有八百多个弟子,译出了《》《》《》,还有《》《》《》《》等大量的经典,一共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这些经典对佛教的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因为鸠摩罗什对佛教非常了解,他的汉语水平也很高,弟子又很多,所以他译的这些佛典文辞优美,而且又契合佛教的原始含义。可以说,到了鸠摩罗什这个时候,中国佛教的面目焕然一新,突出表现在中国人已经开始接触到佛教原典的基本品质。因为有这样的基础,随着对佛教了解的深入,中国佛教徒就能够准确地把握佛教义理的精髓。鸠摩罗什的弟子僧肇(384—414年)对鸠摩罗什所翻译的这些经典,特别是对《》《》《大智度论》十分了解。他在与同学们一起讨论老师的这些佛教教义的时候非常有见解,连他的老师鸠摩罗什也认为在汉地真正了解佛教“空”义的个人就是僧肇。僧肇写了四篇文章,即《物不迁论》《不真空论》《般若无知论》《涅槃无名论》,这四篇论文后来被收集起来,一般叫做《肇论》。它非常明晰地介绍了当时大乘佛教的“中道论”,也就是所谓的“中道缘起论”。这个理论非常契合佛教的真正本质,对于廓清中国佛教理论界的迷惑及引导中国佛教根据佛教的根本精神发展,产生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僧肇在这几篇文章中,一方面接受了佛教的基本理论,另一方面对他之前中国佛教中所出现的各种各样的理解都进行了批评。由此,中国佛教的发展就有了非常坚实的理论基础。
大约到六世纪的中叶,中国佛教就开始出现用自己的理解对整个佛教体系进行一种理论构架的尝试。这个时候,中国佛教已经不满足于追求原汁原味的佛教了,而是要发表自己对于佛教的见解,尝试对所有这些佛教体系提出自己的一种统一的认识。先明确表示这一意图的是南朝的梁武帝萧衍。他对佛教作了一些研究,为此写了一篇《立神明成佛义》,认为要把庞大的佛教体系统一起来,关键是要有一个心识的神明,他认为这是统一佛教理论的基点。因为心识有神明、无明两个方面,所以心识也就是成佛之本:神明的方面是显示佛教(无为法的)光明的一面;心识的无明则是显示佛教有为法的黑暗的一面。皇帝提出了这个见解,当时梁朝的知识分子和大臣们就开始讨论,很多人说皇帝提出的这个见解实在高明,因为通过这种见解,佛教理论体系就能够很好地把握了。这虽然也有一些吹捧,但这一见解也确实代表了中国佛教开始要用自己的理解来统摄佛教的理论体系。这是中国佛教的一个重要变化。
隋唐是中国佛教创宗立派的重要时期,在这个时期产生了很多中国化的佛教理解,比如吉藏创立了三论宗。这个宗派就是依据《中论》《百论》《十二门论》这三部佛教的“论”创立的宗派,主要研习和传播佛教中的道学说。到了隋代,还有一个高僧叫智顗,他创立了天台宗,其主要是依据《妙法莲华经》,也就是通过对《妙法莲华经》的贯通性认识,来建构对佛教的理解,从而形成一个宗派。进入唐代以后,又有玄奘创立了法相唯识宗。玄奘在研究中国佛教的过程中,发现中国佛教中有些理论问题不能解决,所以留学印度十七年。他回国前夕,印度举行了无遮大会。玄奘提出了自己的理论,欢迎所有佛教界和非佛教界的人提出批评,整个印度的佛教界和非佛教界都提不出反驳意见。他回国以后和弟子们一起创立了法相唯识宗。此外,在武则天时期,法藏依据《大方广佛华严经》创立了华严宗,华严宗是以关中的华严思想为基础的一个宗派。还有唐中叶慧能创立的禅宗、唐代道绰和善导正式创建的净土宗等。这个时期出现了这么多宗派,它们不仅仅是解释原汁原味的佛教是什么,而是要对佛教提出自己的理论建构。这些宗派的共有特征,就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建立持之有据、言之成理及反映佛教根本精神、各具特色的佛教理论体系。这是它们的一个共同特点。
二十世纪,我国佛教研究专家汤用彤先生写过《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又写过《隋唐佛教史稿》,他认为佛教在中国传播的历史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个是格义的阶段,第二个是得意忘言的阶段,第三个是明心见性的阶段。所谓格义,就是拿中国的概念去套印度佛教的概念。这相当于僧肇以前中国佛教的传播阶段。那个时候就是看佛教的这个词相当于中国的哪一个概念,通过比较,慢慢地对佛教有所了解。但是僧肇以后,魏晋南北朝一直到隋唐之际,这阶段的特点是“得意忘言”,人们认为佛教讲了什么东西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抓住它关键的思想。“明心见性”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不仅仅抓住了它的意思,而且还能够用我们自己的语言表达我们自己的理解,把佛教的道理讲得更加透彻。我觉得汤用彤所说的佛教传入的三个阶段是符合中国佛教实际情况的。
释迦牟尼生活的时代大约与孔子、老子同时,中国和古印度的地理距离又不是十分遥远,而且交通从来也没有中断过,那时候从西域可以到古印度,从海路也可以到古印度,但是为什么佛教产生六百多年以后才与中国文化发生联系,而到了一千年以后,它能够在中国生根发芽呢?我认为关键的原因就是:春秋战国到秦汉时期,我们中国传统的思想资源能够有效地解决社会的现实问题,而到了魏晋时期,传统思想资源在解决新时代的问题时却出现了困难。春秋时期,夏商周的礼制文明出现了问题,于是出现了孔子、老子及诸子百家,他们使我们的文明渡过了难关。到了秦汉时期,传统的思想文化也能够解决当时中国的政治问题及社会问题。但是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对于所出现的一些问题,当时中国的思想家仍然希望利用中国传统的思想资源来解决,所以他们就又回到了老子、庄子及《周易》,重新解读中国传统的文化,看能不能探讨一条中国文化的新出路,而且他们也认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时代问题。但是因为民族矛盾或社会矛盾的恶化,这一思潮根本就找不到现实的出路。佛教就是在这一背景之下,在中国的文化中开始生根发芽的。也就是说,中国文化无法有效解决中国的问题,而佛教刚好应对了这些问题,这是佛教扎根中国的一个根本性的原因。
那么,佛教到底给中国提供了什么稀珍之法而得以扎根中国呢?
