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纯质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08692142
(1)年轻的新生代思想家、欧洲新闻奖获奖记者鲁特格尔•布雷格曼,立足乌托邦精神传统,着眼当代社会现实问题,对普遍基本工资、十五小时工作制、反抗机器统治、消除贫穷等重大话题的浪漫主义求思和现实主义建构,在学界和理论界引起重大反响。
(2)才华横溢的激情之作,忧世伤时的良知之语。布雷格曼以生动活泼的文笔,广征博引的论述,犀利明快的思想风格,对关乎社会发展、人类未来的重大问题进行了朴实而真切的观察和剖析,读者不难领会作者一片忧患之心,一席肺腑之言。
(3)这部著作受到学术界、知识界、出版和媒体界的众多好评。其新颖的观点,新鲜的素材,新锐的立场,新奇的文风,及其饱含的理想主义精神和批判现实主义态度,得到前辈学者、作家的一致肯定和热情推荐。
(4)在庸倦的日常中怀着小小的才而不遇、抱着大大的愤嫉而无所适从的人们,在理想的激情未熄、浪漫的诗意未死之前,在被“丧、颓、佛系”这样的“三观”侵袭、扼杀之前,请读这本书!让布雷格曼告诉我们如何更好地与现实和理想相处,如何在乌托邦相遇!
布雷格曼在TED讲座中讨论了普遍基本工资、每周十五小时工作制、反抗机器统治、消除贫穷(而非追求物质极大丰富)等社会/经济问题,受到了政治学界和经济学界的广泛关注。这并不像我们认为的那么不切实际。空想和理想之间,或许只有一步之遥。
在这本书中,作者辨析了“乌托邦”(Utopia)的含义,追述了乌托邦思想在历史上的产生过程,及其社会必然性与积极意义。贫穷,不公,这些都激发了人们对于“丰饶之地”(the Land of Plenty)的期盼,并为之付出努力。在现代社会政治实践中,也存在着一些乌托邦色彩的尝试,比如尼克松的基本收入法案(Basic Income Bill)。观念指导行动,恰当的举措若持之以恒就会改变现实,这就是乌托邦的意义所在。
布雷格曼是年轻有为的新生代思想家,他的理论突破了过去40年沉闷的思想界和社会生活,而他生动活泼的文笔,广征博引的论述,以及其作为媒体人的犀利和简洁,使这本书成为不可多得的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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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丛书(见识城邦出品)
01《时间地图:大历史,130亿年前至今》[美]大卫•克里斯蒂安
02《太阳底下的新鲜事:20世纪人与环境的全球互动》[美]约翰•R. 麦克尼尔
03《革命的年代:1789—1848》[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04《资本的年代:1848—1875》[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05《帝国的年代:1875—1914》[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06《*的年代:1914—1991》[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07《守夜人的钟声:我们时代的危机和出路》[美]丽贝卡•D. 科斯塔
08《1913,一战前的世界》[英]查尔斯•埃默森
09《文明史:人类五千年文明的传承与交流》[法]费尔南•布罗代尔
10《基因传:众生之源》(平装 精装)[美]悉达多•穆克吉
11《一万年的爆发:文明如何加速人类进化》[美]格雷戈里•柯克伦 [美]亨利•哈本丁
12《审问欧洲:二战时期的合作、抵抗与报复》[美]伊斯特万•迪克
13《哥伦布大交换:1492年以后的生物影响和文化冲击》[美] 艾尔弗雷德•W. 克罗斯比
14《从黎明到衰落:西方文化生活五百年,1500年至今》(平装 精装)[美]雅克•巴尔赞
15《瘟疫与人》[美]威廉•麦克尼尔
16《西方的兴起:人类共同体史》[美]威廉•麦克尼尔
17《奥斯曼帝国的终结:战争、革命以及现代中东的诞生,1908—1923》[美]西恩•麦克米金
18《科学的诞生:科学革命新史(上下册)》(平装)[美]戴维•伍顿
19《内战,观念中的历史》[美] 大卫•阿米蒂奇
20《第五次开始》[美]罗伯特•L. 凯利
21《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平装 精装)[以色列]尤瓦尔•赫拉利
22《黑暗大陆:20世纪的欧洲》[英]马克•马佐尔
23《现实主义者的乌托邦:如何建构一个理想世界》[荷]鲁特格尔•布雷格曼
24《民粹主义大爆炸:经济大衰退如何改变美国和欧洲政治》[美]约翰•朱迪斯
25《自私的基因(40周年增订版)》(平装 精装)[英]理查德•道金斯
26《权力与文化:日美战争1941—1945》[美]入江昭
27《犹太文明:比较视野下的犹太历史》[美] S.N.艾森斯塔特
28《技术垄断:文化向技术投降》[美]尼尔•波兹曼
29《黑火药时代:中国、军事创新与世界史上的西方崛起》[美]欧阳泰
30《当代欧洲史》[美]斯图尔特•休斯
31《从航海图到世界史:海上道路改变历史》[日]宫崎正胜
32《1491:前哥伦布时代美洲启示录》[美]查尔斯•曼恩
33《1493:物种大交换开创的世界史》[美]查尔斯•曼恩
34《专家之死》[美]托马斯•尼克尔斯
35《大历史与人类的未来》[荷]弗雷德•斯皮尔
……后续新品,敬请关注……
第一章 乌托邦的回归 001
