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08688671
哈佛大学教授大卫•阿米蒂奇关于内战史和内战观念史研究的典范之作,从长时段的视角讲述内战观念的起源与演变历史,追溯了古希腊、古罗马以来2000年里关于内战观念的史实和争论,填补了关于内战研究文本的明显空缺。
1. 本书作者是哈佛大学教授,世界史和国际关系史研究资深专家。
2. 本书从长时段的视角讲述内战观念的起源与演变历史,考察了其广义性和多元性,及其在当代的表现。
3. 本书始于且立足于康德“永久和平”的理念,基于战争与和平的辩证关系,提出了实现“永久和平”的可能性。
4. 本书言简意赅,简明扼要。故事性强,可读性强。对于古罗马政治局势与人物,近现代法国、美国革命及当代世界局势,均做了详细的阐述。
5. 关于战争的研究,历来不乏名家名作,可对于内战,则乏善可陈。本书填补了关于内战研究文本的明显空缺。
6. 见识丛书系列,装帧设计别具一格,封面用纸采用国际FSC环保认证的特种凯斯棉,内文纸为72克月白纯质,精装圆脊,再加上内封独特的压纹工艺,为读者呈现浑然天成的阅读体验。
内战的时代或许已经结束,但过去的几十年里它又在世界各地频频爆发,巴尔干、卢旺达、布隆迪、索马里、斯里兰卡、叙利亚……内战正逐渐成为人类颇为广泛、颇具破坏性且独具特色的有组织的武装暴力形式。如何定义这些形式的暴力,关系到政治、军事、经济和人道援助、国际法立法执法等方方面面,甚至影响到整个世界格局和全球人类的命运。正如作者所言:“当今的时代要求我们正面地直视内战。”
我们以为我们了解内战,但它究竟是什么,不是什么?这有着漫长而歧义纷出的历史,从罗马共和国到早期现代欧洲,一直到当代。对内战的定义是一个重大的政治问题,内战之为内战,取决于谁是统治者谁是反叛者,谁是战胜者谁是战败者,谁是当事者谁是局外人。称一场冲突为内战,可以由外部力量是置身事中还是作壁上观而判定——从美国革命到伊拉克战争,核心的观点都是随着视角的变化而变化。
关于战争的研究,历来不乏名家名作,可对于内战,则乏善可陈。作者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空白,并尽力弥补了这一缺憾。他搜集了过去2000年里关于内战观念的争论历史,并选取了三个时间点——地中海时期、欧罗巴时期和全球化时期,采用长期视角,展示了内战的起源、转变及其当代状况。*个时期是在古代罗马,第二个时期是在近代早期的欧洲,第三个时期是自19世纪中期至今。相应地,本书分为三个部分:
*部分“从罗马启航”追溯了内战的含义在自公元前1世纪至公元5世纪这600年中的变化。罗马人关于内战的讨论——它的起源、它的规范定义以及如何辨别它外在的特征和再次发生的可能性,对定义内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罗马内战本身就包含了对内战的不同解释,也显示了在罗马历史上关于内战的发生地存在各种不一致的说法。
第二部分“现代早期的岔路口”,将会展现16—18世纪的欧洲。自从启蒙运动以来,有两个概念群——内战和革命,开始渐行渐远,甚至被有意地置于对立面。这两个概念有着截然不同的道德和政治含义:前者是向后看的、解构的、递减的,后者是指向未来的、提供发展可能性的、递增的。其实,这两者一直互相交织和渗透。
第三部分“通往现代之路”,梳理了自美国南北战争时期至当代的内战概念遗产。对内战担忧的根源,以及内战对现今的国际人权法造成的紧张对立,是*后一章的讨论主题。19世纪对历史*的贡献,就是试图将战争置于法律的框架内,想以此改变内战的残酷性。直到20世纪,将内战文明化依然是国际法律群体的目标。从罗马共和国时期一路沉淀下来的概念历史,在加入了现代法律和社会科学的语言之后,又增添了新的层次,变得更加复杂难懂。
在结语中,作者认为关于内战历史的各种争论,将会继续生成新的未来。如何用历史给予我们的知识来武装自己,面对这些未来,将会影响到全球上万甚至是上百万人的命运——这些人也通常是相对脆弱和不幸的人。
