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68900218丛书名: 弗莫尔游记
A TIME OF GIFTS:
On Foot to Constantinople
再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欧洲面貌的神奇之旅。
弗莫尔被广泛认为是20世纪英国杰出的、极少数具有文艺复兴精神的生活旅行作家,一个现代的菲利普·西德尼或拜伦勋爵。他于1950年荣获海尼曼基金会文学奖;1978年荣获英国W.H.史密斯文学奖;1991年当选为英国皇家文学学会荣誉院士;2004年,获得英国旅行作家协会终身成就奖,并被授予骑士爵位。BBC将其誉为“融合了印第安纳·琼斯、詹姆斯·邦德和格雷厄姆·格林三种特质的人”。
弗莫尔的作品被认为是设定了现代旅行文学的经典范式,影响了整整一代的英国作家,如布鲁斯·查特文、科林·杜勃朗、菲利普·马斯登、尼古拉·克兰、罗里·斯图尔特等。
弗莫尔的游记不仅是他个人的游历见闻,还是一次文化觉醒之旅。弗莫尔的文字中,包含了文化、建筑、艺术、语言、历史轶事等方面的丰富信息,传递了作者独特的文化视角及乐趣,带给读者生动而奇妙的阅读享受。
年轻的帕特里克·莱斯·弗莫尔告别位于坎特伯雷的“国王学校”,登上停泊在荷兰角码头的一艘汽船,踏上穿越欧洲、前往君士坦丁堡的旅程。他把自己比作一个“流浪学者”。他孤身一人,夜里睡在哪里都心安理得。他与路人攀谈,靠少得可怜的旅费维持生活。在吃喝方面,他从不挑剔,而且敢于尝试任何一种全新的语言,结交路上遇见的陌生人,无论他们是富家子弟还是贫寒布衣。他勇敢面对路上的艰险,无论酷暑、严寒、伤痛、灾祸,还是办事人员的官僚作风、白眼和歧视。……
很难将弗莫尔创作的文字归入某个文学流派。总的来说,他是一位旅行作家,但书中的内容又远远超出游记的范畴。当然,他会详细描述旅途中的经历,为自己的作品设定一个主题,但他同时也是目击者、历史学家、艺术和建筑方面的内行、诗人、幽默家、讲故事的高手、社会记录者、神秘主义者,或上帝派到人间的冒险家。
这一切,让得他的作品具有了独特的魅力,将个性迥异的两个形象呈现在我们眼前:一个是无忧无虑、挣脱学校束缚的年轻学子,把旅途中的见闻保存在回忆和日记本里;另一个是经验老到、用词考究的作者,在四十年后,让这段青春时代的远行成为永恒的艺术作品。
致克桑 • 菲尔丁的一封信 ……………………… 001
1.低地国家 ………………………………………… 019
2.莱茵河溯源 ……………………………………… 034
3.深入德国腹地 …………………………………… 061
4.冬之旅 …………………………………………… 098
5.多瑙河:四时风物与城堡 ……………………… 131
6.多瑙河:通往帝国之都 ………………………… 164
7.维也纳 …………………………………………… 194
8.斯拉夫世界的边缘 ……………………………… 228
9.雪中布拉格 ……………………………………… 246
10.斯洛伐克:向终点更近一步 ………………… 266
11.匈牙利行军 …………………………………… 282
亲爱的克桑:
我刚把年轻时的旅行记录整理完毕,过去的岁月再次浮现在眼前,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抓住。有些场景,好像才发生不久。还记得吗?一九四二年,在克里特岛上,我们次见面的日子。那时,咱们头上都裹着黑色的头巾,穿着靴子,扎着腰带,披着白色山羊毛斗篷,满脸都是煤灰。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在科杜斯山的山坡上相遇,之后,咱俩经常碰面,冒险的事儿做过不少。说来也神奇,那时,我们躲藏的山间像被下了魔咒,战事并不激烈,让人能闲下心来看看风景:天高云淡,繁星点缀着夜空,悬在枝头的冰凌开始消融。我们躺在岩石间,聊着战争爆发前彼此的生活。