中世纪的乌托邦 006
荒凉的天堂 010
蓝 图 011
正确地提问 013
宏大叙事的消亡 014
被宠坏的一代 016
回归乌托邦 018
第二章 为什么我们应该无条件地给每个人钱 021
园艺课 023
有力的数据 024
南部革命 026
乌托邦 029
加拿大的“米康姆” 030
从实验到法律 032
没用、危险和堕落 035
以不同的方式讨论和思考 038
第三章 终结贫穷 041
为什么穷人总是做蠢事 045
环境的力量 046
你一刻也无法摆脱贫困 047
两个实验 048
国民心理总带宽 049
白给的钱 051
不平等的诅咒 052
假如贫穷依然是社会常态 056
居者有其屋 057
一项崇高的事业是如何走偏的 058
宝贵的一课 060
第四章 关于尼克松总统及其基本收入法案的离奇故事 061
斯宾汉姆兰的阴影 064
历史的讽刺 067
150年后 070
可恶的制度 072
害人不浅的神话 073
历史的教训 075
监视制度 076
第五章 新时代的新数据 079
你所看到的 082
你所没有看到的 083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数字 087
基本标尺 090
其他方法 093
政府扩张的秘密 095
进步的仪表盘 098
第六章 每周15小时工作制 101
未来充满了闲暇 104
“机器操作员” 106
乔治和简 108
被遗忘了的梦 109
玉米片资本主义 112
几乎为一切问题的解决方法 114
增长的烦恼 117
国家战略 118
美好的生活 120
第七章 为什么做银行家划不来 121
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致富 124
假如无所事事仍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利 125
一旦银行家罢工 127
另一种形式的税收 129
狗屁工作 130
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132
潮流观察家 135
50年后的纽约市 137
第八章 和机器赛跑 139
芯片和集装箱 142
劳动与资本 144
知识工作的自动化 147
当人类依然重要 149
这一次情况有变 152
劳福德工厂之战 153
站在正义一方的卢德分子 154
补救的方法 156
资本主义的未来 157
第九章 丰饶之地的大门背后 161
以前有过一个控制组 165
一大笔钱和一个好的计划 167
这是一个神奇的方法吗? 169
三个“I” 171
65 000 000 000 000美元 172
边界歧视 174
我们的位置红利 176
篡改谬论 178
赶快行动起来,脱贫致富 183
打开大门 184
第十章 思想是如何改变世界的 187
1954年12月20日夜晚 190
当预言不灵时 191
当我的时钟敲响了午夜十二点 192
思想的力量 193
长夜漫漫 195
资本主义斗士 197
新自由主义的教训 200
后 记 203
奥弗顿之窗 205
最后两条建议 211
注 释 215
致 谢 247
【名家评论】
如果你厌倦了老生常谈,多年以来关于左翼右翼的陈词滥调,你可以读读这本思考大胆、观点新颖、论证有力、有根有据的书。
——斯蒂芬•平克(Steven Pinker),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
《人性中的善良天使》作者
出色,全面,使人茅塞顿开,而且非常好读。每一个对当今社会弊端感到焦虑,并希望为之出一分力的人都应该读这本书。
——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 Bauman),当代知名社会学家
这本书非常出色,每个人都应该读一读。布雷格曼使我们意识到,我们观察世界的方式一直都是反着的。转为正确的方式之后,我们立刻从根本上看到了新的出路。如果能让足够多的人读到这本书,这个世界将会开始变得更加美好。
——理查德•威尔金森(Richard Wilkinson)
《水准仪:为什么更平等的社会总是做得更好》作者
如果你想看到一个更加公平的社会,但是却不知如何才能达到这个目的时,你应该读读这本书。布雷格曼出色地向我们展示了那些通常被视为乌托邦的想法其实完全有可能实现,而且事实上差一点就实现了。
——本•罗伦斯(Ben Rawlence)
《荆棘之城:世界*难民营中的九个生命》作者
在深刻理解资本主义政治史和思想史的基础上,鲁特格尔•布雷格曼用大量的数据,令人信服地为我们解释了为什么必须实行普遍的基本收入制度。他使我们认识到随着人类的进步,我们有许多种方式可以把乌托邦变成“优托邦”(Eutopia)——只要策略正确,这个乐观的未来指日可待。
——阿尔伯特•温格(Albert Wenger)
企业家和联合广场风险投资公司合伙人
学习历史和现代的社会科学可以粉碎那些有害的幻想。可以把所谓乌托邦式的建议变成普通的常识。可以使我们以前所未有的热情面对未来。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吗?请阅读这本写得很棒,既积极乐观,又富有洞察力的书吧。
——菲利普•范•帕里斯(Philippe van Parijs),哈佛大学教授
“基本收入全球网”(Basic Income Earth Network)创始人之一
这本书大胆地呼唤乌托邦和一个“毋需工作”的世界——在这个失败主义蔓延和激情缺乏的年代,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它。极力推荐!
