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纯质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21203660
《吟游诗人咖啡馆》既是现实主义的经典叙事,又是后现代主义的观念呈现。作品描述和塑造了这个时代隐身在喧嚣都市中的“吟游诗人”,宛若一曲诗意的咏叹调,探析当今生活中的人们所未知的某种情感之谜。
我始终是一名孤独而执着的写作者,一位试图探解人生无解乃至悖谬之谜的人。我只想像现下这样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因为写作之于我,不仅仅是人生的探索与解惑,更是一种自我的救赎,从而我认识了我自己。
——王 斌
《吟游诗人咖啡馆》是一部别开生面的小说,以坐落在北京的一个咖啡馆中出现的几位年轻人为叙述焦点。作品不是一个简单的关于男人与女人的情感故事,而是为了透过男女之间的情感,去俯察当今生活中的人们所未知的某种情感之谜。
《吟游诗人咖啡馆》所描写的人物,皆为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我们对他们的音容笑貌似曾相识,分别是:时常来咖啡馆写作的一名作家,咖啡馆的老板——一个女孩,以及这个女孩的同学兼闺蜜,平时总是戴着墨镜来咖啡馆的神秘女孩,时不时来咖啡馆送花的一位男人,还涉及几位女孩的男友。他们一个个以不同的面貌登场亮相,逐渐构成了这部当代城市题材小说的一种独特的叙事形态。
作者始终用一种保持间距的冷静的眼光,从容而淡定地打量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让他们分别以自己的个性特征呈现言与行,细心观察着他们的心理轨迹,从而透视出了在今天这个时代所展现的年轻人的精神和情感的特质。小说中没有结论,只是提出问题,从而让读者自己去审视与思考。
后 记
一
修改完了最后一笔《吟游诗人咖啡馆》,遽然被一股莫名的伤感所笼罩,无以解脱。
又一次步入客厅,眺望薄雾中隐约可见的远山。它像要融化在天际线上了,与天色同在。多少年来,我一直把那座遥遥在望的远山,视为意志的象征,视为我沉默的知己,它始终在勉励和鞭策着我,我心怀感恩。
但我还是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我的意志在崩溃。
这部长篇小说《吟游诗人咖啡馆》是向阳嘱我写的。连续两年,他会经常催促我说:写一部关于咖啡馆的小说吧。
为什么?我最初还纳闷地问。
你不是写过《城市符号》的书吗?里面写了那么多城市符号:咖啡馆、酒吧、夜店、798、公寓等等,里面的每个符号都可以写一部长篇小说呀,先写咖啡馆。向阳快乐地说。
从那以后,每来电话,向阳必多了一项内容:赶紧干活,先写咖啡馆。电话中,向阳高声嚷嚷道。一开始我只当是玩笑,那时我刚写完另一长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但久而久之我认真了,开始琢磨着将咖啡馆当作一个小说的意象主体来思考。
我喜欢咖啡馆的氛围。更准确地说,我喜欢在想象中体验咖啡馆的氛围,比酒吧还喜欢。尽管我是北京第一拨吧虫。但北京的实体咖啡馆缺少我要的感觉。这让我每每与朋友相约去坐,喝杯咖啡,聊聊天,还是多少有些莫名的失落和惆怅。
我只知道它缺点什么,但究竟是什么?我还从未深究过,但这份感觉,却存留在我的心底。是向阳的一再催促,唤醒了我潜意识中关于想象中咖啡馆的感觉,让我将这份感觉从意识之深层召唤了出来,以致我可以就此而去正视它了—— 萦绕并困扰着我的,那个关于咖啡馆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我决定试着按你说的写写关于咖啡馆小说。有一天,我对向阳说。
我记得向阳听了先是一怔,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半晌没言声。未几,他开口了:
你一定能写好。
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能写好?
哈哈,向阳时常会发出这类神经质般的狂然大笑:王斌编故事是一把好手,这方面你是大师,我了解你。
从那以后,每每在电话和见面聊天中,向阳都会问我几句写作的进展情况。我说,蛮顺的,出乎我的意料!
我就知道你能写好。向阳快乐地说。
怎么你又知道了?
王斌编故事是一把好手呀。他手舞足蹈地说。
小说写完后,我第一时间通知向阳,并问:你要先看看吗?
