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2768059
淫雨霏霏下了一个晚上，路面上湿漉漉的。
上午八点多。出租车司机荒井，在靠近千叶高速木更津南出口的409国道上慢悠悠地开着车。
车载收音机里传来：“现在播出消息。”
荒井的手伸向收音机的旋钮，调大了音量。
“今晨7点左右，茨城县美浦村发生了大规模的森林火灾，已通知周边居民紧急撤离。”
森林大火？在这样的雨天。看来火势一定够猛的。
“当地的消防总局称，根据现场上空直升机的侦察结果判断，起火点是正在修复中的要伶寺正殿。可是不光寺庙里没有一点香火的痕迹，周边也没有工厂或垃圾处理场之类的设施，就连燃气钢瓶也找不到一只，基于上述情况，茨城县警署认为有可能是一次来自恒星天球教的恐怖袭击，接下来准备开始全面搜查。”
“恒星天球教，”荒井不禁嗫嚅道。“又是它啊。”
尽管处在美英诸国正遭受着基地组织的恐怖威胁的时代，但由于伊斯兰教信徒在日本很少，人们普遍认为日本不会遭到恐怖袭击。看来这种笃定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头。
这个国家从今年年初开始，受到了与伊斯兰教义没什么关系的似乎是派生出来的一个新兴邪教组织——恒星天球教——的威胁。
“一个月前，”广播里的播音员说，“东京都目黑区的‘人和’日本料理店发生了爆炸。警察的调查结果认为，很有可能是有人溜进店里放置了爆炸物。紧接着，仙台市泉区的‘大郁屋’旅馆、爱知县蒲郡市的粕壁神社、鹿儿岛县出水市的个体户木下章司先生家、山口县岩国市的‘夕村’餐厅，在短短的17天内相继发生了同样的爆炸。大火把这些建筑物完全烧毁，造成了11死75伤的大惨案。根据许多目击证人的报告，在爆炸发生前后，现场周围出现过一些形迹可疑的男子。报告上说，他们统一穿立领的上装，居民们和他们说话他们也不搭理，只是脸上露着微笑楞楞地看着人们。根据这类证词，可能是哪个邪教组织的恐怖袭击事件这种可能性就浮出了水面。后，在靠近仙台现场的河原地区，发现了刻着《恒星天球教教典》的小册子。因此，这些恐怖事件的幕后策划是恒星天球教这个邪教组织的可能性就陡然上升了。”
说到这本教典，在电视新闻上早已看得耳熟能详了。是一本笔记本大小，茶色封面的小册子。封面上用烫金的文字刻着《恒星天球教教典》这几个大字。
因为国民都处在恐怖和疑虑之中，所以我这个生意也不好做啊。在木更津市内兜了一晚上圈子，可是一个乘客也没捞着。
太烦人了，这个恒星天球教。他们的真正目的不会是为了要发泄对出租车这一行的不满吧？
荒井不觉露出一丝苦笑，但随即又猛踩刹车，仿佛受了惊吓。
汽车在潮湿的路面上打滑。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子的身影越来越近。就在快要撞上的一刹那，车子停了下来。
荒井把窗门摇下来，探出头去。小姑娘用呆若木鸡的眼神看着他。
“喂，你没事吧？”荒井问道。“就这么突然飞出来，危不危险啊？”
真是奇怪。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这个女孩子既没打伞，也没穿雨衣。相反，她披着一件大人尺寸的蓝色夹克，双手拉住衣领，显得很冷。夹克的下摆处露出一条绿色的裙子。脚上蹬着双凉鞋，本来应该是白色的袜子被泥浆溅成了菜色。看来不会是去上学的，她既没带拎包，也没背书包。
小姑娘直楞楞地看着他。她是个可爱的姑娘。不过，披肩的长发被淋湿了，脸色发青，圆睁的双眼红彤彤的。
“你怎么啦？”荒井问。小姑娘默默无言，走到车子的侧面，站在了车后门前。
她想乘车吗？荒井犹豫着，总不能让她就这么站在雨里面。荒井拉动手柄，打开了自动门。
小姑娘坐在了位子上。
荒井回过头去望着她，小姑娘轻声说道：“东京湾观音。”
“什么？”
小姑娘重复说：“东京湾观音。”
“你要去东京湾观音？你身上有钱吗？”
小姑娘点点头。
“这么一大早的，你一个人去拜佛吗？”
小姑娘不做声。只是两眼死死地凝视着他。
荒井深深地叹了口气。来的都是客嘛。多半是约好和她妈妈或某个人在那边碰头的吧。
荒井关上门，翻下计价器。随着一阵吱吱的电音，计价器上显示出起步费。
荒井一边发动汽车，一边专心地听广播。
关于恒星天球教事件的报道还在继续。
“在找到的那本教典上，记载着拥有这部教典的教团信徒的地址。该信徒是住在埼玉县春日部市的一个33岁的无业男性，警察通知他主动到警署说明情况，可他随即就失踪了。搜索他家的结果是，发现了教团的组织机构图和恐怖袭击的计划表等重要资料。根据这些资料，恒星天球教计划到2021年要实现对日本国内的所有宗教团体的控制，他们的目标是要成为日本的国教。为此他们不惜采取任何手段，甚至可能采取大规模恐怖袭击来威胁政府和各宗教团体。他们的教祖是一个教名为阿吽拿的人，他号称自己是基督、释迦牟尼等所有宗教教祖的转世，在那个信徒家里搜到的资料上，留有教祖的照片被撕下来的痕迹。警察认为是该男子在逃跑时拿走的。”