——尼克•什里塞克(Nick Srnicek),
《创造未来:后资本主义和一个毋需工作的世界》作者
《现实主义者的乌托邦》是一本很重要的书,读完它,我仿佛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打开了一扇通往美好未来的窗户。当政治家和经济学家正在寻找提高生产力、保证充分就业和精简吏治的方法时,布雷格曼问:我们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怎样做才能到达那里?答案是,其实我们已经在那了。布雷格曼以智慧而深刻的研究,激发我们重新思考我们希望怎么生活以及我们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必读书目。
——菲利普•布洛姆(Philipp Blom),历史学家,
《晕眩年代:1900—1914年西方的变化与文化》
和《邪恶的公司:欧洲启蒙运动中被遗忘的激进主义》作者
【媒体评论】
如果能力、热情和格言能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的话,那么鲁特格尔•布雷格曼的书做到了。……行文流畅,论证有力……是一本特别好的书。
——《独立报》(Independent)
布雷格曼生动地阐释了基本收入计划,既有趣又有益。这个概念很有吸引力,作者用活泼的、TED讲座风格的语言很好地呈现了它。
——《出版人周刊》(Publishers Weekly)
一幅没有乌托邦的地图是不值得一看的,因为它漏掉了那个人性永远存在的国度。人性一旦存在,它将会寻找并发现一个美好的国度,然后朝着它扬帆驶去。进步就是实现乌托邦。
——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1854—1900)【P2】
生活是多么美好,几乎每个人都变得富裕、安全而且健康。但是我们却少了一样东西:每天早上起床的理由。因为,你终究无法使天堂有一分一毫的改善。早在1989年,美国哲学家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就已经指出,我们已经抵达了一个生命业已退化为“积累金钱,没完没了地解决技术和环境问题,以及满足消费者各种复杂需求”这样一个时代。【P11】
资本主义打开了通往丰饶之地的大门,但是光有资本主义并不足以支撑它。发展已经变成经济繁荣的同义词,但21世纪将要求我们想出其他的方法,来提升我们的生活质量。西方的年轻人大部分已经进入一个对政治不感兴趣的技术统治时代,但是为了寻找新的乌托邦,我们将不得不再次回到政治。【P17-18】
但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没有这一代代天真的梦想家,我们将仍旧贫穷、饥饿、肮脏、恐惧、愚蠢、病态而丑陋。没有乌托邦,我们将失去方向。并不是说现在有多糟;事实正好相反。但是,假如我们没有任何变得更好的希望,我们的人生将一片荒芜。“人类需要的,不仅仅是为了自身幸福的各种享受,还包括希望、事业和变化。”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曾经这么说过。他在其他地方继续写道:“我们应该期待的,不是一个完美的乌托邦,而是一个活跃着想象力和希望的世界。”【P19】
我们的繁荣只有一小部分是我们自己努力的成果。多亏了制度、知识以及先辈们为我们积累的社会资本。我们,丰饶之地的居民,才能够变得如此富裕。这笔财富属于我们所有人,而基本收入制度则使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享受它。【P39】
不管你研究的是抑郁、倦怠、吸毒、高辍学率、肥胖、儿童不快乐、过低的选举投票率,还是社会和政治不信任度,这些问题每次都指向同一个罪魁祸首:收入差距。【P54】
无论我们是在追逐新梦,还是在重拾旧梦,只有回顾过去我们才能前进。那是唯一一个抽象变为具体的地方,从那里我们可以看到,我们已经到了丰饶之地,并在那里生活了。过去给我们上了简单而关键的一课:事情可以很不一样。我们的世界并不是某个公理演变的结果。我们的现状很可能只是一些琐碎但却关键的历史转折的结果。【P63】
现在,我们该重新考虑这些老问题了。增长是什么?发展是什么?或者来个更基本的,生命的真正价值是什么?【P99】
19世纪的富人总是拒绝干活,认为干活是农民的事,活干得越多就越穷。从那时开始,社会风气就变坏了。如今,过度的劳累和压力是社会地位的象征。抱怨要做的事情太多,通常只是为了使自己显得既重要又有趣而已。在那些贫富差距日益严重的国家,自由时间肯定很快就会等同于失业和懒惰。【P116】
直到几个世纪前,几乎所有人还都在田间地头劳作。他们使富裕的上流社会得以自由地四处游荡,依靠自己的私有财产生活,并发动战争——所有这些爱好都不会创造财富,最多只是转移财富,有时甚至是摧毁财富。任何一个出身名门的贵族都对这种生活方式引以为傲,世袭的权利使少数人得以牺牲其他人的利益,腰包鼓鼓地过着舒适的日子。干活?那是农民的事。【P125】
想一想,由于成千上万的聪明人将时间浪费在那些结果只会带来灾祸的复杂的金融产品上,我们错过了多少发展的机会。他们将自己最好的年华用于不断地复制已有的药物,目的是制造出一种差别极小的新药,以保证可以在最聪明的律师的帮助下获得新的专利,从而使表现出色的公关部可以为一种并不那么新的药开展一场全新的营销活动。
想象一下,所有这些聪明才智不是用于转移财富,而是用于创造财富。谁知道呢,也许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了喷气背包,建成了海底城市,或者已经攻克了癌症。【P133】
威廉•利德比特是一名熟练的工人,直到1830年他的工作被一台机械织布机所取代。问题不在于他是个文盲,而在于突然之间他的技能变得多余。越来越多的人将会有这种经历。“最后,我想冒昧地说一句,机器将导致宇宙的毁灭。”威廉警告说。
欢迎和机器赛跑。【P142】
然而,决定历史进程的并不是科技本身。最终决定如何塑造自己命运的是我们人类。美国正在形成的极端不平等并不是我们的唯一选择。我们的另一个选择,是在21世纪的某个时候,摒弃那种你必须为了生计而工作的教条。我们的社会越是富有,劳动力市场分配成功果实的效率就越低。如果我们想守住科技的成果,最终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重新分配,大规模重新分配。【P158】