本书以独特的视角考察了内战观念的根源和动态演变,及其对我们这个充满冲突的世界的影响,帮助我们理解这些无休无尽的话题:“内”(civil)何以与“战”(war)相关联?内战是人性的特质,还是一种缺陷?康德所谓“永久和平”,如何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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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丛书(见识城邦出品):
01《时间地图:大历史,130亿年前至今》 [美]大卫•克里斯蒂安
02《太阳底下的新鲜事:20世纪人与环境的全球互动》 [美]约翰•R. 麦克尼尔
03《革命的年代:1789—1848》 [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04《资本的年代:1848—1875》 [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05《帝国的年代:1875—1914》 [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06《*的年代:1914—1991》 [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07《守夜人的钟声:我们时代的危机和出路》 [美]丽贝卡•D. 科斯塔
08《1913,一战前的世界》 [英]查尔斯•埃默森
09《文明史:人类五千年文明的传承与交流》 [法]费尔南•布罗代尔
10《基因传:众生之源》(平装 精装) [美]悉达多•穆克吉
11《一万年的爆发:文明如何加速人类进化》[美]格雷戈里•柯克伦 [美]亨利•哈本丁
12《审问欧洲:二战时期的合作、抵抗与报复》 [美]伊斯特万•迪克
13《哥伦布大交换:1492年以后的生物影响和文化冲击》[美]艾尔弗雷德•W. 克罗斯比
14《从黎明到衰落:西方文化生活五百年,1500年至今》(平装 精装)[美]雅克•巴尔赞
15《瘟疫与人》 [美]威廉•麦克尼尔
16《西方的兴起:人类共同体史》 [美]威廉•麦克尼尔
17《奥斯曼帝国的终结:战争、革命以及现代中东的诞生,1908—1923》 [美]西恩•麦克米金
18《科学的诞生:科学革命新史》(平装 精装)[美]戴维•伍顿
19《内战:观念中的历史》 [美]大卫•阿米蒂奇
20《第五次开始》 [美]罗伯特•L.凯利
21《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精装) [以色列]赫拉利•尤瓦尔
……后续新品,敬请关注……
导言 直面内战 i
第一部分 从罗马启航
第一章 发明内战 罗马传统 002
第二章 回忆内战 罗马愿景 023
第二部分 现代早期的岔路口
第三章 非内部的内战 17世纪 050
第四章 革命时代的内战 18世纪 072
第三部分 通往现代之路
第五章 内战文明化 19世纪 102
第六章 内战的世界 20世纪 129
结语 关于内战的话 157
后记 163
注释 171
参考文献 197
索引 232
导言 直面内战
1945 年后,欧洲、北美以及其他类似的经济体,如澳大利亚和日本,经历了所谓的“ 长期和平”。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国与国之间非战状态的时期堪称近现代史上最长。此前最平静的时期,是从拿破仑战争结束到克里米亚战争(1815—1853),然后是从1871 年的普法战争到1914 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至少在欧洲是如此。虽然有“ 冷战”的阴影笼罩,但是,近代北半球国家之间的和平持续时间比上次长了20 多年。最新的全球趋势依然令人欢欣鼓舞。最新的数据表明,2015 年国与国之间的冲突仅发生了一起—印度和巴基斯坦,伤亡仅约30 人。在此前的2014 年,也仅有一次冲突。尽管有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干涉事件和中国南海的岛屿争端,但是“ 长期和平”看上去似乎正在不断延伸并扩展至全球范围。
