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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302470984丛书名: 人文日新学术文丛
being应该译为“是”,而不是译为“存在”,这一观点似乎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赞同。常有人对我说,总体上可以理解这种看法,也认为它有道理,但是总觉得它还欠缺些东西。对熟悉的人我常笑着回答:“就是欠缺些与你知识结构中有关‘存在’的认识对应的东西。张无忌在给周芷若输入九阳真气疗伤的时候,不是总觉得她体内有一股怪异的内气在与自己的真气抗衡吗?!”这话是说着玩的,不必当真,但是却隐含着我对国内学界的一个认识。
中国人学习哲学,总是从阅读中译著作开始的。由于being译为“存在”乃是普遍现象,因此当一个人真正步入研究阶段的时候,他或她已经在自己的知识结构中积累了许多有关存在的理解和认识,“存在”一词甚至已经成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用语。在这种情况下,随着不断学习和研究的深入,能够认识到“是”这个译名有道理而“存在”这个译语有问题,这本身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但是接受一“是”到底论又谈何容易?!因为“是”与“存在”乃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理解。且不说抛弃甚至铲除多年形成的知识积累在情感上有多么难以接受,需要做出多么巨大而持久的努力,至少在这一过程中,已有的知识结构一定会时时处处以不同方式顽强的抵抗。不仅如此,现有的中译著作仍然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读者,培养和造就未来的哲学研究者,而在他们身上,上述感触和困惑以后依然会同样出现。所以,“欠缺”感是正常的,是中国文化的一种体现。有这种欠缺感没有关系,问题在于如何对待它。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知识结构和积累,这是长期学习所形成的,也是宝贵的。但是一个人应该努力使它成为促进自己学习进步的要素,而不要让它阻碍自己的发展。
有许多人对我说,那些中译著作大多出自名家啊!他们也都留过学呀,有人还有学位。怎么可能他们关于being的翻译和理解都错了呢?!这种思考问题的方式也许很自然,却是典型的诉诸权威或诉诸大众。由于涉及译者,通常我不发表意见。应该看到,西方学术进入我国的历史并不长,西方哲学引进的时间则更短。因此就学习和研究西方哲学而言,国内的基础其实非常薄弱。更何况西方哲学是一个具有两千多年的学科,涉及多种语言文字的使用,集西方科学、思想、政治、宗教、语言等交织的大成,经历了从一体到众多科学的分离,因此西方哲学是一个独具
特色的学科。西方哲学自身又有形而上学与其他哲学之分。形而上学被公认为是难懂的,形而上学著作也被认为是难懂的,而being问题恰恰属于形而上学。想一想,在不长的历史积累上学习形而上学,在完全不同语言文化背景下理解being,难道真的会没有问题吗?同样是学习和研究哲学,或者自认为或自诩是学习和研究正宗的哲学,难道理解并把握的真的就是形而上学吗?
而就译者个体而言,在早期没有中译本的时候,他们在学习过程中一定积累了许多中国思想文化的东西。那里可以有“存在”,可以有“有”“无”,但是不会有“是”。而中译本出现之后,如上所说,他们在学习过程中一定会积累许多有关存在的认识。这些术语及其形成的概念和认识都会影响甚至支配他们的翻译,在翻译过程中他们相互“参照”,不断重复和加深这样的概念和认识。此外,一些人学习西方哲学是从翻译外文著作入手的,还把这看作进入西方哲学的途径,有些翻译甚至是为了读懂它。这样,许多译著并不是研究的结果,而是学习的产物。译者后以译著而名家,因为名著传播了译者的名字,但翻译中的问题也随着译著深入人心。一个人次把自己的翻译变成印刷符号的时候,他或她可能还会有些沾沾自喜。但是对翻译中的错误,他或她并没有清楚的认识,甚至没有意识。翻译还会继续,由于各种原因,也许次翻译错了,以后永远都是错的。我是研究者,也做过翻译。我懂得翻译的艰辛,也尊重译者的工作,但是我知道,诉诸权威或大众绝不能成为考虑being的依据。
有人曾对我说,你的观点是颠覆性的,大概不会被人接受,尤其是不会被译著等身的人接受。这话说得直白,有些一针见血。being是西方哲学中的核心概念,它的翻译若是错了,改正起来确实代价很大,一