在被敌军占领的克里特岛,只有习惯山洞肮脏的环境,对随时到来的危险不以为然,才能坚强地活下去。但没有料到的是,虽然是打一场现代战争,希腊人仍然采用古老的战术,把我们派遣到布满石灰岩的山里。军方似乎有先见之明,在他们眼中,老办法虽然用起来并不总能得心应手,却是对付新问题的一条捷径。于是乎,在克里特岛的悬崖峭壁之间,一下子多了许多陌生人。说来也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希腊的孩子们很不情愿踏入校门。虽然这种做法违反常理,会被旁人看作怪人或异端,但我却很佩服他们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我猜他们跟我一样,童年时听过儿童作家查尔斯·金斯莱写的故事,对《英雄》里的角色念念不忘,潜移默化间受到了影响。对冒险生活的向往,对赫赫战功的渴望,也许是所有驻扎在岛上山洞里的士兵们一直以来的梦想。
机缘巧合,我们两人都没能顺利完成学业:你是由于家庭遭遇变故,而我则是被学校扫地出门。当同辈人还坐在课堂时,你我早已踏上人生的远行。闲逛、郊游,一文不名的日子招来别人的白眼,长辈们也蹙眉不悦。意气相投、性格接近,我们分享各自在战前的生活经历,惊讶地发现很多共同点,并一致认为,战争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但如果没有战争,我们也无缘相遇,从这个意义上讲,可谓因祸得福。
之所以写这本书,是想尝试把我记忆中的碎片拼接起来,由于细节太多,我不得不理清思路,尽可能还原当时的状况。故事的终点本来应该在君士坦丁堡,但旅行的路线比我的预期长,后只好一分为二。这是头一本,结尾的地点,是一座建在多瑙河中游的大桥。剩下的行程,将在后面的书中继续。从一开始,我就想把这本书献给你,如今,愿望总算实现,我觉得自己像斗牛比赛开始前的斗牛士,郑重地把头上的帽子扔给朋友。借此机会,我在写给你的信中,对书中的内容简略介绍。我希望故事从一开始就引人入胜,无须过多的解释和说明。但这样一来,大致勾勒出旅行路线,就显得很必要。
我们得把时针往前拨。
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的第二年,我出生后不久,母亲和姐姐就乘船去了印度。那时,我的父亲正为印度政府效力。为什么把我留在英国?据说,是担心轮船在海上被潜艇击沉,家族从此断了香火。他们说等海上太平了些,就带我出海;再说,这场战争看来打不了多久,我就安心待在国内静候佳音。谁知战争旷日持久,船只也成了稀罕物,四年就在漫长的等待中过去了。这期间,我借住在别人家里,过着简单而平淡的生活。这段与家人分离的日子,跟吉卜林在《咩,咩,黑山羊》中的描绘完全不同。我可以为所欲为。
无须遵守什么规矩,因为根本没人管我。没有严厉的斥责,也没有善意的规劝。从我能记事起,眼前就是这般景象:谷仓、牲口棚、干草垛、起绒机,灌木丛长满房前屋后,山脊起伏,犁沟纵横。人们都说童年是一生中的重要阶段,可我就像农家的孩子,在奔跑和撒野中长大。我觉得,这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是人生宝贵的财富。
