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大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229030742
误读魏晋胭脂色,细数那些史书着墨不多的风华女子!
经历千年,那些红颜,已经芳华落尽,
岁月堪伤,她们都曾有自己的素年锦时!
临水照花,如今谁又是谁的倒影?
天涯煮酒论史才女林素微
带你领略魏晋红颜的绝代风华!
汉魏南北朝是中国历*为动荡的年代之一,在这处处金戈铁马的乱世里,女子的命运愈加不能为自己所掌握,只能在男人们的征服与溃败中辗转流离。马踏花钿,血点绛唇,漫天硝烟掩去了过人的美貌与才华,偶尔在为帝王将相们书写的史书里留下几抹淡淡的胭脂色,成为千秋功过最绮丽的注脚。
作者选择了这个年代具有代表性的九位红颜,从浩若烟海的典籍中关于她们的寥寥数语中探寻这些女子的轨迹,以现代人的视角与一颗玲珑女儿心去揣测她们曾经有过的闺阁情怀,用唯美的文笔勾画出这些风云变幻背后隐隐可见的倩影,字里行间尽是汉魏风华,将那段跌宕起伏的历史演绎得回肠荡气。
若相惜——晋武帝左贵妃左棻
她没有颠倒众生的相貌,没有强大到可以作为后盾的娘家,亦没有染指朝政的野心。她有的,是一只运转自如的笔,一双察物入微的眼。这是她,在彼时,唯一的依恃。
一捻红——晋武帝胡贵嫔胡芳
这是锦绣的战场,虽然,没有硝烟。在竞争已经达到白热化的后宫,胡芳的行事就显得异常简静。因为无欲,无求,所以,无所畏惧。
忆王孙——北齐神武帝娄后娄昭君
假如这世上真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让时间倒流,岁月凝止,一个人可以沿着一条幽秘的隧道一步一步地走回过去的时光里去,那么娄昭君最先回到的,一定是老家所在的那座代北的城池——就是在那里,她初次遇见高欢。
满庭芳——北齐武成帝胡皇后
人的一生,若没有好的开始,以后,便再也好不起来。
一个人,若是对爱失望,便会沉溺于欲。宛若春雷炸响,潜藏于内心深处的欲望,从惊悸中探出头来。从此,日复一日,疯狂地滋长。
忍泪吟——北齐文宣帝皇后李祖娥
女人的美貌,向来便是一体之两面,能给她带来令人眼红的机会,也有可能招来祸患。对于李祖娥来说,她在规避灾难上下的功夫,远大于攫取机会。
横塘路——北齐后主皇后穆黄花
这女子后来怎样,史书中轻轻略过。我们只知道,在北齐的后宫里,曾经有一个女人,挣扎过,算计过,得意过,也伤心过,失望过。
那个女子,夹在历史的断层之中,静静风干,如她的名字一般,已成昨日黄花!
念奴娇——北齐后主淑妃冯小怜
虽蒙今日宠,犹忆昔时怜。
欲知心断绝,应看膝上弦。
她比任何人都更真切地知道,那个人,对自己是真心,那些好,也都是真的。可是,她只能选择辜负,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燕归来——举案齐眉的孟光
这场婚礼,对孟光来说,意义尤为深远:如同,你已经背靠悬崖,后无退路,前有追兵,就在濒临绝境的刹那,一根救命的绳索从天而降,不可思议地,你发现自己得救了。
青云怨——被误解了的朱买臣之妻
前尘往事事细细碎碎浮上心头,原来,自己曾经珍之重之的一切,是如此地经不起推敲。不是不悲哀的。青丝变白,红颜已褪,近乎大半生的时间,只证明了一件事,她和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错。
若相惜——晋武帝左贵妃左棻
一
《三都赋》一出,洛阳为之纸贵。自此,左思的才名,海内皆知。
其妹左棻,虽不若左思知名,可是,在西晋的文坛上,这对兄妹,如同今日倪匡和亦舒之于香港,都是不世出的奇葩。上帝造人的时候,真是慝也偏向,他让文曲星的光芒,两次照临同一家。
左棻不美,左氏亦非名门,照说这样的女子,本没有进宫的机会。那时候,后宫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广集民间的秀女,采择其中姿首出众的,备位后宫。左棻的样貌,可能在海选阶段,就被刷下去了,岂有机会得见天颜。
可是,她好学善思,虽是弱龄女子,却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如绝代名伶,一曲惊世。她的文章,虽然素淡,却读后隽永,余香满口。
当时民众的业余文化生活以谈文论道为主,娱乐圈的明星引不起他们的兴趣,他们更愿意追捧文坛上的新星。左棻的才情,在冠盖云集的京华,为人们所津津乐道。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晋武帝司马炎的耳朵里。
司马氏的后宫,鸠集了各式各样的美女,可是,象左棻这样才情出众的,挑来挑去,还真挑不出来一个。
