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纯质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61386491
熊召政先生的散文写作主要集中在自然和历史两个方面。他用心灵与自然和历史进行对话,并对自然和历史加以审视和表现,并试图寻觅中国历史文化的“钥匙”。《千古风流》这本书在写作上有三个方面的典型特征:其一是善于运用中国古典文学乃至中国画特有的写意和造境手法,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幅山水图卷,令人顿生身临其境之感。其二是直接采用了古代散文的体式,写作风格直指柳宗元、欧阳修的古代游记。其三是散文语言从词汇到句式,自觉吸收了古汉语的营养,这使得他的散文平添了凝炼与典雅。
该书是熊召政先生的历史随笔集,分为“青山自在红”“自然的恋情”“古桥上的中国”三辑,书中介绍了中国历史上一些名人的风雅趣事和诗歌词赋;山水和花鸟;以及各地古桥。该书的主要特色就是以作者的游览足迹为线索,在讲史、评史的同时紧密地结合现实生活,摆脱了空洞、生涩之感,充满了生活气息,既吸引了读者的阅读兴趣,又能给读者以启迪。
辑 青山自在红
003 醉里挑灯看剑
026 天台山上说寒山
041 苏舜钦与沧浪亭
053 怎一个愁字了得
062 青山自在红
074 禅房空落雨声微
080 谒张居正墓
第二辑 自然的恋情
095 中国士大夫的山林之趣
105 花鸟六考
116 诗人与酒
119 龙舟
123 山水中的禅
127 自然的恋情
131 林子里的风景
134 运河是一段乡愁
144 猿啸中的三峡
155 诗中的三峡
171 玉树两题
第三辑 古桥上的中国
181 风雨赵州桥
190 泸县龙脑桥
200 绍兴古桥
209 闽东廊桥
218 婺源访桥记
227 侗乡风雨桥
236 二十四桥明月
247 虹桥修禊
禅房空落雨声微
次听说果一师父,是在深圳静缘居士那里。
静缘原是《长江日报》的记者,后来不知为何就辞职经商了。前几年皈依佛教,把头发剃了,却是在红尘中修行,当了居士。他和庐山东林寺的佛缘很深,果一师父是庐山东林寺的方丈。他给我讲了果一师父的很多故事。
让我感动的,是两件事。
“文化大革命”期间,寺庙尽毁,作为中国净土宗祖庭的东林寺,尽管在海外特别是日本佛教界声名赫赫,却是依然难逃其厄。寺庙毁了不算,还要强迫和尚还俗。许多僧尼屈于压迫,只得脱掉僧服,结婚成家。东林寺中,果一是少数的几个例外之一。任造反派如何恐吓、谩骂以至殴打,他是决不还俗的。有一次,造反派强迫他吃肉,虽被打得遍体鳞伤,他也决不开禁。当他捧着一碗菜粥吞咽时,造反派又围上来,每人朝他的碗里吐了一口痰。果一头都不抬,把那碗堆了几十口痰的菜粥吃了下去。这一吃,造反派从此再不找他麻烦了。
另一件事是:
东林寺毁了之后,只剩下一间破殿,大部分庙基都被当地农民分来做了菜地。果一虽身处逆境,却仍想着如何振兴东林寺。他坚信,东林寺会在历尽劫难之后再次获得发展的良机。他不是坐等这一天的到来,而是坚忍不拔地用自己的方式,来迎接他期望的那一天。他每天起早贪黑,在山坡上开垦荒地种植杂粮和蔬菜。凭着一股子锲而不舍的精神,十几年来,他硬是把一片片山石嶙峋的野坡改造成肥沃的菜地。当宗教政策开始落实,上级主管部门要农民退出占领的庙基时,果一并没有颐指气使,借此机会向当年整治他的人施加报复,而是以佛家的慈悲心怀,用自己开垦出来的土地,从农民手中一块一块地换回东林寺的庙基。
《楞严经》中有这么一段话:“琉璃光法王子,观世间众生,皆是妄缘风力所转,观世动时,观身动止,观心动念,诸动无二,等无差别。此群动性。来无所从,去无所至,十方微尘,颠倒众生,尽同一虚妄也。”
“文化大革命”期间,受妄缘风力蛊惑的芸芸众生,忽然间都变得愚不可及。已经修得法性圆融的果一和尚,在他们眼中反倒变成了怪兽。难能可贵的是,果一和尚作为中国佛教净土宗的一代大师,真正破除了“我执”,用伟大的慈悲化解了在常人看来应当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用日本当代禅学大师铃木大拙的话讲:“净土”是大地的延续。大地像是一个的宽大为怀的母亲,不管是华美还是丑陋,它都慈悲地接受。从某种意义上讲净土就是大地,大地就是净土。做所有的事情,爱所有的人,并接纳所有的事物。美、丑、恶、善都可以进入其中,这就是净土,这也就是佛家的“众生无边誓愿度”的伟大胸怀。
基于此,我决定去庐山东林寺拜谒果一大和尚。
次到东林寺,是去年金秋十月。
出九江市西行,车子一直沿着庐山东麓前行。庐山逶迤参差的峰影在明净的蓝空下显得那么雄奇。那些突兀的峰头虽然尽显个性,但连成完整的画面时却缺乏那种一气呵成的紧凑感。这是庐山的风格,亦是庐山人文历史的风格。无论是宗教的庐山,还是政治的庐山,抑或是儒家文化的庐山,都在各自的领域中获得过不可替代的席位,但坐在这些席位上的领袖人物,往往因为难以模仿而成为历史的绝响。