出了书再看吧,我没时间了。他说。
怎么又没时间了,你不成天闲着吗?
这你就不懂了,我要开始画一批新作品,这段时间我还要闭门思考,没时间了,懂吗?向阳在电话里说。
你真病了,我调侃他说。我当时确实觉得向阳动不动就告我在关门思考,让我感觉很有喜感且滑稽。我也就没再勉强他了。
自从我的小说《六六年》开始,后五部写就的小说,向阳都是我的第一位读者,我只是不明白,轮到我的这个第七部长篇小说,小说命题还是他出的,竟告诉我“要思考”,没空先看了。
别忘了出版了通知我,我要先买十本。那天,他最后说。
向阳兄,我怎么可能想到小说还没出版,你竟独自一人驾鹤西去了呢,走前,甚至没来得及给我打声招呼。
悲哉,世上再无抽象艺术家、我的好朋友李向阳!
下面的文字与其说是后记,毋宁说是将我在修改过程中的心得笔记,权当是一别样的后记。
二
我好像自小说写作以来,从未像这次写作这般,一稿时如同每天在攀越一座座仿佛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险峻大山,而且时写时忘;也从未像现下这般,二稿修订时,要添充一些文字与内容。
在过去,二稿于我只是字词的校正与调整,基本不存在句子的删或增,由是,这一次的写作就成了我全新的体验。目下的我还无法确定这属于好或是不好,小说究竟写得如何?
我知道的只是,二稿重审时有许多地方仍意犹未尽,尤其是事关人文思想的表达。它无关政治,只关乎人类学意义上的意蕴。过去我曾很谨慎地避免此类表达,但今天,我似乎需要它们,需要它们挺身而出,发出它们直截了当的声音,不再沉默。
三
《吟游诗人咖啡馆》修订已有一半多了,我这才蓦然惊觉:哦,原来我写了一部颇具哲学意味的小说啊!
是受了昆德拉小说的影响吗?
似乎是,又好像不是。我的叙述与昆德拉的叙述是判然有别的。在过去,我总是将自己意欲表达的哲学之思巧妙地隐藏起来,让在叙事中呈现的“文本”自我“倾诉”,而我则隐身在文字的背后,不动声色。我更喜欢看着我笔下的人物自我表演,而我仅仅作为一名隐身的看客,自得其乐。
可这一次,我好像隐忍不住地从看客的座席上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了人物身边,以他们的名义发表他们的内心感悟。多半是自我拷问式的,那些无解的人生之咏叹。
我真的忘了,一稿时,我究竟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心境下,写了这些颇具哲学意味的内心追问?以致改到这儿了,我不由得内心一怔:嗯,是我曾经写的吗?为什么我竟会丧失了记忆?
我变得谨慎了,生怕这个“失忆”的叙述,会让我失望。
可是没有,相反,我充满了惊异和喜悦。那就是我对它满意了?
也许。但最终的评判,还得交给我未来的读者。
哦,我始终是一名孤独而执着的写作者,一位试图探解人生无解乃至悖谬之谜的人,我只想像现下这样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因为写作之于我,不仅仅是人生的探索与解惑,更是一种自我的救赎,从而我认识了我自己。
四
《吟游诗人咖啡馆》修订至三分之二了,看来胜利在望。
于我,二稿校订的时间是有点儿显得过于漫长了!
当年的《六六年》,比我这个《吟游诗人咖啡馆》多出了十多万字,在进入二稿修订时,我还将小说中的几个不同的少年合并成一个名叫陆小波的人,也就花了我一周多点儿的时间,这一次的二稿,竟走了快两个月。
我不知道别人写完一部小说后是如何判断优劣的?我呢,一旦写完了,就会以沉淀的方式反复掂量它在我心中的感觉—— 情节是否饱满?结构是否匀称?人物是否生动而鲜活?
