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多民族文学经典（1958—2018）·长篇小说卷

1. 精选20世纪50年代至今在广西乃至在全国有较大影响、具有较高水平和成就的优秀原创长篇小说，对当代广西的长篇文学创作进行了全景式、历时性的梳理和呈现，是广西60年长篇文学创作的权威性汇总。

2. “文学桂军”大集结：林白、李冯、东西、鬼子、凡一平、田耳、光盘、朱山坡、黄咏梅、纪尘、映川、小昌……名家荟萃，佳作纷呈，广大文学爱好者、写作者、研究者。

3.定位经典，精装典藏。

本书为“广西多民族文学经典”丛书之一。该书系是庆祝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60周年的献礼之作。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的1958—2018年的时间跨度中，《广西多民族文学经典（1958—2018）·长篇小说卷》精选了20世纪50年代至今60年来在广西乃至在全国有较大影响、具有较高水平和成就的优秀原创长篇小说，对当代广西作家的长篇文学创作做了历时性的、全景式的呈现，全面展示了广西长篇小说创作的傲人成就。是广大文学爱好者、写作者、专业研究者的读本，具有非常重要的参阅价值和典藏价值。

黄伟林，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广西特聘专家，文学桂军影响力的评论家之一。从事广西现当代文学研究30多年，曾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中国作家协会庄重文文学奖、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著有《中国当代小说家群论》《小说的聚焦》《转型的解读》《文学桂军论》《桂海论列》等多部文学研究专著；主编大型史料文献丛书《抗战桂林文化城史料汇编》，《广西现代文化史》“文学编”总撰稿。

温存超，广西作家协会会员、广西文艺理家协会会员、广西抗战文化研究会会员、广西写作协会常务理事。从事中国当代小说和广西新时期文学研究及桂西北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研究。出版有学术专著《秘密地带的解读――东西小说论》，主编《广西新时期文学作品选读》《本土文学的解读与阐释》等。

1950年代

梁羽生 《萍踪侠影录》

陆  地 《美丽的南方》 

1960年代

梁羽生 《云海玉弓缘》

刘玉峰 《山村复仇记》

1980 年代

武剑青 《失去权力的将军》

韦一凡 《劫波》

蓝怀昌 《波努河》

黄继树 《桂系演义》

1990年代

林  白 《一个人的战争》

李  冯 《孔子》 

东  西 《耳光响亮》 

张宗栻 《绿岸》

2000 年代

陈  谦 《爱在无爱的硅谷》 

黄佩华 《生生长流》 

黄德昌 《石城轶事》 

黄咏梅 《一本正经》 

纪  尘 《缺口》 

凡一平 《顺口溜》 

纪  尘 《美丽世界的孤儿》 

东  西 《后悔录》

辛夷坞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鬼  子 《一根水做的绳子》 

林  白 《致一九七五》 

2010年代

映  川 《魔术师》

光  盘 《英雄水雷》 

李约热 《我是恶人》 

龚桂华 《红船》 

凡一平 《上岭村的谋杀》 

朱山坡 《懦夫传》 

东  西 《篡改的命》

陈  谦 《无穷镜》 

小  昌 《白的海》 

田  耳 《下落不明》 

朱  东 《沧海之约》 

导 言

一

20世纪50年代中期至60年代初期，是中国当代长篇小说创作的个高潮时期。在此十余年间，一批由拥有革命经历的作家们以亲身经历为题材创作的反映中国革命历史进程的作品应运而生，可谓盛极一时。其中，有数十部作品影响广泛而深远，如《保卫延安》《红旗谱》《红日》《红岩》《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等，这批具有典范性的作品,后来被称之为“红色经典”。广西当代长篇小说创作正始于上述时期，自然是此大背景下的产物，以革命历史叙事为内容，运用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继承中国古代小说传统艺术。这一时期广西创作出版的两部长篇小说，即陆地的《美丽的南方》和刘玉峰的《山村复仇记》。