然而,我们这个时代也并非一帆风顺。这个世界依然充满暴力。2015 年,从阿富汗到也门,全球发生了40 多起武装冲突,这还不包括恐怖主义、暴动或其他形式的“ 非对称”战争,即非政府武装力量攻击政府或其居民。原来的基地组织和现在的伊斯兰国,以及他们的拥护者,将战火引到了城市街头,从曼哈顿到孟买,从悉尼到布鲁塞尔。尽管国与国之间事实上可能处于和平状态,但其他地方正在发生的冲突让人民难以产生安全感,何况很多人清楚战争就发生在他们的国境内。“ 长期和平”被一个黑暗的阴影笼罩着—内战。
20 世纪90 年代早期,“历史终结论”的拥护者们坚信,资本主义和民主制度将会席卷全球,带领全人类走向贸易繁荣和人权受保障的未来。持有这种信念的人认为民主的和平时期将会出现。据他们所称,一个民主政体是不会向另一个民主政体发动战争的,因此,他们坚信,随着民主制度的广泛传播,世界和平将会随之到来。这些人的信条建立在哲学家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1724—1804)的理论之上,而康德的理论则源自欧洲启蒙运动中关于获得持久和平的可能性的论述。当然康德并不是一派天真的,他讽刺地提到,一位荷兰酒馆老板在其酒馆标语牌上写着“永久和平”几个字,而旁边挂着一幅画着墓地的画。这暗示着只有死亡的长眠才是真正的永久和平。然而,康德也认为,国与国之间的和平并非“ 空洞的理念”,而是一项“正逐渐解决,并不断靠近其目标的任务”。在康德有生之年,永久和平并没有变得更唾手可得—康德于1804 年2 月逝世,在他死后仅10 个月,伟大的将军和帝国缔造者拿破仑获得加冕,成为皇帝,并在接下来的10 年对世界造成威胁。尽管如此,在200 多年后的今天,许多人依然大胆地相信,也许人类终于已经跨越了国与国之间的武装冲突阶段,在人性中“ 天使的一面”的带领下,我们也许最终可以实现康德的梦想,能够“ 战胜战争”。但是,死亡和破坏一直环绕着我们,因而我们所感受到的和平,可能更像是墓地里的那种。然而,最近有一种冲突超越了其他任何形式的冲突,它导致了更多的死亡。这不是国家之间的冲突,也不是恐怖主义,而是内战。
内战正逐渐成为人类最广泛、最具破坏性以及最具有特色的有组织的武装暴力形式。“ 冷战”之后的几十年间,内战的爆发呈现出极其明显的上升趋势。自1989 年以来,在任何时期都平均有20起国家内部战争—这大概是1816—1989 年全球每年平均战争数量的10 倍。自1945 年以来,大概有2 500 万人在战斗中死亡。这个数字相当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军队死亡人数的一半,而这一数字并不包括受伤的、流离失所的和死去的平民,更不用谈在战争中受疾病和营养不良折磨的人了。内战中物质和经济的消耗同样惊人。在关于全球经济发展的分析中,着重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看战争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战争中死亡的人数,以及必然受其影响的生产效率,被浪费的资源,军队的花费,疾病和犯罪行为的蔓延,还有邻国经济的破坏。那么这一分析得出来的结论是什么呢?内战的平均价位大概是每年1 230 亿美元。这相当于每年北半球对南半球经济援助的数额。正因为如此,内战被称为“ 倒退的发展”。
发生在国家内部的战争持续的时间更长—大约比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持续时间长4 倍。20 世纪下半叶的国内战争,持续时间大体上是20 世纪上半叶的3 倍。这些战争还比其他战争更容易重复爆发,因为“ 一次内战最具可能性的遗产就是下一次内战”,确实,在过去10 年中的几乎每一次内战都是既往的重演。内战看起来总是不成比例地集中发生在世界上最穷的国家—尤其是那些非洲和亚洲国家,发展经济学家保罗•科利耶(Paul Collier)称他们为“ 最贫穷的10 亿人”。 如果说自1945 年以来,发达国家享受了长久的和平,那么全球其他广大地区的人口则经受了同样长时期的磨难。位于奥斯陆的内战研究中心也在其网页上强调了这些显著的特征,同时提到:“ 然而,内战却比国家间的战争更少受到关注和研究。” 内战似乎会像贫穷一样一直伴随着我们,而且只要它继续存在,它将会更多地影响到世界上贫穷的人口。
