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6084360
故事从回忆入手,讲述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童年记忆。之所以那么虐心,是因为马鱼仔对大水牛投入了真感情。幼小单薄的马鱼仔根本无法改变大水牛被屠宰的宿命,投入越多,情感冲突也越大。跟着作者被放大的童年记忆,整个故事结构紧凑,画面感强兼有励志意味。
一、记忆 1
二、嫌弃 8
三、逃亡 18
四、决战 29
五、茅草 37
六、血光 42
七、河滩 52
八、反击 63
九、秋伤 72
十、回春 80
十一、子嗣 85
十二、寻亲 95
十三、营救 105
十四、梦魇 112
后记 120
附录:爱的种子 124
牛的眼睛是湿润的,
牛终身都在流泪。
—— 题记
一、记忆
一个七岁的小孩,在山里放牛,遇上了狼。狼凶恶地向小孩扑了过来,小孩吓得怛然失色,躲到牛的肚皮下面。狼便转着圈儿,伺机要叼走小孩。
牛见状,便用脚朝着狼猛踢,用牛角狠狠地冲顶狼。无奈,狼非常狡猾,又异常灵动,小孩子连惊带吓,左右躲闪,又累又怕,最后晕了过去。牛怕小孩被狼吃了,就用牛角从小孩的腰带里穿了过去,然后,顶在头上,举了起来,稳稳地走回主人的家。狼只好望“羊”兴叹,干瞪着眼,失望而去。
没想到,主人一看到牛顶着孩子回来,孩子已经晕厥,脸上还有摔伤的血迹,竟以为是牛顶伤的孩子,一气之下,抡起锄头,狠狠地向水牛的脑袋砸去。牛轰然倒下,眼角有困惑的眼泪,混着汹涌的献血,流下来……
小孩醒过来,找不到牛了,一问,才知道牛已经永远永远离开了他。小孩一边抽泣,一边把真相告诉了正在挥汗如雨贩卖牛肉的父亲……
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看到的故事,它一次次扣动我的心弦,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童年那段催人泪下的经历,想起那一段段美好而又残忍的往事。
那年春天,我只有五岁。
在清澈梦幻的记忆中,微风抚着泥土散发出的芳香,把一大片一大片庄稼吹得如涟波荡漾。太阳把温暖的阳光洒向田园,田里稻叶的反光蔓延开去,一直蔓延到柳树林里。柳树吸取阳光变得充满活力,一条小溪在树荫下静静地流淌,低吟着我童年懵懂的歌声。
父亲把牛牵出牛栏,把牛绳交到我手上,说:“你牵着牛,让它吃草,吃到山鸡大伯家门口,你就牵回来。”父亲指了指一百多米远处山鸡大伯那座大瓦房子,大摇大摆地回家睡懒觉去了。
我们家的是一头高大雄伟的大水牛,健硕的身子犹如一堵厚实的墙,肌肉一块块隆起,两眼如灯,牛角粗大而锋利,舌头就像一把红色的镰刀,一卷一收,一大把青草就卷入嘴里,留下一片齐刷刷的草根。
我把牛绳收起来,挂到牛角上,一群苍蝇立刻四散开去,我用小手一抓,大水牛竟然站住了,脖子伸直,鼻孔胀大,很多根毛发从鼻孔周围翘起来,呼哧呼哧喘气,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我干脆拿起石块,举着在它身上刮,帮它抓痒痒。石块滑过,一道清晰的、带着牛粪腥臭与野草芬芳的痕迹赫然而生,大水牛身上的肌肉如嶙峋石块般隆起,眼睛眯得更畅然。
我突然看到大水牛的大腿处有一排肿胀的牛蜱,乌溜溜的,正鼓着腮帮吸牛的血。我用手捏住一个,它鼓鼓的肚子有一层油性的光滑,往上一提,就像上钩的鱼儿一样紧紧咬住牛皮不放,牛皮上呈现被拉起的尖尖的凸起。我用力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摘下来,每摘下一个,都会看到牛蜱的嘴巴跟牛皮断裂的颤动,以及清脆的响声,再扔到地上,跺上一脚,“啪”的一声,牛蜱身上的牛血迸裂,一地鲜红,犹如绽放的朱顶红。