,佛教提出了对世界的一种全新认识,更加深刻而巧妙地解释了世界的根源与未来趋向。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前,我们当时流行的是以董仲舒为代表的天人感应式的世界观,这种世界观认为有一个客观存在的宇宙秩序,这个秩序的基本模式是阴阳五行,核心是阴阳二气的流转变化。按照董仲舒的解释,它也就是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伦理秩序,尤其是“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即“三纲六纪”。董仲舒反复论证,这是一个非常稳定的秩序,显示出宇宙的真理。但是,佛教的缘起理论传入中国后,它告诉人们,我们生活的世界不是一个阴阳变化的客观结果,而是我们的思想、言语、行为所产生的结果的一个集合体。这与董仲舒的解释是完全不一样的。若问谁发现了宇宙中的真理,董仲舒的回答就是圣人和帝王。帝王因为是天的儿子,圣人因为耳聪目明,他们先知先觉,所以能够发现宇宙中的真理,于是他们在宇宙的真理中起到了中介的作用,他们是整个宇宙中的担当者。但是按照佛教缘起论的解释,那就不是这样了,我们众生中的任何一个个体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是他所生活的世界的一个作用者,一个始作俑者,也是这个世界发展到哪里去的担当者。这是很不相同的一种解释,是一种全新的世界观。
第二,佛教高扬了个人的伦理责任和社会责任。按照中国传统的认识,我们有帝王,有将相,有圣人,他们是担当者。每一个个体的人主要依托于家庭与家族而存在,没有独立的个人意识。但是佛教认为,我们每个人的业报结果都不是由家庭与家族决定的,哪怕是夫妻关系、父子关系或亲密的朋友关系,对自己都不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我们所有的存在状态与未来结果,都是自作自受。如果自己真正要担当起来,就要有另外一种纯粹的生活,首先要做的是离开这个家庭,甚至离开这个现实的社会生活。这种思想确实对中国这种以农业为主、以家庭为基础的社会构成了一定程度的冲击,对中国传统的政治秩序、家庭秩序带来了一定的破坏,软化了古代家族牢固的堡垒,某种程度上动摇了中国古代社会的根基。为什么当时中国有很多统治者对佛教比较排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但是,它同时使个体在家庭以外的社会关系中得以更宽阔地展开。个体可以离开这个家族去思考更广泛的问题,使自己在社会中的主体性真正地凸显出来,这是佛教第二个很关键的学说。
第三,佛教宣扬众生平等的思想,为当时解决民族冲突打开了思路。在汉代的思想体系中,“华夷之辨”“夷夏之辨”非常严格,但是佛教主张众生平等,对中国人影响很大,所以到唐太宗时,“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如果没有佛教思想的熏陶,这样的认识恐怕是不容易出现的。佛教为解决魏晋南北朝时期非常复杂的民族矛盾提供了思想上的空间,弥补了当时中国文化的不足,为民族大融合与文化统一提供了理论依据。
第四,佛教扩展了人的精神世界。在佛教的世界观中,众生的生命个体肯定是有生成和灭亡的,但是有一个东西是不会灭亡的,就是人的言语、意识、行为所产生的后果,它会凝聚到精神“识”体,就是阿赖耶识之中,人虽然不存在了,但它会在宇宙中流转。这个流转的图景是什么呢?佛教有一个非常通俗化的解释,即这个世界是由六个大的层面构成的,既有上天的层面,也有人的层面,既有畜生的层面,也有阿修罗的层面,甚至还有鬼的层面和地狱的层面,这叫做六道轮回。在六道轮回中的生命个体都是众生的生命现象。每个众生的业力决定它的轮回,轮回就是生命不停地生灭变化,业力就是众生的行为、语言和心念产生的一种力量,它凝聚着个体过往的生命信息,并在将来演化成各种不同的生命现象。只要个体没有后解脱,就会不停地轮回。这是对佛教精神世界的一种很世俗化的解释,它实际上就是告诉我们,人的生命空间无限辽阔,无穷无尽,每个人所面对的生命都是一个非常辽阔而恒久的存在。这种学说有助于化解个体对现实境遇的不满和愤懑,也有助于唤醒个体对现实境遇的麻木不仁,还有助于促进个体对众生平等的高度自觉。因此我们可以说,佛教为魏晋南北朝时期思想家所关注的生命、灾难与文化发展方向等问题提出了一种全新的思考,也提出了一套全新的解决办法。
当然,佛教的世界观也有一些难以回避的矛盾。,它对客观世界没有足够的重视。传说有一个人见到释迦牟尼,问他这个客观世界是从哪里来的,会到哪里去。释迦牟尼把他训斥了一顿,说你这个人,就像一个挨了一支毒箭的病人,你现在不赶快治疗,却要研究这支箭是从哪里来,还没研究清楚你就已经毒发身亡了。所以,佛教主张不要研究这些世界本原性、规律性、终极性的问题。但是这个客观世界的确存在着这些问题,它确实对我们产生了作用。虽然佛教的缘起理论也分析了这些问题,但是它没有触及深层次的规律以及它在我们现实生活中到底能产生什么影响,这是其理论上的盲点。第二,它很容易滑向真理相对论。按照佛教的解释,整个世界确实是会朝着一个非常美好的前景发展的,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按佛教所说的真理去实践,按照真理的本来面目去观察世界并指导我们的心念与行为,这世界当然就比较和谐,比较安详,会成为一个美好的世界。