然而,内战不应该一直作为一个鲜被探究的领域。正如很多人指出的,内战缺乏系统的理论,也似乎很难对其进行归纳总结。目前也尚未出现一部以“ 论内战”为标题的巨著,使其可以与卡尔• 冯• 克劳塞维茨(Carl von Clausewitz)的《战争论》抑或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的《论革命》媲美。的确,如我们所见,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中几乎没有提及内战,而阿伦特回归原始的主张及其反现代的理念,使得她将内战与战争的话题完全抛弃了。在1993 年,战后德国诗人及政治评论家汉斯•马格努斯•恩岑斯伯格(Hans Magnus Enzensberger,1929— )注意到“ 没有一种关于内战的有用理论存在”。 后来意大利的政治思想家乔治•阿甘本(Giorgio Agamben,1942— )也提出“ 世界上有专门研究战争的战争学,也有专门研究和平的和平学,却唯独没有专门研究内战的内战学”。类似的感叹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我并非旨在提供一个全面的关于内战的理论,而且我也无法弥补那些缺失的研究。作为一个历史学家,我能做的只是揭示出我们现有不满情绪的根源,去解释为什么我们对内战如此困惑以及为什么我们拒绝直视它。
当今的时代要求我们正面地直视内战。从1648 年到1945 年,这300 年构成了一个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时代。过去的60 年,则是一个国家内部战争的时代。这确实是几个世纪以来人类冲突方式最显著的变化。根据一项被广泛引用的数据,自1945 年以来,全世界有259 场冲突上升到了战争的程度,而其中绝大部分是属于国家内部冲突。自1989 年以来,世界上仅有5% 的战争是爆发于国家之间的。我们只需回顾一下20 世纪90 年代的巴尔干战争,抑或发生在卢旺达、布隆迪、莫桑比克、索马里、尼加拉瓜以及斯里兰卡的战争,就能意识到近年来的内部冲突是多么的血腥,更别提冲突之后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正在经历怎样的苦难。更糟糕的是,内战并不会仅仅停留在“ 内部”太久。2015 年,全球有50 起内部冲突,其中有20 起—从阿富汗到也门,是所谓的“ 国际化内战”,即有邻国军事力量参战或外部势力干预。内战并不在乎边境线在哪里。冲突让人们为了寻求安全而背井离乡,所以内战确实经常让一个国家山河破碎。因内战而失去家园的人们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尤其是在2012 年的叙利亚冲突中产生的500 万难民。这些难民的困境引发了难民危机,因而中东、北非和欧洲的格局在未来几十年里将被重塑。随之而来的是安全和稳定将遭到挑战,这一切呈现了一个清晰的事实:这个世界并不和平,充满内战。
***
内战无处不在。它存在于新闻标题中和战场上,在人们的心中和脑海里,也存在于对过去内战的回忆和纪念中。一些国家认为他们从没有发生过内战,而另一些国家则将内战视为他们最重要的一部分,比如美国。还有一些国家,比如伊拉克,国际上普遍认为是长期处在内战中的。知悉历史的好处,或者说不遗忘历史带来的诅咒是:我们知道,我们可以轻易而频繁地使用内战这个名词,而内战作为一种战争,从来不像使用这个词所时所看起来的那样稳定和透明。
然而,我们如何才能将内战同其他类型的战争区分开来呢?尤其是当许多内部冲突扩张到国界之外,或者是引入外部的势力加入进来之时。就如1990 年在利比亚、卢旺达所发生的情况,以及更近期发生在伊拉克、阿富汗和叙利亚的情况那样。这些战争可否被视为“ 内”战呢?—从战争必须发生在一个共同体内部不同势力之间的角度来看—当一个反叛集团中加入了跨国势力,比如基地组织,或者有意挑战世界现有政治秩序,宣称自己意图建立超国家组织,就如伊斯兰国或达伊沙追求建立伊斯兰哈里发帝国那样。内战以如此多的多样性—民族纠纷战争、分裂战争和民族解放战争,为了继承权而引发的战争—遍布历史和全世界,并且当现实情况使得我们无法将一个地区的具体暴力事件放入更大的集体行动中来分析,那么,是否每一场内战真的都是同一种类中的样本呢? 在全球“ 新型”战争的大背景下,我们能否将具体的内战从中区分出来?简单地说,什么才是内战?
