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9443052
台前幕后,热烈人生。
资深节目制作人居尼尔斯,
以双姝视角,
讲述王牌导演的进击之路,
还原一个美丽又残酷的综艺世界。
春森电视台跨年晚会直播,主持人郑迪突发胃病,实习生胡鸾机智救场,让负责晚会直播的导演傅睿白对她另眼相看,更是提出希望胡鸾到自己团队工作,却被胡鸾婉拒。
胡鸾向所在团队提供了一个室外综艺节目的创意,不想竟获得了团队的肯定,项目更是过了春森电视台审批,即将落地执行。
这让早已不满足于室内综艺节目的成功,希望挑战室外真人秀录制的傅睿白心动不已,通过郑迪的牵线搭桥,节目冠名商向电视台提出项目由傅睿白团队接手。
一时间,针对傅睿白的各种批判,或是对女导演的鄙视,甚嚣尘上。
一意孤行,欲要打破壁垒的傅睿白将会如何面对?
聪颖纯善,与傅睿白亦师亦敌的胡鸾,又将如何抉择?
傅睿白篇 兵荒马乱的暗恋
傅睿白篇 成年人的世界
胡鸾篇 小胡才露尖尖角
岛上篇 岛上的生活
(1)
二〇一八的跨年夜,春森卫视跨年演唱会在春森市体育馆举行。
体育馆内明星粉丝齐聚一堂热闹喧天的时候,两位工作人员在后台聊天。
“明年再也不做了。”穿黑色长羽绒服的女导演说,她的一只耳朵里塞着监听耳机。
“去年你也这么说。”女导演身侧的男导演在抽烟,他们待的小房间里有一条没有封死的窗户缝,室内没暖气,冷气由外袭入,他把烟灰夹断在缝隙口,神情比女导演松弛十倍。
“真的不做了。”女导演长叹了口气,“做一台跨年,可以老十岁。”
男导演看着她的样子,面上浮起微笑,神态分外慵懒。他把烟递进嘴里,用含糊而低沉的嗓音说:“台里不找你,郑老师也会找你,郑老师不找你,和你熟的那群明星也会找你,一句话,春森卫视,傅睿白才是台柱子。”
傅睿白被逗笑了。
别人夸她,她总要怀疑居心,眼前这个人,她不会。他们此刻待的小房间里灯光昏暗,室外传进来的光线更甚,她半倚着墙面,借此构造了一个毫不唐突的凝视视角,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任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不可告人的情绪反复翻滚,似乎在这种特别忙碌的时候,偾张的压力才能勉强和历久的痛觉打个平手。坦白说,她很享受被各种丰富情感拉扯搅扰的时刻。
体育馆纷乱的尖叫声突然整齐划一,观众们不断地重复喊着同一个名字,暂时打断了傅睿白心中暗涌的纠葛。由于粉丝喊声渐渐变得凄厉,现场导演们不得不加大音量才能互通工作,连带着,小房间里的两人也不得不挪动监听耳机,以防耳鸣,不约而同的动作过后,两人忽然相视而笑。
“你能把周雾找来也是厉害。”
“不是我找的。”傅睿白道。
“我怎么听说是你找的?”
“人是卢红找的,有说是半路截和,也有说是周雾自己想来,还有说是卖郑老师的面子……众说纷纭。”
“我以为周雾也是你对接的。”
傅睿白摇头:“红姐那人你不知道吗?防台里的人跟防贼似的。”
男导演笑出声。
就在这时,傅睿白的耳机里传出急音,后台负责对接主持人的导演正在疯狂找她。
“睿白姐睿白姐,郑老师这边有点突发状况,您在哪儿?在哪儿?收到请回复。”
听到呼叫,傅睿白条件反射地站直身体,下一秒,羽绒服口袋里的对讲机已经被她重新拿回手上,她朝对面递了个无奈的表情,一边用对讲机回复一边往室外走。
回完话,傅睿白在狭窄的门口停住,几秒钟的飞快思考过后,她转过头喊身后人:“陈述。”
陈述闻声回头,被光线修饰得一脸柔情。傅睿白被挑起的焦虑心情瞬间如水波荡漾过,慢慢失去痕迹。
“回台里了,一起吃个饭吧,好久没和你吃饭了。”
陈述愣了愣,很快恢复温和的笑意:“好啊。”
傅睿白终于转身离开。
郑迪是春森卫视王牌节目《周六夜不眠》的当家主持人,《周六夜不眠》是一档室内游戏加室外游戏结合的综艺节目。七年前,傅睿白大学毕业来春森广播电视台实习,被分配在《周六夜不眠》节目组,一待待了四年。虽然之后傅睿白离开了节目组,她和郑迪的友谊却实打实地走过了七年。近几年,国内综艺环境大热,很多台里台外的综艺节目都想请郑迪撑场面,负责人都知道规矩——找郑老师之前,得先找傅睿白。
主持人休息室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导演,看见傅睿白,年轻女导演像看见救世主一样,三两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
“睿白姐,怎么办?郑老师突然胃痛,疼得厉害。”
“他助理呢?”傅睿白被拉着往休息室走,神情霎时凝重起来。
“郑老师放她看周雾去了,手机根本打不通。”
“她的东西呢?胃药没留?有制片在吗?”
“都找了,没有,制片那边全在周雾的现场。”
女导演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除了郑迪,还坐着化妆师和另一位女主持,两人都在照料他。
“怎么样?”傅睿白把对讲机放在桌上,在郑迪身前蹲下,温声问,“很难受吗?”
已经化好全妆的郑迪脸上还打着腮红,却难掩苍白的神色,他一手抓着桌子边沿,一手按着胃部,闭着眼说:“没事,忍忍就好。”
“你额头都出汗了还忍,”傅睿白抬手拿回对讲机,“我找人送你去医院。”
“现在在直播,你开什么玩笑!”郑迪咬着牙说。
“只能换其他人顶了,流程走过那么多遍,问题不大。”这话,傅睿白其实说得违心。
跨年演唱会这种大场面,流程虽然走过百来遍,其他主持人也都很专业,可是缺了郑迪,人人心里都会发怵。出事不怕,就怕出事没人控场。
然而此时,休息室里的三个人在等傅睿白的决定,她要做的不是成全郑迪的职业素养,而是保证他的安全。
“你别硬撑了,听我的,赶紧去医院。”
“我自己的毛病我自己清楚,就是中午没吃饭,可能也是着凉了,胃炎,我能挨过去,化妆师把腮红打厚点,镜头看不出。”郑迪颤着声坚持,说话时嘴巴都在发抖。
“行行行,你别激动,我想想别的办法。”傅睿白站起身,扭头看向身后的女导演,“豆子,你再去找找郑老师的助理,”说到这里,她抬手看表:“周雾的表演还有一阵,能撑五六分钟,你快点去。”
豆子接到任务,“哦”了一声就风一般消失了。
傅睿白把对讲机打开,试着继续找制片人。正在这时,有人站在门口敲休息室的门,赶上傅睿白心情烦躁,未经收敛的目光就这么笔直射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接收到傅睿白带杀气的询问视线,小姑娘瞬间抓起胸前工作证晃了晃。
“睿白姐你好,我是,吴老师让我来催场的,郑老师和李老师该去候场了。”
“你去告诉吴……”
“我马上到。”郑迪抢断她的话,换双手按着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胃痛状况看起来并没有得到缓解,显然他也并不想耽误工作。
“郑老师,您是胃病犯了吗?”门口的小姑娘小声问。
郑迪点头,转身示意化妆师给自己补妆,接到指示的化妆师迅速投入工作。
傅睿白将目光移向门口:“郑老师还需要两分钟时间,你现在去趟制片组,让他们找找看有没有胃药。”
“郑老师如果是胃炎复发的话,我这儿有。”
“你有胃药?”