但是要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佛教认为就是因为很难,所以必须要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另外,即使自己看到另外一个人在痛苦着,哪怕自己掌握了真理,也不能使那个人接受自己的方式,而必须要跟他一起痛苦,一起悲欢离合。佛教的这种功夫是非常困难的,很容易成为一种空想。同时,禅宗认为行住坐卧都是禅,真理不能够离开现实生活,只有在现实生活中掌握的真理才是真正的真理。由此影响到儒家也在对生活背后的真理进行追寻。儒家所讲的父亲慈祥一点儿,儿子孝顺一点儿,君主包容一点儿,臣子忠诚一点儿,丈夫对妻子恩爱一点儿,妻子对丈夫温顺一点儿,它们的真理体现在哪里呢?这些新的问题的出现恰恰是中国文化发展的一个新挑战。所以到了唐宋之际,中国文化就发生了一种转折,重新回到了中国的原典,把佛教的许多理论思考与中国传统的儒家经典、道家经典结合在一起,由此发明了宋代的新儒学和新道教。中国的文化又走向另外一个高峰。
从佛教在中国的发展历程中我们可以看出:
,外来文化的输入与传播,肯定是在本土文化遇到自身难以克服的矛盾的背景下才出现的,佛教就证明了这么一个基本的道理。
第二,外来文化核心的冲击力必定是它的世界观及其所衍生的人生观。佛教传进了很多的方式,既有它的生活方式,也有它的艺术形式,这些东西确实影响了中国的文化,但是它们背后的精神才是关键的。如果没有背后的世界观和它引申的人生思考,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在中国文化中产生深远影响的。这个后面的东西是它真正的核心竞争力,是它核心的穿透力。
第三,面对外来文化的传播,好的办法就是消化吸收。就像我们吃饭一样,不仅要把一个外来的东西吃到嘴里去,而且必须要把它咀嚼消化,成为我们血液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只有这样,外来文化才能被我们真正地理解并真正成为我们自己的文化。
李利安教授是我很敬重的学者,他在佛教研究方面取得了突出的成就,特别是他关于佛教菩萨信仰的研究,有相当的系统性和深度,我时常从他的研究中得到启发。他和一些青年朋友共同撰写的“中国汉传佛教八大宗派及其祖庭丛书”即将出版,约我写几句话,我感到这项工作对于今天我们全面理解佛教文化,从而更加深入地把握中国传统文化有重要意义,于是不辞浅陋,把自己关于佛教的一点体会写出来,希望增添读者朋友们阅读该丛书的兴趣。衷心希望该丛书能够得到读者朋友们的喜爱。
方光华
2016年10月11日
序二
习近平总书记在建党九十五周年庆祝大会的重要讲话中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文化自信由此上升到民族自信的高度,并与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没有文化自信,就没有巨龙腾飞的内在动力,也不可能有一个稳定而深厚的精神纽带和广泛认同的精神家园,更没有进入世界民族之林的资格。
而在文化自信当中,中华传统文化具有根基性的地位。因为中华传统文化塑成了中华民族的精神气质,凝聚着中华民族代代相续的情感,包含着中华民族的智慧,形成了绵延五千年的文脉,成为一种宝贵的文化资源,至今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中华传统文化是由儒、佛、道三家支撑起来的一种多元一体的文化。儒家主要协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以治世为主的文化;道教特别强调自然的价值和意义,在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有其独到的作用,在治身方面显示出明显的优势;佛教主要协调人的身心关系,具有极为丰富的精神修养智慧,是一种以治心为主的文化。三家各有其长,各有其用,自魏晋以后,逐渐形成并立互补、相互圆融的文化格局。没有佛教的进入,就不可能形成这种多元一体的文化发展机制和三教呼应的文化生态。
作为中华传统文化一支的佛教文化早源于印度,但正像2014年3月27日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的演讲中所说的,“佛教产生于古代印度,但传入中国后,经过长期演化,佛教同中国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融合发展,终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文化”。也就是说,佛教虽然产生于印度,但传入中国的佛教终已经成为中国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这一历史转型的完成就是中国化。
学术界一般认为,在外来宗教中,佛教的中国化是彻底的。佛教中国化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并在义理、信仰、仪轨、修行以及寺院和僧团等各个方面全面展开,但理论深刻性和实践持久性的还是宗派的形成。中国汉传佛教主要有八大宗派,自从隋唐时期正式诞生以后,始终是中国佛教理论体系和实践体系的支撑。