我说的是开放边界。
自由流通的不仅仅是香蕉、衍生品和苹果手机,而是所有东西—技术工人、难民,和那些追求更好生活的普通人。【P172】
19世纪时,贫富差距依然是一个阶级问题;现在,则是一个位置问题。“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这句以前的战斗口号,是在全世界的穷人都差不多同样悲惨的情况下提出的。但是现在,正如世界银行的首席经济学家布兰科•米兰诺维奇(Branko Milanovic)指出的:“‘无产阶级团结’这个词已经死了,因为已经不再存在‘全世界无产者’了。”丰饶之地的贫困线要比安乐乡的榛莽之地高出17倍。要是和世界上最穷的人相比,就连那些靠救济过活的美国人,也生活得跟王公贵族一样。【P176】
那些令人震惊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世界,这种事情还将再次发生。“事实上,”凯恩斯说,“统治世界的,就只是这些思想而已。【P202】
一切始于重新掌握进步的语言。
改革?是的,没错。
任人唯贤?努力实现。
创新?是的,必须进行全面的创新
效率?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削减保姆式服务?完全正确。
自由?歌唱吧,姐妹。
是时候重新定义我们对“工作”的概念了。我呼吁缩短工时,而不是要求那种漫长而无所事事的周末。我在呼吁我们把更多的时间花在那些对我们真正重要的事情上。【P209-212】
第一章 乌托邦的回归
蓝 图
我不打算预测未来。
我试着开启未来。打开我们的心灵窗户。当然,乌托邦反映得更多的,往往是憧憬它的那个时代,而不是它真正可能的样子。美好的“丰饶之地”为我们描绘了中世纪生活的方方面面。真是悲惨至极。或者应该这么说,几乎每个地方的每个人都生活得异常悲惨。毕竟,每种文化都有自己版本的乌托邦。[20]
简单的欲望孕育出简单的乌托邦。如果你饥肠辘辘,那么你的梦想将是赴一场丰盛的晚宴。如果你冷得发抖,那么你的梦想将是拥有一个熊熊的火炉。年老体衰时,你幻想着青春永驻。所有这些愿望都反映在以前的乌托邦之中,那时的生命依旧肮脏、粗俗而又短暂。“地球上没有任何可怕的东西,也没有疾病”,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诗人特拉西德斯(Telecides)这么幻想着,假如需要什么,那个东西自然就会出现。“每条小河都流淌着美酒……鱼儿会自动跑到你家里来,自己烤熟,然后平躺在餐桌上。”[21]
但是,在进一步讨论之前,让我们先区分一下乌托邦思想的两种形式。[22]第一种是最为人所知的乌托邦计划。卡尔•波普尔(Karl Popper)和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等伟大思想家,甚至席卷整个哲学界的后现代主义思潮,都在想方设法颠覆这种乌托邦。他们基本上成功了;他们给那片人间天堂下的判语至今被奉为圭臬。
没有抽象的理想,有的只是无法容忍任何异议的不变的规则。意大利诗人托马索•康帕内拉(Tommaso Campanella)写的《太阳城》(The City of the Sun,1602)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在他的乌托邦,确切地说,应该是反乌托邦中,个人财产被严厉禁止,每个人都必须爱其他人,一旦发生斗殴,将会被判以死刑。私生活受政府控制,包括生育。例如,聪明的人只能跟愚蠢的人上床,胖子只能跟瘦子一起睡。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打造一个满意的中间值。而且,每个人都受到一个庞大的告密者网络的监督。一旦违反规定,罪犯将受到口头恐吓,直到他们承认自己所犯的罪行,并且甘愿受罚,任由他人向其投掷石子。
事后看来,任何一个读康帕内拉小说的现代读者都将感到心寒,因为它令人联想到法西斯主义和种族屠杀。
正确地提问
但是,乌托邦思想还有另外一条几乎被遗忘了的道路。如果说前面那张蓝图是幅高分辨率的图像,那么这个乌托邦就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它没有为我们提供解决方法,而是给我们指出了大致的方向。它没有给我们套上紧身衣,而是鼓励我们做出改变。它知道,正如伏尔泰所说的,完美是优秀的敌人。正如一名美国哲学家所说的,“任何一位严肃的乌托邦思想家,在想到这幅蓝图的含义时,都会感到不安”。[23]
正是本着这种精神,英国哲学家托马斯•莫尔(Thomas More)才写了一本关于乌托邦的书(并创造了乌托邦这个词)。莫尔并没有为我们提供一幅蓝图,让每个人都严格遵守,他的乌托邦主要是对不顾人民群众死活、一心追求穷奢极侈的贪婪贵族的控诉。
普遍认为,过于严肃地看待乌托邦是非常危险的。“你必须热情地相信它,同时又能看到自己信仰的可笑之处,并嘲笑它。”哲学家和研究乌托邦的权威专家莱曼•托尔•萨金特(Lyman Tower Sargent)如是说。乌托邦就像幽默和讽刺一样,突然打开了心灵的窗户。而这是至关重要的。随着人和社会的日益老化,他们变得越来越安于现状,自由成了牢笼,真理成了谎言。现代的信念—或者更糟糕,那种认为无物可信的现代信仰—使我们看不到那些每天仍然包围着我们的短视和不公。
举几个例子: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们已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富有,但是为什么我们的工作却越来越辛苦?我们完全有能力彻底消除贫困,为什么仍有几百万人生活艰难?为什么你的收入60%以上取决于你所诞生的这个国家?[24]
乌托邦没有给我们现成的答案,更别说解决方法了,但它们却提出了真正的问题。
宏大叙事的消亡
可悲的是,今天我们甚至无法在醒来之前开始做梦。有句老话说,梦想常常会变成梦魇。乌托邦是滋生冲突、暴力,甚至大屠杀的地方。乌托邦最终变成了反乌托邦;事实上,乌托邦就是反乌托邦。“人类进步是个神话。”还有一句老话是这么说的。然而,我们却造出了中世纪的天堂。
没错,历史上充斥着许多恐怖的乌托邦形式,法西斯主义、纳粹主义,就像每种宗教都会酝酿出几个狂热的教派一样。但是假如有一名宗教狂热分子煽动使用暴力,我们是否该取缔整个宗教?那么为什么要消灭乌托邦主义呢?是否我们应该干脆停止做梦,不再去幻想一个更好的国度?