1948年10月，早年离开家乡扶绥投身革命洪流的壮族青年陈克惠，历经抗日军政大学和鲁迅艺术文学院的培养，经受延安整风和进军东北的洗礼，已改用笔名陆地，此时离开《东北日报》编辑部编辑组长的职位，在梧州解放的第二天回到广西，先后被任命为梧州市宣传部部长、广西省委宣传部处长、宣传部副部长。1950年冬天，陆地参加省委“土改”工作队，与来自北京的胡绳、吴寄寒、吴景超、徐毓枬、唐明照、田汉、艾青、李可染等文化名人，以及清华、燕京大学的部分学生，深入到邕宁县十三区老口圩各村庄开展“土改”工作。那段将近五个月的生活给陆地留下深刻的记忆。1953年，陆地又多次到邕宁县华安乡和南宁郊区白沙村深入生活，并开始动笔创作。然而，“光阴荏苒，一年将尽，书稿却未杀青”。在时任中宣部副部长周扬的关照下，陆地“获准创作假，得以在桂林榕湖饭店闭门命笔。从1959年4月初到6月中旬，终将1953年未完成的初稿，接连修补写成三十章二十三万字的长篇，书名《美丽的南方》”，作为向国庆十周年的献礼。从1959年5月到1960年3月，《美丽的南方》在《红水河》上连载。1960年4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这是广西当代长篇小说的开山之作，也是壮族文学史上的部长篇小说。

同为“土改”题材作品，产生于周立波的《暴风骤雨》和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之后的《美丽的南方》，之所以引起人们的关注，一方面是由于人们对地处南方边陲的广西“土改”情况和壮族乡村生活颇感兴趣；另一方面则是陆地找到了独特的立意与表现角度，既展现了一幅解放初期农村社会变革的历史画卷，又谱写了一曲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知识分子的成长之歌。朴素的思想感情、美丽的南方景色、浓郁的乡土气息和壮族风情，使这部小说具有一种“美丽的南方”的特质。“在全国第三次文代会上，作协主席老舍大会发言，总结文学创作成果，肯定了《美丽的南方》是一部佳作。”此后，《美丽的南方》名列各种版本的中国当代文学史。至今，在穿越半个多世纪之后，《美丽的南方》仍然为人们所乐道，并“演化为一个地域的文化符号”。

河南籍青年刘玉峰1948年参加革命，次年随南下工作团到达桂林，先后任桂林市义宁县五通区、阳朔县福利区区长。1951年7月，刘玉峰在阳朔县率队剿匪的战斗中击毙匪首林俊美，自己却不幸身中两枪，虽幸免一死，但右腿终生残废。此时，刘玉峰年仅22岁。受前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创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事迹的鼓舞，他决定以亲身经历为素材写一部长篇小说，这就是《山村复仇记》。1952年5月，刘玉峰开始动笔，此后十余年间六次增删，几经波折，《山村复仇记》上册和下册由广西人民出版社分别于1963年、1965年出版。

叶宗翰在《忆广西出版的部长篇小说》中回忆：“在此以前，广西出版社没有出版过‘长篇’，此书的问世，开创了广西出版的先河，填补了历史的空白。此书出版分上下两集，经一版再版，共发行约45万册，畅销大江南北，这也是空前的。《山村复仇记》受到读者如此的关注和欢迎，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是地道的广西‘土特产’。解放初期，广西的匪患特别严重，桂系的残兵败将和一些土匪勾结在一起，隐藏在桂北山区及十万大山，伺机蠢动。故当时的剿匪斗争，是巩固政权、建设政权的重中之重。小说反映了这一时代的重大题材，同时把曲折、传奇的故事穿梭于奇山秀水的特定环境中展现，把人的心灵美，融合在山水的自然美之中，营造了浓郁的广西特色。有人说，北有《林海雪原》，南有《山村复仇记》，这种赞美并非虚言。”《山村复仇记》对广西剿匪题材的发掘起到开拓和示范作用，在文学史上占有其地位，先后被《中国新文学大系·1949—1976》《新中国文学纪事和重要著作年表》《中国当代文学史》等多部文学史著作所关注。

《美丽的南方》和《山村复仇记》以亲历性写作姿态进行革命历史叙事，开创了广西长篇小说创作之先河，显示广西长篇小说创作在此时期的实绩，代表当时广西本土小说创作的水平，堪称广西文学史上的“红色经典”。