终于,母亲和姐姐回来了,我哭闹着,飞奔到庄稼地里,不准她们靠近身边,用粗鲁的北安普顿郡方言朝她们大喊大叫。看样子,我已经不是当年惹人喜爱的小男孩,而成了一个野人。本来,家人团聚是件开心事,却被我激烈的反应罩上一层阴影。幸好我很快就喜欢上眼前这两位可人儿,要知道在英格兰的乡间,几乎见不到衣着时髦的城里人。其中一位,脚上的鳄鱼皮花纹鞋子让我心驰神往,还有一位只比我大四岁,身上的水手服样式很新颖:百褶裙,带三道白杠的蓝色衣领,绣着白色勋带和口哨图案的黑色丝巾,以及帽子上金灿灿的“胜利号”字样。在她们脚边,一条浑身漆黑、脚上长着白毛的哈巴狗在深深的草丛里钻进钻出,恶狠狠地狂叫。
……
我如饥似渴地阅读与黑暗中世纪相关的书籍,并对英格兰过去的历史,甚至对坎特伯雷国王学校,产生了一种得意洋洋的期待。萨默赛特·毛姆也曾在这里就读,但他的感受却与我大相径庭。唯美而浮华,我对国王学校的印象和生活在七十年前的沃尔特·佩特大抵相同,甚至跟更早的克里斯多夫·马洛那一代人差不多。别忘了,这可是全英格兰古老的学校,于公元前六世纪建成,那时,盎格鲁 – 撒克逊人才刚刚皈依基督,肯特郡的树林里,呼唤托尔和沃登两位神祇的声音终于停歇。如今,学校古老的校舍修建于诺曼人登陆英格兰后的数十年间,但设施和条件在今天看来也毫不过时。漫步在历史遗迹之间,会产生眩晕和心醉神迷的感觉。校园里的气氛庄严而肃穆,每一个座位,无论是八百年前或是一千年后的座位,都扮演着为学校增光添彩的重要角色,再加上绿茵茵的草地、高大的榆树、幽深的校门、残破的斗拱和回廊,以及安茹王朝式教堂尖塔上聚集的寒鸦、教堂里供奉的圣多默·贝凯的魂灵和“黑太子”爱德华的尸骨,让这里看上去宛如史前时代。
尽管这只是我一厢情愿,有一段时间,我的学校生活还算过得顺利。我跟每个人和谐相处,上至校长,下到舍监。我对语言、历史和地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数学仍然是拦路虎。我喜欢运动,拳击打得不错。到了夏天,我不像其他人热衷于打板球,而是出去划船。我躺在斯陶尔河边,一边倾听上行的船只传来有节奏的桨声和号子声,一边阅读《莉莉·克莉丝汀》和吉本的作品,有时还会跑到柳树下跟闲人们侃大山。我开始写诗,虽然模仿的痕迹比较严重,质量不高,但还是有幸刊登在校刊上。我满怀热情地写作、阅读、唱歌、辩论、练习素描和绘画。我在表演、舞台导演和舞美设计方面小有成就,结交了很多才华横溢的朋友,其中一位比我大一岁,叫艾伦·瓦特,他是在校生,也是个古典学者,已经撰写并出版了一本讲佛教禅宗的专著。那年头,禅宗在西方很流行。后来,他成为研究东西方宗教的权威。(可惜他英年早逝,去世前几年,他的自传《我自己的方式》出版,书中讲述了我在学校惹下的祸事,以及校方令人意外的处理方式。写到这儿,他兴致高昂,不过有些细节与事实并不相符,当然,这并不是他的错。)
犯了什么错?我现在才明白。书生意气,对生活充满文学般的幻想,再加上童年时代养成的难以根除的自由散漫,遇到心向往之的事情,便会不计后果,不考虑危险,以至于惹上麻烦。此前,我安分守己,等大家得到消息,一下子七嘴八舌炸开了锅。其实,别说是旁人,就连我自己都很费解。“你疯了吗!”优等生和班长们朝我嚷嚷,他们眉头紧锁,眼神里透着迷惑。祸事一件接一件,几乎都与违反校规有关,比如半夜翻墙跑到校外之类的事儿,其实只有一半被抓到过现行。跟拉丁语诗歌的六音步节奏一样,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犯下一个大错,而每个音步之间的小错误则难以计数,比如上课开小差、忘记上课地点等。丢东西是家常便饭——“把书忘在拱门下面”成了我的口头禅。我还跟人打过几次架,也好出风头,对此我找的借口是“图个乐子”或“表现点幽默感”。“这算什么理由!”