任何像内战这样复杂的观念,都有着多重的历史。历史学家展示出来的,既可以是引导我们得到现有思想观念的曲折道路,也可以是那些不曾被我们选择的路径。关于这个过程,人文学科领域有一个时髦的词,叫“ 知识谱系”(intellectual genealogy)。与追溯家族谱系类似,这套方法是沿着历史逆流而上,追寻源头,对于盘根错节的历史中那些偏僻的小路永远保持开放的探索心态。但是它和追溯家谱也有很重要的区别。对族谱的研究强化了延续性:谁是谁的后代,谁是谁的父亲。而且如果说建立家族谱系的目标是增强自我确定性,知识谱系则鼓励怀疑精神和谦虚的品质。它追寻破裂与断层,向人类展示我们的现状仅是偶然得之,并非必然的出现,是多重选择的结果,而非刻意设计所得,是依情况而定,因此是暂时且充满变数的。“ 当我们对一个概念进行溯源时,”一位倡导知识谱系方法的大师说道,“ 我们也许会发现该概念在早期使用中的不同含义,因此我们也就获得了一种方式,即将现在的含义与早期的含义进行批判性地比照。”
这种概念谱系法的发明者是弗里德里希• 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1844—1900)。在他的著作《论道德的谱系》(On the Genealogy of Morality,1887)中,他指出:“ 所有现存的事物,不管它的起源是什么,总是不断地被那些掌握权柄的人改头换面,根据他们的需要加以歪曲。”尼采试图解释一个观念为什么会出现,它曾经起到过什么作用,权力是如何允许它存在的,以及当最原始的意图已不复存在之后,它最初所具备的特点中,有哪些被一直保留。作为一门学科,哲学研究的是由复杂语言写成的层层含义。尼采是一名出色的古典学者,他十分清楚哲学的重要性,他把哲学的工具运用于观念分析和实践中。他的结论曾一度非常简明而严厉:“ 所有对全过程进行了符号式地压缩的概念都逃避定义;只有那些没有历史的概念才能够被定义。” 也就是说,历史的重量可能被极大地压缩在一个特定的概念中,而积聚其中的复杂性无法被清除。也没有哪个拥有历史的事物,特别是具有一定深刻性和争议性的事物,能够被精确定义而且获得所有人的一致认可。
尼采没有选用内战作为例子,但是内战是他的观点的有力地佐证。(毕竟, 在《论道德的谱系》中有这样的标题:“Eine Streitschrift”,即激烈抨击,或者按字面意思翻译为“ 冲突写作”。)只有忽略历史的多重性,才有可能定义内战。因为历史表明,内战并没有一个稳定的身份,也没有一个被一致认可的定义。在几百年间,作为一个基本的政治概念,内战在许多不同的语境下,为了不同的目的而被不断地重新解释、重新发展。它看起来或许是描述性的,但它有着严密的规范性,所表达的价值取向和含义远远超过任何稳定的定义。
在哲学家眼中,内战正是属于那类典型的具有争议和疑惑的术语。因为“ 关于如何合理地使用这一类术语的讨论,将会不可避免地引发无尽的争执”。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从概念的使用到具体的案例,有太多可得,亦有太多可失。还因为—如同艺术、民主制度、公正等其他广受挑战的概念一样—在使用这些概念时就包含了价值判断。那是一件艺术品吗?这是民主的政治系统吗?程序是否公正?任何使用这些术语的人,都应该感知到自己可能会卷入一场争执,因为这些术语都有着显赫的名声。同时,使用者也应该知道,对这些概念的使用“ 都应该放入历史情境中去理解,因为每个概念都是历史的延续并且是无止境的”,而“ 那些有分歧的释义都是受限于历史传承”,但是“ 永远不要排除未来将会产生争论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在这种思路下,对于内战的概念最有效的批判性反思,就需要追溯很长的一段历史,自1989 年或者1945 年往上追溯几个世纪才行。然而,这一方法和大多数现有的内战研究相背离。因为内战课题一直被某些学科所主导,而这些学科主要是聚焦于较短的时间段。“ 冷战”结束后,一些社会科学领域的专家“ 掀起了一股研究内战的高潮”。研究经济发展,特别是研究非洲地区的经济学家,将内战单独列出,作为该地区经济落后的一个主要原因。内战课题也吸引了研究国际关系的学生,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传统的国家间战争参与者已消失不见。1989 年之后,民族纠纷的显著增多,发生的地区遍布全世界,从巴尔干地区到非洲之角。这引起了人们的兴趣,想要去探究引起内部争斗的各种原因。社会科学研究者通常只研究那些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才出现的争端。因为瑞典乌普萨拉大学建立的冲突数据项目是这些学者使用的主要标准化数据库之一,而这个数据库只收录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地方冲突数据。一些学者使用了更为广泛的战争数据库(the Correlates of War Project,该项目创建于密歇根大学,目前在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拓宽了他们的视野。该数据库收录的战争数据始于1816 年。但是鲜有人将内战置于超过两个世纪的时间跨度中,在“ 长时段”的视野下对其进行比较研究。