“对,我带了。”边说着,小姑娘边摘下挂在身上的小挎包,走到傅睿白近前,边从包里掏出一个迷你药盒,“药是我自己带的,郑老师如果不介意,可以先用。”
傅睿白接过她递来的药片,顺便扫了一眼她的工作证,确实是导演组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胃炎复发?”郑迪问。
傅睿白将检查药片的目光重新移回小姑娘脸上。大概没想到会被质问,她先是愣了愣,继而答:“之前做了点功课。”
“有心了。”郑迪从化妆师手中转开脸,对傅睿白说:“药我看看。”傅睿白把药递到他眼前,他只看了一眼便说,“这药我认识,日本的,挺速效的,给我吧。”接过傅睿白手中的药片,他探出头对催场的姑娘说:“不好意思,算我先借用一下,回头我让助理给你转钱。”
小姑娘忙不迭地摆手:“不用不用,这药本来就是给您准备的。”
“给我准备的?”
“对,吴老师让我负责给主持人催场,我怕有突发状况,准备了一些常用药品,”说到这儿,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真心谢谢你了。”郑迪面带诚恳地说。
一番小风波就此解决,抱臂在旁的傅睿白算是松了口气。趁郑迪化妆的间隙,她认真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小姑娘。
“你叫,胡鸾……对吧?”
“对的,睿白姐。”
“吴穹在带你?”
“是的。”
“你那个小药盒,”傅睿白用下巴指了指她的小挎包,“里面除了胃药还有什么?”
“还有一些感冒药、退烧药、消食片什么的。”
“挺机灵。你是实习生?”
“嗯。”
“还在读书吗?”
“对,在读研究生。”
“几年级?”
“研究生一年级。”
“研一啊,研一那还离毕业早着呢。”
“睿白姐,其实我是您的师妹,我本科也在北传,研究生在英国,一年就可以毕业了。”
她迅速而得体的反应让傅睿白有些惊讶。眼前的姑娘看起来年纪很小,长相还带着点甜美系的可爱,情商却很高。因为她没有直接点破傅睿白没有常识的肯定句,而是先套了段近乎,轻松化解了可能会出现的尴尬,傅睿白对她来了兴趣。
“你本科是北传的?”
“对,也是电视编……”
胡鸾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郑迪的妆化好了。跨年演唱会还在照常进行,傅睿白目送几人离开,嘴角不自觉地浮起笑意。
等演唱会结束,她得想办法去找吴穹要人了。
(2)
和陈述的饭局来得比想象中快。
跨年演唱会结束后,傅睿白在家昏睡了两天。台里综艺频道春节氛围浓厚,在播的几档节目纷纷忙着做春节特辑,傅睿白的节目二季度末才播,她手下的人最近都在做前期工作,总体十分清闲。
收到陈述微信时,傅睿白正在中医馆按摩,跨年演唱会忙完,她身感疲累,原本打算在春节前养养生,活络活络身体,不主动约局,也不参与任何局,直到陈述给她发了一个店址定位,并附一行文字:晚上有空吗?
傅睿白一边享受按摩一边回复他:有空。
陈述:行,晚上七点见。
中医技师大概很不满意傅睿白在自己的大力“操作下”还能抽空发微信,就在傅睿白放下手机的那一刹那,往她后脑勺来了下狠的。
傅睿白瞬间萎谢,一声尖叫充斥着整个中医馆。
技师对此见怪不怪,十分耐心地在她背后缓缓道:“这是风池穴,胆经气血会在这里聚集,吸热后化为阳热风气,是人体内非常重要关键的一个穴位,常按风池穴能舒缓肩颈疲劳,也可以有效缓解头疼紧张。”
“除了缓解头疼紧张、肩颈疲劳这种的穴位,有什么穴位按一按能返老还童吗?”
“返老还童?”
“变年轻,年轻个十岁八岁之类的。”傅睿白态度认真地问。
“哦,”老神在在的技师面无表情地说,“你需要的可能不是中医按摩,是医美。”
“哈哈哈……”大抵是晚上有了期待,傅睿白心情松弛,被技师冷不丁的幽默逗得足足笑了好几分钟。
有多久没和陈述单独吃过饭了?
后来的时间,傅睿白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着,她想精确到上一次和他吃饭的日期,只是记忆不太配合,她没想起来。
可大致还是有个数的,她和他疏远快两年了。
两年这个数字像一把钥匙,成功打开傅睿白心中的山洪,使她的轻松心情瞬间消失无踪。为了赴约,她精心挑选衣饰、化妆,脑子里却像老电影镜头似的,连幅闪过诸多旧画面。说起来挺让人害臊,傅睿白再过两年满三十,分分合合的恋爱谈过几段,最近刚分的一段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还始终没有放下过陈述。
她其实非常不愿意承认自己暗恋他,然而事实情况却是,一恢复单身,她对他的旧情就能立刻复燃。有时候她会想,喜不喜欢他,也许和她是不是单身都没关系。
陈述的安排很周到,餐厅选在外环路上,即使赶上下班高峰,傅睿白也没怎么遇上堵车。春森的冬天阴冷潮湿,室外空气中凝结着像雾像雨又像风的东西,行人纷纷避之不及。傅睿白将车停在店外,怕辛苦吹好的发型受灾,几乎是以疾驰的速度踩着高跟鞋走进店内。
装修富含苗族风情的餐厅被辛辣刺激的味道充斥着,傅睿白进门先被呛出个喷嚏。由服务员领着往包间走,短短一程不过三十秒,傅睿白的心跳陡增了几个梯度。她一面紧张,一面为自己的状况感到好笑。踏进包间门前,她背着服务员深深吸了口气,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庆幸:还能像小女孩一样喜欢一个人,真好啊。
包间里灯光昏暗、暖气充裕,坐着两个人。
眼见这场面,傅睿白来不及错愕,身体机械地反应,挥手、打招呼:“嗨,红姐……”隔几秒才又补了句:“陈老师。”
卢红很给傅睿白面子,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盈盈地说:“亲爱的,你来了。”语气动作亲昵得像亲姐妹。
傅睿白在卢红身边坐下。领她进来的服务员提示客人点菜,陈述道:“刚才点的可以上了。”他把菜单转到傅睿白面前:“这家店做的脆肚是酸辣口,味道不错,你爱吃,就给你点上了,蔬菜的话,这个季节带叶子的只有莴笋叶,也先点了,你如果有别的想吃,可以现在换。”
“哎,我要吃醋了。陈述我们认识十年了吧,你都不记得我爱吃什么。”卢红打趣道。
“瞎说。”陈述不动声色地说,顺手往傅睿白杯子里添茶,“你让我在湘菜馆给你点火锅也不合适啊。”
“湘菜我也有爱吃的啊。”
“咱俩吃火锅的时候多,我就光记得你爱吃火锅了。我带睿白做节目,零零散散加起来的时间快三年,一起吃过的湘菜没有一千顿也有五百顿了,不能比。”
“是是是,不能比不能比。”
傅睿白翻着菜单,注意力却全集中在听两人说话上,到这时,她终于拣上机会,将菜单递回给身旁的服务员,道:“暂时没什么想吃的,一会儿不够我们再加。”
服务员道了声“好”,转身离开包间。
傅睿白抬头,得体而礼貌的目光在卢红和陈述之间来回流转,最终落在陈述身上。他还是那副随意的穿着,看似起球的砖红色薄毛衣,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不修边幅,可因为是他,好像这些细小的属性都显得真实可爱,就像砖红这种颜色,在傅睿白的印象中,只有他敢穿,并且他能驾驭。
“我先申明一下,”陈述举起一只手,“今天这个饭局,是红姐约的。”
“对,我也是受人之托,有点合作想找傅老师聊聊。”
“红姐太抬举我了,这个包间里能担得上‘老师’称号的只有陈述老师吧。”从以为这场饭局是她和陈述的单独约会到现在,傅睿白的心理过渡时间已经足够,她开始把周遭环境当成工作场合,先和卢红走了一套冗长的社交辞令。
服务员送来第一道菜时,卢红总算说出这顿饭的目的:“其实是有个关系不错的艺人,他想上睿白的节目。”
“哦?”陈述坐直身体,“什么艺人能请动红姐亲自做说客?”