如梁存秀先生所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我的工作除了使人认识到应该如何理解being之外,似乎还会使人隐隐感到:已有的理解要重新理解,已有的翻译要重新翻译。假如这确实会得罪一些人,那么借用达米特的话说:“我不道歉。”在这一点上,我敬佩王太庆先生和汪子嵩先生,他们晚年的工作表明,他们实实在在地在重新翻译和重新理解西方哲学。
近年来在开会和讲学时常有人问我,还在研究being问题吗(哪)?(!)有人表现出关心、关注,也有人透着调侃。有人对我研究being多少有些不理解。在他们看来,你研究逻辑,也研究分析哲学,而being的研究属于形而上学,后者似乎与逻辑没有什么关系,至少与分析哲学没有什么关系。对此我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1992年,我在相关研究中发表的篇文章就叫《“是”的逻辑研究中》。我常说,being乃是亚里士多德逻辑的核心概念,也是他形而上学的核心概念,二者字面上就是相通的。因而在有关being的研究中,逻辑与哲学始终是结合在一起的。看不到这一点,形而上学研究是不得要领的。2003年我出版了《“是”与“真”——形而上学的基石》一书,明确使“是”与“真”这两个概念联系起来。这是一个清晰的思路。在传统哲学中,“是”与“真”体现了句法和语义两个方面,二者又可以是对应的,因而人们可以从这两个方面去探讨形而上学问题,当然我们也可以从这两个方面来理解形而上学。这个思路提供了一条理解形而上学的新的有益途径。新,指的是它与以往“存在”和“真理”的理解不同,后者不仅有问题,而且相互无法产生联系,至少字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联系。有益,指的是它有助于我们更好的理解西方哲学。不仅有助于我们理解传统哲学中有关being的讨论,而且有助于我们理解分析哲学中有关truth的讨论,比如,为什么传统哲学中being是核心概念,而在
分析哲学中truth是核心概念?不仅如此,这一思路还有助于我们理解整个哲学史一种从being到truth的发展和转变。因此,有关being的研究不是单纯的翻译问题,而是如何理解西方哲学的问题。正是从being与truth的联系之中,可以看到西方哲学,特别是形而上学的核心和主线,从而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西方哲学。
有人对我一直研究being问题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being有系词含义和存在含义如今已然众所周知,将它译为“是”还是“存在”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因此没有必要再讨论了,或者,哪里还有那么多东西可以讨论呢?我对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也是不以为然的。在《“是”与“真”》一书中,我明确阐明,在西方哲学讨论中,应该在系词的意义上理解being,应该把它译为“是”而不是译为“存在”,并且应该把这样的理解和翻译贯彻始终。不仅如此,我还强调,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翻译问题,而是如何理解西方哲学的问题。从事哲学研究的人都认为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难懂,国内学界许多人也认为分析哲学难懂。在我看来,它们之所以难懂,在很大程度上与“是”与“真”相关,与对它们的理解相关,与讨论它们的方式相关。所以,我不断重申上述看法:这是如何理解西方哲学的问题。既然这是形而上学主线上的问题,是核心问题,既然这一研究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西方哲学,当然应该持之以恒,而不是浅尝辄止。在我看来,这些年来国内学界关于being的问题有了一些讨论和认识,取得一些进步,但是远远不够,还有大量工作需要我们去做。我认为这一工作是值得的,因为“是”的问题归根结底乃是与“真”相联系的,“是”与“真”的问题乃是十分有价值的哲学问题,对它们的理解也是一个检验我们理解西方哲学的尺度,因为正像我以前的书名所说,它们是形而上学的基石。
后说一下,一“是”到底论不是我提出来的,是人们对我的观点的称谓。以前为了讨论的方便,我只是借用它。记得有一次在讨论中,我强调自己的观点乃是“对‘是’的理解贯彻始终”,王晓朝兄直言:“你就是一‘是’到底论!”好的,就一是到底论吧。
感谢清华大学文科出版基金的支持!