班长们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在我看来,学校的管理者就像古罗马的执政官和他们的侍从,手握权杖,捍卫陈规旧律。一旦有人胆敢向这些规矩发起挑战,他们会迅速出击,采用各种方式将其扼杀,这也许就是校舍间经常响起尖利的口哨声的原因。但虽然后果严重,犯事的人总能保持心态平和,好了疮疤忘了痛,也难怪他们不受众人欢迎,甚至犯事的频率越来越高,看样子无论从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他们并没有汲取教训。要是种种努力均以失败告终,被挽救者会被扣上冥顽不化、无可救药的帽子,遭受严厉的惩罚。以我为例,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等到第三学年,舍监在报告中忧心忡忡地写道:“……我们尝试改善他的状况,但总有些弱点难以察觉。他是个性情难以捉摸、做事不计后果的危险分子,很容易影响到其他孩子。”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倒没惹上什么麻烦。为了庆祝自己的十六岁生日,我决定去伯尔尼高原滑雪,这一走,耗去一个半学期。返校后,我也过得很自在:当其他人抱着英式橄榄球参加比赛时,我骑着自行车在肯特郡的野外转悠,参观诺曼人在帕特里溪和巴福瑞斯通修建的教堂,探访坎特伯雷偏远的乡镇。就在我享受自由和闲适的同时,别人对我的态度也在发生转变,仅存的一点好感慢慢消失殆尽。要是我当时能预见未来,就会看见所有人已经对我失去了耐心,任何一个小过错,都会将我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求学读书的校园,往往是暗生情愫的地方,不过,也许是曾经遭遇过感情上的挫折,我将目光投向围墙之外,这种做法再一次越过校方容忍的底线。情窦初开的年龄,难以抵御浪漫爱情的诱惑,我也不例外。多年前读到安德鲁·朗格的绘本童话书时,我就被里面的女性形象深深打动,我心目中的美人,像亨利·福特艺术插图上脖颈修长、明眸善睐的前拉斐尔风格女人像,她们是国王的女儿、冰之少女、放鹅姑娘和水中仙女。在学校附近闲逛时,随风飘来的植物清香和花朵的芬芳,将我吸引到花店门前,她是花店老板的女儿,我对她一见钟情。那时,她二十四岁,娇美得像一首十四行诗,现在我还能回忆起她的容貌,耳畔回响着她动听的肯特郡口音。突然间闯来的少年崇拜者,想必让她有些懊恼,但她天性温柔,并没有拒绝我的追求,也许真正让她困惑的是我献上的一首首情诗。我深知在偏僻的镇上,虽然我们之间保持着纯洁的关系,但这样做已经打破了禁忌,这种禁忌在当地根深蒂固,人人心知肚明,要是引来猜疑,很快就会传得满城风雨。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计算好逃跑的路线和时间,朝牲畜市场外的花店奔去。我们身穿黑色的衣服,衣领故意上翻,头戴缠着蓝白相间缎带的大草帽,这样的装束,不引起怀疑才怪。我的行踪很快就暴露无遗,一周后,我被抓了个正着——那时,我正牵着内莉的手,你瞧,我们之间才进展到牵手的阶段,坐在倒扣的苹果篮子上。从此,我告别了学校生活。
……
是时候换个环境了。离开伦敦和英格兰,像流浪汉一样跨越欧洲大陆——或者说得好听一点,像朝圣者、周游列国的学者、落魄的骑士或《修院与炉边》里的人物!就在转瞬之间,这个念头已经成型,变成一件要紧的事。我会徒步旅行,夏夜里睡在干草垛上,遇上下雨天或风雪交加的日子,就躲进谷仓里,一路上陪伴我的人是农夫和乞丐。假如我每天只靠面包、奶酪和苹果过活,像达勒姆勋爵一样,把全年的旅行预算控制在五十英镑,那我还能多出几个子儿购置稿纸、铅笔和偶尔享用一罐啤酒。这是全新的生活!