习近平主席在2015年中央统战工作会议上提出,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必须坚持中国化方向。在今年的全国宗教工作会议上,再次强调,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支持我国宗教坚持中国化方向。全国政协主席在总结讲话中要求深刻理解坚持我国宗教中国化方向,不断提高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广度和深度。在这种背景下,汉传佛教宗派文化的深入挖掘与系统整理便具有了非常强烈的现实借鉴意义。
宗派是印度佛教传入中国后形成的。每个宗派的形成都是中外高僧集体智慧的结晶。所以,每个宗派不但各有其所依据的经典支撑,还各有其祖师的理论建树与实践的开展,而每个祖师的理论建树与实践开展又总是在各自的传承谱系中进行的,并落实在一定的空间之内,于是每个宗派在形成祖师传承谱系的同时,又形成各自特有的祖庭。每个宗派一般都会有多位创宗祖师,祖师们又会驻锡不同的寺院,所以,每个宗派总是有多个祖庭。
八大宗派的历史已经有一千多年,祖庭与此相同,一般也具有千年以上的历史。祖庭的文化底蕴总是与这个宗派直接相关。如果说祖师谱系体现了宗派的传承,那么祖庭沿革则是宗派变迁的一种反映。祖师们贡献了自己的智慧,祖庭则见证和承载了祖师的智慧,并由此塑造了自己的文化特色,不断丰富着自己的底蕴。所以,在中国,祖庭一直是佛教神圣性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过去,我们佛教界一直很重视宗派,但我们往往比较忽视祖庭的价值。另外,我们也疏于对宗派历史与思想进行通俗化传播,于是,宗派及其祖庭这种文化资源的价值并未得到充分的发挥。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陕西省政府有关部门开始重视佛教祖庭文化。2005年陕西省政府组成宗派祖庭调研领导小组,时任副省长的张伟担任组长,对陕西境内六大宗派之祖庭进行了全面的调研,形成画册、专著、电视专题片和专项规划等四项成果,叶小文、释学诚、黄心川等名家担任顾问,陈忠实、魏道儒等各界名流出席了成果发布会,影响曾盛一时。这次调研激发了很多人对祖庭的兴趣,并引起有关部门对祖庭文化资源的重视。
2014年6月,大慈恩寺、兴教寺、大荐福寺、大佛寺等四处陕西境内的佛教寺院成功进入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其中三处都属于佛教宗派的祖庭,佛教祖庭的名声由此大振,并因此引起了很多人对佛教宗派及其祖庭的关注。与此同时,陕西省政府也更加重视祖庭文化资源的保护和利用。2014年6月17日,时任陕西省省长的娄勤俭在时任副省长白阿莹、西安市委书记魏民洲、时任陕西省宗教局局长徐自立、时任陕西省宗教局党组书记张宁岗、时任西安市常务副市长岳华峰陪同下,对律宗、华严宗等宗派的祖庭进行了调研,并在密宗祖庭大兴善寺召开了汉传佛教六大祖庭住持座谈会。我也参加了调研和座谈会,并在会上就祖庭文化资源的价值和保护利用现状等问题发了言。娄勤俭省长在会上要求,坚持弘扬优秀传统文化,把各宗派在佛教发展中的独特贡献继承好、发扬好、展示好。2014年8月,陕西省委常委、省委统战部部长陈强走访了三论宗祖庭草堂寺、净土宗祖庭香积寺、唯识宗祖庭兴教寺等佛教祖庭,其他时间还走访了华严宗祖庭华严寺及密宗祖庭大兴善寺。
紧接着,陕西省又相继启动了一些新的有关佛教祖庭的项目,其中反响比较热烈的是陕西省文物局负责的六大祖庭打包申遗。据报道,2015年已进入计划申请列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的阶段,等待国家文物局对全国的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调整和审定,将确定后能否继续申请成为世界文化
遗产。
2016年11月份,将在西安召开由中国佛教协会、中华宗教文化交流协会联合主办,陕西省组委会承办的“汉传佛教祖庭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会议主题为“祖德流芳,共续胜缘”,分议题为“汉传佛教祖庭与文化弘扬”“汉传佛教祖庭与中国实践”“汉传佛教祖庭与国际交流”。届时,将有来自海内外的两百多名著名法师、学者和文化名流参会,以期深入挖掘汉传佛教祖庭的文化内涵,探索汉传佛教的现代化道路,总结汉传佛教的文化积淀和发展经验。
除了学术研究之外,中国汉传佛教宗派与祖庭文化始终存在一个通俗化推广的问题。前些年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了中国佛教宗派通史丛书,但至今没有一套通俗化的宗派及其祖庭丛书。不进行通俗化的传播,宗派的理论建树与祖庭的文化底蕴都难以为社会所理解,佛教中国化的历史经验和博大精深的智慧资源也就难以得到有效的借鉴。
李利安教授主编的这套“中国汉传佛教八大宗派及其祖庭丛书”是套通俗介绍八大宗派及其祖庭的著作。丛书由八本专著组成,每个宗派一本,系统全面地阐述了八大宗派及其祖庭的历史与现状,尤其是通过祖师谱系的勾勒和理论体系的阐释,揭示了汉传佛教八大宗派的内在结构与基本特性,为读者展现了宗派与祖庭文化的无穷魅力,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和现实价值。李利安教授是我多年的朋友,他长期从事佛教文化的研究和教学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受到学术界和教育界的一致好评。更为可贵的是,李教授不但是佛教的资深研究者,也是虔诚信仰者,更是佛法的弘扬者。他以担当精神和正信理念护持佛教,堪称智护尊者!相信他这次组织撰写的宗派及其祖庭丛书也一定能得到读者的欢迎。同时,我也希望借助这套丛书的出版,各界进一步密切合作,在佛教宗派与祖庭文化资源的挖掘、整理、保护、利用等方面继续努力,以充分发挥佛教文化在净化人心、提升道德、庄严国土等方面的积极作用。