这一时期的广西长篇小说创作，还有一部在进行，即秦兆阳的《两辈人》。1949年后任《人民文学》副主编、《文艺报》执行编委的秦兆阳，1957年因发表署名何直的文章《现实主义——广阔的道路》被错划成“右派”，1959年被下放到柳州机械厂劳动改造，1962年春调到南宁。在广西期间，其短篇小说《一封拾到的信》发表于《广西文艺》1962年5月号。同时，开始创作初稿题为《不平的平原》的长篇小说。1962年，这部长篇的部分章节在《广西文艺》发表，题目改为《两辈人》。1979年3月，秦兆阳平反昭雪，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兼《当代》主编,在第三次全国作家代表大会上被选为书记处书记。1984年，秦兆阳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大地》，描写自义和团起义失败到卢沟桥事变的历史变迁，展示抗日烽火燃烧的时代画卷，刻画了赵恭一家两代农民英雄反封建反侵略的不屈精神。这部获首届“人民文学奖(1977—1984)”的长篇小说，即60年代孕生于广西的原名为《两辈人》的作品。

二

1966年5月，“文革”爆发，文化界惨遭摧残，广西亦无例外。广西文联和作协瘫痪，《广西文艺》停刊，文坛荒芜。直到1972年，文艺政策有所调整，广西文艺创作办公室成立，《广西文艺》复刊，广西文学创作才开始有所改变。到“文革”后期，广西出版了两部长篇小说——《穿云山》和《雨后青山》。

据陈肖人的《长篇小说〈雨后青山〉创作前后》回忆：当时，人民文学出版社两位编辑到广西组稿，看到两本反映“农业学大寨”的报告文学集，一本是河池都安县的《壮志压倒万重山》，一本是百色地区的《三陇新画》，认为可在此基础上组织写作反映“农业学大寨”的长篇小说。于是，广西组织了两个小组进行创作。百色地区创作小组由《三陇新画》的责编广西人民出版社的阮同、陈肖人和百色地方的饶晓、梁学、赵宗两等人组成，以《三陇新画》提供的素材为线索，深入田东、凌云、靖西、那坡等地体验生活，进行写作，主要由陈肖人执笔。1976年1月，《雨后青山》署名为“百色地区三结合创作组集体创作”，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和广西人民出版社同时出版。

据石为敏的《秦兆阳在都安的日子》回忆：都安创作小组由区文联的秦兆阳、广西人民出版社的郑妙昌和都安青年蓝汉东等人组成。秦兆阳于1972年9月至1976年9月到都安县直接指导和参与，以《壮志压倒万重山》提供的素材为线索，体验生活，进行创作。因当时的政治气候，秦兆阳不便走上前台，故由秦兆阳口授，蓝汉东代为执笔。小说定名《穿云山》，作者署名韦任敏(“为人民”的谐音)，1977年1月由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

《穿云山》和《雨后青山》采取“三结合”创作方式(领导出思想、群众出素材、专家出技巧)，虽具有一定的生活气息和地方色彩，但由于当时受“左倾”文艺思想影响，片面地突出阶级斗争，有失生活与艺术的真实。

这一时期，在大陆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影响之外，身处香港和海外的广西籍作家梁羽生和白先勇却正如日中天，在华语文学界占有重要地位。

……

东西《篡改的命》

汪长尺提前十分钟到达指定地点，这辈子他从来没迟到过，因此他不想在后一次背上“迟到”的名声。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理了头发，刮了胡须，本想买双崭新的皮鞋穿上，但想想500块钱够他爹在农村装一扇玻璃窗，便咽了一口唾液，捏了捏手指，放弃。现在他穿着一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站在西江大桥正中的边栏旁。这个位置离水面的距离，估计摔下去时也会响。人活一辈子，或默默地消失，或响响地离开，二者必选其一。天空出奇地蓝，云朵空前地洁白，上苍似乎故意给他一个好天气，抑或是送他后一点念想。水面铺满阳光，由于风的原因，波光的强弱不停地改变，一会这儿刺眼，一会那儿刺眼。汽车的轰鸣没过去那么讨厌，似乎还有一点悦耳，就连车屁股喷出的尾气，也仿佛散发出清香。看着两岸依次排过去的楼房，他想林家柏一定隐藏在某扇窗口之后，举着望远镜，正在监督我对我的执行。