这就是自由!这一趟走下来,我肯定能写出东西!还没摊开地图,我已经打定主意,要让两条大河成为本次穿越欧洲之旅的主角:莱茵河一路蜿蜒,阿尔卑斯山脉直入云天;然后来到狼群出没的喀尔巴阡山,以及巴尔干半岛的褶皱山系,曲折的多瑙河奔流至此,缓缓注入黑海,海面辽阔而神秘。我想好了终点:宏伟的君士坦丁堡仿佛漂浮在从海面升起的薄雾中,圆柱形、半圆形的建筑错落有致,形成带有东方风情的天际线。圣山阿托斯悬在空中,希腊群岛像一颗颗珍珠点缀在爱琴海上。(之所以对上述地点的景象如此肯定,是因为我曾经拜读过罗伯特·拜伦的游记;拜占庭像一条巨龙,闪耀着绿色的光芒,那里有大蛇出没,有被锣声折磨的海洋。我与拜伦有过一面之缘,记得是在夜总会里,当时人声鼎沸、奏着萨克斯音乐,像地狱深渊“塔耳塔洛斯”一样昏暗。)
起初几天,我还在考虑是不是需要找个同行的伴侣,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独自一人上路。我要用适合自己的步伐来思考、写作、逗留,不受任何人的牵绊,要知道多一个人就会多一种看法和意见,而在旅途中,要达成共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我要去的地方多是穷乡僻壤,不要说英语,就连法语都用不上。很快,陌生的单词就会接二连三地钻进我的耳朵。
我的计划也遇到过困难:为什么不等到春天再出发呢?(此时的伦敦,正被十二月的冷雨浇得瑟瑟发抖。)不过,当大家知道我下定了决心,纷纷成为我的盟友,帮助我做好行前准备。普利多先生给我远在印度的父亲写信,将我的旅行比喻成一次伟大的远征。我打算出发后再给父亲去信报平安,也许信会从科隆寄出,那时候,一切都已成为“既定事实”……我们开始打听如何从邮局汇出每周的生活费——可行的话,每月我可以拿到四英镑——钱会装在挂号信里,寄到当地的留存邮局。(慕尼黑会是我次收到钱的地方,然后我再写信告诉他们下一站。)我从同学的父亲那里借到十五英镑,用这笔钱购买必要的装备,剩下的当零花钱。我给姐姐瓦妮莎通电话,几年前,她从印度返回英格兰,婚后住在格洛斯特郡。我的母亲一开始顾虑重重,我们在地图册上研究行程,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忍不住讨论可能会遇上的开心事,到后,两人都兴奋得笑出声来。第二天清晨,我就要踏上前往伦敦的火车,这时,母亲已经完全放下了心。
出发之日将近,我的装备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大部分来自于斯特兰德大街上的米利特军需用品商店,包括一件旧军大衣、厚薄不同的毛线衫、灰色法兰绒上衣、几件白色亚麻布衣服、柔软的皮风衣、绑腿、皮靴、睡袋(才出发不到一个月就弄丢了,后来再也没买过)、笔记本、画图纸、橡皮、整整一捆“维纳斯和黄金国”铅笔和一本旧的牛津版《英语诗歌集》(这本书堪称诗歌的《圣经》,可惜后来也丢在旅途中,不过与睡袋相比,我更怀念后者)。另外一本出行时随身带的书——洛布丛书之《贺拉斯诗集》卷,是母亲在萨里郡吉尔福德买到后寄给我的。(在诗集的扉页,她用英语抄录下佩特罗尼乌斯的一首短诗,后来她告诉我,书架上另一本诗集中刚好有这首诗:“离开故土,去到异邦的海边,年轻人啊,青春是你的资本。不要惧怕艰险,徜徉在多瑙河畔,迎着凛冽北风,扛住冬天的严寒,等到太阳再次升起,不是谁都有机会,体验这人间的胜景——”她热爱阅读,但佩特罗尼乌斯的诗歌她也还是次读到。这首诗也让我爱上他的作品。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
后,我买了一张票,登上一艘从塔桥前往荷兰角港的汽船。借来的钱花掉了一大半,只能盼望路上能收到寄来的救命钱了。