卢红朝傅睿白尴尬一笑:“也不是请我,就那孩子吧,经纪人管得严,接节目很看平台,还讲究排场,非得台里发邀请,他们才接,偏偏睿白的节目又是王牌,也看艺人,我问过你们的艺统,说是参加节目的艺人都得你亲自看过才签。”
傅睿白点点头:“也没有这么夸张,主要是上我们节目,脑子比较重要,说实话,不太聪明的艺人在我们节目很容易招黑,这点你们也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首先我保证,我要牵线的艺人,脑子绝对好使。现在唯一的问题是——”
“要让节目组给艺人公司发邀请?”傅睿白接话道。
“哎,对,就是这么个事。”
“我还是想知道,这位艺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陈述问。边说着,他边把新菜转到傅睿白面前,“脆肚。”他微笑着提醒她。
卢红顿住,短暂地卖了个关子,继而说:“周雾。”
这两个字过后,陈述和傅睿白的就餐动作都停了下来。陈述好半天才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对卢红道:“周雾也值得你这么为难?”
卢红耸了耸肩:“就是他,才为难。”
傅睿白夹了块脆肚送进嘴里,入口那一下,她立刻就被征服了。如果不是卢红在场,她一定会像以往一样,毫不吝惜地称赞陈述在食物上的审美。见卢红把审慎的目光转向自己,傅睿白赶紧放下筷子,道:“我没记错的话,周雾的经纪人是他妈妈?”
“没错。”
“听我们组里的小姑娘提起过,好像特别难搞。之前,我们邀请过他,还没和经纪人接上话就被拒绝了。”
“方便问下是什么时候的事吗?”卢红问。
“去年吧,差不多刚过完年。”
“明白了。”陈述接过话,“去年《120分钟脱逃》第二季还没上,没红到现在这个程度,周雾经纪人——也就是他妈妈——先挡了节目组,现在不好意思再主动开口,所以让你来,对吧?”
卢红斟酌了半晌,道:“基本是这个意思。”
服务员端上第二道菜,喷香的八宝鸭。陈述把菜转到卢红面前,示意她夹菜,接着说:“不过你刚刚说,艺人自己想上脱逃,到底是周雾的意思,还是他妈?”
卢红看向傅睿白,用资深艺人统筹惯常使用的微笑表情对她说:“真是周雾本人想上,毕竟还是小男孩,可喜欢玩密室逃脱了。亲爱的,你也知道,周雾没怎么接过综艺节目,要是上你的节目,流量方面……”
“我明白。”
“啊,忘了说,周雾本人是你们节目的忠实粉丝,两季他都追了呢。”
卢红的话听到这里,傅睿白终于有些心动,虽然非常清楚卢红的话里有大量夸张的成分,但她终究是个爱听软话的人。作为脱逃节目的初始策划人和总导演,即使节目做了两季,节目组收到的各种好评不断,她还是不能免俗地喜欢听到赞美,尤其这赞美来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当红艺人。
一顿内容扎实的饭局结束,傅睿白和卢红简单达成合作意向,按台里的流程正式走合同之前,卢红会约她和周雾先见上一面。公事谈罢,三人散伙,卢红没开车,陈述送她回家。傅睿白站在路边目送他们离开,陈述的车开出去不到两百米,她就后悔了,心里喷涌出剧烈的不甘心。她甚至等不及回车里让自己先暖和起来,就僵着手给陈述编辑起微信来。
——再约一次饭局吧,不谈公事。
然而纠结再三,傅睿白删了这段话。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重新开始编辑,终是发了出去。
——再约一次饭局吧,不许谈公事。
陈述的回复在半个多小时以后,傅睿白刚好在回家的电梯里。他只给她回了两个字:好啊。
两个字而已,傅睿白想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可她没法不联想更多:他送卢红回家,也许刚刚拿到手机,看到她的微信,第一时间回复了,她的邀约写得那么暧昧,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傅睿白走出电梯,电梯壁照出她的真实心情——面色潮红,仿佛她刚刚坐的不是电梯,而是高速蹿升的火箭。
傅睿白猛地摇了摇头,想甩掉脑子里过多想象的部分。走到家门口,她收到陈述的第二条微信:春节要带父母去日本,最近都在准备,年后约。
砰!火箭升空失败,在空中解体,碎得非常彻底。
(3)
傅睿白见到周雾是一个多月后,台里办元宵晚会。卢红约在酒店,台里安排周雾住的地方。这次见面敲定的时间很早,傅睿白特地喊了底下的编导和编剧一起,主要看周雾本人和节目搭不搭。
不过,傅睿白错估了周雾的人气和排场。当天傍晚,卢红领着一位年轻女孩等在酒店大厅,两方人员还没接上话做自我介绍,卢红身边的女孩就皱着眉说:“你们三个人吗?三个人不行,最多只能上去两个,最好一个。”
傅睿白朝卢红递了个不解的眼神,卢红赶紧说:“啊,这是周雾的助理,琼琼。”
“你好,我是《120分钟脱逃》的总导演兼制片人,这两位都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傅睿白勉强维持着礼貌说。
“工作人员也不行。”琼琼还是那副严肃的表情,根本没有缓冲的意思。
“是这样的,睿白,”卢红面色为难地接话道,“台里订酒店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了,好多周雾的粉丝住进来,给他添了蛮多困扰,所以,艺人方接待比较小心。你看,不然我先带两位同事去咖啡厅等你?”