不,当然不是。然而目前的情况正是如此。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变成了同义词,只在消费者信心上有所区别。关于另一个世界的激进思想简直不可想象。对社会的期望急剧消逝,只给我们留下一个冷冰冰的事实,那就是没有乌托邦,一切只剩下技术统治。政治已经淡化为问题管理。选民们摇摆不定,并非因为政党之间的分歧太大,而是因为几乎无法将它们区分开来,现在右翼和左翼的区别只在于一两个百分点的所得税税率。[25]
我们从新闻媒体中知道,政治是一场游戏,赌的不是理想,而是事业。我们看到,在学术界,每个人都忙着写书和出书,而没有空阅读和辩论。事实上,21世纪的大学简直就是一座工厂,我们的医院、学校和电视网络也一样。最重要的是实现目标。无论是经济、收视率还是发行量的增长—质量确实正缓慢而稳步地被数量所取代。
有一股力量在推动这一切前进,它有时被称为“自由主义”,这是一种几乎已被掏空的思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做你自己”和“做你喜欢的事”。自由也许是我们的最高理想,然而我们的自由已经成了一种空洞的自由。由于害怕任何形式的说教,道德已经成为公开辩论中的一个禁忌。毕竟,公共舞台应该保持“中立”—但它的表现却从未如此专断。我们在每个街角,都会遇到使我们酗酒、狂欢、借钱、购物、辛苦、紧张和诈骗的诱惑。无论我们如何地高谈言论自由,我们的价值观却与那些付得起黄金时段广告费的企业所鼓吹的恰恰非常接近,这不禁令人生疑。[26]一个政党或者教派对我们和孩子的影响,哪怕只有广告的几分之一,我们也会起来反抗。可是因为那是市场经济,因此我们保持了“中立”。[27]
政府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排解纠纷。假如你不是一名温顺的公民,没有心甘情愿地按照那张蓝图指定的方向走,那么当局将非常乐于使你乖乖就范。它们的手段都有哪些?控制、监督和镇压。
与此同时,福利国家的注意力正逐渐从我们不满的原因转移到那些症状上。我们生病了会去看医生,情绪低落的时候会去找治疗师,超重了会去找营养师,犯罪了会去监狱,失业了会去找就业指导专家。所有这些服务均要价不菲,但是却没有什么效果。美国的医疗成本全球最高,然而许多地方的人均寿命实际上却在下降。
市场和商业利益一直以来均享有完全的自由。食品工业为我们提供了满是盐、糖和脂肪的便宜的垃圾食品,使我们很快就得去找医生和营养师。越来越多的工作被高速发展的科技所糟蹋,我们不得不又去面见就业指导专家。而广告则鼓励我们花口袋里没有的钱去买些我们并不需要的垃圾,目的只是为了让那些我们受不了的人眼前一亮。[28]然后我们可以去找营养师,伏在他的肩膀上痛哭。
这就是我们今天生活在其中的反乌托邦。
被宠坏的一代
这并不是说—我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它一点好处也没有。事实远非如此。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现在的孩子正在太多的宠溺之下苦苦挣扎。圣迭戈州立大学(San Diego State University)的心理学家珍•特文格(Jean Twenge)深入研究了现在和过去年轻人的态度,她发现20世纪80年代以来年轻人的自尊心有了显著的提升。年青一代认为自己比以前更聪明、更负责,也更有魅力。
特文格解释说:“这一代的每个小孩都被告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是独一无二的’。”[29]我们在自恋中长大,然而一旦进入这个充满了无数机会的庞大社会,越来越多的人却输得很惨。世界原来既冰冷又严酷,充满了竞争和失业者。世界不是迪士尼乐园,你无法对着星星许个愿,然后看到所有的梦想成真,这是个激烈竞争的社会,如果你不能达标,那么只能怨你自己。
自恋掩盖了变幻莫测的人世,这丝毫不足为奇。特文格还发现,几十年来,我们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小。她比较了1952年和1993年的269个案例后认为,20世纪90年代初生活于北美的普通小孩,比20世纪50年代初的精神病患者还要焦虑。[30]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报告,抑郁甚至已成为青少年最大的健康问题,到2030年将成为世界头号疾病。[31]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以前从未有这么多的年轻人去看精神病医生。以前从未有这么多人早早便对自己的职业感到倦怠。而我们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大口大口地吞下抗抑郁药。我们一再将失业、不满、抑郁等集体问题归咎于个人。假如成功是一种选择,那么这就是失败。失业了?你应该更加卖力地工作。生病了?你的生活方式肯定不太健康。不开心?吃点药吧。