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
陕西省佛教协会会长 增勤
唯识宗祖庭大慈恩寺方丈
2016年10月8日
浩浩宗风传法脉 巍巍祖庭蕴哲思
一
佛教文化方面的丛书已经出版很多了,但既全面系统又通俗易懂地阐释中国汉传佛教八大宗派及其祖庭的丛书这还是部。
大家都知道,佛教是中华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不了解佛教就不可能对中华文化有透彻而准确的理解。而一提起佛教,大家往往都会说,中国佛教有三论宗、唯识宗、净土宗、律宗、华严宗、密宗、禅宗、天台宗等八大宗派,不懂这八大宗派就难以理解中国佛教。此言不虚,八大宗派是中国人选择和理解印度佛教的结晶,不但代表着佛教的中国化,而且形成了中国佛教深厚的理论支撑,是塑成中国特色佛教文化的灵魂。直到今天,任何人学习佛教,只要稍微一深入,无论是探讨《金刚》《法华》《坛经》《华严》《楞严》《圆觉》《深密》《大日》《阿弥陀》及三论等经典,还是领会慈悲、智慧、中道、不二、止观、圆融、唯识、净土、三密等理念,都绕不开八大宗派。
与宗派相伴生的则是祖庭,因为宗派是由祖师创立的,而祖师创宗立派都是在某个寺院之内完成的,于是这个寺院便被奉为该宗的祖庭。一旦被奉为祖庭,便在该宗之中具有神圣的意义,源于儒家的寻根问祖也逐渐成为烘托祖庭地位、拓展祖庭内涵、激励祖庭发展的一种重要文化现象,从而既留下很多美丽的传说,也成为当代各祖庭激发文化自觉、确立文化自信和实现文化自强的重要因素。如果说宗派塑成了中国佛教理论体系与实践体系的灵魂,成就了中国佛教历史的精华,那么祖庭就是中国佛教空间载体中文化积淀为深厚的圣地,与五大名山、三大石窟等具有同样的地位。对所有想深入了解佛教文化的人士来说,宗派与祖庭都是他们不能逾越的思想城池。拿下这座城池,才有机会进入佛教思想的王宫。
前些年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了一套中国佛教宗派丛书,八大宗派每宗一部通史,堪称宗派研究的里程碑,不过除了纯学术而不利于其价值的社会转化外,也没有对祖庭进行系统研究。近年来陕西省相继就祖庭文化的宣传推广做了很多工作,但始终只限于六大宗派,缺少了为流行的禅宗和完全由中国人创立的天台宗,而且呈现出注重祖庭而忽视宗派的倾向。将宗派与祖庭统合在一起进行考察,并进行全面、系统、准确、通俗的解读,这一工作一直未能取得重大进展,宗派与祖庭文化在激发智慧、净化灵魂、匡扶道德、提升人文等方面的现实价值也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发挥。
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中国经济迅速腾飞,综合国力不断增强,而国人的精神不但没有获得相应的提升,反倒出现了更多的空虚、焦虑、疲惫,信仰缺失,理想迷茫,道德滑坡,内心的紧张与现实的冲突不断增多,精神净化与伦理重塑的呼声日益高涨,从佛教文化中挖掘智慧的借鉴成为对治当代中国精神危机的重要途径。当然,我们也清楚地看到,目前大众接触和吸收佛教智慧的途径还仅仅局限于“鸡汤型”传播路径,尽管实现了生活化和通俗化,但在理论的深刻性、完整性、逻辑性、神圣性等方面都远远不能与博大精深的佛教智慧相呼应,这也是很多有识之士深感可惜的现象。随着文化的昌盛与佛教传播的逐渐普及和日趋深入,告别文化凋敝时代饥不择食的“鸡汤”慰藉,突破浅显单薄的表层说教,为佛教信仰寻求更加厚重的精神给养,为文化交流与传播增添更多精深高雅的元素,为生活实践提供更加丰沛的智慧滋润,这将成为越来越多的中国人的选择,也将成为中华文化发展的必然趋势。所以,具有精湛而深刻的理论情趣的宗派以及诞生了宗派思想并不断走向复兴的祖庭将日益受到世人的青睐,这将是一个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深入宗派,走进祖庭,回味历史,反观人生,在八宗理论的鉴赏中理解中国佛教的微妙旨趣,在八宗修持的体验中领会佛教应对人生困惑的奇特方法,相信你的思维会得到训练,智慧会得到滋养,精神会得到重塑,心灵会得到净化,生命的品质也会获得提升。
二
说起宗派,在中国它总是和学派联系在一起的。中国佛教的学派主要出现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而宗派则出现于隋唐时期。学派是对印度佛教的学习与筛选,宗派则是对印度佛教的筛选与改造,从学而后选,到选而后改,完成了从学派到宗派的转换,也从理论与实践两个方面完成了印度佛教的输入与域外佛教中国化的基本进程。相对于学派来说,佛教宗派主要有以下六个特点。
一是通过对传入中国的域外佛教的学习与理解,既完成了经典的鉴别与学说的筛选,也完成了理论的融会与修法的创新,不但形成了独具一格的理论解读,也形成了契理契机的总体改造,代表着佛教中国化在文化深层的终实现。
二是在筛选、改造的基础上,形成本派内部公认的、完整而相对定型的理论体系和修行体系,并依赖这种相对统一的理论体系和实践体系,划清宗派的界限,形成固定的信奉人群,铸造生存与发展的基本框架,沉淀各自不同的