傅睿白略作思忖后点头答应,算卖卢红一个面子,但心里已经对这趟合作有了些微词。
琼琼领傅睿白上楼。周雾的房间在顶楼,按傅睿白以往对接艺人的经验,台里请的艺人会统一安排出行安保,酒店本身有安保,基本不用再额外请人,可她却在走出电梯间的第一眼就看见某个房间门口站着两位保镖,没有任何怀疑,她立刻猜到那就是周雾的房间。
琼琼把傅睿白一路带到房门口,两位保镖身材高大,目不斜视,给人压力十足。琼琼按响门铃,没过多久,有人打开门,傅睿白从大厅开始蔓延了一路的坏心情到此时更甚,因为里面贵气十足的女士一见她就给她来了个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眼神中满是优越感。
“周姐,这是节目组的总导演。”琼琼在旁边介绍道。
“你好,我是周雾的经纪人,周海杏。”
“你好。”傅睿白淡淡地道,“我是傅睿白。”
“馥芮白不是……咖啡?”周海杏精致的眉毛一抬,像傅睿白无数次遇到的无礼人士那样,说了个让她不想理会的联想。不过很快,这位贵妇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不礼貌,转了笑脸说,“先请进吧。”
琼琼在外面关上门。
傅睿白进房跟在周海杏身后,见周海杏左右四顾一番后,在偌大的总统套房里轻喊:“周雾,导演来了。”
傅睿白直接将目光锁定在卧室方向,不出所料,周雾——这位官方年龄不满二十的新生代流量男明星——从卧室走了出来,他穿一件白色的品牌卫衣,头发没有吹干,凌乱地搭在额前,眼睛因而被挡住四分之一,腰部往下是他可以称得上发育很好的长腿,尽管他此刻穿着牛仔裤,脚下蹬的是酒店拖鞋。
和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傅睿白朝他微笑点头致意。
周雾也回以了微笑,看起来年轻而美丽——之所以会想到美丽这个词,实在是因为傅睿白本人词库里用来形容男性长相的词汇很匮乏。总之,周雾素颜的样子完全配得起他的惊人流量。
“去穿双鞋再出来。”周海杏突然说。
她的语气听起来其实并不激烈,傅睿白却感觉周遭的空气似乎凝结了起来。
“没关系,不是正式场合,不用讲究。”傅睿白连忙说。
“不,不是你要讲究,是他。”周海杏的语气还是毫无波澜,她对周雾说:“你去吧,我和导演先聊聊。”
傅睿白心里一咯噔,到底还是见过场面,面上的尴尬很快收敛。和周女士走到会客厅,她没有去看周雾,由衷地希望这位美貌少年不会因为她恰好撞见他被母亲训斥而感到难堪。
周海杏引傅睿白在沙发落座。
“时间有限,咱们就不说虚头巴脑的东西了。”周海杏先行开口道,“你们的节目我看过,没看完,我不太喜欢。”
傅睿白礼貌地笑了笑,没说话。
“你们录节目,景都是搭的吧?”她又问。
“对。我们请的是国内顶尖的舞美团队。”
“我看到有些攀爬什么的,看着有危险性。”
“周女士请放心,除了定期买保险之外,我们节目录了两季,每一期现场都有一百多个工作人员,我们会充分保障嘉宾的安全。”
周海杏听完她的回答,面上没什么变化,只微微点了个头,像宫斗剧里听嫔妃汇报工作的正宫娘娘。没多久,周雾换好鞋子,朝会客厅走来。
“坐这儿吧。”周海杏眼神指向自己身边的位置。
少年和他母亲一样,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听话地落座。
周海杏转头看傅睿白:“啊,对了,我看你们节目,有很多广告植入,冠名商好像还是手机……我们周雾身上有手机品牌代言,你看,是不是不方便上节目?”
说第一句时,傅睿白就明白了周海杏的意思。傅睿白没有急于反应,而是用余光注意着周雾,未料男孩表情很沉稳冷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令她稍感意外。
安排这次约见之前,卢红特地给傅睿白交代了一些周雾的资料,除了网上能查到的,周雾出生自单亲家庭,童星出道,母亲亲自安排他的行程,规划他的发展方向之外,还有一点特殊之处,卢红的原话是:“母子关系,一言难尽。”
“广告方面不用担心,上过我们节目的很多嘉宾都有产品代言,周雾的情况不特殊。”傅睿白放慢语速道。她希望自己的话能让眼前的女士明白,脱逃节目组没有那么想要周雾来,如果他们娘俩都不愿意,赶紧放她走人,“规避代言的方法有很多,可以不念口播,拍摄跟后期剪辑上我们也会尽量避免让嘉宾和品牌logo、物料同框。当然,如果您担心我说的话没法给您保证,可以把这些约束都落实到合同里。”
“合同不合同的,现在说还太早了。周雾要是真上你们节目,合同里肯定会有这些。”周女士扫了一眼周雾,继续道,“我和你们春森的人打过不少交道,口蜜腹剑,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太多,要不是和卢红关系好,我们周雾什么头部节目、户外真人秀不能选,非得选你们一个棚综,老实说——”
“不好意思周女士,我打断一下。”傅睿白不怒反笑道,“我不知道卢红怎么跟您沟通的,她是艺统,而我是做内容的,说话可能比较直。我们节目确实是棚综,不过我们的制作规模不比任何一档户外节目差,热度您也知道,我们是国内最红、口碑最好,也是唯一一档豆瓣上九分的原创国产综艺。去年节目还在播第二季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一线明星想上我们节目,至今还没有哪个明星像周雾这样,需要总导演亲自上门约谈的。您说您是和卢红关系好所以接我们节目,巧的是,我也是给卢红一个人情,百忙之中抽空来见您。”傅睿白口头上的战斗力向来是遇强则强,眼见着周女士岿然不动的脸色终于有了些红红白白的变化,她很是愉快。
“对了,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周海杏正了正色问。
“傅睿白,傅雷的傅,睿智的睿,白色的白,不是星巴克咖啡。”
“哦,傅导。”周海杏挤了个很不情愿的笑,“看样子你好像不太欢迎周雾上你的节目?”
“我欢迎任何嘉宾,周雾如果想来,我当然求之不得。周女士是业界有名的资深经纪人,”嘴硬几句过后,傅睿白态度适时转软,“能和红姐保持这么多年的密切来往,想必也是基于春森电视台的影响力。脱逃节目相对于户外竞技游戏类来说,确实不是合家欢的类型,我们节目的核心受众一直是年轻人,即使播放时段是在周日晚间十点档,但第二季开播以来,节目收视率一直是同时段全国第一,网络播放量上面,单集也基本都维持在两亿左右,热度完全不用担心。您做经纪人更专业,应该明白,我们节目的目标受众和周雾的粉丝可以高度契合,上节目一定是互惠互利的事。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周雾本人。”
傅睿白把视线移向始终保持安静的男孩,神情不自觉地柔和起来:“你愿意上我们节目吗?”
大概是傅睿白的语气太怪异,周雾听完她的问题竟然笑了,带着年轻男孩特有的秀气,随后他点点头:“我很愿意。”眼神真诚又干净。
“看过我们节目吗?”尽管之前听卢红说他是节目粉丝,为了例行公事,傅睿白还是装作一无所知地问。
“嗯。”
“看过几期呢?有没有印象深刻的部分?”
“都看过。”此时,他完全收起笑容,神情显得认真而专注,“印象深刻的是《雪国大列车》和《荒野老猎人》那两期。”
他提的两期分属两季,傅睿白心中暗喜,看来他真的是粉丝。面上,她还是导演做派,又问:“以前玩过密室逃脱类游戏吗?”