20世纪50年代,只有12%的年轻人同意“我是独一无二的”这句话。现在这个数字是80%[32],而事实上,我们正变得越来越相似。我们都在读同一本畅销书,看同一部大片,穿同一款运动鞋。我们的祖父母仍然在服从家族、教会和国家的规定,而我们却被媒体、营销和家长式的政府所包围。然而就在我们变得越来越相似时,我们却离大集体的时代越来越远。教徒和工会成员的人数正在暴减,而左右翼之间的传统界线已经不再有什么意义。我们关心的只是“解决问题”,好像政治可以外包给管理顾问似的。
果然,有些人在试着重新燃起人们对发展的信心。我们时代的文化典范竟然是些书呆子,这有什么奇怪的呢?他们发明的应用软件和小玩意代表了经济增长的希望。“我们这一代人中,最聪明的都在琢磨如何才能使人们点击广告。”脸书(Facebook)的一名前数学天才最近抱怨说。[33]
为了避免出现任何误会,有必要在这里澄清一下:资本主义打开了通往丰饶之地的大门,但是光有资本主义并不足以支撑它。发展已经变成经济繁荣的同义词,但21世纪将要求我们想出其他的方法,来提升我们的生活质量。西方的年轻人大部分已经进入一个对政治不感兴趣的技术统治时代,但是为了寻找新的乌托邦,我们将不得不再次回到政治。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为我们的不满感到振奋,因为不满远非冷漠。全世界的人都患上了思乡病,都在想念那个从未存在过的过去,这说明我们仍然怀有理想,即使我们亲手将其埋葬了。
进步始于一种与经济无关的东西:关于美好生活的智慧。我们不得不像约翰•斯图尔特•密尔(John Stuart Mill)、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和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在100年前提倡的那样,认为“价值高于手段,喜欢好的,而不是有用的东西”。[34]我们必须考虑未来。必须让民意测验和充满坏消息的无情的新闻报道停止消费我们的不满。必须想出其他的办法,形成新的集体。必须超越这种束缚我们的时代精神,承认我们拥有相同的梦想。
也许到了那时,我们也可以超越自己,重新审视这个世界。我们将看到,以前那种不错的发展仍在欢快地向前迈进。我们将看到,我们生活于一个辉煌的年代,一个饥饿和战争正逐渐减少,人均寿命正急剧飙升,到处一片欣欣向荣的年代。但是我们也将看到,我们—人口中最富有的10%,5%,或者1%—还有多少事情可做。
回归乌托邦
是时候重新思考乌托邦了。
我们需要一颗新的北极星,一幅新的世界地图,地图上重新有一块遥远的未知大陆—“乌托邦”。我指的并不是那种乌托邦狂热分子试图强行向我们灌输的神权政治或五年计划—他们只会使真正的人屈服于狂热的梦想。想想看:“乌托邦”这个词同时有“安乐之乡”和“乌有之乡”的意思。我们需要的,是一些激发我们想象力的另类视野。而我确实认为这样的视野不止一个;毕竟,存在互相冲突的乌托邦,正是民主的生命力所在。
跟往常一样,我们的乌托邦刚开始规模很小。梦想家们在很久以前,便按照自己的节奏为我们铺下了今天文明的基石。西班牙修道士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Bartolomé de Las Casas,1484—1566)便主张拉丁美洲的殖民者与当地居民地位平等,并尝试建立一个人人都过上舒适生活的殖民地。工厂主罗伯特•欧文(Robert Owen,1771—1858)支持英国的工人解放,他付给工人合理的工资,并且严禁体罚,他的棉纺厂经营得非常成功。哲学家约翰•斯图尔特•密尔(John Stuart Mill,1806—1873)甚至相信男女平等。(这也许跟他一半的作品都是由妻子写的有关。)
但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没有这一代代天真的梦想家,我们将仍旧贫穷、饥饿、肮脏、恐惧、愚蠢、病态而丑陋。没有乌托邦,我们将失去方向。并不是说现在有多糟;事实正好相反。但是,假如我们没有任何变得更好的希望,我们的人生将一片荒芜。“人类需要的,不仅仅是为了自身幸福的各种享受,还包括希望、事业和变化。”[35]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曾经这么说过。他在其他地方继续写道:“我们应该期待的,不是一个完美的乌托邦,而是一个活跃着想象力和希望的世界。”[36]
后 记
那么,最后再问一次:怎么才能使乌托邦变为现实?怎么才能接受这些想法并付诸实施?
理想通往现实的道路,一直令我非常着迷。正如普鲁士政治家奥托•冯•俾斯麦(Otto von Bismarck)说的那句名言:“政治是一门‘可能’的艺术。”如果你跟踪华盛顿和威斯敏斯特等地的新闻,这种观点似乎确实没错。但是还存在另一种形式的,更加重要的政治。我说的是大写的政治,不是关于统治,而是关于颠覆。不是关于“可能”的艺术,而是关于变不可能为必然的艺术。
这个政治舞台可以容纳更多的政治家,从垃圾工到银行家,从科学家到鞋匠,从作家到正在读这本书的你。这种政治与那种小写的政治截然相反。当小写的政治一再地重申维持现状时,大写的政治就会随时冲破藩篱,强行逃脱。
奥弗顿之窗
20世纪90年代,美国律师约瑟夫•奥弗顿(Joseph Overton)第一次解释了大写的政治的作用过程。他以一个简单的问题开始: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好点子没有受到重视?