就象那些有收藏癖的人,纵然雕镂精美的博古架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类型的藏品,一旦得知,尚有一种看上去粗陋,实际上品相绝佳的款型还没有纳入自己的囊中,也会日日夜夜,心心念念,心里象猫抓一样的难受。为了使这种遗憾不至于变成遗恨,晋武帝一纸诏书,宣左棻入宫,拜为修仪。
左棻入宫,一荣俱荣,她的父母、兄长,举家从山东迁至洛阳。
同皇室攀亲,对左氏这样的寒族来说,是一种荣耀。因着这个机遇,左思被擢为秘书郎,后来,又跻身“二十四友”,为当时炙手可热的外戚贾谧讲《汉书》,也算进入权力中心层了。
左棻自己,恐怕也是心中窃喜——古往今来的文人,大多嗟叹怀才而不遇,所谓恨无知音赏,弦断有谁听?她是有很多粉丝不假,可是,那些人中又有几个真正懂得她诗文中的雅意呢?大多是趋从时风,跟着瞎起哄罢了。
虽然是女子,同大多数的文人一样,她太渴望有一个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人了。晋武帝的诏书,在某一段时间,让她误以为,冥冥中有上天安排,令她邂逅了这样一个知音。而且,这个知音,还是当今的圣上。别的不论,单是在虚荣心上,也是一种满足吧。
无论是谁,都有理由相信,自己今后的生活,必是柔情蜜意,你侬我侬——一段绝世的恋曲,如同蝶翼,即将在京华烟云中,徐徐展开。左棻久居深闺,她的阅读经验虽比同龄的女子要多,可是,她的人生阅历,还远远没有开始。那么,无论她怎样瞻望自己的未来,都不算过分吧。
可是,并不是每个李清赵,都有一个赵明诚等在那里,就如同,并不是每一个杨绛,都能配给钱钟书。进宫不久,左棻便发现,自己当初的浪漫怀想,是多么大的一个错误。
史书中说:左棻姿陋无宠。属于她的日子,还没开始,便已结束。
后宫的美人多如牛毛,皇上的雨露有限,那润泽,论不到她。
二
说到这里,似乎有必要考察一下,左棻的相貌,在当时的社会,究竟是一个什么水准。对此,史书中仅一笔带过,含含混混,语焉不详。要知道,后宫里的女人,都是选美大赛中的胜出者,如果以她们作为参照,那么一般的女人都得找块砖头撞死,而且,左棻也没有画像流传下来,想要给这女子的样貌一个相对明晰的定位,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左棻相貌虽不好说,她的哥哥——左思却有据可查。据说,当时的美男子潘安姿容婉妙,粉丝多多,他乘车出游时,崇拜者纷纷往他的车上投掷时鲜的水果,掷果盈车,以表达自己的爱悦。左思听说了这件事,也效法潘安,乘车游遨,可是,没吸引来妙龄女子不说,反倒引来一群老太太,这些老太太也不给左思面子,纷纷朝他吐唾沫,结果左思挂了一脸唾沫星子,委顿而返。在形容左思的相貌时,《世说新语》这个魏晋南北朝时期著名的八卦杂志用了五个字:“左太冲丑绝”!一个人能丑到登峰造极,且为众人唾弃的地步,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兄妹俱秉父母之体,继承了大致相同的遗传基因。左棻就是比自己的兄长好看,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在当时的社会里,姿貌可能尚在中人之下,这还是往好了说。当然,也不能太难看,若是真象她兄弟左思那样,活生生的一个无盐女再世,估计晋武帝就是再爱才,也鼓不起勇气把她招到宫里去。
所以,我总是怀着小人之心揣测,左氏兄妹的才情,在魏晋那个畸重风度与姿貌的社会里,是不是硬逼出来的。在当时,人们推崇的是姿容如玉,风神俊朗,风度翩翩,望之若仙的人物。倘有美男或美女横空出世,即便胸无点墨,不学无术,人们也会疯狂地追捧。左棻与左思,生在当时,是生而不幸。由于先天的不足,没有动人的姿容可供瞻仰,出于一种不甘人后的补偿心理,他们只能在增益学识和才艺上做文章。
左思少年时曾学书法和鼓琴,皆不成。就是那首闹得洛阳纸贵,造纸厂老板盆满钵满的《三都赋》,也是穷十年之功才写就的。可见他不是那种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天才型诗人。左棻是否有文艺方面的天赋,现在还不好说,由后来她经常受诏写宴会和悼亡之类的应景文章来看,恐怕不象她老哥那样,是个两句三年得,一语泪先流的慢热型写手。
道理很简单,宴会上众目睽睽,众口喧喧,大家都停杯待箸,等你的文章佐餐呢,你要是半天才鼓捣出来一句,难道想把大家生生饿死?悼亡之作更是如此,生人等得,死人等不得。所以,不论质量,左棻的作文速度,比哥哥肯定要快上许多。
不知道别人能从这里面看出什么,我看到的是,左氏兄妹不甘平庸,向命运发起的挑战与冲锋。
——人生只有一次,为什么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活得漂亮些!?
