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220099946
辑 将空调关小一点
大师/3
种树小记/6
足球记/11
果酱/36
岛上/72
椅子/98
挪动/134
将空调关小一点/162
第二辑 偏见东京
怀念希尼/197
在哥伦比亚的麦德林/206
京都记/220
偏见东京/243
诺地卡记/298
第三辑 自行车
昙花/349
茶三水四/353
黄山教堂/358
登泰山记/362
古茶山贺开小记/372
清明扫墓记/382
自行车/389
盐津的蜂蜜/398
黑河散记/410
大地深处/424
何以为文?(代自序)
于 坚
20世纪以来,散文一再被低估,到20世纪末,竟有“轻骑兵”之说。
散文是一种基本的写作,从小学生的作文到《论语》《左传》……它民族也是如此,《圣经》就是散文集。
尤其在汉语中,一切写作都自文发端,甲骨上的铭文就是散文。散文就是写一切。感觉、时间、事件、观点,记录,叙述、思辨、感叹,兴观群怨,迩远,多识……写一切。
诗有两层含义,兴观群怨,迩远,多识,这里说的诗,是一切文的核心。另一层指分行形式。初的文,其间杂有后来在形式上独立的诗、小说、戏剧甚至绘画。
文在开始的时候,散乱无章,怎么都行,只是要说出、记下。“文,错画也”。
比如,“癸卯卜:今日雨?其自西来雨?其自东来雨?其自北来雨?其自南来雨?”(郭沫若《卜辞通纂》第375片)。这就是散文。卜辞早于《诗经》。
散文就是文。散文是写作走向专科化后出现的名字。诗这个字也是后来出现的。小说、戏剧更晚。
文是道法自然,天人合一这种世界观的产物。“大块假我以文章”,(李白)大块是混沌的,不分的,触类旁通。所以杂乱无章是文的本源性的章法。
形散而神不散,神是什么,元亨利贞。《说文解字》:章,乐竟为一章。元亨利贞,起承转合,是为竟。《礼记·乐记》:“乐者,天地之和也。夫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饰喜,就是文。所以苏轼在《答谢师民》书中说写作要“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他指的不仅是分行的诗而是“所示书教及诗赋杂文”——一切。
文就是以文照亮精神世界的黑暗,饰喜,就是文明。为世界文身,以文明之。文不是分类的写作。写一切,文是动词,也是名词。文是写作的根基,文来自远古与诸神沟通的祭祀,“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毛诗序》)——就是文。文是对身体的解放,人从物的黑暗世界去蔽,立心,成为“仁者人也”。修辞立其诚,文是对人的解放,立心,对人的理解、阐释。“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孔子早就告诫,文是自由,也是束缚。
存在未经过文,就不是人的存在。仁者人也。文就是将仁置于世界中。
文是开端的写作,也是终极的写作。
古人理解的文与今天不同,文是一种“此在”(海德格尔语)。
人通过文的出场,在世。
人通过文才成其为人。
在很长的时间里,中国的写作就是文,李白、杜甫、苏轼都是伟大的文人。
文是祖国古老的写作。
何以为文?在20世纪的写作中晦暗不明,
文在我们时代隐匿在黑暗里,文人声名狼藉。
文与人分裂。文成为专业技术,不仁愈演愈烈。
重返文。今天看起来有点不可思议。
这几天在读《左传》,真是高妙之极。例如:
“北戎伐齐,齐使乞师于郑。郑大子忽帅师救齐。六月,大败戎师,获其二帅大良、少良,甲首三百,以献于齐。于是诸侯之大夫戍齐,齐人馈之饩,使鲁为其班,后郑。郑忽以其有功也,怒,故有郎之师。”
“公之未昏于齐也,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太子忽。太子忽辞,人问其故,太子曰:‘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诗》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国何为?’君子曰:‘善自为谋。’及其败戎师也,齐侯又请妻之,固辞。人问其故,太子曰:‘无事于齐,吾犹不敢。今以君命奔齐之急,而受室以归,是以师昏也。民其谓我何?’遂辞诸郑伯。”
有故事,有记叙,有诗,有论,有抒情,这就是散文。
更重要的是“修辞立其诚”“遂辞诸郑伯。”诚也!