“你指网络还是现实的?”
“都可以。”傅睿白耸了耸肩,余光见周海杏倾身从茶几上端了杯茶,看起来完全不想加入他们的谈话。
“那我都玩过。”
“网络你玩的是哪款?”
“《Room》,房间。”
“Steam上的?”
“嗯。”
傅睿白丝毫不掩饰自己听到这个答案时的惊讶,因为《Room》是一款难度非常高的主机游戏。节目组有个资深游戏宅,是该游戏的忠实粉丝,傅睿白在他家玩过,一整个下午都没能从房间里面出来,而且她玩的还是初级难度。
为了确认自己的认知,傅睿白紧接着问:“那么方便问一下,现实的密室逃脱,你一般是在哪儿玩呢?”
“北——”
“这部分没必要交代。”
周女士的打断来得很突兀,介于她本人说话时嘴巴还没完全离开茶杯,傅睿白甚至听到茶水被吹动的声音。
“很抱歉。”周雾说。
傅睿白摇了摇头:“我明白,私人行程。”
周海杏将茶杯放回茶几,拿起手机看了眼后,朝傅睿白递了个高贵的笑容:“今天的见面就到这里吧,后续情况我会单独和卢红聊。”说完她站起身,一副赶客的姿态,“有劳傅导专门跑一趟了。”
其实傅睿白还想再和周雾本人聊聊,他和她想象中的个性大不相同,令她有些好奇,出于做节目导演多年的一种直觉,她认为周雾也许能在节目里被挖掘出新的魅力,尽管他可能并不太需要。
“没关系,应该的。”傅睿白随周女士的引导离开,走到门口,她停下步子,转身对仍在会客厅待着的周雾说:“很期待你能来脱逃。”
“谢谢。”愣了几秒后,他笑着说。
傅睿白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辞。
(4)
和周雾的合作后续由卢红跟进,傅睿白没有干预。春节假期,她把父母接到春森,按理说,没了老家亲戚催婚催孕的干扰,傅家三口能在一起过个安静祥和的年。
如果没有看到陈述朋友圈的话。
他带父母去了北海道,万年不怎么更新朋友圈的人突然在大年初一发了张全家福,没有配字,只有一个酒店定位。
其实发朋友圈没什么,让傅睿白心潮起伏的是陈述朋友圈动态下面的留言,大概因为所有熟人都对陈老师发朋友圈这一行为感到震惊,于是在他的照片下,有人带头垒了个楼,都在问:师娘呢?
陈述选了其中一个人回复:不然你们以为拍照的人是谁?
就因为这一段对话,傅睿白的心情一整个春节都是钝的。
她为什么会在和他疏远两年后恢复联系?交往到谈婚论嫁发现不合适的前男友为什么能下定决心分手?
不过是刚好因为知道陈述恢复单身而已。
或许是每次打算鼓足勇气找陈述表白的时候,都好巧不巧地听到他交女朋友的消息,受打击的次数太多,也或许是确实年纪大了,总之,傅睿白这次的痛感没有太深,毕竟除了爱情运,她的财运和事业运都顺得一塌糊涂。
得益于去年脱逃节目口碑收视大好,作为节目负责人的她,在年底分到的项目红利很可观,可观到等不及新年,她就带着父母去签了一栋三层五百平小楼的购房合同。小楼是她很早就看中的,特地问了有关单位工作的朋友,确认年后大产权房子会有政策调整,她才赶在年前办完了手续。
买楼这件事傅睿白办得很低调,装修设计的杂活全部交给了父母,自己乐得清闲。她每天光在家寻思着,等陈述回来,她要亲自确认他是不是交了新女朋友,如果不是,她当场表白,就地把他拿下,如果是,她就隐晦地表个白,自此断了对他的念想,好好去过自己的人生。
这一等,就等到春节结束。只是没想到周雾的合约比陈述到得更早,卢红以一个不怎么夸张但也是历来最高的价格谈下他两期的合作。介于周雾本人开学后课程紧张,暑假又有电影拍摄行程,双方把录制时间敲定在三月初。由于周雾的加入,艺统谈其他艺人出奇地顺利,前两期录制的嘉宾很快确定下来。
《120分钟脱逃》第二季结束以来,整个节目组持续散漫了大半年,三月初录制在即,各组人员迅速忙碌起来。傅睿白也不例外,大到游戏设置、剧本编排、舞美效果,小到嘉宾服装、工作人员餐食,她无一没有过问。第一期预录那天出了一些状况,为了使众人尽快调整到正常工作状态,傅睿白难得地在现场发了一通大火,当天还在摄影棚待到凌晨三点才回家。
三月三日录制,七位嘉宾都在前一天到达春森,为了避免录制当天因交通问题耽误行程,制片组将酒店订在摄影棚附近,这是节目组的惯例。尽管酒店只有四星级,但往常极少有嘉宾对安排有异议,傅睿白也就没怎么过问这事。
录制前一天傍晚,卢红给她打电话,语气激烈地质问她为什么不按合同规定做事。
傅睿白连着两周都没怎么休息,被人兜头一顿数落,心里难免愤懑,刚想反问对方什么态度什么情况,卢红紧接着在电话里说:“周雾这边不接受四星级酒店。”
傅睿白扶额,果然又是他。
“合同里签订的是五星级酒店住宿规格,现在经纪人揪着这点不放,如果今晚不把这事解决,他们有权放弃明天的节目录制,违约责任上,我们在先。”卢红语速轻缓下来,“他们的担忧是合理的,周雾人气太高,四星级相较于五星级,安全方面确实比不上,哪怕是台里办晚会,那么多艺人扎堆,也从来没在这方面亏待过……”
“行,我明白。”傅睿白打断她,“我马上让人重新安排酒店。”话毕,她直接挂了电话。
制片组给的解决方案基本和傅睿白想的一样,特地为周雾准备了一辆车,接送艺人往返,本城五星级酒店都在市中心地带,顾虑到路上的交通时间,他们只能一大早出发,避开上班高峰。
花半个小时解决完一个毫无必要的麻烦过后,傅睿白忍不住对身边的副导演说:“豆子,你帮我记一下,以后再请这种艺人,我就……”
豆子眨巴了两下眼睛:“你就怎么?”