宗风。
三是师徒相承,恪守理论与实践体系的代代相传,形成相对完整的传法体系,确保宗派理论与实践的正统性和权威性,并以这种传法体系为核心,形成文化的认同与情感的亲近,进而凝聚师徒人心,链接同修同道,在传法谱系的延伸中,尽力维系宗派的代际传播。
四是通过判教对在中华大地上生根的外来佛教的各个不同学说进行次第与关系的安顿,在协调宗派关系的同时,完成对自身学说正统性和崇高性的论证,把自己宗奉的学说和其他学说区别开来,并确定为佛法的境界。这种判教思想与实践是世界宗教史上的创举,不但带来了佛教派系直接和平友好的相处,而且激发了相互之间的互补呼应与圆融统一,更重要的是确立了自身的文化自信,并不断激发出文化自强,奠定了八大宗派分立共处的基本格局。
五是因为传法体系的建立和师徒关系的维系,以及同门同修之群体的相对稳定,各宗派均形成自己的传法、修持和弘教中心,一般表现为一处或多处相对稳定的道场,有些寺院因为创宗祖师或中兴祖师的驻锡而形成被后世追奉为祖庭的寺院。
六是具有相对明确的派别意识,主要表现为对不与他同的教义和修持的热爱与宗奉,对创宗和传承祖师的认定与崇拜,对道统的认可与维系等。这种派别意识与判教思想相互联系,判教重在处理与其他宗派的关系,而派别意识则重在自我爱护与自我维系。
当然,不同宗派在以上六个方面的表现是有所不同的,有的宗派在学理与修行方面的个性极强,信仰认同性也非常突出,但在传承体系等方面很弱,如净土宗;有的宗派虽有建立在理论认同性基础上的僧团与学说的纵向传承,但在学理的普适性方面极强,以致缺乏个性,很快如雪融化,普润了大地,促使了新的生命诞生并茁壮成长,但不断地消解了自己,如三论宗;有的宗派尽管学理传承明晰,个性也很浓郁,但为整个中国佛教尤其是出家群体所吸收,成为规范性极强的基础性文化体系,从而减弱了独立存在的意义,如律宗;有的宗派理论个性分明,宗奉的群体也相对稳定,但仅仅在极少数精英分子中有短暂的流传,哲学性超过了宗教性,高雅性超过了通俗性,文人性超过了民众性,虽然魅力无穷,但影响面很小,如唯识宗;有的宗派尽管体系严密完整,理论独具特色,但信仰的神圣性与修行的复杂性使其局限于上层,难以在民众中完整推行,后来常规的传承谱系中断,在被迫转型后以另外一种弥散的形态大面积地延续着自己的顽强生命,如密宗。另外,天台宗、华严宗即使在隋唐时代也缺乏强烈的宗派意识。因为学理的认同而形成的相对固定的群体以及相对明确的师徒传承是隋唐时代中国佛教宗派的重要特征,寺院财产与管理的专属性继承、学修群体的组织性排他意识、传法谱系的宗法性沿袭,所有这些严格意义的宗派特性,除了晚唐之后的禅宗之外,隋唐时代的其他宗派都不太明显。
可以这么说,中国汉传佛教的宗派有三大类:类是传承认同性的宗派,传法谱系清晰,师徒关系严明,具有宗法性的特色,成为一种综合性的社会存在,属于严格意义的宗派,其中以禅宗为典型,密宗也基本可以划归此类;第二类是法脉认同性的宗派,对学说的领会与传承,对思想的认同与坚守,对方法的推崇与遵行,呈现出思想文化的代际传播,以三论宗、天台宗、华严宗、唯识宗为代表;第三类是信仰认同性宗派,建立在个性分明、心理趋同、修法统一的基础上,可以超越师徒直接传承的限制,属于松散意义的宗派,以净土宗为代表,律宗也基本可以划归此类。当然,这仅仅是一个大略的分类,细究起来,各个宗派的特性识别及其相互关系的划分其实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且,对宗派划分的方法是很多的。不同的研究宗旨会选择不同的划分方法,不同的划分方法自然会有不同的分类结果。按照我们这种分类方法进行观察,在中国佛教诸宗派中,只有禅宗的宗派传承意识强,并有长久的延续,且成为宋代以后中国佛教宗派传承体系的主要代表。
宗派曾经是隋唐时代中国佛教走向鼎盛的象征。两宋以后,八大宗派的原有光环逐渐暗淡,以致很多人认为宗派的地位已经让位于菩萨信仰、因果报应、地狱净土、行善积福、经忏法事等信仰性佛教和静避山林的禅修传统。其实,两宋之后的中国佛教远非这么简单,佛教的信仰化、生活化、简易化、功利化、神秘化、民众化成为这个时期佛教发展与存在的基本态势,但在佛教文化的深层存在中,源于宗派、成于宗派、基于宗派的文化主脉始终肩负着滋养佛教思想、框范佛教修行、塑造佛教形态的重任。宗派就像一条暗藏着的轴线,决定着中国佛教的生存与发展走向。可以这么说,宗派不但象征着隋唐时代的佛教繁荣,也支撑着隋唐之后中国佛教的基本体系并始终引领着中国佛教的发展变化,直至今天并将继续下去。总体上看,宗派在中国佛教中的地位主要体现在以下六个方面。
,汉传佛教的宗派是中国人引进、筛选、理解、吸收印度佛教的成果,是中国佛教理论探索与创新的结晶,既反映了印度佛教中国化的归宿,也代表着中国佛教辉煌的理论成就,其不但使印度佛教的思想得以继承和延续,实现了续佛慧命、保存文明的伟大使命,而且极大地丰富了中华文化的宝库,彰显了中国人的理论勇气与卓越智慧,为后世中国佛教奠定了雄厚的理论基础和修行实践的基本依据,是中国佛教至今无法逾越的历史荣耀。
第二,中国佛教八宗并存,相互呼应,共成一体,造就了独具特色的中国佛教文化。这些宗派各有其据,各显其长,各传其法,各守其道,因其强烈的个性而形成彼此的分立与呼应,相互的激发与补充,并终形成多元一体的格局,由此也决定了整个中国佛教的基本体系。在这个多元一体的文化命运共同体内部,各宗派通过判教来解释彼此的分立,形成次第有序、相互包容、圆融会通的宗派关系,这既与中世纪天主教的异端裁判行为相异,也与伊斯兰教分派过程中的激烈对抗不同,中国佛教的宗派并立创造了一种彼此认同、和谐呼应、圆融一体的佛教文化生存与发展机制。这种内在机制既是多元的,又是一体的,所以这种宗派并立是和平友好的,是彼此相成的,是充满活力的。这既是解释中国佛教理论体系和实践体系之特色的秘密,也是理解中华文化基本特性的一个前提。