作为历史学家, 他们对此没有贡献。他们—我应该说我们—倾向于研究具体的冲突:英国内战、美国内战、西班牙内战。我们很少把内战视为跨越时间和地区的一连串现象。我们更喜欢重新建构具体历史事件的独特性,而不是去发现暗藏的规律和模式。大多数历史学家仅仅集中进行短时段的研究,以自然生命长度为限,几年或几十年的跨度,极少有超过100 年的时间,这些绝不是巧合,对此他们一直都感到很满意。然而近来,有许多人开始重新回到历史大图景的研究中。“ 长时段”的视野在很长时间内不受青睐,在解释当代一些最紧迫的问题—气候变化、不平等和全球治理危机—时未能将其运用,而这些问题的根源都可以上溯到几个世纪以前。作为传统的历史研究方法,“ 长时段”的视角对于研究过去2 000 年中的内战,具有关键作用,它可以帮助我们看清,什么处于危险之中,什么依然是问题所在。
我将本书称为“ 观念中的历史”,以此来与早已存在的“ 观念的历史”相区分。后者是一部重大概念的传记,注重于将跨越不同时代的一些重大概念进行重建,这些概念包括自然、浪漫主义、存在巨链等。这种做法是将它们当作可以独立于其使用者之外而存在的鲜活的观念,为它们书写各自的传记。但是后来出现了一种观点,认为观念继承了一些柏拉图式的特质,超越于世俗的人类生活。该观点的出现使得一些严谨的思想史学家不再信奉“ 观念的历史”,因此导致了对重大概念缺乏历史性的理解。直到最近,他们—不过,我应该再次说“ 我们”—才重新鼓起勇气在更长的时间跨度上建立更精妙、更复杂的“ 观念中的历史”。某些概念,例如快乐与天分,宽容与常识,绝对权力与民主制度,等等,如今正在重新成为研究的焦点。本书加入了这些新的历史研究潮流,即在西方及全球多重历史情境的争论中,研究一个关键的观念。书中这个观念的起源是非常具有罗马特色的,而不是更早的希腊特色。很多源自罗马传统的观念都形成了现代政治语汇,在这些语汇中,有许多是当代语汇中存在时间最长的观念,包括自由、帝国、财产以及内战。
这种历史研究中的“ 观念”,并不是游离于我们世界的观念,更不是存在于一个理想主义的王国,偶尔才进入世俗世界的观念。它们是在不同的时期被反复讨论和不断塑造的焦点问题,而且每一次的讨论都是有意识的—或者至少是可以被证明的—和之前的以及之后的讨论相互联系。即使假设条件不断地改变,这些“ 观念”在历史的长河中都有着同样的名字,因而可以被连接起来。同时通过与过去对话,以及偶尔与未来对话,积累了许多含义并以此保持联系。内战,正是观念中的历史的一个绝佳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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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搜集内战过去2 000 年的争论历史,不是为了系统地介绍内战,更多的是为了揭示内战的症状。我不是要展现完整的历史,也不是要梳理出一个全面的内战思想史。让多位历史学家来共同书写一部多卷本巨著是完全有可能的,将每一场可能会被当代或后世研究者视为内战的冲突,都收录其中,最终组成一部无所不包的全方位作品。但是,真的会有人想看这样一本百科全书式的巨著吗? 为了吸引读者们的兴趣,我的关注点经过了更为精确的筛选。我选取了三个时间点,分别是地中海时期、欧罗巴时期和全球化时期。我采用长期视角,来展示内战的起源、转变及其当代应用。第一个时期是在古代罗马,第二个时期是在近代早期的欧洲,第三个时期是自19 世纪中期至今。其他的内战史也能够且应该被书写。然而在这2 000 年中,内战是如何演变的,本书是第一次对其进行尝试性的描述。
为了更好地叙述,我将本书分成三个部分,每个部分由两章组成。
第一部分,“ 从罗马启航”,追溯了内战的含义在自公元前1 世纪至公元5 世纪这600 年中的变化。我认为,罗马人关于内战的讨论—它的起源、它的规范定义以及如何辨别它外在的特征和再次发生的可能性,对定义内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我认为,所有的内战研究源于罗马,而不是源自更早的雅典或修昔底德的世界。那时对社会内部战争的理解是大不相同的。罗马内战本身就包含了对内战的不同解释,也显示了在罗马历史上关于内战的发生地存在各种不一致的说法。