感谢《清华大学学报》《中国社会科学》《求是学刊》《哲学分析》《世界哲学》《经济·科学·社会》《云南大学学报》《哲学门》等刊物!它们发表了本书的部分内容。
衷心感谢北京书生研究中心!多年来它一直资助我的学术研究,没有任何要求,不求任何回报。
衷心感谢清华大学出版社所有为本书出版付出辛劳的同志!
作者
2016年1月清华荷清苑
一“是”到底论
第3章 “是”还是“存在”?
在过去这些年,我的观点在学界引起反响,包括众多批评。这些批评反映了学界同仁在being问题上的一些不同看法。这些看法可以简单地归为存在论或语境论。表面上看,它们反对“一‘是’到底论”。但是在我看来,它们实际上是反对把being译为“是”。
存在论者和语境论者都知道,把being都译为“存在”乃是根本行不通的事情。因此他们承认有些地方应该把being译为“是”,他们只是反对一是到底论。直观上可以看出,这样做会有两个好处。其一,这样一种有条件的承认并不妨碍他们仍然把being译为“存在”,比如把亚里士多德说的to on译为“存在”,或者把海德格尔的Sein und Zeit译为《存在与时间》。其二,一是到底论字面上就是很容易反驳的:只要找出一处文本,指出该处的being表示“存在”即可。或者更简单:一是到底论者也承认being有存在含义,既然如此,怎么可能一是到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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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是”还是“存在”
我反对以上看法和做法。原因很简单。既然承认being有时候应该译为“是”,为什么不把亚里士多德说的to on译为“是”呢?为什么不把海德格尔的Sein und Zeit译为《是与时(间)》呢?换句话说,什么时候该把being译为“是”呢?或者,什么时候亚里士多德说的to on或者海德格尔说的Sein没有“是”的含义呢?所以我说,这是如何理解西方哲学的问题。“是”还是“存在”,字面上是being的译名问题,实际上却是如何理解有关它的讨论的问题,如何为正确地理解有关它的讨论保留充分的空间和可能性的问题。认识到这一点,也就可以看出,把being译为“是”还是“存在”,归根结底乃是如何理解西方哲学的问题;同样,赞同存在论或语境论,还是赞同一是到底论,这也是如何理解西方哲学的问题。
需要简要说明的是,我只是借用一是到底论来称谓自己的观点,因为我所讨论的不是翻译的问题,而是如何理解西方哲学的问题。下面我要对一些不同看法,特别是针对一些批评观点做出回应,以此进一步说明应该把being译为“是”,而不是译为“存在”。
3.1 熊伟先生的“在”
熊伟先生是我们的前辈。学界公认他对研究和译介海德格尔做出了重要贡献。熊先生的翻译极具特色,特别是他独树一帜,把海德格尔的Sein翻译为“在”,并且试图把它贯彻始终。我一直认为,如何翻译being,并不是简单的翻译问题,而是如何理解西方哲学的问题。因此在我看来,熊先生的工作实际上是对西方哲学中的being这个概念提出了
一种新的理解。
熊先生留下的译著不太多,主要是海德格尔的《形而上学导论》一书(以下简称《形》),《存在与时间》的部分章节,以及《关于人道主义的信》《形而上学是什么?》等几篇译文。国内译介海德格尔的学者多是熊先生的弟子和学生。但是,他们并没有秉承熊先生以“在”来翻译Sein。比如,在海德格尔的译著《存在与时间》一书(熊先生署校),Sein一词单独出现时基本被翻译为“存在”1;而熊先生的译著和译文入选《海德格尔选集》(以下简称《选》)时,“在”这一译语也被改为“存在”。所以,除了商务印书馆所出《形》一书,人们大概看不到始终以“在”来翻译being的译作了。这种情况表明,熊先生的这一理解似乎没有得到学界重视。
下面我想从熊先生留下的译著出发,围绕“在”这个译语,探讨一下对being的理解。
3.1.1 “在”与“存在”的明显区别
《形》是熊先生为我们提供的一部完整译著。它的二三章被收入《选》。编者在注释中说:“译者熊伟先生原把德文的Sein译为‘在’,现为统一译名起见,改为‘存在’”2。这样,《形》采用“在”这个译名,而《选》用“存在”。虽然署名都是熊先生,同一文献却变成两种不同的译本。因而我们可以围绕相同的内容来比较一下,“在”和“存在”这两个译
1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陈嘉映、王庆节译,熊伟校,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
2 孙周兴主编:《海德格尔选集》,上卷第491页脚注,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名是不是相同,它们所产生的结果是不是一样1。