此书,是我近几年的散文集,泥沙俱下,内在的冲动,来自这种思考:
何以为文?
2016年11月3日
京都记
我从东京乘10点50分的新干线前往京都。有座位号的票是13200日元,将在1点10分到达。东京的朋友说,在京都停车的时间只有两分钟,就有些忐忑,中国生活的经验,那时候车厢里全是慌忙取过行旅夺路而去的人,也许就因为互不相让而挤在过道上耽误了下车。我带着一只箱子、一个提包、一个背包,如何了得啊。但上了车,发现行旅架并不能放大型的箱子,而大家也不把箱子放在自己的座位旁边,死死守着,而是集中放在车厢口,那里有一个专门放大型行旅的架子。下车的时候再去取,车停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跑去看是不是有人带走自己的箱子,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放在那里的箱子并不多,两三个而已,很少有人进行我这样大辎重的旅行,乘客大多只是带着一只公文包,提一个纸盒子而已。起初我不知道那纸盒子是什么,后来才知道那是便当,就是日式快餐,便当打开,几个格子里装着米饭团、生鱼片、鸡蛋羹、生菜。大部分人西装笔挺,吃便当的方式也差不多,滴水不漏,低头各自吃尽,然后将盒子收进塑料袋,送到垃圾箱去。绝没有杯盘狼藉的情况,也没有人说话,列车奔驰,只听得见列车撕开空气时产生的巨大摩擦声。我已经是第二次乘坐新干线,从来没有听到谁高谈阔论,或者躺倒歪斜彻底放松,大家多就是彬彬有礼地小寐一下或者看书看手机短信看电脑,风景是没法欣赏的,速度太快,一闪即逝。一眼看去,车厢就像一个大公司的工作间,新干线完全是一趟工作快车,没有丝毫的旅游气氛。列车的滚动条屏里精确地告诉乘客这是开向某地的某次列车,途经哪几个站,洗手间在第几个车厢。之后就滚动简要新闻,我看得懂这些汉字:物流、億、販、技術、知、住友銀行、逮捕,以及一个调查,中学生可以在07秒内记住9个数字。坐在我旁边的男子已经吃完便当,看了一眼手机,很礼貌地睡去,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秃顶、西装、黑色领带、戴眼镜,黑皮鞋擦得雪亮,就像两辆拴在脚踝上的微型丰田轿车。
在公元794年到1869年之间,京都是日本的首都,叫作“平安京”。持续了1075年的首都,够平安的了,这是日本历史的特征,很少曲折,不像中国历史这样巨大的动荡,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许多人给我说,京都如何的古老,如何的就是唐代中国长安的缩影。一路上我总是想着长安的样子,许多诗句涌现出来,“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播音器里响起了日语,那是报道一个车站就要到了,已经一点钟了,从时间上看,这个站到的应该就是京都,但我看见窗子外面只是一片原始的水泥森林,一直排开到遥远天空的尽头,哪有半点长安的影子,迟疑片刻,飞快地收拾,然后向着车厢口奔去,拖出箱子,我奇怪地以为全车人都是到京都去的,并没有其他人下车,唯我而已,我肯定已经成为这一路下车者中动静的一位。是不是长安先不管了,我必须在这个叫京都的站下车。