这个叫阿吽拿的教祖来历不明。找到的一个信徒又逃走了，连教团的总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警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就靠整天躲在路边抓别人超速来赚点外快吗，一碰到重大的恶性事件他们就成了睁眼瞎。
播音员还在说着：“穿立领服的那些家伙可能只是恐怖袭击的执行者，一般信徒也不会对周围的居民承认自己信恒星天球教，他们很可能会在家里偷偷地藏着教典，而在表面上继续过着普通的家庭生活。潜在的信徒人数至今依旧是个未知数。”
关掉丧气的广播。归根结底还是一无所知嘛。
出租车穿小路，开上了富津岬的海湾公路。可以看见堤坝下面的海岸。夏季来这里拾潮 的游客在路上随意停车会造成交通混乱，但现在这里几乎看不见什么车子。
在阴沉的天空下，大海在咆哮。大浪拍打着海岸，不停地冲刷着岸边的岩石。没有人影。
终于，汽车开上了东京湾观音所在地的大坪山。曲曲弯弯的山路缓缓地向上攀升。
荒井问小姑娘：“要一直开到观音像那里吗？”
“是的，”小姑娘依旧用冷冷的语气作答。
大坪山是一座标高在120米左右的小丘，是获得认可的一座公园。虽说这里是富津的一个观光胜地，但特意远道而来的游客还是很少。富津本身，也不过是一个零星散布着几家门庭冷落的温泉旅馆的小规模景区。
山道上看不见别的车辆和行人。雨天的清晨，山路上一片静寂，终于看见了远处的一尊白垩的观音像。
记得游览指南上写过观音像的高度是56米。但看上去并不是很雄伟，也许是因为周围没有别的建筑的关系吧。这里并没有什么寺庙。只是在改造成广场的山顶上，孤零零地伫立着一尊大观音像。
身材苗条的一尊观世音菩萨。她双手轻轻地放在胸前，背对着东京湾，俯瞰着富津市。
车子开到大观音脚边，就无路可去了。荒井把车开进旁边的停车场。里面停着一辆面包车，三辆轿车。
真没想到，还会有一早就来拜佛的虔诚信徒。可不知为什么就是看不见人影。
荒井停好了出租车。
“到了。3300円。”
小姑娘慌里慌张地翻弄口袋，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信封。
荒井接过信封，就明白了里面有纸币和硬币。荒井打开信封一看，千元的纸币三张，一百的硬币三个，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打开后门，小姑娘准备下车。荒井对她说：“你爸爸或妈妈在这里吗？”
小姑娘摇摇头。
“那你怎么回去呢？”
“走回去。”
“为什么？”
“因为没钱了。”
在荒井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作答时，小姑娘下了车。在小雨中，她依然拉着不合身的夹克的领子，踉踉跄跄地向观音像走去。
荒井赶忙开门下了车。他在小姑娘的背后喊道：“你要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要爬到观音像上面去。”
“要爬到顶上去吗？进观音像可是要花钱的噢。”
“我知道。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这样吧。叔叔我过会就要回去了。如果你也回木更津的话，我就免费送你回去好了。”
小姑娘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脸上浮起微微的笑容。
头一次看见她露出微笑。可是，她什么话也不说，又朝着观音走去。沉重的、如在地上拖着一般的步履。
荒井搔头。
不知道她是出于怎样的理由，不过还是等她拜完佛再说吧。
可是，这尊观音是昭和36年 建造的。它跟泡沫经济时期发了横财的宗教团体建的那种、电梯扶梯之类一应俱全的大观音是全然不同的。他曾进去过一次，里面只有一个徐徐上升的314级螺旋形楼梯。看那个小姑娘的样子，她是肯定没有体力爬到顶层的。
随便她去可不好。荒井向着小姑娘刚才走过的观音的脚边追了上去。
静谧的森林包围在四周。零星地散落着几尊创始人的铜像、供奉着死胎牌位的地藏王菩萨。甚至还有锈迹斑斑的秋千和单杠。
后面有家小卖部。虽说挂着观音会馆的招牌，看上去却像是一幢平房建筑的小型民居。
荒井看见小姑娘的身影爬上了在观音像左脚跟处的窄石阶。他飞快地追上去，可她跑进了观音像里，消失不见了。
这一带的地面没有铺筑过，因此有些泥泞。为了防止滑倒，荒井放慢了脚步。