第三,宋代以后的中国佛教,尽管以禅修和念佛为主体,并呈现出浓厚的通俗性、信仰性和生活性,但纵观这段历史,真正具有理论意义的史实依然可以从宗派中找到发展的线索,各个宗派的著作及其所宗奉的经典始终是中国佛教注释与研习的热点,尽管缺少了隋唐时代的理论创新,但佛教自古以来并不以理论创新为追求,而是以佛法的正统为前提,以理论的支撑为基础,以实践的引领为目的,也正是由于宗派经典与学说的持续流行,才足以框范中国佛教的发展趋向,保证中国佛教的理论与实践不致出现大的偏失与走形,中国汉传佛教的正统性才得以保持。
第四,从宏观来看,当代中国汉传佛教,不论是佛教寺院,还是僧团组织,不论是日常法事,还是个体归属,除了禅宗、净土宗、密宗之外,其他宗派均不再具有中国佛教存在形态的支撑性意义。但是,各个宗派的理论成就与修行方法为当今佛教提供了活水源头,而且是取之不尽,历久弥新,呈现出旺盛的生命力和强劲的影响力,这是当今任何一位初具佛教文化的人都知晓的事实,可以说,离开了八大宗派,当代中国佛教的理论形象与信仰魅力将大为降低,所谓佛教理论体系的博大精深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第五,除了禅宗之外,其他宗派尽管已经退出了宗派原有的存在模式,但是,这些宗派的经典著述尤其是那些创宗祖师的学说在今天依然被很多人虔诚宗奉,从而形成具有宗派意义的法脉传承和特色僧团,如近代以来由月霞、应慈、真禅等人师徒相承的华严宗,由谛闲、倓虚、明哲等人师徒相承的天台宗,由杨文会、欧阳竟无、吕澄等人师徒相承的唯识宗,另外,弘一大师的律宗和印光大师的净土宗也有深远影响。而在当代,悟光、彻鸿师徒相承的密宗,普陀山妙湛大和尚弘扬的天台宗,台湾海云法师弘扬的华严宗,东林寺大安法师弘扬的净土宗,重庆惟贤长老弘扬的唯识宗,也均宗风鲜明,个性突出,堪称隋唐佛教宗派的当代延续,可见这些宗派的现实意义与影响力是不可忽视的。
第六,在当代国内与国际的学术研究以及佛教界的各级各类佛学院的教学体系中,汉传佛教的各个宗派依然具有指引性意义。很多学者都将研究的兴趣指向宗派,相继涌现出大量的研究成果,而且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宗派研究将依然是中国佛教学术研究不会轻视的领域。中国佛教与东亚各国尤其是日本佛教的交往,宗派依然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桥梁。而中国目前各个佛学院的专业划分往往也以八大宗派为指南,并形成以宗派为特色的教学体系。所有这些都显示了宗派在当代佛教中的重要影响,说明宗派不是逝去的辉煌,而是现实的存在。
宗派总是和祖庭联系在一起的。祖庭是宗派的载体,宗派是祖庭的灵魂。祖庭认定的因素是祖师,而且专指那些创宗祖师或中兴祖师。所以,我们要先讨论一下什么样的人才能算作创宗祖师或中兴祖师。当然,祖师的认定主要是一个宗派内部根据公认原则的约定俗成,尽管政权、学术、文人、社会大众对祖师的认定也会产生重要的影响。在中国佛教历史上,一个宗派的祖师序列是不同时代逐渐形成的,凡是在该宗派孕育、萌芽、形成、转型的历史进程中做过重要贡献的人都可能被奉为创宗祖师。一般来说,这种重要贡献是指以下五个方面:,该宗派所奉经典的翻译者和初的弘扬者,如三论宗中土初祖鸠摩罗什,唯识宗中土初祖玄奘,密宗中土前三代祖师善无畏、金刚智、不空;第二,该宗派所奉经典的初和主要的注释与弘传者,如天台宗的智顗、律宗的道宣、三论宗的吉藏、华严宗的前三代祖师等;第三,该宗派所宗奉的思想与信仰以及修行方法的初倡导者或重要的推广者,如净土宗的慧远和昙鸾、道绰、善导及其后的各位祖师;第四,与该宗派理论情趣与修行风格一致或因为具有孕育、萌芽、促成等关联性而被后世奉为祖师,如禅宗的初祖菩提达摩及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和四祖道信;第五,为该宗派的转型发展做出巨大贡献,从而使该宗派取得巨大进展的,如华严宗的第四代祖师澄观,净土宗第十三代祖师印光等。
讨论了什么样的人才能算作创宗祖师或中兴祖师后,我们再来讨论什么寺院才能算作祖庭。根据我对中国佛教传统的理解,凡是符合以下任何一种条件的寺院,均可视之为祖庭:,在历史上被奉为一个宗派之创宗祖师的人,生前著书立说、译经弘教、收徒传法、依法修行的寺院;第二,在历史上被奉为一个宗派之创宗祖师的人圆寂后批舍利供奉之地;第三,被奉为创宗祖师的人诞生、出家和圆寂等重大事件发生地的寺院;第四,在该宗派形成之后发生的重大转型与发展过程中产生直接作用,并被奉为该宗祖师的人,其重塑该宗之事的主要发生地。一般所说的宗派复兴主要是指这种具有一定创新性与拓展性的发展,有变化,有转型,有提升,有发展,而不仅仅是一般意义的壮大,如该宗信众的增加,传播地域的扩大,实力的加强等。这样的标准,排除了以下几种情况:,虽然也被奉为祖师,但既非创宗也非中兴的祖师,这些人驻锡、著述、弘法、修持的寺院不在祖庭之列;第二,虽然被奉为创宗或中兴祖师,但所驻寺院不是成就该宗诞生或中兴之地(即不是著书立说、译经弘教、收徒传法、依法修行的寺院),也非这些祖师诞生、出家、圆寂之地,则不能算作祖庭;第三,创宗或中兴祖师圆寂后,舍利在次安奉供养之后,部分转移供奉之地,也不能作为祖庭。