左棻得入晋廷,完全得益于她在写诗作文方面的盛名。那个时代不象现在,美女作家多如牛毛,在大街上随便扔一块砖头,也能砸着好几个。西晋文坛上纵横捭阖的基本上都是男子,广大女同胞大多老老实实地呆在閫内操持家务,是故,左棻的横空出世,立刻引起了人们极大关注。这其中,也包括晋武帝司马炎。
西晋社会对男女之别看得不是很严重,但是,好人家的女孩儿还是恪守着世代相传的规矩礼法,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左棻的人隐藏在闺阁之内,文章却在社会上广为流传。人性里的窥视欲,使读者在为那些奇思妙悟拍案叫绝的同时,也在暗暗揣测,是怎样灵秀的女子,才能写出如此动人的诗篇?空间上的阻隔,迫使人们对作者的形象做出种种美妙的构想。左棻越是深居简出,这种构想和猜测便愈狂热。也难怪,他们那时候似乎还不知道见面不如闻名这句话。
晋武帝似乎也中了这种狂想的毒,证据便是发布了一道诏书,将左棻接进宫去。
孔老夫子云: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由此看来,还是男人了解男人。晋武帝将左棻弄进宫里之后,把玩个三五日,新鲜劲也就过去了。除了资深美女皇后杨艳和野蛮女友贵嫔胡芳以外,还有有那么多的倾城名花争先恐后地等着他的临幸呢,他要去哪个妃子那里,还得乘着羊车,由天意来决定。哪能在这个相貌平平的小女子身边耽搁太久呢!再者说,既然进了宫,就是他的所有物,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还怕她飞了不成。
左棻文章是写得不错,这一点连晋武帝本人也不能否认。但是,兴许是书读得太多,这女子一举一动都要有个招式,不解风情,不屑情挑,沉闷而无趣。道德文章他在朝堂上见得多了,退了朝是私人娱乐时间,此时,他需要的是活色生香的解语花,而不是一脑门子官司的女学究。
钱钟书说:女人有女人的聪明,那是一种灵慧妙悟,轻盈活泼得跟她的举动一样。比了这种聪明,才学不过是沉淀渣滓。又说,真聪明的女人绝不用功要做才女,她只巧妙地偷懒。
这几句话,多年以前就已看到,当时颇不以为然,现在想想,真是精辟。就左棻这个个案而言,才学不啻于一把双刃剑,少年成名,给她带来了声誉与机遇,与此同时,也令她与俗世中的幸福渐行渐远。
对晋武帝而言,除此以外,恐怕尚有一点不足为外人道,这女子博学多识,跟她讲话,得分外小心,生怕一个不留意,就露出自己的“小”来。后宫的粉黛,远远超过三千,崇拜者那么多,何苦在这儿找罪受。
即便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得到了,狎玩了,好奇心、窥视欲满足了,静下心来想想——不过尔尔,也就释然了。
单就这一点来说,这个武帝就远远比不上另一个武帝。——我指的是魏武帝曹操。曹操本人兢兢业业,克勤克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听说蔡邕的女儿文姬尚在人间,立马不惜血本,派人携带黄金千两,白壁一双到南匈奴将文姬赎回。文姬归汉以后,曹操也没将她据为己有。而是安排她嫁给校尉董祀,令她终身有依。虽说后人据此敷衍出《曹操与蔡文姬》之类的剧目,暗示两人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情愫,可是,从史书上的记载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如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得很呐。尽管阿瞒也干了不少煞风景的事,可是在这件事上头,由不得人不拍手称快。
由此可见,真正的懂得是有距离的欣赏,而非强弄上博古架子,抑为禁脔。
三
