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考

日本民俗学奠基人，日本文化勋章获得者，日本从事民俗学田野调查的*人——柳田国男作品精选。

日本巫女这一阶层，在漫长的历史当中，其血脉也早已与我们融为一体，不可分割。——柳田国男 

作为日本民俗学的奠基人，柳田国男对于“巫女”这一课题的研究颇为深入。从剖析“巫女”这一称谓入手，追溯其历史，顺而谈及神谕业者，讲述惠比寿与稻荷下凡的传说，旁征博引。虽然研究的中心是“巫女”，但并没有局限其中，而是展现了一副宏大而细致的考据之图。

本书收录的便是柳田国男围绕“巫女”所作的研究论文，尽管*终依然留下了诸多谜团，但对于读者来说，或许恰能成为新研究的出发点。

[日]柳田国男（やなぎた
くにお，1875—1962）

日本民俗学奠基人，日本文化勋章获得者，日本从事民俗学田野调查的人。

柳田国男将民俗学视为发现日本国民性的重要途径，认为民俗学的出发点是对细微事实的考证，重视并进行了大量的民俗学计划调查，立志于确立日本民俗学的独立地位；认为传说、昔话、神话的传承跟民众的心理、信仰等因素有着密切的关系，并将其研究视为理解日本历史和民族性格的方法之一。1935年，创立民间传承会（即之后的日本民俗学会），发行《民间传承》杂志。1951年，受勋日本文化勋章。柳田国男将民俗学从“在野的”学问，变成大学正式的研究科目，被尊为日本民俗学之父。后人将其专著整理成全集出版，计三十卷有余，其中《巫女考》《远野物语》《海上之路》《妖怪谈义》等论著至今仍不断再版。

目录

“巫女”这个词

神谕业者

神谕与祭祀

惠比寿下凡，稻荷下凡

御白神

池袋的掷石子和飞驒的牛蒡种

蛇神、犬神等

箱石和笈冢

赖政之墓

神子之夫，修验之妻

持杼之女

结论

高速的成长使得社会不断变化，失去了很多东西。因此人类容易对神、妖怪等产生一种真实的“共存感”。

——日本民俗学者谷川健一

我觉得这才是当之无愧的小说，虽然都是短短的篇幅，但比起那些几百页的冗长小说，要来得更为震撼，有一种能一直留在人们内心的力量。

——著名作家三岛由纪夫

精选章节摘抄

神谕业者

班女、保名等戏剧中登场的疯子，通常手里都会拿着一根竹枝。不知道今天学者们是怎样解释这一现象的，但与能剧中的疯女大抵是同一类型，都经历了很大的演变。挂在那根竹枝上的扇子之类的饰物显然不是随手从路边捡的。我认为这个道具是为了展现携带者平和的身心状态，和谣曲《歌占》中手里附带纸笺的小弓一样，都是巫祝之时招神的道具，带有《古事记》天岩户章节里“结天香山小竹叶为手草”中“手草”一类用具的遗风。竹枝与竹叶均为竹，故这一事实也顺带着解释了巫女别名竹叩巫女的缘由。据《和汉三才图会》第七卷记载，现今巫女职业有一项是这样的：演奏神乐抚慰神灵忧虑，结竹成束，并用竹束扬起滚烫的开水泼洒到自己身上，从而身心劳顿，茫茫然而无所依，这时神明便托谕与她。这一过程称为“汤立”，完成这一套动作的巫女则被称为“伊智”。如今在一些地方，人们仍可以亲眼看见汤立作法的全过程。我们大可随意想象曾经所谓的“盟神探汤”，但今天的汤立中已经没有把手直接伸到开水里去这一项了。用竹叶将热水淋到身上，心理状态也随之不知不觉地发生转变，从而适宜神谕的传达。从上百年前寺院神社里侍奉神祇之人随身携带的物品中就可以肯定，其实“竹叩”一词中的“叩”描绘的就是用竹子抽打身体的动作，而“竹叩”在俚语中代指传达鬼神口谕，也正是来源于此（《祠曹杂识》第三十二卷）。