我立即进入了一个超现实的车间之类的地方,幻觉这建筑中还在进行电焊,弧光闪闪,其实它已经完成了十多年,依然是焕然一新,就像昨天刚刚落成。巨大的弧形台阶和银白色的金属电梯从高处像瀑布一样流下,上面站着木偶般的人类,令我头晕目眩,惊愕不已。京都车站是一个巨大的电镀过的闪着微光的钢材交错的建筑。内部有峡谷般的空间,似乎是一只恐龙的骨骼,它的肚子通了几个大窟窿,可以看见天空。或者横着的埃菲尔铁塔,结构就像M·C·埃舍尔画的迷宫。我立即被带进一架电梯,在钢铁的捆绑中升向高处,出来的时候穿过不锈钢编织成的隧道,推开一道道玻璃门,仿佛是在世界的矿井中工作的矿工。隧道附近的玻璃门后面是百货公司、商店、美容厅、咖啡室,塑胶制造的模特儿在橱窗里微笑着。后,一系列玻璃门在身后晃着,我被带进一个叫作拉面小路的馆子里坐下,少顷,一大碗热腾腾的日式拉面就端过来了,相当好吃。这钢铁恐龙的内部居然藏着一碗拉面。窗子外面,有座高举着一个圆球的塔,那是全日本都知道的京都塔。
京都车站是日本规模的车站,设计者是原广司。京都被誉为通向日本历史的大门。当年,车站设计方案的招标活动非常隆重,举行了国际竞赛。1991年5月,竞赛结果发布,原广司的方案被评为秀方案并实施。原广司认为,今日的京都依然清晰地保留着1200年前平安京时代的城市形态,其历史的一个重要内容是城市地理特征。他的方案意图表达地理上的、作为城市通向“历史之门”的聚集场所。车站的建筑设计,如果仅仅满足基本交通功能是不够的,它更应该与城市设计紧密结合,以它为载体,创造出城市公共空间,具有影响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能量。
车站占地38076m2,总建筑面积237689m2,地上16层,地下3层,除了地铁车站和火车站外还包含了百货公司、购物中心、文化中心、博物馆、旅馆、地区政府办事处以及一座大型立体停车库。用于车站的面积仅占总面积的1/20。此外,还有大量室外、半室外的公共活动空间。整个建筑内各类电梯就有148台,相当于京都每年申请设置电梯总数的30%。
车站的大厅进深27m,处达60m,横向宽470m,呈两端高、中间低的谷状,顶部覆以曲面的金属网架和玻璃,进入大厅,人们会看到玻璃上面京都的天空。建筑师意图表现“境界存在,同时也不存在”的日本传统美学理念。这个车站建成后的调查显示,多数京都人对车站的设计持有异议,认为车站太巨大了,尺度和形式不适合京都。日本著名的城市设计专家西村幸夫说:“我个人不喜欢这个车站,可是如果制造出一个传统的楼阁,也不一定是的答案。在古时候,没有这么大的车站,用传统的材料不可能做这么大的一个车站。如果我们假装材料是木头的,其实还是假的。所以你如果只是想复制传统的建筑样式,这好像并不是一个正确的答案。”车站如今成了日本著名的旅游观光景点,受到年轻人的喜爱。车站内坡型的楼梯成为京都年轻人聚集约会的场所。人们在车站内看不到列车,有些不知情者进来购物,吃喝玩耍一天,还不知道这是一个车站。
刚到京都,就撞上这样一个钢铁工厂般的庞然大物,令我晕头转向,很是失落,我本以为我将摆脱物质主义的东京,以一种古代的方式进入古老的日本。后来稍事休息,我再次参观了京都车站,它确实有强烈的震撼力,它给我的感受是空间上的勃勃野心而缺乏时间的深度,这是未来主义的建筑,与古老温和的京都格格不入。也许原广司的寓意是整体上的,但玻璃、钢材、冰冷的大理石组成的建筑材料,大量的几何型结构以及密密麻麻的线条将其深刻的寓意解构了,一个不知情的日本朋友竟告诉我说车站可能是法国人设计的。京都车站给我一种被捆绑于飞向未来的宇宙飞船中的感觉,尤其是它的上半部,那些通向天空的线条、尺寸精确的大门、孤独运转着的电梯、光滑的平台、抽象呆板的塑钢雕塑,灰冷、荒凉、冷漠、杳无人迹,人类的未来,我走了一个上午,只碰到穿着工作服正在擦洗电梯的清洁工和一两个幽灵般的过客。