“我就在节目直播吃屎。”
大约是节目开录前去庙里烧过香,也可能是拜棚仪式起了作用,录制当天,七位嘉宾都准时抵达,傅睿白的担心多少放下了一点点。
鉴于密室逃脱类游戏对嘉宾的保密工作较多,分组导演和嘉宾的台本沟通都在录制前一个小时进行。负责和周雾对接的导演是傅睿白手下的大将,豆子。豆子跟了傅睿白两年,深得傅睿白的信任,却还是在面对周海杏女士铁青了一早上的脸色后,将难题交回给了傅睿白。
“外面有粉丝,周女士看到了,把红姐骂得话都不敢回。”豆子压着嗓子领傅睿白上楼去嘉宾休息室。
傅睿白一边低头用微信处理现场问题,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和周女士吵架。
制片组安排给周雾的是独立休息室,休息室隔音不太好,傅睿白在门口就听见周女士挑剔的声音:“这给的什么衣服,琼琼,你让他们的人来,把这东西拿走,不然粉丝看了又得怪我没给他请造型师,让他穿破烂。”
“好的,周姐。”助理琼琼说。
没多久,休息室的门被打开,傅睿白、豆子和琼琼面面相觑了几秒。豆子反应最快,忙说:“我们来找周雾对流程。”她扬了扬手上的台本。
琼琼表情冷淡地“哦”了一声,虽然这位助理和周海杏一样,总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还是有混圈子的眼色,比如一番打量后,她果断地选择把手上抱的衣服塞到豆子怀里。
傅睿白深感好笑,绕过她往里走去,豆子紧跟在后。
休息室不大,化妆镜前左侧坐着周雾,他手上握着手机,见到傅睿白,递了个清淡的笑容,右侧坐着周女士,也朝傅睿白笑了笑。此外,周女士旁边还站着三个人,一个化妆师和两个负责拍照的宣传。
“十点开始录制,周雾化妆还需要一个小时,所以时间有点紧,咱们开始过台本吧。”傅睿白拉了把椅子到周雾身边坐下,招手让豆子给他发台本。
“台本你们只准备了一份?”周女士不甘寂寞地道。
“这是录制台本,具体流程表昨天已经发给了你们的工作人员,周女士如果之前没看,我立刻让人打印送上来。”傅睿白道。
周海杏哑口,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掩饰。
傅睿白看向周雾,他正低头翻阅台本。傅睿白和他坐得近,看他低垂的眉眼,心下直摇头,为什么这么安静乖巧还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会有这么一位母亲呢?
“啊对了,还有你们这个衣服——”咖啡给了周女士力量,她找碴儿的兴致卷土重来,“怎么给嘉宾准备这种衣服?周雾走的是阳光少年路线,蓝西装看起来太老气了,你们怎么想的?”
周女士毫不客气,傅睿白不得不立刻进入备战状态,她把豆子怀里的西装接到自己手上,耐心地从口袋里面翻出道具,一一呈给周女士看:“周女士没看过我们节目,所以我理解您的疑问。密室逃脱主要是找线索,解开谜题的游戏,嘉宾服装其实也是关键道具。我们节目的服装通常会根据当期主题,结合嘉宾身份提前订制,您认为老气的这套西装,光制作,就花了一个礼拜。”
周女士闻言冷哼了一声:“不管什么原因,我没见过小男孩穿蓝色西装的,你们是什么主题?就不能换个款式和颜色吗?”
傅睿白不疾不徐地接话道:“不知道您看没看过一部叫《名侦探柯南》的动画片,里面有个穿蓝西装的小男孩,年纪比周雾小很多呢。”她的回答引得室内发出一点刻意掩盖的笑声。
周女士脸色一厉,想看是谁这么大胆,一圈找下去,没找着,所有人都一脸正气。
傅睿白极懂见好就收,奚落过后,她换了个语气道:“是这样的周女士,您如果坚持认为这件衣服不好,可以穿你们自己准备的衣服,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自备的衣服涉及品牌露出的话,我们会通过后期做马赛克特效,您也知道,身上打马赛克更影响周雾形象。还有一点,我们节目的忠实粉丝比较毒舌,难对付,第二季有位嘉宾穿自己的衣服,和节目当期主题不搭,在豆瓣上被节目粉丝攻击得很……我知道,您很重视粉丝对周雾的评价,如果您接受这些可能性的话,我代表节目组,完全尊重你们的决定。”
周海杏再次哑口,傅睿白心中觉得好笑,静静地等着她的后招,却听见左侧周雾的声音:“我就穿这套西装,不讨论了。”
傅睿白转头,见周雾正看着自己,他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把西装给自己。傅睿白没有过多犹豫,也没管周女士什么反应,将西装递了过去。
“台本流程方面还有什么问题吗?”她问周雾。
“没有。”周雾把西装放在一旁,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傅睿白没明白他的意思,往常和嘉宾沟通台本至少需要二十分钟,她想追问周雾确实没问题吗,周雾人已经走去门口。
“傅导能带我去一下吗?我不太清楚洗手间在哪里。”少年站在门口回望她。
“哦,好。”傅睿白后知后觉地站起来,豆子也飞快地跟过来。
三个人都没去看室内其他人的表情,而是直接走出了休息室,往楼下走去。傅睿白在前面领着,周雾跟在她旁边,走下楼后,他突然倾身凑近傅睿白,吓了她一跳。
“你们待会儿录节目会清场吗?”他用非常轻非常低的声音问。
“嗯,会。”
“那可以麻烦你,一定把我的经纪人和工作人员都清出去吗?”
傅睿白震惊地扭头看他,恰逢问完问题的男孩站直身体,脸上流露出笑容,绝不是乖巧礼貌阳光少年的那种笑容。傅睿白很确定,这笑容太令人意外,以至于她给他的回应迟了几秒。
“没问题。”她也笑着说。
(5)
九点四十五,距节目正式开录还剩十五分钟,分组导演在进行最后的台本讲解,音响老师则在测试设备。坐在导播间实时监看各个机位情况的傅睿白注意到现场闲杂人员很多,除了七位嘉宾带的工作人员、广告商的客户代表,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现场非必要工作人员,他们分散挤在摄影棚的各个角落。
往常傅睿白并不太在意这些,除了需要现场靠鱼竿收音的环节,其他时候,只要他们不影响拍摄,都允许观看录制。然而这次,在人群中看到周海杏女士和她带的几位“女中豪杰”时,傅睿白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小时前周雾说过的话。
“龙龙,你过来一下。”傅睿白用对讲机喊她的导演助理,“导播间。”
龙龙很快跑到导播间。傅睿白指着一众监视画面里其中一个,道:“看到这几位女士了吗?我需要你请他们离开摄影棚。”
龙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们,不是周雾的工作人员?”
“没错。”
“那我……我……”龙龙结巴起来,“我怕。”
“你一个大男人怕个鬼!”傅睿白气不过,拿起桌上的台本就往小伙子身上招呼,“随便找个借口,你看啊,她们这两个宣传,身上背着这么大的相机,相机拍照会有声响对不对?快门声……”
“现在相机都能关声音吧。”
“借口是什么意思你不懂?我们自己是没请剧照师吗,用得着她们再带人?”傅睿白说到这里,扭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五十一了。她再次用台本偷袭龙龙,这回他没躲开,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周雾的经纪人是个炸弹,不定时的那种,我不希望她现场爆了,影响我拍摄。明白?”
傅睿白话说得厉害,龙龙不敢再说笑,点点头飞一般地离开导播间。
十点,现场导演打板,节目正式开始录制。因为很担心同时也很期待周雾的表现,傅睿白特地让音响老师给她备了周雾的监听。她一只耳朵听周雾,另一只耳朵听导播间的声音。
嘉宾亮相环节,周雾表现良好,常驻嘉宾临时递给周雾的点,他也一一接住,监视器里,他各个机位的表情、肢体动作都完全符合他的人设,每一个笑容都阳光十足,像被修图师修过。
“这个人到底在干吗?”隔壁正盯监视的摄像说。
傅睿白闻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没有让她失望的周女士,她正在第一环节录制场景外,猛地朝周雾打手势,似乎在示意他什么,而从现场镜头里看起来,周雾并不想理会。
二十分钟后,嘉宾亮相环节录制结束。周女士直接走进棚里,人未到声先到:“我提醒你的,你没看到吗?”