在此之前,我已写过了三部反映当代城市生活的长篇小说了,彼时,休笔反思时,总会觉得在哪儿是存有缺憾的。我不是指人物。我深知我笔下的人物从不缺生动,我是指是我意欲抵达的主题深度和叙述结构;这一次则颇怪,写就后我几经内省,依然觉得它是妥帖的。
我当然知道完全有可能这是我的一个错觉,但同时我又如此深信我的直觉,因为它很少欺骗我。
我从来是以感觉、直觉为先的人,我总是有意识地让认知的理性滞后,因为感觉的朦胧和暧昧,更能包裹和容涵一个更为广阔而博大的世界,一旦理性过早地介入其间,它的逻辑与范畴的过滤(这是理性之所以为理性的本质特征)会让我失去太多浸润在感性中的丰饶与富足。
就让感觉和直觉引领着我这样走下去吧,无问东西,只求直觉中人生本质的还原。
五
小说的文字调整得蛮舒服,心生欢喜,但愿它没辜负我,完成了我内心的夙愿。
细致入微的心理刻画以及内心独白,从来都是我的个人偏好,也是我所擅长的,过去写当代的小说,虽也有大量的心理描写,但依然不够尽兴,这一次则彻底地撒开了写,信马由缰,无拘无束。
我们这一代毕竟在上世纪的80年代,经历过现代主义文学的洗礼,这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小说中所具有的主观化的诗意想象。所谓诗意,在这里,更多的是指向无意识之绵延与流动,在某个隐蔽的心理链条中获得了一种综合性的心理呈示。但它最终也是逻辑的,不过只是柏格森或弗洛伊德式的意识流,此“流”,又以人的本真之感性逻辑击破了传统的因果链条。它貌似漫无边际,但其实又是有迹可寻的,一旦其镶嵌在某个故事架构中,又会陡生出一种别样的多重意味。
该说的话,都在小说中说了,其实我没必要还在后记中絮叨这么多,这多少有些犯忌,但我喜欢这种漫无边际的自言自语,希望读者原谅我的饶舌。
这部小说于我,有着特殊的、只有我自知的意味,一旦写完了,也就了却了心愿。
只是我的朋友李向阳的离去,让我心生悲伤,在此,我以此书表达对这位我最好的朋友的沉痛悲悼。愿他天堂安好!
2018 年9 月25 日于北京
一
又起霾了。
就像一个阴险的隐形人,肆无忌惮地向天空喷吐毒雾,而人们只能无奈而沉默地被迫吸纳。就这样,渐渐地它也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只能隐忍。
一天前,还是澄澈碧蓝的天空,白云悠闲地飘浮着,空气清新如洗,转眼又见风息霾起了。铅灰色的雾霾,无边无涯地笼罩着这座庞然大物般的城市,浑浊、沉闷、压抑,让人感到窒息。彼时的萧朗,还没意识到这将又是一个浓重的雾霾之天呢。
昨晚入睡前,狂风尖厉地呼啸而起,从楼层的高处听来,就如同声嘶力竭的鬼哭狼嚎,又像是憋急眼的婴儿,在发出刺耳的声声啼哭,滚雷一般从广袤的地平线上碾过,地动山摇,宛若要将沉睡的城市连根拔起。
风声,啸声四起的风声,总会不经意地唤起萧朗心灵深处的某个记忆。那仿佛是久远的记忆了。
曾几何时,风声让萧朗记忆尤深。彼时,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萧朗总会瞪大双眼,仰望着黑的天花板,心存忧伤,耳闻风声嘶吼,狂啸不已。萧朗犹感在这么一个时刻,思绪亦像在风中无根飘零。
这时的萧朗,常会莫名其妙地陷入失眠。
他只能半夜爬起,披衣步入书房,揿亮台灯,然后打开了电脑。待坐定后,稍一闭目沉思,萧朗便觉心中涌荡的思绪犹如脱缰的野马奔腾了起来,思若泉涌了。他捕捉着激流般向他迎面扑来的感觉,以文字呈现的形式,将它们快速地输入他的实名博客。在萧朗看来,那一个个争先恐后蹦跳而出的文字,亦如在风中飞扬狂舞。
后来,北京的风渐少了,那呼啸的风声也像在记忆中渐次远去,而漫无边际的雾霾,则变得越来越浓厚了。萧朗感到了莫名的惆怅。
是因为少了呐喊般的风声吗?还是因了那裹挟在风中的记忆—— 他记忆中名唤月光的女孩儿?萧朗当然知道,他在失眠之夜写下的那一篇篇随笔,其实是为了那个萦绕在他心中的,仿若悠长绵延的思念而写下的。那是他对遥不可及的月光的思念。虽然行文中萧朗似乎并没有这么明说,而更像是在追忆自己曾经以往的似水流年,但他心中其实是了然的,之所以陆续写下这些文字,皆是为了那个网名叫作月光的女孩儿。
彼时,萧朗心里知道,这个女孩儿一定会是他随笔的第一个读者。她亦像是一位不会与他“失约”的知心挚友,总是奇迹般第一个出现在他博客下的留言栏里。久而久之,便在无形中成了萧朗写下这些文字的潜在动力。萧朗有时甚至会觉得,他的这些随笔文字就像在以一种特殊的表达形式,向月光轻声倾诉着什么。那是什么呢—— 自己的人生经历?还是在这些经历中自己从中获得的某些人生感悟?