离开京都车站,才发现京都并没有那么夸张,气氛温和安静,高楼大厦之间也夹杂着了古老的街道和寺院,有些地方还是成片的。古老的街道,但说不上那是日本式的还是西方式的,风格含糊。一条河自南向北穿过城市,那是著名的鸭川,看起来水是清澈的,一些鸟在洗澡,河岸上有宽阔的大堤,日本朋友告诉我,这里每年都要搞“鸭川川床”的活动。“鸭川川床”就是在鸭川河岸上的纳凉平台。夏天开始的时候,在鸭川西岸上,临川的先斗町的各家餐馆就向河面搭起纳凉床,点起古式的提灯。人们躺在岸上,眺望东山,饮酒唱歌睡觉。
我住在花见小道的家庭式旅馆,紫旅馆。这是半个月前在日本的朋友通过互联网帮我预定的,只有两天的空位,两天后,我得搬到另一个旅馆。这一代是老街区,歌舞伎聚集的地区,旅游热点,旅馆价格比较贵,一个房间每天9000日元,包早餐。虽然是9000日元,但是一个房间,你可以一个人住,也可以一家子住。顺着四条通向东,这是一条两旁都是回廊的商业大街,有19世纪的氛围,只是街上的人很少有穿和服的。转进花见小路,就进入了京都传统的街区,都是深色的两层木楼房,一楼大都是酒吧、餐馆、咖啡店的门面。下午,所有的门都关着,像是休息日,其实都在营业。后来我发现,日本的街道上没有中国那种街道上的生活,在中国,生活从房屋里蔓延到街道上,人们在那里聊天、吃饭、洗衣服、养花,玩麻将,尤其是在次要的街道,街道只是家具和日常生活之间的过道。冷清无人关着门的街道是很不吉利的,没有人气。在日本,街道只是用来交通,生活在屋内进行,因此街道总是很安静、冷清。
从第三个小巷进去,远远地就看见了挂在木阁楼上的“紫”字,写得龙飞凤舞。也是两层的楼房,按了门铃,拉门犹豫不决地被撕开了,就像日语,这种语言的一句话只在后的时刻你才知道它的意思是要肯定还是否定。一个笑容满面的老婆婆弯腰垂手站在门口,她就是旅店的女主人吉田绫子,也是的服务生。进门是一个两平方米的小天井,角落里摆着一盆植物,天井边是一个铺着席子的台,客人在这里就要脱鞋,换了拖鞋再进。一楼是浴室、厨房和主人的卧室,后面还有个稍大的天井,里面有水缸和一个神龛、一点植物,盆景般的小天井。主要的客房在二楼,三个房间和一个卫生间。有的房间门口放着拖鞋,这意味着里面有人。我的房间大约七八平方米,床是榻榻米式的,干净的被单上放着一套和服。榻榻米的功能就是睡觉,这样的贴着地面是否意味着不安全感?榻榻米没有上床下床这样的含义。住这样的房间,你得学会整日盘腿,站着是很不方便的。有两处窗子,一处向着别家的瓦,一处向着街道。
吉田绫子66岁,有两个儿子,嫁到这家后就一直跟着丈夫开旅馆,算起来也是三四十年了。她的听觉非常灵敏,只要听就知道客人需要什么,在做什么。她为我放好了洗澡水,请我去沐浴。浴室是公用的,总是吉田绫子放好洗澡水,再请客人去沐浴。晚上回来的时候绫子问我,早餐几点用,我犹豫了一下,说七点到八点之间吧,她说,那就折中一下,七点半吧。我后来发现,明治维新以来以德国为榜样的日本,时间观念已经非常精确,不戴手表、看日头估计时间已经无法生活了。我看到公共汽车站的时刻表,每趟车的抵达时间精确到分。奔波一天,我本来准备睡个自然醒,然后睡眼惺忪地迷糊一下再吃早餐的,现在却紧张起来,想到7点半必须吃早餐,竟有点难以入寐了。七点二十五,房间里已经飘起煎鱼的香味,电话响了,绫子咕噜一阵,我猜意思是吃早餐的时间到了,还来不及衣冠楚楚,她已经敲敲拉门,抬着一盘食物,跪着进来了,将一碟碟食物摆好在比榻榻米式略高的矮桌子上,每样食物都是一小碟或者一小盅,刚好可以摆满一只盘子,这样的配置绝不是让你大吃大喝铺张浪费,吃饱而已。食物包括,一罐米饭,一碟渍物(泡菜),一块煎鱼,旁边配了一片红叶(好看而已,不可吃的)、一只冷鸡蛋、一盅豆腐汤、一壶茶。摆好,吉田绫子悄然退去。次日的早餐,只有米饭不变,其他都换了。