本书的第二部分是“ 现代早期的岔路口”,将会展现16—18 世纪的欧洲。罗马对内战的解释和叙述,为欧洲的思想者们形成内战的概念提供了素材。然而,自从启蒙运动以来,有两个概念群—内战和革命,开始渐行渐远,甚至被有意地置于对立面。这两个概念有着截然不同的道德和政治含义:前者是向后看的、解构的、递减的,后者是指向未来的、提供发展可能性的、递增的。成功的内战往往因此被“ 重新包装”为革命,而革命者往往会否认与内战有关。但是事情永远都不会如此简单,正如我们所见,进入20 世纪之后,这两者会一直互相交织和渗透。
本书的第三部分叫作“ 通往现代之路”。在这一部分,我梳理了自美国南北战争时期至当今时代的内战概念遗产。19 世纪对历史最大的贡献,就是试图将战争置于法律的框架内,想以此改变内战的残酷性。在当今时代,将内战文明化依然是国际法律群体的目标。对内战担忧的根源,以及内战对现今的国际人权法造成的紧张对立,是我最后一章的讨论主题。在这一章中,我叙述了整个20 世纪内战遍布全球的发展历程。在这个时期,共同体的边界受到来自“ 内”战的侵扰,因为内战正在突破国家或帝国的物理边界而席卷全球。也许我们可以从各种世界性的思想体系中—这些思想认为,所有的人类战争都是内战—找到内战扩张的根源。然而,这种扩张的冲击与20 世纪自“ 冷战”以来的社科学者们所致力的目标相抵触,他们希望能够为内战研究提供一个清晰的概念,从而让我们看到,内战必将消亡。
正如我在结语“ 关于内战的话”中写到的那样,过去所有关于内战的定义和概念,一直延续到今天,渗透进各种国际组织、新闻机构和学术讨论的知识基因中。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对于什么是内战,什么不是内战,有着许多困惑。从罗马共和国时期一路沉淀下来的概念历史,在加入了现代法律和社会科学的语言之后,又增添了新的层次,使得它更加复杂难懂。在结论中,我认为关于内战历史的各种争论,将会继续生成新的未来。如何用历史给予我们的知识来武装自己,面对这些未来,将会影响到全球上万甚至是上百万人的命运—这些人也通常是最脆弱、最不幸的人。要了解为什么会这样,我们首先要将目光投向2 000 年前的历史,去了解内战在罗马共和国的起源。
追踪内战观念的历史,揭示对这种冲突模式的定义和理解是多么善变而纷总离合,是本书的目的所在。像作者的其他作品一样,《内战》是一部简要、清晰、高明而有充分文献根据的专著。……作为一种探索性的、别开生面而又简明扼要的分析,作者对这些反复出现的观念、语义的变迁、跨越时空的不同反响的论述,既有重要价值,又有启发意义。但正如作者自己所承认的,本书不可能面面俱到。这不仅因为内战观念的复杂性,也因为研究方法的独特性。对历史的洞察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过去,以及现在面临的困境。这需要研究者不仅能在长时段里,而且能在其广阔性和多样性上把握历史。
——《纽约书评》(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在《内战》中,阿米蒂奇追溯了一个爆发式概念的演变轨迹,并非为了对其做出定义,而是为了揭示其为什么如此难以定义。在跨国平民政治和反全球化运动的时代,这是能够引起共鸣的。正如阿米蒂奇所言,内战的含义,是混乱和多重的,恰如其所概括的各种冲突。本书为2 000年来的历史提供了一个简明指南,并填补了一个关于内战研究文本的明显空缺。
——《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
博大精深,至关重要,阿米蒂奇这部作品堪称同类作品中的典范。语言简明,文字精练,分析透彻,论证犀利。……他的结论是冷静的:人类社会无法避开内战,我们*好努力去理解它而不是忽略它。这部书的出版在今日堪称正当其时。
——《出版人周刊》(Publishers Weekly)
当今的时代要求我们正面地直视内战。从1648年到1945年,这300年构成了一个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时代。过去的60年,则是一个国家内部战争的时代。这确实是几个世纪以来人类冲突方式最显著的变化。(导言iv)
然而,将内战视为人性的一部分的这种看法—将其视为我们的一种特性,而不是缺点,我们必须要谨慎对待。因为这种看法将我们带入了一种命运,人类将永远遭受内战折磨,永远也到达不了康德理想中的永久和平。(导言vii)