72 小时前，林家柏用一个黑色塑料袋，提着20万元现金来到汪长尺的租屋。他把钱丢在那张摇晃了多年的饭桌上，饭桌一抖，竟然塌了，好像是承受不起或紧张过度。受其影响，汪长尺感觉楼板震了一下，甚至伴随几波余震。林家柏想找一张凳子坐下，但每张凳子都不怀好意，似乎会刺痛他的屁股。他只好站着，把电脑打开，播放一段视频。视频里林家柏、大志和方知之三人挤在一起，笑眯眯地看着镜头。大志笑得开心，两个酒窝都笑深了。他的手里举着一本打开的存折。镜头慢慢往前推，存折越来越大，大到屁股那么大时，画面定住。汪长尺数了一下，大志的存款有8 位数，“1”的后面有7 个“0”。林家柏说你看清楚了吗？汪长尺点点头，想爹，妈，我把自己给卖了，卖了个好价钱。我这条命也许是我们村，不，我们乡，不，我们县卖得贵的，你们的儿子有出息了。

当天下午，汪长尺到银行把20万元转进了汪槐的账户。本来他想回一趟家，林家柏也同意给他时间，允许他回去跟父母拥抱告别。但他怕见了父母之后，临时改变主意失信于人。他怕夜长梦多，怕自己逃跑破坏大志的幸福，更怕自己一时糊涂，对林家柏先下手为强。每次想到后一点，他就全身冒冷汗，就恨时间磨磨叽叽，来得不够痛快。

48小时前，他敲响了刘建平住处的房门。他已经十多年没打扰刘建平了，刘建平也搬了新的住处。但是这次，他不得不厚着脸皮找上门来。开门的是贺小文，他的前妻。这事他早知道了，所以情绪稳定，表情正常。但小文却惊得下巴都快脱臼，她万万没想到，汪长尺会找上门来。十多年前，也就是小文消失后十多天，汪长尺去找过一次刘建平。他在楼下看见刘建平的窗口亮着灯，但到了楼上敲门时灯却黑了，以至于他怀疑是他的敲门声吓破了屋里的电灯。他觉得刘建平没有拒见他的理由，那么是不是自己上楼前看错了？于是，他下楼重新往上看，刘建平的窗户黑乎乎的，像刷了一层深色的油漆。当时他的心里正在下雪，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大志送人了，小文出走了，他想找刘建平出去喝几杯，倒倒满腔的苦水，没想到刘建平竟然不在家。这么大一个城市，除了刘建平，没有第二个人愿意听他倾诉。他站了一会，就蹲在路边等，想刘建平也许很快就会回来。但他等了一个小时，刘建平也没现身。他站起来想走，忽然听到楼上传来推窗的声音，好像一声挽留。他飞快地闪到墙根下，看见刘建平从窗口伸出头来，瞄了一会楼下，没看见什么，便把头缩了回去。窗户刷地亮了。他想这个卵仔明明在屋里为什么不开门？他有点生气，冲上去“叭叭叭”地拍门。刘建平拉开一道门缝，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说老子正在谈恋爱，差不多就得手了，你能不能回避几天？汪长尺笼着手悻悻地走了，过几天再来找刘建平，房东说他搬了。刘建平从此蒸发。一年后，汪长尺到某工地刷门框，发现刘建平带着十几号人拉横幅举纸牌，脸红脖子粗地替人讨薪。汪长尺压压帽檐，戴上口罩，在他们散伙后骑着刚买的摩托车跟踪，终于找到了他的新址。当初，刘建平不辞而搬，汪长尺的心里就七上八下，这次一跟踪，怀疑变为现实，果然贺小文跟他生活在一起，难怪汪槐“做法”时说眼见小文在窗里，却怎么也推不开窗门，原来他和小文的距离只是一层纸的距离。然而，犹豫之后，他还是选择了闷声离开。因为他的家庭已经撕裂了，他不想再去撕裂另一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