头一晚的送行聚会让我的脑袋隐隐作痛。我从床上起身,带齐装备,脚步沉重地朝西南方向走去。黑云低垂,我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像一个从油灯里逃出的精灵,飞翔在半空中,欧洲大陆近在咫尺。但才走到克莱夫登,脚步就变得异常沉重,我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顺便等马克·奥格尔维 -格兰特送来帆布背包。检查装备时,他瞅着我买的背包,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他的包产自挪威卑尔根,紧贴腰部的地方安装半圆形金属板,整个背包由三角形构架支撑。这个背包曾经挂在骡背上,陪伴他与罗伯特·拜伦和大卫·塔尔博特·莱斯游遍了圣山阿托斯,那时,拜伦正在写自己的代表作《驿站》。马其顿的骄阳让背包显得风尘仆仆,颜色有些发白。但在我眼中,这个其貌不扬的背包充满了超自然的神力。)随后,我来到斯隆广场,在烟草店花九便士买了根用起来顺手的拐杖,然后去维多利亚大街和“小法国”区,取我新办的护照。前一天,我来这里填写各种表格——出生于伦敦,一九一五年二月十一日;身高五英尺九又四分之三英寸;眼睛,棕色;头发,棕色;显著疤痕,无——我把表格上方的一栏空着,因为实在不知道如何填写。职业?“喏,不填的话,我们无法办理?”负责办理护照的官员用手指着空白栏。我有些不知所措。几年前,流行过一首美国的流浪汉之歌,叫《哈利路亚,我是个流浪汉!》,我熟悉这首歌的调子,而且在过去几天里,主旋律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就在我陷入思考的时候,歌词脱口而出,把办证官也逗笑了。“你可不能填那个词,”他说。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给你写成‘学生’吧!”就这样,我又恢复了学生的身份。我把盖有“一九三三年十二月八日”印戳的新护照装进衣兜,向北穿过格林公园。我走过皮卡迪利大街,拐进白马大街,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坑,街的尽头就是牧人市场。我与斯图尔特小姐和三个朋友匆匆忙忙吃了一顿午餐,然后出发。雨又开始下了。
接下来要发生的,便是我这辈子次独立完成的壮举,谢天谢地,这是一次理智的选择。你知道详情吧,亲爱的克桑,因为里面的故事我给你讲过,但为了写出一本有连贯性的书,我只好在这儿啰唆半天。我希望提到克里特岛时,我们会一起回忆起冬青树、山洞和峡谷,因为那里是咱俩初分享旅途奇遇的地方。
卡达米利,一九七七年
帕特里克·莱斯·弗莫尔
无论是想更好地了解在20世纪的战火纷争中消逝的那个欧洲的人,还是想要欣赏美景、体会旅行快感的人,对他们而言,这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休斯敦纪事报》
书中一页页文字所构成的每一个形象、每一个比喻、每一处自然而然显露出的像闪光灯般的深刻幽默,让人深受感染。
——文森特·克罗宁(英国历史、文化和传记作家)
他扩展了两个多世纪以来我们对世界的认识……他用自己深刻、丰富且不拘一格的对文化和人的理解……呈现出了生动的游历画面……再没有其他作家能摹画出更好更鲜活的欧洲地理图景了。
——英国《地理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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