尽管内战具有相当的破坏性,但在历史进程中,从理论上说,它还是具有生产性的。若没有它给我们带来的挑战,我们的民主制、政治、权力、革命、国际法、世界主义、人道主义和全球化等等——这里仅仅是列举了几个,都会变成和如今不一样的概念,甚至可以说它们包含的意义会远不如目前丰富。(导言viii)
构建了“内”(civil),再把它不情愿地、自相矛盾地却又不可避免地跟“战”的观念联系起来,罗马人创造了一个不稳定的、可裂变的混合物—“内战”(civil war),至今困扰着我们。(第一章 发明内战 P2)
内战的概念随着对文明和战争本身的不同理解而改变。在关于内战的大部分历史上,内战都与城市的观念密切相关。这一点并不令人惊讶,因为如果我们回顾西方的文明和政治思想,就可以得知,紧密联系的社区经验即我们所说的城市为人类建立复杂、高度有序的组织提供了直接基础。(第一章 发明内战 P6)
罗马为世界留下的遗产不仅仅包括圆柱和神殿、罗马竞技场和水道、法律和拉丁语,其中最持久、最令人不安的是内战本身。的确,在过去1 500多年的时间里,内战总是被人戴着“罗马式有色眼镜”来审视。(第一章 发明内战 P12)
从恺撒到奥古斯丁,罗马内战的经典著作,出现了三种经久不衰并具有持久影响力的叙述。第一个可以称为共和国的故事;它描绘了从罗马根源所迸发出的不断重现的无休止内战,并同情罗马共和国提倡的无私公民价值观。根据罗马历史记载,要想彻底的“文明”(civilized),就很容易发生内战;而且仅经历一场内战似乎不可能,因为随着罗马文明的延续,内战就会不可避免地持续。接着是关于罗马帝国的叙述,遵循了同样的叙事轨迹,但得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内战是政体的一种顽症,它只有一种治愈方法:恢复君主制或推行皇帝制。奥古斯都统治下的罗马帝国的诞生结束了这个故事。讲希腊语的历史学家阿庇安写道:“由此,罗马的政体经受住了各种各样的内乱,最终实现了统一和元首政制。”到16 世纪晚期,阿庇安著作的英文翻译者对此表示赞同:“这明显说明了,人民的共和政体必须让位,君主政体开始盛行。”最后,是关于基督教的叙述,内战是这个城市或共和国一直遭受的罪恶,内战的目的是致力于世俗的世界,而不是上帝的荣耀。世俗世界是自我毁灭的根源,可以肯定它最终都不能成为救赎的工具。所有这些叙述都被应用到后来的政治和军事动乱中,跨越整个欧洲和后来所有的帝国,直到18世纪。(第二章 回忆内战 P47)
内战?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还有什么外战吗?人与人之间的战争,不都是兄弟之间的战争吗?战争的性质只取决于它的目的。无所谓外战,也无所谓内战。战争只有非正义和正义之分……仅仅是在用以扼杀人权、进步、理智、文明、真理的战争才是耻辱,剑也才是凶器。内战或外战,都可以是不义的,都可以称为犯罪。(第五章 内战文明化 P108)
“伏尔泰曾说:‘所有的欧洲战争都是内战。’在20世纪,他的这个公式可以套用到全世界。在我们这个世界,因为通信的便利使世界变得越来越小,所有的战争都是内战,所有的战斗都是公民间的战斗,不仅如此,还是兄弟间的战争。”这些话来自海梅•托雷斯•博德(Jaime Torres Bodet,1902—1974),他是墨西哥学者、诗人和外交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曾经担任联合国教育、科学及文化组织的第二任总干事。他于1949 年说了上面这些话。(第六章 内战的世界 P129)
所有这些试图精确定义内战的尝试都注定失败,也注定了只能提供虚幻的认识。原因很简单,在于内战是实质上有很多不同观点相互较量的概念。确实,即使将这两个字拆成“ 内”和“ 战”,它们都可以分别引来不同的观点,并在大部分社会科学的分析中,随着诸如地点、强度、持久性的具体情况改变而改变。(第六章 内战的世界 P152)
“内战”这个词的使用或许取决于你是一个统治者还是叛乱者,是战胜方还是战败方,是一个已建立的政府还是一个利益相关的第三方。正如一位当代内战研究的领军学者所写的:“将一场冲突描述为内战,带有象征意义和政治含义。因为这个词既可以传达合法性也可以否认合法性。确实,对这个词的使用(或者不使用)都是冲突本身的一部分。”或者,如托马斯•德•昆西更简洁的感叹一样:“ 关于内战的诡辩—是多么广泛!”(结语 关于内战的话 P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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