左棻的命运,实际上在未进宫时,就已注定。——武帝从来不是好才甚于好色者。他同皇后杨艳是真有感情,这种感情已经深厚到对前者的话基本上言听计从的地步。杨皇后对他源源不断选秀入宫的行径很是不以为然,而且,经常在选秀的现场使些女人的小伎俩——故意刷掉那些有绝色,入宫后可能获殊宠的潜在对手,代之以身量高挑、肤色白皙,但相貌普通的女人。按说,武帝对杨艳的真实想法未必不知,可是,了解归了解,也没挡住他到处寻芳。
追求永无止境——如同大多数的收藏家一样,他只是对于那个寻觅的过程太过痴迷,一旦落袋为安,也就不再惦记。除了杨皇后和胡贵嫔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令他长久地停驻,左棻也不能。
她的才华,为她带来了那个时代女性极少能够获得的荣耀,于此同时,也令她与尘世中唾手可得的幸福渐行渐远。假如嫁给一个门第相若,品貌相当的男子为妻,她的人生,是不是会是另外一番摸样?历史不能假设,可是,我们这些读史的人,总忍不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为事件中的主人公设计一条看似圆满的路。这才真真是读《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呢。
寂寂深宫,更漏迟迟,武帝的羊车,不知流连于何处。躺在空了一半的榻上,辗转反侧。冷月无声,清寒彻骨。即便是彻骨的清寒,也只能抱紧手臂,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自己。——此时的她,是否有“误攻文字身空老,却返樵鱼计已迟”之怨呢。
这样的认知令左棻感到失落。是失落,而非绝望。她是清醒的女子,对自己的硬件和软件都有明确的估价。正因为如此,她清楚地知道,后宫里纵有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桥段上演,那主角,也不会是自己。皇上就一个,成千上万的妙龄女子耽耽相向,等着武帝的垂怜。这样的竞争,不可不谓惨烈。进还是退,这是个问题。
如果说进宫之初还对邀君恩,获君宠抱有幻想的话,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梦想也渐渐发黄褪色。后宫的群芳,争奇斗艳,姹紫嫣红,各逞妍态。左棻面目平庸,若想凭着姿容上位,除非有神迹发生,比如《聊斋》里面的那个陆判再次昏头昏脑地从地府爬上来,无偿为她换上一个美女的头颅,否则,这绝对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至于皇上的眷宠,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是,而已。
她没有颠倒众生的相貌,没有强大到可以作为后盾的娘家,亦没有染指朝政的野心。她有的,是一只运转自如的笔,一双察物入微的眼。这是她,在彼时,唯一的依恃。
这支笔啊,她的荣辱盛衰,皆因它而起。命中注定,她离不开它。
于感情上,武帝对左棻不甚亲近,可是,他深谙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的道理。先皇后薨亡,新皇后册立,举办宫廷宴会,或者是有方物异宝呈上,武帝必召左修仪为赋做颂。左棻才思敏捷,文辞典丽,写起这些命题作文来是熟极而流,一蹴而就。所以,她虽然姿陋无宠,却以才德见礼。
左棻更因这些官样文章屡获赏赐,常有大笔的资金流入挎包。——后宫的女子大多以色事人,而左棻,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吃饭!
她们有的,她没有,她能做的,她们做不来。这是一种微妙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奇异平衡。
我常常设想这样一个场面,西晋的宫廷,大张筵宴,煌煌赫赫,飞觞酬和,歌舞影集。那样的盛事,难描难画。她受诏作文,弹指之间,文已草就。稍瞬即逝的美,永远地凝固在笔端。伶人抑或歌者用清越的穿云嗓将她的文章唱颂出来,在座的宾客,彩声一片……
那是属于她的日子!