这是每次想起来都恶心得寒毛四起的画面。
大水牛却始终默默站立,直到牛蜱被全部摘完,才晃晃脑袋,压低毛茸茸的大耳朵,回头伸出舌头,轻轻地舔我的小脸。那时候我感觉脸上酥酥的,痒痒的,像妈妈的手轻轻拂过,很舒服。
这是屯里每家每户的牛出去吃草的必经之道,触身所及的草都被啃得只剩下草根了,露出松松软软的黑色泥土。大水牛站立起来,前腿趴在路旁的峭壁上,把最上面长势良好的柔草一把把地扫入嘴里。每吃完一个地方,它就跳下来站着嚼几下,走两步,又站起来撑到仞壁上继续吃上面的茵茵青草。
路的上沿有一块旱地,旱地荒芜多年,在茂密的荒草丛中野生了一片地瓜。大水牛在吃柔草的时候,也顺便会吃到几根地瓜苗,每次吃到地瓜苗,都格外带劲。我绕了一个大弯,爬到上面去,拔了几把地瓜苗给老牛吃。老牛吃完,默默地看着我,把头伸到我身上轻轻地蹭,眼睛半睁着,鼻子里哼哧哼哧,好像在说着什么。
四月暮春,无边无际的稻苗成了碧绿的海洋。稻苗高密辉煌,稻苗长势良好,稻苗婉约可人。乡风温和,阳光正旺,瓦蓝的天空游荡者一朵朵自由自在的白云,稻海里滑动着白云无拘无束的影子。我眯着眼睛抬头盯着一晕晕清澈的阳光,伴着大水牛嘴里发出的牙齿和青草摩擦的声音,脑海中存下了童年第一个明亮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出现了。他一把从牛角上拿过绳子,说:“走,回去了。”
“不是说到山鸡大伯家才牵回去吗?还很远呢,牛都还没吃饱。”我很纳闷,嘟着小嘴,有点不乐意。
“不用了,吃饱了。喏,你看,牛肚子这里看不到凹窝就饱了。”父亲指了指牛肚子,笑眯眯地往前走,大水牛也大摇大摆地跟着走,我在后面一肚子疑惑,戆戆愣愣地跟着走。
阳光斜斜地照着桑葚,照着梓树,照着无边的稻田,影子拉得很长。
我的第一次放牛就这样结束了,而我刻骨铭心的放牛生涯也就这样开始了。
二、嫌弃
我已经记不得每一次放牛的情景,我只记得每天早上起来,我就主动叫父亲去牛栏把牛解开,然后牵着牛去吃草。
路边、河边是我和大水牛每天都出现的地方。我渐渐知道牛喜欢吃什么草,不喜欢吃什么草。我渐渐喜欢上了牛吃过的草留下的芬芳,直到三十年后的现在,看到苍翠小草,都觉得那应该属于水牛。没有水牛徜徉其间的草地,那是暴殄天物。我也渐渐习惯了去摘牛身上的牛蜱,习惯了用树枝去驱赶牛身上的苍蝇,因为我觉得牛吃了那么多草才变成一点点血,是万万不能被牛蜱和苍蝇吃走的。
为了让牛吃得饱一点,我常常去偷摘路边的地瓜苗和青菜叶去喂牛,结果没少被村民打骂,揪耳朵和抽耳光是常常有的,更有甚者,一脚将我踹到田里去,满身污泥。耳朵的火辣、脸颊的灼热和淤泥的酸咸,是我那时候最深刻的记忆。经常还连累父母,被人说父母不会教育小孩,生个儿子从小就小偷小摸。所以每每回去,常常又是挨父母的一顿胖揍。但是我从来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我每天总是用牛肚子上凹窝的大小丈量自己的快乐。
半年之后,我长高了,站起来脑袋能碰到牛肚子了,我决定要跟着村里的大爷们去远一点的地方放牛,因为每次他们放牛回来,他们的牛的凹窝都看不到,牛肚子都鼓鼓的。所以我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他们去哪里放牛,我就跟着去哪里,他们回家,我就跟在屁股后面回来,不然我会迷路。
但是,渐渐地,他们不爱让我跟着去,看到我老远就绕路走了。我幼小的瞳仁里经常能看到他们艴然的脸色。
终于有一天,阿晋叔公非常严厉地指着我的鼻子,破声骂道:“鬼崽子,以后别跟我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喜欢跟你这鬼崽子一起放牛了,人家看到一个地方有几丛好草,还没开始吃,你就把牛牵过来,人家的牛被你的牛吓走,你的牛倒吃上了!去!滚远点!”
