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122354013
江南的吃食、风物、节气、习俗
是古老中国延续下来的日常之美
是时间的智慧与淳朴的生活样貌
在这闹事纷繁中,人们找到内心安宁,亦如归隐山林
人生的乐趣,在这一日日的光阴里,在这细枝末节的事物中
烟火俗世,故土旧物,是这样可亲,也令人迷恋陶醉
一日三餐、四季吃食、江南风物。朴素的食物,是人间至味。人生的乐趣,在这一日日的光阴里,朴素的日常,蔬菜、瓜果、饮食,以及细枝末节的事物上。烟火俗世,故土旧物,是这样可亲,也*令人迷恋陶醉。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虽居于闹市之中,然而一颗心静下来了,亦如归隐深山。
滚滚红尘,婆娑世界。如何让自己持有一颗欢喜心,不焦虑,不浮躁,不彷徨,不迷茫。也许,这本书会给予你一些启示和答案。
目录
春天的食物 001
青蔬 012
春种一粒粟 026
一粥一饭 034
樱花颂 043
不一样的烟火 052
悠悠一片桑梓情 067
越俗扫墓 076
青青立夏 081
五月石榴红 091
乡村小品 098
端午记 115
淡薄之中滋味长 124
故乡的食物 128
粽子与茶淘饭 137
童子鸡、土鸭蛋、回娘家 141
观音豆腐 146
笋与山居 149
布衣素食 152
枇杷与香囊 161
荷花图 165
写在父亲节 169
河鲜 181
大风起兮云飞扬 186
栀子如雪,云如细羽 194
南方的冬天 200
一粥一饭
自从我妈住到我家以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哦,是早餐,以前我们早上喝粥,我妈来了以后,早上顿顿煮的是米饭。喝了十几年粥了,一下子吃米饭,忽然觉得干巴巴的。一个人的习惯,原来很顽固。我妈早餐吃了几十年米饭,一顿不吃米饭,到了中午就饿得头昏眼花。是真的头昏眼花,两腿软绵绵的。肠胃习惯了这个时间运转,没有米饭,只好在那里空转,当然难受。
我妈吃米饭还不喝汤,一碗干巴巴的白米饭,就那么津津有味地吃下肚,吃得欢欢喜喜,眉开眼笑。那一碗米饭,简直有着旷世的美味。
我十六岁去平湖念师范,学校食堂每天早上供应白粥。一开始怎么也吃不饱,两碗粥喝下去,肚子还是空荡荡的,早自修一下课,端个饭碗去食堂排队,买回来两个肉包子,三口两口吃掉,好似饿死鬼投胎。天天吃肉包子,肉包子的肉长到了腰上、腿上、脸上,毕业时,变成了一个超级大胖妞。不过毕业以后第二年,我就一下子瘦了二十斤,有了瓜子脸、小蛮腰。我妈诧异,以为
我在吃减肥药,还特意叮嘱我,千万别减肥,瘦骨伶仃的有啥好看。
天底下的妈,哪个嫌弃女儿胖?我妈不知,天底下的男人,个个嫌弃胖女人。不过我是真的一粒减肥药也没吃。不知什么缘故,肚子再也不觉得饿了。那种饿死鬼投胎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想想,倒是十分怀念饥饿的感觉,饿了吃什么都香。现在呢,吃什么都觉得不过如此。好东西吃多了,嘴巴吃刁了,况且年纪大了,再也没有那个好胃口了。
一日三餐,不过早上喝一碗白粥,中午晚上吃两顿米饭。日子过得就是这么简单、朴素。
以前婆婆和我们一起住,总是笑着对我说:“别人家的婆婆总要发愁,早餐天天给媳妇换花样,你倒省事,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喝一碗白米粥。”
有时候起得晚了,来不及喝粥,去马路边的小摊儿买一点儿小吃,总觉得这一天过得不踏实。
喝一碗白米粥,于我犹如一个恋人的温存。每天早上起来,坐在木餐桌旁,端起白瓷碗,喝下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一颗心便充满了清浅的喜悦。
我喜欢喝那种薄一点、稀一点的粥。粥上裹了一层“衣”,那一层“衣”,吃起来糯糯的、滑滑的。先吃掉那层“衣”,再咕咚咕咚把一碗白米粥喝下去。
过粥的小菜,一盘菜心、一个荷包蛋、一碟青笋干皆可。有时什么菜也没有,就一碗白米粥,也吃得津津有味。每次出门住酒店,无论晚上睡得多晚,一大早必定出现在餐厅,酒店自助早餐种类繁多:包子、饺子、馄饨、面包、蛋糕,我会统统绕过,只端一碗白米粥,寻一张靠窗的木桌子,一个人慢慢地喝。