傅睿白从监听耳机里听到母子俩的谈话。
周女士一边帮周雾整理衣角衣领一边絮叨着:“那么多嘉宾,就你穿个西装,领子还对不齐,我就说这种西装不合适,你一动就起褶子,拍出来不好看,粉丝不喜欢……”
导播间只有傅睿白一个人听得到周雾那边的声音,加上她始终紧盯着监视画面,自然而然地捕捉到周雾脸上一闪而过的反感情绪。此前,她还从没注意过周雾和周海杏相处时他的反应,到这时,她脑中很多闲散的信息点瞬间联结起来,她再次想起卢红对母子关系的描述和周雾的交代。
思及此,傅睿白顺手拿起对讲机,大声道:“刘生龙,你给我过来,立刻。”
在导演沟通过相关事宜,化妆师给嘉宾补完妆后,第二环节录制进行。龙龙挨了傅睿白的训斥,终于开始在棚里各块区域活跃,傅睿白密切注视着周海杏女士那一块,眼见龙龙在她那里吃了道闭门羹后灰溜溜地走开。
“真没用。”傅睿白低声嗤道。如果不是节目第二环节难度大她要紧盯各机位,她一定亲自下场赶人。
十五分钟后,周雾解开第一道密室,率先找到屋顶天窗,接下来要带领其他嘉宾爬上二楼,进入第二道密室。天窗打开的那一刹那,导播间里坐着的五个人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破纪录了吧,他?”导播兴奋地扭头问傅睿白。
傅睿白刚想掩饰心中的赞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回复,猛地想起周女士来,她提过不希望周雾在节目里有攀爬动作。于是来不及回应导播,傅睿白连忙看向监视器里周女士的位置,意外的是,找了一圈愣是没找着。
傅睿白不死心,招手喊身边的助理:“龙龙,周雾的工作人员被你清出去了?”
“没有啊。”龙龙一脸茫然,“他经纪人不肯出去,说什么合同里没这规定。”
“她们现在在哪儿?”
“喏,”龙龙起身,手指向其中一台监视器右下角,“在这里。”
他指的区域太小,傅睿白需要眯起眼才能看到,只见角落里坐着六个人,五个是周雾的工作人员,周女士勉强看得清全身,其他人的身体都被挤出画框外,只留了上半身在画面里。关键是,这里面还有个傅睿白没见过的人,看身高和样子是个年轻男孩,偶尔露给镜头的脸看起来有些圆润,他正和周雾的五个工作人员有说有笑,一派祥和的样子。
“那是谁?”傅睿白问。
“他吗?”龙龙一根手指点在男孩身上,“他是曦姐的人,我哥们儿,叫颐立果。”
“制片组的?”
“对。”龙龙神情骄傲,“清场的时候就这伙人搞不定,我就拜托我哥们儿出场了,你看,她们喝的奶茶都是他自己专程开车去买的。”
龙龙刚说到这里,就见画面中叫颐立果的男孩往自己嘴里灌了口奶茶。
傅睿白皱起眉:“你早叫制片组的人上不就得了,非得搞这么半天。”
“我也想啊,曦姐不让,颐立果在他们组是团宠,可不像我——”
傅睿白摸过桌上的台本:“像你什么?”
龙龙见势不好,边往后退出导播间,边遥声道:“我是团欺。”话毕,人已经跑出去了。
傅睿白再度看向监视器上周女士的区域,足足盯了她几十秒,如果不是太冒犯,她很想问问周女士,为什么能对别人的儿子那么和颜悦色?想着想着,傅睿白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拿起对讲机找龙龙:“刘生龙我问你,你说你那个哥们儿叫什么,一粒果?这是什么名字?微信昵称吗?”
“不是,是真名。”龙龙在对讲机里回复她,“颐和园那个颐,立春的水果。”
“立春的水果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他自己是这么给别人介绍的。”
得益于周女士这颗不定时炸弹被移除,傅睿白总算能专注地盯录制了。第二道密室需要嘉宾们合力做一些小任务,任务时间拖得比较长,完成任务后,众人拿到新线索,照旧是周雾破解了谜题,进入第三道,这道也是难度最大的密室。
第二环节录了四十三分钟,录制结束,分组导演继续和嘉宾沟通接下去的流程。导播间内,责编拉了摄像指导讨论下一场场景机位的设置,傅睿白摘了监听,打算加入他们的讨论。
“我还是觉得周雾这个角度好看,”负责后期的责编指着其中一个监视画面,“正片可以多剪点,保证圈粉。”
摄像指导摇头道:“我是觉得侧脸好看,这小孩鼻子长得好,山脊有没有?”他用手比画着弧度。
“侧脸出不了反应,我要他眼睛的特写啊,你看,这块有灯,打在眼睛里有星星呢,怪好看的。不信你问导演。”责编是另一种审美。
一时不防被点名,怕卷入“战争”,傅睿白连忙把两只监听耳机都塞到耳朵里,装作认真听什么东西的样子。她深知,如果再讨论下去,他们一定会把关键题送给她。为了避免这个状况,她必须尽快离开战场,脑子里这么想着,腿也几乎要迈出去,双侧监听耳机里突然传出一个突兀的句子。
“喂傅导,傅导,这里是小周,小周在线。”话音落时,还伴有短暂的笑声。
傅睿白受惊,迅速抬头锁定周雾的特写机位,恰巧这时,两台摄像机关机换电池,她还没怎么看清楚周雾在干什么,他已经消失在画框里。傅睿白不得不站起身,在仅亮着的几个画面里寻找他的身影,她心中纳闷,周雾为什么要用小蜜蜂和她说话?而且……说的都是什么啊?
“……我们真的不要再争了,让总导演来决定吧。”责编和摄影指导的争论还在继续,他们终于把皮球踢给了傅睿白。
傅睿白转头,迎上两张剑拔弩张的脸,两人脸上都写着:选我选我!
傅睿白挠了挠鼻子,像往常一样在心中默念一遍点兵点将,最后伸手指向责编:“听你的吧。”
摄影指导满脸不服:“凭什么?”
傅睿白耸了耸肩:“她是女人,女人更懂欣赏男人。”
摄影指导更加不服:“我也很懂啊!我是周雾的粉丝好吗?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啊!”
傅睿白、责编不约而同地翻了两道白眼。
两位工作人员的争端解决,傅睿白重新想起周雾刚才的反应,她再次摸过对讲机呼叫豆子。豆子应答后,傅睿白问:“你在周雾身边吗?”
“不在,他去洗手间了。”
“你没收他的麦?”
“收了。”
“刚刚他和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嗯?什么话?什么什么意思?”豆子反问。
傅睿白略一思忖:“你刚刚没和他在一起?”