似是, 而又非是了!
萧朗以为,自己是在以这么一种方式向身在远方的月光,袒露着某种自己一时还梳理不清的心迹。而这个隐秘的心迹,萧朗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自然也没对那个叫作月光的女孩儿说过。这就像是隐匿在他心间的不能向外人道及的秘密,而这份秘密,萧朗从不愿轻易地与别人一道分享。
只有自知了!
后来月光遽然消失了,如一阵风,在萧朗的记忆中留下了一道刻骨铭心的划痕。也就是从那时起,萧朗开始了他漫长且从未曾间断过的在博客上的随笔写作。在他的幻觉中,总觉得终究有那么一天,月光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博客留言栏中。又是第一个坐在“沙发”上的人,还像以往那般先跟他打个招呼。这一幻觉,竟然如此顽固地盘旋在萧朗的心头,以致像是成了他写作的灵感之泉。萧朗后来渐渐地觉察到了,原来他写下的这些文字,终归还是为了让遽然逝去身影的月光看的,虽然她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他仍在一如既往地向她诉说着心中的某种隐语。或者说,他在以一种别人所无法知晓的表达方式,在隐秘地告诉遥远的月光,目下的他,又在做些什么。
即使在月光消失后的那段日子里,萧朗的生活中也出现过一段男女间的小插曲,但萧朗依然觉得月光在他的心灵深处从未真正地消失过。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让萧朗不由得想起她来。萧朗想念她,也怀恋他们间曾共同拥有过的那一段美好的时光。这亦让萧朗感到了惊诧。毕竟他与她—— 月光,从未有过一次谋面之缘,甚至月光曾经示以的照片,亦是朦胧而又模糊的,也就是说,他甚至无法了然月光究竟长得什么样。可她就是犹如她的网名——月光那般,像在寂静夜晚的云雾中游弋的一钩明月,悬浮在他的心中,隐约照亮着他的生活。
哦,久违的北京的风,入夜后又骤然而起了。
就寝前,萧朗凝神聆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陷入冥想。那风声听上去一如往昔,让萧朗飘忽的记忆,以及裹挟在记忆中的那份隐而未显的感觉,再度被悄然地唤醒了。他为此又感到了一种无以言说的落寞和伤感!
深夜骤然而起的大风,还让萧朗误以为踯躅在城市上空的那层浓浓的阴霾,将会随着这骤然而至的狂风一扫而净呢,而明天,将迎来一个清朗的天空,云开雾散,蓝天白云,一轮艳阳高悬在天,普照大地。
萧朗多么希望能有这么一个怡人的阳光明媚的晴天,从而助他从一再陷入困境的思绪中走出,就如同有一道炫目的神光从天而降,引领着他,步出晦暗的心境,走向澄明。但此刻笼罩着他的这份困顿之心境,就如同已将他笼罩在了烟雾弥漫的大海中,萧朗竟似看不见远去的飘洋过海的风帆了。
萧朗爱海,每每旅行到了海边时,他总会在天色破晓前,独自一人来到海边的沙滩上,盘脚坐下,静静地等候着海上日出,在霞光万丈的曙色中,远眺海平线上远去的风帆,心中涌动着一股永恒般的澄澈与辉煌。
目下的萧朗,好像深陷在了这重重的迷雾中,一时之间竟像是走不出来了。他为此在苦恼着。
清晨时分,萧朗从梦中兀自醒来了。睁开眼,脑袋一如往常地仍处在混沌的懵懂状态中。这一夜他显然是没睡好的。他习惯性地从枕边摸出了手表,仰脸躺着,迷迷糊糊地瞄了一眼:时间指向七点十分。他总在这样一个时辰自动醒来,渐成习惯了。
萧朗还是慵懒地赖在床上,浑身无力地又躺了一会儿,大瞪着呆呆的双眼,醒了醒神,这才起身穿好衣服,懒懒散散地来到窗前。他站住了,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臂,揉了揉惺忪迷离的双眼,然后拉开了厚厚的窗帘。