旅馆周围很安静,街道的尽头是一个禅寺,偶尔有汽车猛烈发动,然后一切归于寂静,我打开向着小巷的窗子,从来没有看到人。有邻居来拜访绫子,是来向她借被子的,看来也是开旅店的。有一天出门时看见吉田绫子的丈夫,老人家,鞠躬,然后就不见了。拉门锁起来,房间就消失了,看起来只是没有房间的过道。知道那是房间,是因为房间的门口有时候放着拖鞋,两双的、三双的,有时候一双都不见了。拉门将房间隐匿起来,每个人都藏在自己的格子中。放在门口的拖鞋是一个符号,表示里面有人,但里面是谁是不知道的,拖鞋都是一样的。而在中国,门就意味着住在里面的人的地位、尊卑。现代的兵营式建筑弱化了这一点,但只要可能,门一定会有暗示性。家庭旅舍并没有供客人交流的客厅之类的地方,在中国,家庭旅馆的话,大家可以在客厅里看电视,一起聊天,并参与店主人的家庭活动,比如帮他做饭。就是大宾馆,也给人似乎知道别的房间里在做什么的感觉。有些旅客的门大开着,电视的声音传到过道上。开会的时候就更热闹了,那一段的过道上的门都开着,男女同志彼此在房间里串来串去。紫,温暖、舒适,但是很隔绝、孤独、神秘、互不相干。
京都从794年成为日本的首都,初名为“平安京”。古代京都仿造的是长安和洛阳的模式,以朱雀大路为中心(宽度约85m)分为左京、右京两区。南北约52km,东西约47km。那时候拥有15万人口,现在已经有1469472人(2005年的数据。如此精确的人口数据,在中国是永远统计不出来的)。天皇居住在京都的北部,那里也是政府机关。京都是明治维新以前日本政治的中心。以天皇为首,贵族、官员、武士等都生活在这里。周边地区是政府官员的官邸,宅院井然有序,形成官邸街。古代的记载说,京都“柳树与樱花交错种植,如锦如缎”。到11世纪和12世纪之间,平安京才被称为京都。中世纪的京都,市民社会非常发达,已经作为商业都市发展成日本的都市。在17世纪末,东京的西阵地区已经成为世界知名的纺织业中心之一。明治时代由于政治原因,日本首都迁往东京,京都市民的抗议游行也没能阻止天皇的迁移,皇室贵族、有经济实力的市民,也陆续迁离了东京。
1944年夏天,建筑学家梁思成先生担任中国战区文物保护委员会副主任,盟军司令部请梁思成提供了中国日占区需要保护的文物清单和地图,梁思成同时建议盟军对日本的两个城市,京都和奈良也加以保护,由于梁思成的嘱托,盟军没有轰炸京都和奈良。
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日本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法案,将京都历史风土区和景观地区加以护理,并对建筑物高度进行限制,除市中心区域外,大部分地区都控制在20米以下。许多区域保留传统木结构房屋,只是全部进行了防火防震的改造。京都没有机场,地下铁路也只有两条。京都的建筑混杂着历史上的各种风格,看起来已经不那么浑然一体了。从花见小道一带的木结构的传统民居到京都车站的钢结构后现代建筑,京都给人一种魔幻的感受。
据说京都有四千多个神社,寺院有两千家以上。在日本总共有82万多个神社,平均每1 500个人就有一座神社。据日本文部省前些年的调查统计,日本信仰各种宗教的人近22亿,超过了总人口数,因为日本民众中有不少具有双重或多重的宗教信仰,其中神道教信仰者有一亿多人,佛教信仰者有九千多万人。在公元5世纪的时候,中国已经盛行儒教,而日本依然是一个许多氏族和部落组成的原始社会,没有文字,部落由酋长统治。神道教起源于氏族社会对自然力量的崇拜,以万物有灵论为基础,崇拜的是神灵化的万物。古代日本人相信天上的神明会降落在大木、巨岩或高山上,并镇守着它们。从高山、大树、奇石、瀑布、海洋、田地、太阳、火、雷、各种动物到祖先的魂灵,都可以成为祭祀崇拜的对象,日本有“八百万神”之说。很多神社供奉的是土地神。