祖庭在宗派发展乃至整个中国佛教发展中具有重要的地位,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祖庭是祖师驻锡生活之地,养育了祖师生命,留下了祖师的足迹,辉映着祖师的身影;祖师舍利供奉地的祖庭则因为祖师真身常在而别有亲近温馨、神圣肃穆之气韵;同时,祖庭还是祖师灵感的迸发之地和祖师智慧的成就之地,见证了祖师的荣耀和思想的伟大,并因此印证了这块土地的神奇。所以,怀念祖师必然与崇敬祖庭相伴生,这也是与中国宗法制以及天人合一等理念接近的一种祖庭情怀。
第二,祖庭是中国佛教理论创新的基地,佛教中国化的核心园地。佛教传入中国五百多年之后,一种全新的佛教思想在这里孕育扎根,一种全新的佛教修法在这里破土而出,一种全新的佛教文化体系在这里茁壮成长,从而在这里矗立了中国佛教发展历程中直到今天都堪称之的里程碑,使这一空间在中华文化发展史上具有了神圣的意义。信仰和传承这种思想,必然对这种思想的诞生地产生情感的认同与精神的皈依。
第三,祖庭不但是宗派思想的诞生地,更是宗派思想传承与沉淀之地,蕴含着宗派的荣光,氤氲着宗派的气息,汇聚着宗派的底蕴。对学习和践行这些宗派理论与修法的人来说,回归祖庭,走进历史,犹如投身祖师的怀抱,沐浴宗派的慧光,在此氛围的感染下,体验祖庭的深厚文化积淀,感受古今贯通的滋味,必然会有意外的收获。
第四,祖庭是宗派的空间遗存,是宗派留存至今的鲜明的物质载体,凝聚着宗派的历史记忆,是宗派魅力在当代彰显的大本营,是宗派现代复兴的阵地。正是由于这些祖庭的存在,宗派的历史才不断被激活,宗派的学说才不断被传扬,宗派的记忆才会转化成新的篇章。今天的各个祖庭都以各自的宗派而树立起文化的自信与自豪,并在文化自觉中努力实现文化的自强。祖庭在这一过程中给他们信心,给他们力量,给他们支撑。如果说在历史上是宗派成就了祖庭,那么在今天却要借助祖庭去成就宗派。
三
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于2014年获得陕西出版资金资助,出版了王宏涛著的《西安佛教祖庭》一书。王宏涛是我的博士研究生,应他的请求,我为该书作了一篇序言,从而与该书的策划编辑高樱及出版社相关人员也结下
佛缘。
一次,我陪西北大学朱益平老师前往香积寺参访,高樱正好也要送刚刚出版的《西安佛教祖庭》一书给本昌法师,于是我们便一同前往。在这次交谈中,我提到翻阅该书的一些感受。我认为祖庭的灵魂在宗派,讲祖庭必须讲宗派。而要想把每个宗派及其祖庭讲清楚,一本书实在是太小了,很多问题只能一笔带过,无法深入。我们过去在祖庭文化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但不进行全面系统的祖庭文化解读,任何祖庭资源的保护与祖庭文化的宣传以及其他一些工作都是难以准确到位的。过了不久,高樱突然邀请我来出面组织学者重新编写一套有关祖庭的书,每个宗派及其祖庭一本,共八本,形成一套丛书。我开始比较犹豫,但鉴于她的鼓励与期待,当然也有我自己以及我的团队在宗派与祖庭研究方面长期积累所建立起来的自信,于是就答应了下来。我很快安排人力,以我指导的在校或业已毕业的博硕士研究生为主,共调集了十位青年才俊来承担这项任务。
写作过程中,每本书都遇到了很多问题。大家多次集中,一起讨论,每次讨论高樱都全程参加,每个人都激发出自己的智慧,在协同作战中表现了可贵的合作友爱精神。具体的撰写工作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好在这支队伍不但是有水平的,也是有担当意识的,更重要的是亲和而默契的。大家经历了艰辛的写作体验,也为自己的生命时光刻下了独特的记忆。九月中下旬,八本书稿相继定稿并交付出版社。在编辑过程中,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的胡方明社长、阔永红总编辑、陈宇光副总编辑等领导都给予了全力的支持,不但开启了绿色通道,特事特办,而且调集了出版社强的编辑力量,节假日不休息,沉稳而快速地推进相关工作。其策其法,有胆有识;其情其义,令人
感动。
从目前完成的书稿来看,本丛书总体上有以下七个特点。
一是八宗兼备,每宗一册。本丛书的主线是纵向勾勒,横向分类,体系清晰,结构完整。
二是时空落实,主要体现在宗派与祖庭兼备,既有对宗派的介绍,也有对祖庭的描述,有助于实现时空的定位。
三是古今贯通。从渊源讲起,在追溯历史的同时,关注当下的状况,实现了古今的呼应,避免了学术界常见的重古薄今。
四是史论结合。宗派的历史与宗派的学说同等重要,祖庭的沿革与祖庭的神韵均受到关注。
五是解行并重,也就是理论与实践的统一,既注重对宗派理论的解析,也注重宗派理论的当代价值,对于那些在现代生活中具有借鉴价值的学说给予重点介绍。
六是内外同观。佛学也称为内学,佛教以外的学说则被称为外学。从佛教信仰的视角观察,宗派的历史与宗派的信仰一般会更加丰满,而从佛教以外的视角观察,则可能更加客观。二者结合起来,才可能更加全面准确地再现宗派和祖庭的历史与文化底蕴。
七是雅俗共赏。本丛书不追求观点的创新,尽管也有很多创新,而重在追求通俗化的呈现。尽管在通俗化方面也并未达到我的期望,但总体上看,通俗易懂依然可算作是本丛书的一个亮点。
由于时间紧张,本人水平有限,本丛书中不可避免会存在一些问题,渴盼读者慈悲为怀,不吝赐教,帮助我们不断进步。
2016年10月5日 于心苑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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