一道刺目的光线,就在这时激射了进来。萧朗这时见到了灰蒙蒙遮天蔽日的雾霾,远处的西山亦湮没在了帷幔般的雾霾之中。萧朗的心境,一下子如同这黏稠般的雾霾,暗沉了下来。萧朗预期中的今天,应该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呢,因了昨晚睡前窗外刮起了大风。可期待还是落空了。已然泛青的树林在大地上纹丝不动,风止啸歇了。
难怪又起雾霾了呢,现在的北京,无风即霾呵!他不无沮丧地想。
鸡蛋、牛奶、面包和咖啡,这便是萧朗的早餐了。他日复一日以这种简单的生活方式打发着属于他的每一个清晨。然后呢?然后他会看一会儿闲书,品着咖啡,再听一会儿古典音乐。早晨适合听莫扎特或肖邦。这是他让自己的大脑放松的最好方式了。
这时的他,什么都不会去想,包括那篇让他深陷困境中的小说。萧朗的习惯是一旦陷入写作困境,就不让自己再去多想了,顺其自然地暂时将大脑放空,等待下一次重新进入写作状态时,再开始凝神思索,寻找新的突破点。奇迹有时就会如愿以偿地骤然降临。
这种写作方式让萧朗屡试不爽,有如天助。
二
远方的天边刚露出一抹曙色时,手机的闹钟就悦耳地响起了,发出一波波刺激耳鼓的声音。这是一首流行乐曲,悠扬而又激越,发出的声响亦是欢快的,仿佛在欣悦地应和着黎明的降临,但在昏睡中的远乔听来竟是那么的刺耳难受。她皱紧了小脸,倦怠地抬起了她纤细的手臂,从床头柜上摸索着找到手机,将闹钟止息了。
做下这一切时,远乔并没有睁开眼睛。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远乔翻了一个身,脑袋斜倚在松软的枕头上。她想继续再眯瞪一会儿。昨晚睡得太晚了,她还是感到了难耐的困倦。尽管平时都是这个点儿准时被闹钟唤醒的,这已成了她生活中的一种按部就班的日常规律。但此刻,她还想再赖一会儿床,哪怕就只有那么一小会儿。
是的,就那么一会儿,远乔迷迷糊糊地想。
可没过多久,那个扰人的音乐声又再度响起了。远乔烦躁地又将身体翻转了过来,素面朝天,闭着眼愣了一会儿,然后不耐烦地抬起手来猛烈地拍了拍床,嘴里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你讨厌!”
远乔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双红肿的眼睛,眼眶里布满了道道血丝,显然,她昨晚的确没睡好。难怪她那个不受控制的小脾气又犯了呢。
远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时她还是有点迷迷瞪瞪的,意识仍处在混沌状态。闹钟依然在不识趣地鸣响着。她不再去管它了,任由它一遍遍地催促着,就如同一人坐在她边上,自顾自地对着她固执地絮叨着,亦不管她愿不愿听。
远乔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将睡前摞着整整齐齐的衣物,一件件地抖开、套上身。远乔是一个爱整洁的人,甚至自认为还有点重复症式的洁癖。她喜欢生活在她的精心安置下,呈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秩序感,唯在此一“秩序”中,她才能获得一份惬意和释然,才能让远乔觉得她所在的这个世界的氛围,是由自己独自创作和编排的。这当然是远乔的一厢情愿,一种假想或曰幻觉。但远乔自己却并不这么看。远乔私下觉得,幻想与否其实并不重要,只有自己的感觉是真的便是好的。远乔就属于愿意生活在浪漫之幻觉中的那类人,仿佛眼见的一切都是经由她的刻意设计、修饰而调配好的,她在这其中可以自由自在地游刃有余。
三
八点半时,萧朗准点起身,离开了他居住的公寓。
他总是在这个时点背上双肩包(里面装着他心爱的苹果超薄十二寸笔记本电脑)离开家,奔向他选择且心仪的一家咖啡馆。
他不喜欢一人在家里闷头写作,喜欢在咖啡馆里写。这是一种什么心理呢?萧朗有时亦会下意识地扪心自问。哦,我可能是害怕孤独。他想。
孤独,一个人待在家里时的清冷、孤单,会让萧朗不由得萌生出一种茫然的寂寥之感。这种感觉时不时地会悄然地袭上心头,于无形中影响着他的情绪,以至潜在地又影响到了他的写作心境。
一个作家,孤独点不好吗?