这样的时刻,总是令我感到幸福。幸福如此简单,不过只是每天吃一碗粥或米饭。乡下人只要吃得下米饭,就无病无灾,爷爷八十岁时,仍每顿吃两碗米饭,喝半斤二锅头。爷爷哪天吃不下饭,喝不下酒了,身体就抱恙了,实在灵验得很。
爷爷八十四岁那年,有一天早上醒来忽然觉得身体不舒服,我妈把饭端去,仍原封不动地端了回来。我妈摇摇头说:“老爷子情况不好了。”爷爷一个礼拜没吃一粒米,一口米汤也喝不进去(姑姑喂他喝米汤,呛到气管里)。一个礼拜之后爷爷就仙逝了。
小时候,我以为世上人人皆吃米饭,长大后才发现,有的人不吃米饭,比如西方人,吃汉堡、比萨、牛排。我有个叫考林斯的朋友,是喀麦隆人。有一天他来我家吃饭,指着米饭说,在他的故乡,人们不吃米饭。那吃什么呢?吃葵花子。新鲜的葵花子炒一炒,吃起来有一股清香。
不过考林斯很喜欢吃米饭。有一次,我妈送了他一袋大米,他十分高兴,扛在肩上走在村子里。村子里的人都跑来,稀奇地看着这个扛着大米的大胡子老外。
考林斯自然不晓得,一粒稻谷子,从播种、发芽、扬花、抽穗到收谷子、晒干,再去粮站粜谷,最后才在轧米厂轧成了白花花的大米。
我妈煮第一顿新米饭是很隆重的,近乎是一种仪式。刚轧好的米,还烫乎乎的呢,我妈拎着淘箩,去小河边淘米,小河里的水,映照着天光云影,也映照着我妈的鹅蛋脸、麻花辫。
三十多岁的妈妈,身材婀娜,面容红润。湿漉漉的水迹,从小河边蜿蜒到我家的灶火间里。灶里生了火,塞了稻草,稻草也是新的,“噼里啪啦”作响,我妈比电饭煲还厉害,一把稻草不
多,一把稻草不少,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
一锅白米饭,飘出了袅袅的香气,弥漫了一间小屋。那香气一直氤氲在记忆里,盘桓不去。
米饭的白,白得耀眼、瓷实,闪烁着珍珠一样的光泽。米饭吸收了日月的精华,是大地给予了我们最深情的馈赠。捧起一碗白米饭,犹如捧着一颗大地的心脏,这一刻多么庄严、神圣。
我妈盛了一碗白米饭递给奶奶。奶奶接过来尝了一口,说今年的白米饭比去年的吃起来更柔韧、更香了,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甜了。
奶奶挨过饥荒,爷爷用一碗白米饭救过她的命。一碗白米饭,对奶奶来说格外珍贵,有救命之恩,亦有挚爱深情。奶奶以为,世上最好的东西就是白米饭。每次三个姑夫来我家,奶奶总要把米饭高高地堆出一个尖顶,那是对女婿最高的礼遇和盛情。有时候米饭烧焦了,奶奶把焦黄的锅巴铲了给我们吃。锅巴嚼起来“嘎嘣嘎嘣”响,香极了,这是我童年记忆中最美味的吃食之一。
我已经好久没吃锅巴了,不知何时,锅巴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我们家的灶头,灶头上的梅兰竹菊,还有灶王爷的像。过年时祭灶,我妈也只是象征性地在厨房的台板上摆一个小酒盅,一碗米饭,一双筷子,一对蜡烛。不知灶王爷现在住到哪里去了。
我家的三亩良田,也被一条高速公路穿梭而过。我妈每个月可以领两千块钱养老金,吃上了商品粮。我妈节俭,买两三块钱一斤的米,我吃得一脸愁苦,我讨厌吃那种黄乎乎、劣质的糙米
饭。有时候去外地出差,不得已吃到那种糙米饭,又不好意思不吃。那么多人在吃,就你这么矫情,再说不吃这个又能吃什么呢?可是总觉得那种糙米饭伤害到了我,一天的心情都很郁闷。我的肠胃很不快乐,我的胳膊、腿、脑袋和我的心都很不快乐,还有我的灵魂也很不快乐。
我宁愿菜吃得差一点,也要买好一点的大米。我买的大米,是五芳斋的五常米,八块钱一斤,算不上很昂贵。贵的大米,卖三十块钱一斤。据说那个大米吃起来有小时候的味道。我想着什
么时候也去买十斤尝尝。
过年时,学校工会发了两袋米,五斤装,用一个蓝布袋装着。米吃起来一般,蓝布袋却很好看。
女友去日本,带回来两袋大米赠给我,也是用蓝布袋,一小包一小包扎着。华诚写过一篇文章,说日本有一些说法在流传:如果某人踩到了稻谷,他的腿就会弯曲;如果用餐者把一粒米饭
留在碗里,眼睛就会失明。日本人相信每一粒稻谷都有灵魂。日本人这种对大米的敬畏之心,很值得我们学习。
我们的孩子,对米饭缺少敬畏之心。中午在食堂吃饭,有一半米饭倒在垃圾桶里。苦口婆心教育一番,让孩子们吃不完就少盛一点。隔一天去查看,果然比之前好了一点。可是过了一阵儿,浪费的情况又卷土重来。是我们失职,没有给孩子们上一堂课:爱惜粮食,好好吃饭。又或者平日里我们自己铺张浪费,孩子看在眼里,觉得倒掉一点饭也没什么。