果然,连阿晋叔公也把我当成了瘟神,远远躲着走。母亲多少次问:“干吗不跟叔公去放牛?我每天遇到都叫他带你去放牛,他说好好好。你跟他去草坑山放,那柔草,日头下会反光的……”我总是惘然若失,又不知所云。不过后来我发现了阿晋叔公的牛总是胖得毛色油亮的秘密——每次出去,阿晋叔公腰带上都斜插着一把镰刀。
我如获至宝。
所以以后每次放牛,我也偷偷拿着一把镰刀。牛在一边吃草,我就在一边割草,割完之后就把草扎起来。那时候我年龄小,又没有人教我扎草把子,常常扎了散,散了扎,一个草把子都要扎上半天。实在没辙了,就用双手抱回来。一大把芒草对于只有五岁的我来说,实在是巨无霸,太沉了,两只胳膊酸得好像挤进柠檬汁一样,只能走两步又停一停,放在地上,歇息一下再继续走。我一停歇,大水牛就在路边吃草,哪怕是草根也要啃上几口。有时候遇上好心的阿姨姐姐,她们就会帮我把草结结实实地扎好,然后挂到牛角上,顶着回来。回来后,我把草整整齐齐地放到牛栏的角落里,关上牛栏门看着大水牛津津有味地吃,心里无比的满足。
后来父母发现了,就不让我带镰刀去放牛,怕我弄丢了。那时候家里穷,镰刀是特别金贵的宝贝。没办法,我只好用手去拔。小时候不知道芒草的锯齿锋利,抓着芒草的手用力一提,手掌一阵刺痛,几道血口子瞬间被划开,痛得我龇牙咧嘴。双手一握,手心几滴血滴落,再一张开,血口子自然翻开,红中泛白,刺心的痛。毫无收获,我自然心有不甘,于是就握紧手心,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去折大水牛爱吃的大叶子草。
大水牛看到了这个情景,停了下来,压低脑袋,哞哞叫了两声,眼睛有湿润的痕迹。我以为它喜欢吃,把手里带着血迹的一小把大叶子草送到它嘴里,大水牛没有吃,只是用嘴巴在我的小手周围轻轻地闻,轻轻地喘气。我感觉手心凉凉的,没有了刚才的刺痛。
大水牛站立不动,把眼睛也闭上了。它湿漉漉的睫毛像刷了一层油,根根粗壮油亮,交叉着眯成一条线。炽热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时光好像停滞了一样。
那一天我觉得大水牛没有吃饱,因为肚子里的凹窝一直都很大,很深。我想,漫漫长夜它是要饿肚子的,所以太阳西下,应该回家的时候,我没有跟着大人们往家的方向走。天快要完全黑的时候,我遇到了最后匆匆往家里赶的嚄桶大叔,我那时候并不认识他。嚄桶大叔连赶带催地抢过我的牛绳,说道:“快,快回家,再不回家你家人就要找你了。”
我不乐意,抢过牛绳,坐到地上,哭着说:“不行!我的牛还没有吃饱,我不回。”
“饱了,快走!”嚄桶大叔的话毋庸置疑。
“没有饱,我不走!”
……
我在一边耍泼,大水牛也不走,任凭嚄桶大叔怎么拉,它也伫立不动。
“好吧,不走,今晚叫老虎把你吃了。”嚄桶大叔扔下牛绳,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幕重重地降落下来,山上漆黑一片,只有虫子窸窸窣窣的叫声,和山风吹过大树摇晃的影子。偶尔一只夜莺悲鸣着飞起,划破长长夜空,把我吓得缩成一团。在犹如屏障一般的黑暗世界里,小小的我仿佛沧海中的一叶浮萍。我紧紧地抱着大水牛的大腿,脸上感受着老牛的体温,心中的恐惧才减少一点点。大水牛默默站着,四肢一动不动,偶尔摸黑吃一下地上的草,或者啃一下树上的叶子,给寂静的夜增添了一丝动静。
山上的天气说变就变,不一会儿刮起了飕飕有力的北风,山上的植物前推后拥,一波一波地摇动。低垂昏暗的天幕,阴沉地注视着银灰色的杉树,一道压着一道血色的闪电在松树枝丫上炸裂,犹如魔鬼的爪子。雷声强大,震天动地。云声旋转,狂风变幻不定,山上凌乱不堪。凶狠的雨点打得珙桐树浑身颤抖,打得野草觳觫惶恐。我躲到大水牛的肚子下面,全身湿透。大风呼呼地往我身上灌,雨水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头发伴随雨水乱成一团,像一堆冰冷的海绵泡沫贴在头上。刺骨的冷从头上、从皮肤、从脚底一层层地往肌肤和骨髓深处钻。我全身在发抖,牙齿打着寒战,咯咯作响。大水牛身上带着体温的水源源不断地流到我身上,给了我一丝温暖,而那温暖又转瞬即逝。那时候的我没有死亡的概念,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意味着什么。我只是渴望温暖,觉得原来有屋檐的地方是那么的美好,觉得光线在那一刻是那么的温馨,觉得被子是世界上最奢侈的东西。
雨在撒欢,山蛙和虫子在兴奋地鸣叫,鹅掌藤被汇成小溪的流水冲得奄奄一息。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父母急切呼唤我的声音,接着看到了发黄的手电光亮。记忆中我是在父亲的骂骂咧咧中被扛回家的,母亲在后面赶着牛,一路摔着回来。
那个晚上的热水澡,是我迄今觉得生命中最温暖的一次,缭绕的雾气,热水接触到冰冷肌肤的美妙,至今让我怀念。那个晚上我整晚咳嗽,一直发烧,不断说糊话。第二天早上母亲又给我洗了一次姜水,喂我喝了苦涩的草药汤,然后我就在家里一直睡了好几天。
在那浓雾锁住的苍山深处,在大山之外还是大山的旮旯里,生了病是没有看医生的概念的。冲洗图腾药水,喝山野草药汤是病情严重的标志,当巫婆神棍絮絮叨叨的念词和神秘莫测的舞姿出现的时候,乌鸦就会成群结队地出现在病人房屋的上空。
我不记得那几天里吃了什么,有没有上过厕所。我只知道父亲脸上严峻的表情,母亲眼睛里簌簌落下的泪水,还有屋顶上乌鸦的连绵不绝的叫声。但我记得,当我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我又开始放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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