他看见了眼前的一块招牌。上面写着：观音体内巡游。
进场时间是上午8点到下午4点半，结束时间是5点。成人500円，小人（初中、高中生）400円，儿童（从5岁到小学6年级生）300円。照相机、贵重品以外的手提物品需寄存。私自拿走放在顶层的香火钱或佛像之类的东西，属于犯罪行为。监控探头拍摄中。
招牌对面有个窗口。荒井走到那里，一个大约50过半的女人把头从报纸里抬起来，用生硬的口气告诉他：“500円。”
“不，我不是要进去，”荒井说。“我是要问您刚才进去的那个小姑娘，她买票了吗？”
女人皱起了眉头。“是的，她买了。”
“还有别人进了观音像吗？看上去像那个小姑娘的监护人什么的人，有吗？”
“这个嘛，”女人显出很不耐烦的神色，把报纸叠起来。“那姑娘总是一个人来的。”
“总是？这么说，她经常来这里啰。”
“是啊，几乎每天都来。要是不放心，您就陪她一起爬上去好了。”
“不，还是免了吧。我恐高。”
荒井折回去，绕到了观音的正面。
他抬头瞧着观音的脸。她的面容非常慈祥。头上戴冠。
螺旋形的楼梯一直延伸到那顶帽子那里。记得每隔一定的高度就会出现“一楼”、“二楼”这种提神醒脑的牌子。顶上是20层。据说上面有豪华的佛坛，还准备了功德箱。
荒井久久地凝视着观音放在胸前的双手。
双手的上面是一条通道。沿着内部的螺旋楼梯一直爬上去，爬到那里后会突然地就转到观音像的外面。通道两侧当然围着铁丝网，但对于恐高的荒井来说那还是个不可思议的风景。
时间慢慢流逝。又看见了小姑娘的身影。在观音的双手上面，小小的身体一左一右地摇晃着。看来是相当的险哪。她晃晃悠悠地往前进。终于到达了右侧，随即又消失在观音像里面。
荒井奔跑起来，绕到了观音像的背后。
公园深处有座大坪山的瞭望台，从那里可以将东京湾的景色尽收眼底。荒井来到瞭望台附近，仰头看着观音。
观音的背上有无数如枪眼一般的小孔，看上去惨不忍睹。这些都是在螺旋楼梯的各个地方开的小窗。可是，看上去简直像是经历了从东京湾方向（也就是太平洋方向）打过来的机枪扫射。想到观音是抚慰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人们的灵魂的，这还真有些讽刺的意味。
在观音双肩的反面也有围栏，分别向外突出，呈阳台状。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小姑娘又出现在左肩处。她抓住栏杆摇摇晃晃地爬楼梯的身姿，就是在地面上也看得清清楚楚。
又过了会儿，小姑娘又出现在右肩，然后再度消失。
荒井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张开了嘴巴。
嘴里渴得快冒烟了。手心里全是汗。
我究竟是在干什么呀。
呆在这个地方关心小姑娘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去小卖部买点饮料，等小姑娘下来吧。
荒井原路返回，向小卖部走去。走到半中间，他朝瞭望台方向望了一眼。一架从东京湾上空飞往羽田机场的客机，徐徐地下降高度，在云层中忽隐忽现。
荒井一边在小卖部“观音会馆”前呷着罐头咖啡，一边看着手表。上午9点50分。
一眨眼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左右了。随便怎么说都太慢了。
荒井正这么想着，握着罐头的手突然停住了。
小姑娘的身影出现在观音的脚趾处。她从出入口的台阶上，一步步缓缓地走了下来。步履显然比刚才更为踉跄。
荒井准备叫她。可是，小姑娘刚走下台阶，就像瘫掉一般倒了下去。
荒井赶紧奔过去。小姑娘脸朝下趴在了泥浆里。
这样要窒息的。荒井蹲了下去。膝盖感觉到地面的冰凉。裤子完全泡在了烂泥里，不过已顾不上这些了。
荒井把小姑娘抱起来。小姑娘的头发上和脸上沾满了泥浆。她闭着双眼，嘴巴无力地张着。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尽管如此，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荒井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她在发高烧。
应该叫救护车吗？不用，还是自己开车把她送去医院更快些。这么做是违反公司规定的，但不管了。
荒井这么想着，伸手去抱小姑娘。此时，从小姑娘的上衣口袋里，啪的一声掉出来什么东西。
荒井顿时觉得浑身像受到电击一般。
一本小册子落入了地上的水塘。《恒星天球教教典》。褐色的封面上，刻着这几个烫金的字。
评论
还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