泛神崇拜是任何地方古代社会的特征,但日本却保存到今天。公元5至8世纪日本吸收中国儒家与佛教学说后,佛教渐渐形成较为完整的体系。明治维新(1868年)前佛教盛行,神道教只处于依附地位。明治维新后日本政府为了巩固王权,兴起废佛毁释运动,许多原始宗教也遭到镇压。将神道教加以体系化的改造,尊为国教,成为国家神道。神道教是日本独有的宗教。神道教成为国家工具的同时,许多原始信仰依然保存下来。但今天在日本,神灵崇拜已经有着很现实的唯物目的,商业的、职业的,升学什么的。在清水寺的时候,我花一百日元求了一个签,这个签是与某月某日生的人有关,上面的签语明确具体直接,而且分类,希望如何、结婚如何、健康如何、出入如何、诉讼如何、生孩子如何、考试如何、就业如何,等等,例如生孩子,直接就说如果生的话就是男孩。在中国,签语如果很具体明确的话,是不被信任的,寺院里的签上写着的都是朦胧诗,意义晦涩,求签者就是抽到上上吉的签,也不意味着吉祥如意的事就会很明确地告诉你,个人的领悟是很重要的。在京都,魔幻的感受莫过于,在用高科技产品装饰起来的现代化大公司旁边,藏着矮小寒碜的神社,里面供奉着穿古代衣服的神灵,祭祀的方法也是千年延续下来的古法。西装革履前往公司履职的职员目不斜视地匆匆走过,它们之间没有丝毫历史联系性,时间不存在,只是些并列着的空间。明治维新以后,日本其实已经成为迷信科学的社会,东京大学的博士佐藤告诉我,迷信鬼神的人通常会被视为怪人。虽然有那么多宗教信仰者,但大多数人都受过西方科学知识的高等教育,真正迷信鬼神的人并不多,宗教并非生活的支配性力量,只是文化和习俗而已。
花见小道是京都艺伎较集中的地区,街上经常可以碰到。她们引人注目,浓妆艳抹,穿着木屐,姗姗而行,看起来就像唐朝的美人,害羞似的穿过街心,消失在某扇拉门后面。日本艺伎产生于17世纪的东京和大阪。初的艺妓都是男子,他们在妓院和娱乐场所以表演舞蹈和乐器为生。18世纪中叶,艺伎职业渐渐被女性取代。艺伎的服务并没有什么色情内容,服侍客人餐饮,陪客人聊天,也在宴席上以舞蹈、乐曲、乐器等表演助兴。她们并非公然的妓女,但角色暧昧也是难免的,这种暧昧是男权社会造成的,卖唱卖笑卖艺被男子们想当然地认为也卖身。在江户时代,花见小路一代有艺伎服务的茶室多达700间,艺伎有3000人。现在没那么多了,只有100名左右。日本全国现有的艺伎也不过数百人,相当稀奇,一出现在街头就有许多旅游者指指点点,像是古代遗留下来的稀有动物。在京都,找一名艺妓陪一个小时的费用是每名客人500美元。有个叫岩崎峰子的艺伎曾在花见小路上生活过二十多年,2002年,她在美国出版了《艺伎,一种生活》,此书现已畅销17个国家。她说,写这本书是想告诉人们:艺伎是日本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是女性自立的职业,而不是外界有人误解的“娼妇”。
花见小道不远就是东山。那山上有神社、寺院和古老的街区,是京都的旅游热点之一。时值深秋,日本南方正是万山红遍的时候,许多人专程赶到京都来看红叶。远远望去,红色的山冈确实很美,但不太自然,树种好像是搭配过的,颜色美丽的树木被有选择地成片种植,形成了强烈的效果。日本历史上曾经大量砍伐森林,后来又重新种植,生态恢复得很好,但在恢复的时候,也许就有了许多人为的因素,根据审美和利用对植物进行了选择。从前看日本画家东山魁夷的画,感觉日本的风景很整齐,也许就是自然被人为地设计过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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