与果一大和尚还未见面,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属于这一类人物。
及至进得东林寺,先有两奇:
一奇庙堂之大,山门之内,有一巨大庭院,中有莲池,三道石桥跨过莲池而入三重大殿。庭院宽阔,大殿巍峨,两厢偏楼亦各有两重,那建筑的格局,让我感到竟似一个缩小的故宫。
另一奇,就是果一和尚本人了。
东林寺现有一百多僧尼,其规模在中国现存的名寺中,也可摆在前几位了。我到过一些名寺,那里的方丈都很难见。进得东林寺,我还是担心会被果一拒之门外。因为我的印象中,这样的得道高僧,个个都心性寂然,养神于深闭的禅房之中,轻易不肯接见红尘中人。
当知客把我领进方丈室,只见一位老和尚正与两位乡村老妇谈话。老和尚一身半旧的浅蓝僧衣,足下一双圆口布鞋。这方丈室也十分简陋,除必不可少的佛龛外,就是几条板凳、两只破旧的沙发,仅此而已。
那老和尚就是果一,普通得同乡村老汉毫无两样。这方丈室以及他的打扮,都与他的声名极不般配。而且,这方丈室也好像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进来的。
见有客人来,两位老妇告辞。落座后,我对果一和尚说:“从静缘处听到您的大名,今特来拜访您。”
“从哪里来?”果一问。
“武汉。”
“哦,”果一点点头,对仍站在一旁的知客说,“给客人备饭。”
斯时已值下午五点,和我同去的还有两位朋友,我说:“不必了吧,晚上我们回九江去吃。”
“多坐会儿嘛,”果一微笑着,“东林寺小庙一个,欢迎你们来。”
“东林寺不小,都是在你手上重修的吧?”
“我是个搞基建的和尚,”果一看了看我,掉转头说,“你进庙来,有些什么感觉?”
“有正气。只是感到建筑有些凌乱。”
果一点点头,感慨地说:“建庙要钱哪,能筹到多少钱就办多大的事。”
东林寺在东南亚特别是在日本影响颇大,再加上果一利用自己的影响,十几年来共筹得数百万元资金,全部用于寺庙的建设。而全庙僧众,在果一的带领下,都过着非常艰苦的生活。这一点,从他们的衣着和僧房的设施都可看得出来。
夕阳西下,方丈室里弥漫着薄暮的紫色。也许是看到我这个人尚有一点慧根,果一和尚厚待于我,谈兴很浓。我向他请教了如下一些问题:佛教与现代生活的关系;现在入寺的出家人是怎样理解佛教的;进入21世纪后,佛教会不会取得更大的发展。
果一和尚并没有像大学教授那样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讲述身边的琐事。但是,这些琐事都隐含着佛家的般若,清除“业”对我的支配力。“业”是佛家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概念,通常指身心的一切活动。比如,谈到现在的出家人时,他说:“不少的出家人都是懒汉,怕在家里种田劳动,跑到庙里偷懒来了。”
“既是这样,你为什么还收留他们呢?”我问。
“让他们念经嘛。”
这种回答看似平常,但若非得道高僧,是讲不出这种话来的。念经既可以收心,亦可以从“无明”中解脱。去掉“无明”,即意味着知性自身的觉醒。“懒”是人世的价值判断。对于人之外的客观世界,人的价值判断是不起作用的。比如河水在流动而湖水却平静地蓄聚着,我们便不能说湖水“懒”。佛教认为在“分别”的对立状态的基底存在着“无分别”。因为“分别”,人们丧失了自由意志,在宇宙中处于纯然被动的位置。让懒汉念经,其实是佛教中的一种解脱法门。
已经暮色沉沉了,果一留我们在寺中住宿。虽然我很愿意在寺中住一晚,但因同行的人急着赶回九江,我也只得随着他们,向果一和尚告辞。
送出寺门,果一和尚朝我摆摆手,说:“欢迎你再来。”
“我一定会再来的。”
离开东林寺后,我一直对果一和尚那种素朴、虚远的精神境界怀有深深的敬意,并打算在今年夏天再去东林寺多住几天,以便从果一和尚那里真切地感悟慈悲的实践形式。谁知今年4月的一天,东林寺的知客给我打来电话,告知果一和尚圆寂的消息。我吃了一惊,我以为,他住世的时间会更久一些,至少应跨过21世纪的门槛。谁知还差六年,他就离开了我们。但除了一点遗憾,却并不感到悲痛。因为,生与死这种生于“空”又灭于“空”的对立,原是俗世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佛家是没有或者说超越了这种“分别”的。我如果悲痛,果一和尚便会叹息我的心还处于“无明”状态。
但毕竟,以人与人的相见方式,在我与果一和尚之间已不可能了。就因这点遗憾我写了两首绝句,以感慨果一和尚的圆寂:
茶烟沓沓鹧鸪频,四月江南草色新。
漫道庐山花满眼,东林此日白云深。
桃花开过杏芳菲,百丈红尘入翠帏。
日暮梵钟消歇处,禅房空落雨声微。
不久,果一和尚火化时,烧出了舍利子。对这一点我并不奇怪,他本来就修成了正果。为了感受他的存在,我还是想抽时间到幽岫含云、山溪蓄翠的东林寺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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