每当莫名的孤独感向他袭来时,萧朗禁不住地会在内心深处追问自己一句。孤独?哦,他想,这个世界看上去色彩缤纷,包罗万象,仿佛无所不有,千奇百怪,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流亦熙来攘往,在庞然大物般的都市里蠕动着,却予人以亦真亦幻的虚无感。
萧朗有时竟觉自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讨厌待在众声喧哗的人群中,讨厌虚头巴脑的应酬和人际交往,那只会让他更加感到孤独。没事时他就喜欢一人待着,远离人群,远离市井的喧嚣,看书赏乐。他热爱哲学与文学,热爱古典音乐,其中他最爱的作曲家是马勒、肖斯塔科维奇、坎切利、古拜杜丽娜——毋庸置疑,他最喜欢的都是充满了苦难、悲伤的音乐,或者说他喜欢的都带有悲剧性的音乐类型,一如他喜欢的小说与戏剧乃是悲剧。他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这是鲁迅先生对于悲剧的定义;还有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关于悲剧的论述,他认为悲剧是对人之灵魂的净化与陶冶。萧朗以为后者可能更符合他对悲剧的个人感受。是的,灵魂净化,他喜欢这个词汇,他亦知在那些悲伤哀婉乃至忧愤的文字与旋律中,他的灵魂得以升华,就像一场飓风暴雨荡涤着污浊的大地,洗尽铅华,把自己布满污垢的心灵濯洗了一遍似的。亦觉唯在这类作品中他方能感同身受,直击心灵。由此萧朗亦将这类作家、作曲家,视为自己的精神同类和知己。他对他们有一份深藏于心的感恩戴德。
萧朗还喜欢透过自家的玻璃幕墙,从高处俯瞰三环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真像是一只只失控的甲壳虫,在拥挤的大地上缓慢蠕动!萧朗有时会这么无边地遐想。他也喜欢看着楼下行色匆匆的行人像一波波忙着搬家的蝼蚁,以及小区院子里的孩子们欢快的嬉戏和玩耍。哦,我也有过如此天真烂漫的童年吗?可我时常会在人生旅途中将我的往昔岁月遗忘。遗忘了我天真无邪的童年。这时的萧朗,会不自觉地沉溺其间,触景生情,不无感慨地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如诗如歌的童年往事,犹如他所见证的楼下的这群孩子的童年。每当此时,萧朗便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油然而生的感伤。
萧朗时常这么出神地凝望着,渐渐地忘了自己,仿佛融化在了他所观望的人与景中。他就这么投入地远眺着,大脑竟是空荡荡的了。
他有些入迷了。
咖啡馆九时开门营业,他步行过去,正好要走上近半个小时。他喜欢清晨的闲散漫步,溜溜达达的,行走在喧嚣的大街上,一路上看着匆匆行走的路人和来来往往的车流。这是城市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后最典型的景观了,萧朗想。他感到自己在那一刻,迅速地融入了这逐渐沸腾起来的生活激流之中。但他还是会感到一丝莫名的怅然。他有时亦喜悄然地观察擦肩而过的行人的表情,如同一个个移动的风向标,清晰地镌刻着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征候。
咖啡馆的大门尚未打开。他看看表,还差四分钟到九点,显然是他抵达的时间提前了那么一丁点儿。隔着门框上镶嵌的透明玻璃,他能隐约见到咖啡馆内晃动的人影。那是早晨上班的服务生在提前打扫馆内的卫生呢。
他背过了身去,再次望向人来车往的大街。有不少人戴着口罩,神色木然僵硬地快步走过。他不紧不慢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悠悠地抽了起来。吐出的烟雾在空气中摇曳,又迅速地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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