【译文1】我们在所用的“在”这个词中也找到同样的关系。这个名词(das Sein)追溯到这个不定式“sein(在)”,而这个不定式有这些德文变形du bist(你在),er ist(他在),wir waren(我们曾在),ihr seid gewesen(你们在过了)。“在”(das Sein)是从动词(sein)变成的名词。因此人们说:“在”这个词是一个动名词。定出这个语法形式之后,“在”这个词的语言标志就得出来了。2
很清楚,这段话探讨“在”一词的语法形式,或者说,利用“在”的语法形式来探讨“在”。其中谈到“在”这个词的名词和不定式,谈到不定式及其变形,通过这样的讨论确定了“在”这个词的语言标志。它是一个动名词,因而来源于动词。这些意思大致不会有什么理解的问题。下面我们看一看《选》中的话。
【译文1′】我们在所用的“存在”这个词中也找到同样的关系。这个名词(das Sein)追溯到这个不定式“sein(在)”,而这个不定式有些德文变形du bist(你在),er ist(他在),wir waren(我们曾在),ihr seid gewesen(你们在过了)。“存在”(das Sein)是从动词(sein)变成的名词。因此人们说:“存在”这个词是一个动名词。定出这个语法形式之后,“存在”这个词的语言标志就得出来了。3
直观上看,从译文1′可以得到如上与译文1相同的理解,只需把
1 在《形》中,“在”无疑是一个反复出现的概念。限于篇幅,我们仅选择几段“在”一词反复出现的段落,把它与《选》中的相同段落进行比较。在引文时,《形》以阿拉伯数字表示,《选》以阿拉伯数字加撇的方式表示,以示区别。
2 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熊伟、王庆节译,55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3 孙周兴主编:《海德格尔选集》,上卷,494页,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其中的“在”改为“存在”。但是,译文1′却有一个不太容易理解的问题。
“存在”是名词,它的不定式是“在”,不定式的各种变形也是“在”。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存在”是个动名词,来源于动词“在”。这似乎是说,“在”是动词,有各种不同形式,“在”也是不定式,“存在”则是与它相应的名词。因此,简单地说,似乎“存在”是名词,“在”是动词,前者的意思来源于后者。因此我要问:“存在”和“在”的意思是一样的吗?它们的区别是相应的名词和动词之间的区别吗?还有,由于译文中给出一些德文,它们使我们可以看出,名词和不定式的区别只是词头大小写的不同。即使不懂德文,人们也可能会问:同一个词,难道仅仅由于大小写不同,意思就会不同了吗?
对照译文1和译文1′,我们就会发现,译文1′这里存在的问题,在译文1那里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这些问题是由“存在”这个译名带来的。
【译文2】如果我们想从根本上由语言方面来吃透“在”,我们就得一眼钉住:我在,你在,他,她,它在,我们在等等,我曾在,我们曾在,我们在过了等等。但即便如此,我们在此对“在”是什么及其本质何在的了解亦丝毫未更加清楚。1
这段译文表达了两个意思。一个是说要通过语言来理解“在”。另一个是说,虽然通过语言可以理解“在”,但是对“在”的根本意思却并不是特别清楚。这两个意思一直是海德格尔的基本思想。前一个表明要注重人们在语言中使用“在”的方式,后一个表明海德格尔提出和探讨“在”的理由。应该说,这些意思是清楚的,大体上没有什么问题。
1 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熊伟、王庆节译,69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下面看《选》。
【译文2′】如果我们想从根本上由语言方面来吃透“存在”,我们就得一眼钉住:我在,你在,他,她,它在,我们在等等,我曾在,我们曾在,我们在过了等等。但即便如此,我们在此对“存在”是什么及其本质何在的了解亦丝毫未更加清楚。1
直观上看,译文2得到的如上理解在译文2′这里大致也可以得到,区别仅仅在于前者说的是“在”,这里说的是“存在”。但是,正像这一词之差在译文1′带来了理解的问题一样,在译文2′也带来了理解的问题。
既然从语言方面来理解“存在”,就要看看它在语言中是如何表达的。这里给出了语言中的一些用法,包括各种人称、单复数、不同时态,但是,给出的用法都是“在”,而不是“存在”。因此,我们遇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问题。比如,“存在”和“在”的意思是一样的吗?思考了语言中的“在”,如何就能够理解“存在”了呢?