奥弗顿意识到,政治家只要想连任,就不会允许自己的观点看起来过于极端。为了掌权,他们必须将自己的想法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这扇可接受之窗布满了各项经专家批准,经统计部门总结,并有很大机会写进法律的政策。
任何人的思想一旦伸出“奥弗顿之窗”的外面,就注定了坎坷的命运。他们很快会被媒体这个胆小的守窗人贴上“不切实际”或者“荒唐”的标签。比方说,电视就很少播放那些截然不同的观点。脱口秀反而成了一档娱乐节目,让我们没完没了地看同样的人说同样的话。
尽管如此,社会却可以在几十年间发生彻底的改变。因为奥弗顿之窗是可以移动的。实现这一目标的经典策略是,发表一个令人震惊的颠覆性看法,从而使那些不是很极端的观点顿时听起来很明智。换句话说,为了使极端的观点听起来不无道理,你只需再极端一点。
美国的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英国的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以及患有“伊斯兰恐惧症”的荷兰的海尔特•维尔德斯(Geert Wilders),都非常完美地掌握了这门艺术。要不是经常不被当真,他们肯定已将“奥弗顿之窗”拉到了自己的营地。事实上,在经济和文化方面,这个窗口近几十年来一直在向右偏移。随着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消灭了经济上的争论,右翼已同时控制了宗教和移民方面的话语权。
我们正在目睹的是一场发生中的剧变。从历史角度来说,大写的政治向来是左派的专属领地。“直面现实,变不可能为可能!”1968年巴黎示威者喊的口号还回响在我们耳边。结束奴隶制、妇女解放、增加福利—这些进步思想一开始均以疯狂和“荒谬”的面目出现,但是最终都成为大家接受的基本常识。
可是,左派现在似乎已经忘了政治这门艺术。更糟糕的是,许多左翼思想家和政治家试图压制自己队伍中的极端主义思潮,他们一个个都害怕失去选票。这种态度就是我近几年来开始思考的“弱势社会主义”现象。
这是一种国际现象,你可以从全球无数的左翼思想家和他们的思想倾向中,从商会到政党,从专栏作家到大学教授中观察到这一现象。弱势社会主义者认为,新自由主义已经掌握了理智、判断和统计的游戏,留给左派的只剩下情绪了。他们心地善良。弱势社会主义者有太多的同情心,认为现行的政策极为不公。看到福利制度正在崩塌,他们飞跑着冲进来,尽自己所能地施以援手。但是当事态变得严重时,弱势社会主义者却往往倒向对立的一派,接受他们的辩论前提。
“国债已经失控,”他们承认,“但是我们可以制定更多依赖收入的政策。”
“消除贫困需要高昂的费用,”弱势社会主义者理论说,“但这是文明社会的一部分。”
“税收是很高,”他们哀叹,“但每个人都按自己的能力纳税。”
弱势社会主义者忘了,真正的问题不是国债,而是过度扩张的家族和企业。他忘了,消除贫困是一项回报极为丰厚的投资。他还忘了,自始至终银行家和律师都在以垃圾清理工和护士的利益为代价,做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严加管束,同时压制反对的声音,这就是弱势社会主义者唯一的使命。反对私有化,反对体制,反对紧缩。鉴于他们什么都反对,我们不免感到疑惑,弱势社会主义者真正拥护的是什么?
他们经常与社会上不幸的人站在一起:穷人、辍学者、寻求庇护者、残障人士,以及受歧视者。他们公开反对伊斯兰恐惧症、同性恋恐惧症,以及种族歧视。他们着迷于蓝领与白领、贫与富、普通人与极少数人之间越来越大的鸿沟,并徒劳地尝试与早已抛弃他们的选民“再次建立联系”。
但是弱势社会主义者最大的问题不在于他们错了。他们的最大问题是沉闷,像木头一样沉闷。他们没有故事可讲,甚至连讲故事的语言也没有。
而且,左派那些人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输。好像所有的失败、厄运和暴行是为了证明他们一直都是对的。“有一种行动主义,”丽贝卡•苏尼(Rebecca Solnit)在她那本《黑暗中的希望》(Hope in the Dark)中说,“自我标榜的成分多过努力做事的成分。”唐纳德•特朗普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大部分人喜欢站在获胜的一方。(“我们将会赢很多很多,多到你觉得厌倦。”)大部分人都讨厌同情和好心人的家长式作风。
不幸的是,弱势社会主义者已经忘了,左派讲述的应该是一个关于希望和进步的故事。我说的不是那种只能引起少数时髦人士兴趣的故事,这些人读过一些冗长的大部头之后,便兴致勃勃地探讨起“后资本主义”或者“交叉性理论”来。学术左派最大的罪过在于他们已经完全贵族化了,只会用些奇怪的术语,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异常复杂。如果你无法向一名相当聪明的12岁孩子解释你的理想,那可能是你自己的错。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讲给数百万普通人听的故事。
一切始于重新掌握进步的语言。
改革?是的,没错。让我们给金融业来一场彻底的革命。强制银行提高缓冲资本的额度,这样一旦危机再次发生,它们将不会垮台。需要的话,把它们拆分开,这样下次纳税人就不必为“不可能倒闭”的大银行话埋单了。曝光并摧毁所有的避税天堂,让富人把他们该付的钱都掏出来,他们的会计师也可以做些有意义的事。
任人唯贤?努力实现。让每个人最终按照各自的真正贡献获得酬劳。垃圾清理工、护士和教师的工资将大幅提升,而不少说客、律师和银行家的工资将变为负值。如果你想做损害公众利益的事,那么请便,但是你必须为这种特权支付高额的税。
创新?是的,必须进行全面的创新。即使现在,仍有大量的人才在浪费。如果说常春藤联盟(Ivy League)的毕业生以前曾从事科学、公共服务和教育方面的工作,现在他们则更倾向于选择银行、律师事务所,或者谷歌、脸书这类广告推广企业。让我们停下来思考片刻,数十亿美元纳税人的钱被砸在了社会上最聪明的人才身上,目的是让他们学会如何更有效地剥削他人,这么一想你将大吃一惊。
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这一代最优秀的人才将时间和精力加倍投入到时代的最大挑战上,情况将会多么不同。例如,气候变化、人口老化和贫富差距……那将会是真正的创新。[1]