“哦,我刚去拿了瓶水。”
原来小朋友是趁豆子不在逗了她一下,弄清楚缘由,傅睿白感到好笑,说起来,她虽然和大部分上节目的艺人关系不错,但很少能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步,尤其是周雾这种级别的明星。他和她说过的话甚至不超过十句,竟然主动和她亲近,傅睿白心中难以免俗地泛起一些微妙而陌生的滋味,难怪有那么多粉丝愿意为他肝脑涂地,滋味还挺甜。
“你告诉他我有他监听了?”她又问。
“不是我告诉他的,是他问的,”豆子赶紧澄清,“他想知道你在哪儿,我说你在导播间,想找你可以用麦喊,你听得到。”
录制进程过半是午餐时间,制片组请了几名厨艺高超的家常菜大厨,专门给节目组工作人员和嘉宾备餐。摄影棚外的厨房也只有脱逃项目组录制时启用,台里的人都知道,脱逃的伙食是远近闻名的好吃。
即便是这样,周雾团队还是拒绝了餐食安排,好在导演组早把麻烦丢给制片组,傅睿白只在导播间里进行团队沟通,询问进展。龙龙报出前线最新动态:颐立果专程去本地知名餐厅打包了几道菜回来,对方暂时没有抛出新的麻烦。
“哎,艺人是真、优秀,团队是真、难搞。”听完龙龙的汇报,导播叹了口气说。
“谁说不是呢。”责编也加入话题,“这艺人要是完蛋,多半,不,全是团队的责任。”
“我就不这么想,先申明啊,我们周雾又不走偶像路线,才上大一,演艺圈道路还长,没那么容易完蛋。”号称自己是粉丝的摄像指导说,“我看呐,这个团队是以他妈为轴心,其他工作人员没一个有资历的,看上去都是无知的小女孩,好使唤,有样学样,他妈怎么做她们怎么做,要是换个团队,问题一定就解决了。”
“团队能换,经纪人能换吗?你都说他妈是轴心了,换个团队他妈有屁用?”导播不忿地道。
“喂,你讨论归讨论,别骂人啊。”摄影指导委屈巴巴地说,“我也觉得经纪人该换,光我觉得也没用不是,那是人家的妈!”
“啧,这批流量艺人和他们团队就是多了你这种无脑捧的粉丝,才会膨胀得跟天潢贵胄一样,不撒尿照镜子,自己究竟是个什么鸟样都不知道了。要搁早几年来台里,他们敢这么嚣张,早糊成烂泥了,封杀都不带用的。”导播是台里的资深导播,看不惯流量明星很久了,始终还是最初那副愤青的样子。
工作人员的讨论还在继续,傅睿白的午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本人对演艺圈一直保持疏离的态度,只讲合作,不谈私交。尽管台里很多人认为她有明星资源,她深知对方不过是看中节目影响力而已。
傅睿白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认清楚,人与人之间,无利不往来。基于这点,她对周雾和他团队的看法相对比较客观,基本上,她只把周女士当一道难题,和前期策划的密室难题没什么区别。
嘉宾午休结束,第三、第四环节录制继续。七位嘉宾有四位是常驻,对节目流程很熟悉,带着另外三个人,很快破解了所有密室,完成录制。
导播间的工作告一段落,傅睿白走去棚景区监督剩余内容的拍摄。除了正片,嘉宾们的宣传物料还需要在同一摄影棚内拍摄,海报和宣传片团队已经等在其他两个点,分别接待不同的明星。
傅睿白先去的是宣传片拍摄区域,为了避免占用正片场景,宣传片用的是摄影棚角落的位置,拍摄区大灯打得很足很亮,去往定点的路却实在有些昏暗,傅睿白一路盯着脚下,眼见一个荧光色的不明物体突然飞过来,她来不及躲避,被袭中脚踝,不明物体“得逞”后飞速往右侧离开,傅睿白吓了好一大跳,拍着胸口看右边,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右侧布景板隔出来的角落里坐着个人,打中傅睿白的不明物体就在他手上,是一颗溜溜球。
“嗨,傅导。”
“你——”
“嘘。”周雾打断傅睿白不自觉拔高的声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
傅睿白犹疑的时间很短,他找的地方不错,视觉死角,地上还有几把不知道哪里来的民国风椅子,想来是道具师傅落在这里忘了拿走。
“怎么坐在这里?”她问。
“那边在扯皮,有点吵。”
傅睿白不明所以:“哪边?”
黑暗中,周雾用溜溜球指了个方向,是宣传片拍摄区。傅睿白没做多想,瞬间明白周雾所指。她在监视器里看了他一天,到此时,借着一点点微弱的光线再看他,感受十分不同。说来奇怪,不知道周雾本人散发的是种什么奇怪的磁场,总之傅睿白这么看着他,心里竟忍不住涌出一股——豆子她们常说的——老母亲心态。
“今天录节目感受怎么样?”她用老母亲的语气问,温柔得她自己听完都微感不适。
“还好。”周雾仍然低头玩着手上的溜溜球,“比北京的店有意思。”
“哦,你是在北京玩的密室逃脱啊。”
“只去过几次,店里玩法更新很慢。对了,”他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傅睿白,“你们的玩法都是自己设计吗?”
“不全是。”
“抄的?”
“唔,”傅睿白斟酌着说,“也不全是。”
“那就是抄的了。”
听出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不屑,傅睿白难得有想解释的冲动:“负责我们节目游戏部分的是十几位资深游戏策划,他们不属于台里编制,都是我们节目专门聘请的专项人员,他们有没有用其他地方看到的点子,这个我没法保证,但我们节目的策划、置景、制作、剪辑各种,都是原创,我可以保证。”
周雾还是耷拉着脑袋玩溜溜球。
“知道了。”他说,语气听起来并不怎么在意傅睿白的解释。
傅睿白感觉自己的行为有点不知所谓的荒谬。正想起身离开,又听见周雾的声音:“你是骗她的吧?”
“骗谁?”
“我的经纪人。你说嘉宾没换衣服,在豆瓣挨骂。”
刚才的经验让傅睿白失去和身边少年坦诚交流的兴趣,他的提问过后,傅睿白只模糊回了个“嗯”字,语气像疑问,也像肯定。
“你们两季节目我都看过,没有嘉宾因为服装挨过骂。”
“这么说,你把我们两季节目,一共二十四期的所有豆瓣评论也看过了?”傅睿白反问。
周雾玩溜溜球的动作顿住。他微微移转视线看她,神色模糊不清。
一段时间过后,傅睿白认为自己对他敷衍态度的回击已经足够,这才接着说:“没错,我是骗你母亲的,确实没有嘉宾服装出过问题。”
“很厉害。”
“什么厉害?”
“张口就来。”
“承蒙夸奖。”
“你不怕她戳穿你?”
“她没有看过我的节目。”傅睿白浑不在意地说,“另外,当时我只想解决问题和麻烦,在我的场地,我不希望有不专业的人干涉我的专业,我的职责是保证录制顺利,所以……”
“没关系,我不介意。”
“谢谢。”
这一番对话后,傅睿白彻底对周雾转了印象,他不是一个贪玩的普通小男孩,就好像刚刚那场对话,她的主动权在不知不觉中被占领,以致后半段的谈话完全是他在引导,而她似乎一直在费心解释,他的漫不经心把她的全神贯注衬托得反而很幼稚。
对讲机里传出声响,豆子焦急地说找不到周雾。傅睿白如蒙大赦地站起身回复豆子:“我马上到。”
随着话音落下,周雾也站了起来。傅睿白看他的时候,他突然把手伸到傅睿白眼前,摊开。
“给你。”
“这是……”
“我在棚里捡的。”
少年的语气轻快跳脱,递来的溜溜球还带有一点暖热,傅睿白把球拿在手里端详,脑子里想的却是,她是没有能力当他的“老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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