四
有人说,左棻在宫中的地位,是出靠卖文学理想,写那些并非发自胸臆的应景文章换来的。言外之意,她若不入晋宫,在文学上的成就当更为显著。我却不以为然。若是左棻嫁入平凡人家,生上一堆孩子,整天在公婆、丈夫、孩子,衣食住行之间忙活,根本倒不出时间来思考,更不用说写文章了,难道这样,就能造就一个更优秀的左棻。恐怕不尽然吧。
在西晋的皇宫里,再不济,也是个有闲阶级。她有大把的时间读书,发呆,作文,雕琢词句。不过,这对左棻来说,是幸还是不幸?又有谁能够说得清。
对武帝而言,左棻所充当的角色与其说是妾室,还不如说是文学侍从之臣更为恰当。他对她的态度,不是亲狎,而是对才子的敬重,为对方才华倾倒的叹服,还有,就是客气。对才女左棻来说,这是一种荣宠,可是,身为晋武帝司马炎的修仪,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客气导致疏离,这是一种宣判,你们彼此,永远也进入不了对方的心。
再怎么悍妒的女人,也无法把她树为假想敌。作为女人,她的失败,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览无余。
平凡样貌和疏离的姿态,使她避免了成为宫廷斗争和女人妒火下的双重牺牲品的命运。也使她能够抽离出来,以他者的眼光来关照这个世界。西晋的后宫,同历史上的大多数后宫一样,是歌舞、情欢、欲望、权力、阴谋等元素交相登场的舞台。而左棻,对于这明暗交织,目迷五色的一切,只过一过眼,却从来不沾。
亦舒笔下的喜宝说:我要很多很多的爱,没有爱,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者都无,至少我还有自己。
作为一个女人,左棻至死没有得到晋武帝的爱。在司马氏的后宫,她能而且只能争取这个人的青睐。这个男人的爱,只有一份,却要分给后宫上万个女子,如果不是宠冠群芳,就算得到了,也寡淡得如同清水,浓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还得时时提防着,旁人将这微末的所有从手里抢走。所以,即便得不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至少,她以自己的诗文挣了金钱以及尊重,同时,还拥有她自己。
左棻有一首题为《啄木》的诗,读来,很有一种以诗言志的意趣。
南山有鸟,自名啄木。
饥则啄树,暮则巢宿。
无干于人,唯志所欲。
此盖禽兽。
性清者荣,性浊者辱。
这首诗,看似直白,却如雨后芭蕉,有清洌的气息。透过自己的生花妙笔,那个衣衫素淡,容颜静默的女子告诉我们,所谓的自然之道,不过是不违本心,而已。
许是思虑过度,如同大多数文人一样,左棻体羸多患。得到武帝的允准之后,她便安静地闭居在华林园的薄室,在丰茂深远的草木之中,吱吱呀呀的机杼声里,将自己的青葱岁月,慢慢消磨。——在危机重重的后宫里,她实现了自己的隐遁,到也难得。
武帝每过华林园,必要回辇相访。她之于他,仿佛是山中的高士,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样也好,没有期盼,也就省略了刻意迎合。武帝来访的时候,左棻表现得大方而舒展,辞对清华,妙语如珠,使得左右侍从,莫不称美。——此时此刻,这个相貌普通的女子,脸上仿佛笼罩着光辉。令她那平庸的长相,也变得生动起来。
如果一生,都可以这样删繁就简地过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在外人看来,她的心,如幽深无波的古井,清凉而岑寂。没有人知道,这无欲则刚的女子,也有牵系。那一年,她受诏作《离思赋》,文中有这样的句子:
意惨愦而无聊兮,思缠绵以增慕。夜耿耿而不寐兮,魂憧憧而至曙。
如《红楼梦》中的贾元春所说,宫里是个“不得见人的去处”,左棻的父母兄弟就在洛阳,可是,虽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静夜里,想家时,她只能依靠想象,来填补内心的缺口。——到如今,无论是承欢膝下,还是安享天伦,都只能是暝然一梦了。
值得一提的是,左棻的哥哥——左思,也有一篇类似的文章。在这两篇文章里,兄妹二人不约而同地用了同一个意象:参商
参为参宿,属猎户座。商为心宿二,属天蝎座。参出冬夜,商出夏夜。二宿此出彼没,永不相见。——离亲入宫,对左棻来说,是永远的伤口,不能碰触。即便是偶而提及,也会刻骨地疼。
对左棻的家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容我再次借用贾元春的话:“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
月缺花残,离人恨重。流年逝水,永不再来。
世事如棋,转眼之间,便已苍黄翻覆。
皇后杨艳病死,杨芷荣登后位。后来,武帝也去了,他的儿子惠帝登基,贾后专政,开始清算杨氏外戚,小杨皇后幽闭冷宫,生生饿死。然后是八王之乱,然后是反反复复的废立……一拨一拨的人,嘈嘈切切,纷纷攘攘,你方唱罢,我登场。
她是一个旁观者,同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关系。他们死了,她还活着。
恍若一弹指,她已鬓微霜。可是双目,依然清明。她的这双眼睛,看过了太多的爱与恨,挣扎与算计。爱至切肤,恨到入骨,机关算尽,死去活来。可是,这些终究都会过去,都会过去……
才女晚年,空余老病之身。
华林园的薄室,久已无人修葺,长满了荒烟衰草。屋内屋外,皆是寂寂。只有庭前花树,依旧开得烈烈如焚。
年已不惑的她,轻轻合上书卷。抬首的刹那,意念萧索,仿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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