汤立又称“问汤”，想必是源于用热水询问神意的行为。近江的栗太郡治田村大字涉川的天大将军是一尊神谕传奇颇多的神灵。以信众氏族大旱之年求雨为代表，每逢有难以决断之事，神社必会举行汤神乐仪式，雇佣巫婆向神灵祈愿，其结果无有不中。这一祭祀俗称问汤，已成为当地惯例。或许在外人看来，成功与否取决于巫术技艺高超与否，但其实这座村子本来是没有巫女的，这位巫女是他们特地从大宝村大字灵仙寺请来的。据说这个巫女同时被十四五座村子雇佣，但只有这尊神的神谕为灵验（《栗太志》）。以传达神谕为固定职业的巫女在诸多神社挂名兼职的情况还是要引起我们足够重视。实际上，为了一年仅举行三四次的祭典而专属某一家神社，对巫女来说也太过清闲了。以我个人观点，抛开不论有无工作工资一定的时代不算，在按劳分配的近代，指望那种屈指可数的汤神乐，生活的确是难以为继。特别是天下太平的时候，求问神谕的信众更是寥寥无几。因此，神社的巫女们只好逐渐扩展她们的业务范围，有的人从事仕神杂役，成为神主的助手，另一些人则开始打扮化妆，让自己成为宫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甚至后宣布与那些仍做着老本行的县巫们断绝往来。这些变化不难推测，而这也是各国神社里还保留着“物忌”或“斋女”这一级女子的原因所在。

在年代并不十分久远的兵书实录等文献中，所能找到的神灵口谕都是突发性的。每当被重要的问题困扰，或是想要预知福祸，平日里信奉的神灵便会主动附身到凡人身上赐以预言。有时是神主八九岁的孩子突然跑到社殿前，边走边用大人的口吻絮絮而语，有时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内人瞬间暴躁不已，不着边际胡言乱语。通常是在再三叮咛人们遵照执行后，神灵才会离去，而那个被附体的人也随之昏昏沉沉地睡去。类似于佛教中的本尊托梦，虽然有几分夸张，但从另一方面来看，相对于此人传达的神谕本身，神灵选择附体的随机性更能赢得人们的信任。进一步考虑，随着人类智慧水平不断提高，冒牌神谕也必然相应增多，起码怀疑神谕真实性的人在增多。传达神谕之后的昏睡也可能是装的，不用花费太大力气就能让场面乱作一团。或许这就是大多数神社中止了正式或例行的神谕的原因吧。总之，过去的巫女们多半是因为多嘴多舌而丢掉了她们的饭碗。早在距今一千三百年前，每当入鹿大臣胸无良策，国内的巫女们就会闻风而动，折树枝摘树叶，悬挂木棉币束，在大臣过桥的时候争先恐后向其兜售神谕。据说巫女数量多到大臣应接不暇，根本无法一一听闻（《日本书纪》）。在那个时代，传达神谕可谓红极一时。之后政坛震动不断，巫道一时倾颓，但随后进入奈良时代，宇佐八幡的巫女重新大行其道。例如位列从四位下的大神朝臣杜女，位阶甚至要高于同族的男巫，不时传达一些神谕，赢得了朝廷的信赖，以三寸不烂之舌在短短一代人的时间内构筑了手向山和男山的根基。但俗话说祸从口出，终还是落得除名的下场，被驱逐到了日向。当然，杜女个人身败名裂并不代表巫女之道的没落。在短短四个月后的天平胜宝七年三月就又出现了新的八幡神谕。据说是纠正了之前的神谕，称原先将一百四十町左右的农田划归神领并不是神灵本意，因而欲将其送还（《续日本纪》）。虽然并不展开详述，但著名的道镜事件中，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派遣辅治能真人清麻吕千里迢迢从京都赶来聆听八幡神谕旨的。由于他和习宜阿曾麻吕正邪不两立，故得以很早便从事传达神谕的职业。虽然有些臆断，但那时他的家乡备前附近就有八幡今宫。本来，神意是让他的姐姐法均尼前去传谕。《水镜》中记载，所谓神谕宣称道镜即帝位乃天下之幸事，实际上只是法均这个妇人的阴谋诡计。但这个说法似乎有些并不合情理。总之，动机是否纯正是争议的地方，而八幡神则是假传神谕时被用得多的神灵。从那个时代的法令政令中可以看出，不仅仅是宇佐，京城乡野的巫女们都有着编造神谕的恶习。如此不堪入目伤风败俗的行径想必给那些兢兢业业的巫女们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不过这也并没有让她们就此退居幕后。实际上朝廷中的御用巫女大部分都是这些人，而大宫的御巫，以及座摩生岛御门的巫女等也都听命于神祇官。尽管这些御巫是否就是大同二年九月二十八日诏书中所提到的“占人”尚不得而知，但据《古语拾遗》记载，片巫、肱巫曾卜问年神“祟”。这里“祟”的含义应是“神谕”，关于这点之后详述。该书古注解中还称肱巫即为“灶轮”和“米占”，在宫内巫女中间被称作“生岛供奉”的大八洲之灵好像即为灶神，而其主要任务就是确保对天皇而言至关重要的饮食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