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元辉译文精选

丑闻家族
　　章
　　这里正在举行一个盛大的葬礼。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把宽阔的青山斋场挤得满满的。祭坛周围装饰着珍贵的兰花和白菊，中间摆着一幅老人的巨大遗照。他那高高突出的颧骨、满脸的皱纹和美丽的鲜花显得有些不协调，但他像浮世绘人物那样细长的眼梢，悬胆式的鼻子，女人般红润润的嘴唇，却显示出他具有极大的权势欲和色欲。
　　祭坛左右两侧站着死者的亲属，他们一个个表情生硬呆板，仿佛戴着面具似的。而后排站着一群中年女性，则面带庄重神色，接送着从前面走过的吊唁队伍。她们身穿黑丧服，反而显得素净淡雅，从而增添了女性特有的魅力。
　　但是后一排站着的年轻女性，却显得散漫随便。她们不断地伸长脖子，盯着一个个吊唁者，相互窃窃私语：
　　“瞧，那位是大友先生，他还当过外务大臣呢。”
　　“哎呀，日钢公司的桧垣总经理也来了！”
　　“哪一个？”
　　“带玳瑁框眼镜的那个。”
　　“作家石馆菊男也来了……”
　　“歌舞伎的松井春四郎也来了。想不到他个子并不高……”
　　女人们用眼睛搜寻着知名人士。以此来消除因长久站立而产生的疲劳和无聊。的确，来参加吊唁的名人不少。不仅如此，在摆设在大厅里的数不清的花圈中还有总理大臣、文部大臣、日本艺术院院长、日本商工会会头、扶轮社俱乐部会长、保守党干事长送来的呢。这一切以及站立着的众多女性，不禁会使人以为死者是一位政界或财界的巨头。
　　可是，这位活到84岁才死去的老人，不过是一个舞蹈家。他是日本舞蹈鹬泽流派的上一代家元①，名叫鹬泽贞翁。比起古典舞蹈，他对现代舞蹈倾注了极大热情，给死气沉沉的舞蹈界带来新的气息。
　　他舞姿优美，性格奇特。大正末期，他接触了创建筑地小剧场的小山内薰②以后，对西洋新剧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并和致力于翻译及创作剧本的二世市川左团次合作，创作出崭新的舞蹈，连当时敢于向传统挑战，进行革新，洋气十足的左团次也为之惊叹不已。
　　但是他自命不凡，蛮横霸道，有着极大权势欲，因而在墨守成规、传统势力强大的舞蹈界中树敌甚多。因此，在他的夙愿——成为艺术院会员——未得实现，文化功劳勋章未能佩带，就怏怏离开了人间。
　　“大先生该满意了，这么盛大的葬礼……”
　　站在后排的鹬译流派女弟子们望着走向祭坛烧香的人群感叹道。烧香者中有日本各种艺术流派的家元和师匠。
　　“可是这是珠荣太太努力筹办的结果哟。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吊唁的。特别像他那样的为人……”
　　“是啊，对珠荣太太的能力应当刮目相看了。现在的家元先生是无法组织这么盛大的葬礼的，他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
　　“哪里的话，在对女人方面，恐怕他那好色的父亲也望尘莫及呢！他是情场老手……”
　　“虽则是情场老手，却办不成这么大的葬礼，哈，哈……”
　　女人们悄悄地发出卑猥的笑声。
　　她们都是田鹬流派的名取。①其中较为庄重严肃的是师范名取②。她们是有资格站在前面的流派的负责人了。这些大弟子中，既有新桥、赤坂、柳桥等地方的艺妓，也有政、财界人士的太太和姐姐，还有决心跳一辈子舞蹈的各市镇的师匠们。前面提到的大友前外务大臣，日钢的桧垣总经理，作家石馆菊男的女儿都是田鹬流派的新弟子。
　　葬礼毫无悲哀气氛。死者已年逾80，可谓寿终正寝。因而吊唁者个个表情轻松，没有人哭泣。甚至由于会场上有众多的女性．反而使葬礼充满一种华丽气氛。
　　两个钟头的葬礼临近结束，吊唁人群纷纷离去。鹬泽珠荣才松了一口气，抬头望着站在旁边的丈夫贞寿——鹬泽流派二世家元，流派的掌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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