大人教孩子背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孩子摇头晃脑,背得滚瓜烂熟。但是并没有真正明
白一粒米的来之不易,也不会生出敬畏之心。这敬畏之心,只有下过田、吃过苦、挥过汗、洒过泪的人才会有。
小时候下田。白茫茫的水田,挽起裤脚,弓着背、弯着腰,倒走着插秧苗,一行接着一行,人往后面退过去,秧苗在前面长出来。
绿色的秧苗,像一行写在大地上歪歪扭扭的诗。这画面看着美好,回忆起来却艰辛无比。一天工夫下来,走路变成了罗圈腿。顶可怕的还有蚂蟥,吸盘一样紧紧吸在腿上,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拽出来。
只有下过田,插过秧的人,才懂得一粒米的来之不易,并且会对大米生出敬畏之心。小时候吃饭,嘴巴上挂一颗饭粒,也要塞到嘴巴里吃掉。“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每一粒大米,都是用汗水和辛勤浇灌出来的。这不是书本上学来的,而是烈日、泥巴、蚂蟥教会我的。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有一阵流行唱这首歌。令人十分尴尬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也和老鼠一样,深深地爱着大米。要是一顿饭不吃米饭,我的心里就会觉得空落落的,
人也恹恹的,仿佛少了点什么,生活似乎也失去了乐趣。要是一天没吃米饭,我就想得慌。好比思念一个恋人,夜深人静,花都睡了,我还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种对米饭的痴情,
也说不出是什么缘由。大约是一个出生于鱼米之乡的人,天生对米饭有着一份痴心与眷恋吧。
每次去饭店吃饭,服务员过来问要不要米饭。几乎所有的人都摇头,只有我大声嚷嚷:“要!”
然后,一桌子人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一碗白米饭。这时候主人就有点不好意思,仿佛菜点少了,没让我吃饱。其实我菜吃得很多,盘子里高高码着一堆呢。只是不吃米饭,总觉得这一顿没吃。我自己也搞不明白,明明吃了一大堆东西,怎么还吃得下一碗米饭?搞得别人十分奇怪地看着我,以为我是一个大胃王。我爱去的饭店,都是米饭煮得好的。比如香溢大酒店,用的是泰国香米,上面还撒了芝麻,吃起来特别香。单是这一碗米饭,我就给它评十分。
一家饭店装饰得再富丽堂皇,如果端出来一碗泛黄粗糙的米饭,我对它的印象立马大打折扣。所以对我来说,衡量一家饭店好坏的标准,不是菜好不好吃,环境典不典雅,而是米饭好不好吃。有人请我去一家饭店吃饭,我很乐意去,是因为可以吃到好吃的米饭。
一些小饭馆的老板很会招揽生意,用饭盒蒸饭,上面还嵌了一颗红枣,这是一碗怀旧的米饭。
我想起念初中时,中午在学校里蒸饭,用的也是饭盒,饭盒上用小刀刻了名字。每天早上去水龙头旁排队淘米、蒸饭。中午,下课的学生们潮水一样涌向食堂。有时我去晚了,只剩一个饭盒孤零零地躺在蒸架上。我一直记得,那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捧着饭盒,一个人穿过香樟树的
浓荫。
二十年的时光在她身边疾驰而过。呵,她转过身来,已是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女子。早已经过了青涩、茫然的年纪,可是不知为何,一颗心仍是那般多情且忧愁。
一碗白米饭,亦有着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愫,是这样前世今生,欲说还休。
我妈大大咧咧的,压根没发现我这几天早上闷闷不乐。倒是孩子他爹,晚上去超市买回来一个电饭煲。“明天早上我们煮白米粥喝。”扔下这句话,他就走进书房里去了。
不愧是世上最懂我、知我的那个人呢!我心里暗暗偷着乐。想着明天早上起来可以吃一碗白米粥,忽然觉得十分之快乐。
原来快乐是如此简单,不过是一粥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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