对照译文2和译文2′,我们就会发现,译文2′这里存在的问题,在译文2那里是不存在的。这些问题同样是由“存在”这个译名带来的。
【3】现在是“我们时代”取代了我时代。我们在。在这句话中我们称呼的是什么样的在呢?我们也说:窗户在,石头在。我们——在。在这个说法中,就是判明一个我的多数之现成的在这一回事吗?提到“我曾在”与“我们曾在”,提到在过去中的在又是怎么回事呢?这回事是对我们一走了之了吗?或者是曾在的这个我们现在呢?我们不是恰恰只变成我们的现在吗?
1 孙周兴主编:《海德格尔选集》,上卷,508页,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对“在”之确定的多次形式的考察带来了对在的澄清的反面结果。我们可以把“说”这个不定式与“我说”这个基本形式拿来和“在”这个不定式与“我在”这个基本形式比较一下。在此“sein(在)”和“bin(我现在)”表现为按照词干而有区别的两个词。而过去形式中的“war(曾在)”与“gewesen(在过了)”又和上两词有区别。现在我们就处在要追问“在”这个词的各有区别的词干这个问题之前。1
该译文分为两小段。小段从“我们”与“我”的区别,谈到与“在”相关的区别,主要是复数形式以及时态带来的一些区别。第二小段说明通过对“在”的不同形式考查的结果,谈到这个词的不同形式与词干的关系,揭示对“在”的追问与这个词干的关系。大体上说,这些意思是可以理解的。我们再来看《选》。
【3′】现在是“我们时代”取代了我时代。我们存在。在这句话中我们称呼的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我们也说:窗户存在,石头存在。我们——存在。在这个说法中,就是判明一个我的多数之现成的存在这一回事吗?提到“我曾在”与“我们曾在”,提到在过去中的存在又是怎么回事呢?这回事是对我们一走了之了吗?或者是曾在的这个我们现在存在呢?我们不是恰恰只变成我们的现在存在吗?
对“存在”之确定的多次形式的考察带来了对存在的澄清的反面结果。我们可以把“说”这个不定式与“我说”这个基本形式拿来和“存在”这个不定式与“我存在”这个基本形式比较一下。在此“sein(存在)”和“bin(我现在存在)”表现为按照词干而有区别的两个词。而过去形式中的“war(曾在)”与“gewesen(存在过了)”又和上两词有区别。
1 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熊伟、王庆节译,70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现在我们就处在要追问“存在”这个词的各有区别的词干这个问题之前。1
非常明显,由于把“在”换为“存在”,译文3′出现了一些无法理解的问题。
一个问题是,在小段中,虽然和前面一样提到了“我曾在”和“我们曾在”,但是也谈到“我们存在”“石头存在”等。联系译文1′,我们则不太清楚,这里所说的“存在”究竟是名词形式还是“在”的不定式的变形呢?联系译文2′,我们则不太清楚,这些“存在”究竟是我们要吃透的还是要“一眼钉住”的呢?因为这里说的是“存在”,而在那些地方说的似乎是“在”,因此前面出现的问题再次出现:“在”和“存在”是同一的吗?它们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另一个问题是:在第二小段,除了过去时“war(曾在)”提到一次“在”以外,其他说的都是“存在”,共8次。其中不仅有名词,显然也有动词,比如“我存在”。这样,联系前两段译文,我们就无法理解,既然“存在”也是动词变形的形式,而且与词干相同,为什么还要以“在”来标示不同变形呢?难道说有“在”和“存在”这样两种不同的变形,前面只说了一种还不够,因此这里还需要补充另一种说明吗?