效率?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想一想:在无家可归者身上每投入一美元,都将在医疗保健、治安和诉讼费上收获3倍以上的回报。我们只需想想消除儿童贫困可能产生的效果就好。解决这类问题,比“对付”它们的效果要好得多,而且从长远来看,后者的费用要高很多。
削减保姆式服务?完全正确。让我们取消那些无聊和过分的再就业课程吧(他们实际上是延长失业),让我们停止羞辱和训练那些拿失业救济金的人吧。让我们给每个人发一份基本工资—作为大家的投入资本—从而使我们有能力规划自己的生活。
自由?歌唱吧,姐姐。正如我们所说的,超过1/3的劳动力被他们认为毫无意义的“狗屁工作”给困住了。不久前,我就无聊的工作越来越多这个问题,给几百名咨询师做了一个报告。令我惊讶的是,观众没有发出嘘声。不仅如此,在后来的酒会上,不止一人向我透露,一些高薪但是无足轻重的任务实际上给了他们财务自由,使他们可以做一些利润不高但却更有价值的事情。
这些故事令我想起了那些自由撰稿人,为了有资金做关键的调查工作,他们不得不为自己所鄙视的公司(恰好和他们调查的公司是同一类)做些公关工作。这个世界是不是乱套了?显然,在现代资本主义,我们资助的东西,其实全是……狗屎。
是时候重新定义我们对“工作”的概念了。我呼吁缩短工时,而不是要求那种漫长而无所事事的周末。我在呼吁我们把更多的时间花在那些对我们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几年前,澳大利亚作家布洛妮•韦尔(Bronnie Ware)出版了一本书,名为《临终前最后悔的5件事》(The Top Five Regrets of the Dying),书中描写了她做护士时曾经照顾过的那些病人。[2]你猜答案是什么?没有一个人说他或她希望更关注同事的演示文稿,或者继续讨论共同创造对网络社会造成的破坏。最后悔的一件事是:“我希望有勇气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那种其他人希望我过的生活。”排在第二位的是:“我希望自己没有这么辛苦地工作过。”
无论左派还是右派,我们听到的都是需要更多的工作和就业机会。对大部分政治家和经济学家来说,就业的的确确是个中性词:越多越好。我认为是时候进行一场新的工人运动了。这场运动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争取更多的就业机会和更高的工资,更重要的是,为了争取有内在价值的工作。然后我们就会发现,一旦我们在乏味的营销、愚蠢的管理,以及害人的谎话上多花时间,失业率就会上升,而一旦我们在那些实现自我价值的事情上多花时间,失业率就会下降。
最后两条建议
弱势社会主义者必须停止在道德优越感和过时的观念中放纵自己。每个自认为进步的人应该不仅仅是能量的灯塔,还应该是思想的灯塔,不仅仅是愤怒的灯塔,还应该是希望的灯塔,并同等地看待道德标准和强行推销。说到底,弱势社会主义者缺乏的是政治变革最关键的一个因素:坚信有更好的方法。坚信乌托邦实际上触手可及。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学会大写的政治是件易事。正好相反。第一个也是最大的障碍在于认真地对待这件事。这是过去三年我为普遍基本收入、缩短工时和消除贫困辩护时的亲身经历。不断地有人告诉我这些观点不现实,我们负担不起,或者愚蠢至极。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的所谓不够务实其实和我推理中的真正缺陷没有任何关系。把我的观点称为“不现实”仅仅是一种简单的说法,真正的意思是它们不符合现实。让他们住口的最好方法是使他们觉得自己很蠢。这种方法甚至好过审查制度,因为几乎可以保证他们都闭口不言。
我刚开始写文章介绍基本收入的时候,大部分人从未听说过这个词。但是现在,仅仅过了几年,这个观点已经非常普及。芬兰和加拿大都已宣布进行大量的实验。硅谷也在大踏步跟上。“直接给”(我们在第二章提到的一个公益组织)正在肯尼亚大范围开展关于基本收入的研究。而在我的祖国荷兰,至少20个城市已经将基本收入计划付诸行动。
引发这股突如其来的兴趣的,是2016年6月5日瑞士举行的全民公投。5年前也许只有几百个瑞士人知道什么是基本收入,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当然,这个提议遭到了大比分否决,但是我们别忘了,1959年,瑞士人同样以大比分否决了另一项奇怪的乌托邦式提议:妇女的选举权。等到1971年进行第二次公投时,大部分瑞士人都改投了赞成票。
我的观点是:瑞士的公投并不是讨论的结束,而是开始。自从本书在荷兰初版以来,我已经在巴黎、蒙特利尔、纽约、都柏林和伦敦讨论过这件事。每到一处我都遇到了对基本收入非常狂热的人,他们热情的原因完全相同。自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英国退出欧盟,以及特朗普时代的来临,越来越多的人渴望排外和不平等的问题能够得到真正彻底的解决。他们渴望一幅崭新的世界地图。渴望获得新的希望。简而言之,渴望一个新的乌托邦。
因此,最后,我想向每一个准备将本书的观点付诸实施的人提最后两条建议。第一条,要知道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有很多很多。我遇到过无数的读者,他们告诉我,虽然他们绝对相信本书的观点,但是他们认为这个世界腐朽而贪婪,简直糟糕透了。我回答他们:关掉电视,看看周围,并组织起来。大部分人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真的。
我的第二条建议是,脸皮要厚。不要让任何人对你指手画脚。如果我们想改变世界,就需要不切实际,不讲理,和不可理喻。记住:那些呼吁废除奴隶制、争取妇女选举权和同性婚姻合法化的人,也曾经一度被视为疯子。只有历史才能证明他们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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