还有一个问题是,译文1′说到不定式“sein(在)”,而这里说的是“sein(存在)”。那么这个sein究竟是“在”还是“存在”呢?或者,难道它可以既是“在”又是“存在”吗?
对照译文3和译文3′,我们就会发现,译文3′中的这些问题在译文3是不存在的。这些问题似乎完全是由“存在”这个译名带来的。
以上三段译文选自《形》的第二章,下面我们再从《形》的第三章
1 孙周兴主编:《海德格尔选集》,上卷,508~509页,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选引一段话。
【译文4】如果我们现在着手一试说在,因为我们总是而且归根到底是要以一定方式来着手的,那么我们就试着去注意在此说中所说的在本身。我们选用一种简单而常用而且几乎是信口随便的说,这样说时在就被说成一个词形,这个词形又是这样的层出不穷,以至于我们几乎不会注意这回事了。
我们说:“上帝在”。“地球在”。“大厅中在讲演”。“这个男人是(ist)从斯瓦本区来的”。“这个杯子是(ist)银做的”。“农夫在种地”。“这本书是(ist)我的”。“死在等着他”。“左舷外在闪红光”。“俄国在闹饥荒”。“敌人在退却”。“葡萄根瘤蚜在葡萄园肆虐”。“狗在花园里”。“群峰在入静”。
每一例中这个“在”(ist)的意思都不一样。我们可以很容易地证明这一点,特别是如果我们照现实出现的情况来说这个“在”(ist),也就是说,随时从一定的境况,一定的作用,一定的情绪来说,而不是作为单纯句子与语法学中已成为陈词滥调的例句来说。1
该译文共分三小段。小段是理论性说明,意思是随便一说,就会说出“在”,人们甚至会忽略了它。第二小段举了14个例子来说明这一点。第三小段围绕例子中的“在”做出总结性说明。这些意思大致比较清楚。《选》中的相应译文是:
【译文4′】如果我们现在着手一试说存在,因为我们总是而且归根到底是要以一定方式来着手的,那么我们就试着去注意在此说中所说的存在本身。我们选用一种简单而常用而且几乎是信口随便的说,这样说时存在就被说成一个词形,这个词形又是这样的层出不穷,以至于我们
1 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熊伟、王庆节译,89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几乎不会注意这回事了。
我们说:“上帝存在”。“地球存在”。“大厅中在讲演”。“这个男人是(ist)从斯瓦本区来的”。“这个杯子是(ist)银做的”。“农夫在种地”。“这本书是(ist)我的”。“死在等着他”。“左舷外在闪红光”。“俄国在闹饥荒”。“敌人在退却”。“葡萄根瘤蚜在葡萄园肆虐”。“狗在花园里”。“群峰在入静”。
每一例中这个“存在”(ist)的意思都不一样。我们可以很容易地证明这一点,特别是如果我们照现实出现的情况来说这个“存在”(ist),也就是说,随时从一定的境况,一定的作用,一定的情绪来说,而不是作为单纯句子与语法学中已成为陈词滥调的例句来说。1
可以看出,译文4′的意思与译文4差不了太多,区别只在于它通过举例来说明,人们随便一说,就会说出“存在”。但是,这里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无法理解的问题。
译文4′所举的14个例子中,除了“上帝存在”和“地球存在”以外,其他12个例子都没有用“存在”一词。在那12个例子中,9个用“在”,3个用“是”。这些例子是随意举的,大致体现了“信口随便的说”,但是我们不明白,在14个例子中,12个看不到“存在”一词,它们如何能够说明“存在就被说成一个词形”了呢?在14个例子中,“存在”只出现两次,这又如何能够说明它的“层出不穷”呢?如果所举的例子与所要说明的东西不相符合,举例又如何能够起到说明作用呢?
相比之下,译文4似乎没有这样的问题。所要说明的是“在”,所举的14个例子中,11个含有“在”,只有三个不含“在”,这至少表明,
1 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第二、三章),载孙周兴主编:《海德格尔选集》,上卷,526~527页,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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