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6089440
1.2019年度中国好书。
2019年度中国好书获奖词:这部作品关乎爱情、承诺和自我救赎。人的一生很长,恶也会在某个地方某个角落等着擒获你。当你与恶不期而遇的时候,该何去何从呢?书中安娜、三妹、素心三个闺蜜用她们的一生对这个问题做出了回答。她们不断地用亲情、友情去忏悔罪责、弥补过错,*终找到了真相,获得了彼此的原谅,也使得人生不再留有遗憾。
2.本书不仅是一部由鲁讯文学奖得主蒋韵新创作的优秀成熟的纯文学长篇小说,同时也是一部颇具可读性、打动人心的文学读物。
3.小说故事跨越四十年,将上一代人深藏、炽烈、执着的情感,无私、奉献、追求精神纯度的价值取向,都刻画地丝丝入扣、感人肺腑、可唤起50、60后读者的情感共鸣。青春恋情、闺蜜相妒、一生救赎……本书几个关键词都切合当下阅读趋势,尤其在90后读者试读中反馈不俗。
4.本书的装帧设计根据小说中重要元素“黑羊皮笔记本元素”做了特别的设计,双封面,外封采用黑牛皮笔记本元素的黑白简约设计,内封以绒质纸打造黑牛皮笔记本的形式感,扉页及题记页采用笔记本内页的条纹纹理,并有蒋韵亲笔题写“献给我的母亲”。
一个黑羊皮笔记本失踪四十年后物归原主,带回了迟到四十年的真相与原谅。著名作家蒋韵走进青春的深处,也是人性的深处,讲述上一辈人的故事,讲述只属于那个年代隐秘而炽热的浪漫与牺牲。
天资少年“彭”的突然出现,令原本平静美好的三位闺蜜安娜、素心及三美间产生了微妙的嫌隙。“彭”悄悄交给安娜的一个黑羊皮笔记本,激起妒忌、欺骗等等人性弱点,造成接二连三的悲剧。从此,闺蜜三人生死诀别、天各一方,开启了一生漫长的自我惩罚与救赎之路。四十年后,素心与三美、“彭”重逢,逐渐揭开了当年被悲剧掩盖的隐秘真相……
《你好,安娜》是鲁迅文学奖得主、著名作家蒋韵献给母亲之作,纵横历史四十年,以一段青春恋情、两个少女的生命悲剧,探入三个家庭十二位身份不同、灵魂各异的女性的沉浮命运,对望恶与救赎,关照当下时代的精神图景。
上篇:天国的葡萄园
下篇:玛娜
后记《记忆的背影》
后记:
记忆的背影
蒋韵
拿到《花城》(2019年第4期)新刊,许久不敢打开。
有点害怕。
怕里面的文字让我自己失望。
这五年来,我的生活距离文学、小说之类,遥远了些。最经常出入的场所,就是医院、医院、还是医院:北京的,山西的。山西那边的医院里,是我的父母,北京,则是我的丈夫。
起初,在最焦头烂额的时候,绝望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些电话或者微信,谈约稿或者什么活动的事。我往往都要愣怔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人家在说什么——那已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正常的世界,凡俗的世界,温暖的、亲爱的、鸡飞狗跳热火朝天的世界。只是,不再和我有关。
我在世界的那边。
我的父母,一个罹患阿尔兹海默症,一个则是脑梗中风。曾经,他们都是精明强干的医生,是聪慧的、经历坎坷、内心世界丰富的男人女人,但是在晚年,疾病使他们成了漆黑的、没有记忆的人。那真是可怕呀。我记得,母亲曾经多么努力地想打捞她的记忆,挽留它。她和我们出行,坐在车上,不厌其烦,像个学说话的孩子一样,大声地,念着车窗外她能看到的所有路标、招牌、广告牌等等,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蹦出口。那种时刻,我愤怒地想叫,想喊,无助地想死。而其时,我并不知道,最深的黑暗、最深的绝望,还在不远的前面等着我呢:她终将遗失一切,遗失她的一生。
有数年时间,她躺在病床上,近似植物人,不会说,不会动,甚至不会吞咽,全身插满管子,鼻饲管、尿管、氧气管、呼吸机……我们把她残忍地托付给了现代医学。这个受托者,冷漠却兢兢业业地行使着它的责任,有时甚至是在炫耀,炫耀它的强大和没心没肺。看,你活着,在喘气,还要怎样?
这种时刻,恐惧,几乎使我窒息。眼前这个被羞辱、被折磨、被摧残的暗黑躯体,是什么?是谁?母亲,还是我?还是世界尽头的真相?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无数次这么想。记忆完全有可能比我的身体先死。
没有人有无尽的时间,永恒的记忆。
那么整个人类呢?作为一个有灵的物种,地球上的族群,它有没有最终失忆的一天?或者,它干脆“进化”到不再需要记忆?
尽管,渺小如我,我仍然珍视我生命中某些时刻,某些印记。爱它们,或者,恨它们。
我往回走。走进青春的深处。也是人性的深处。
我必须溯流而上。水冷刺骨。疼痛刺骨。但是别无选择。
起初,这个长篇,不叫这个名字,叫《玛娜》。这是一个音译,当然也可以把它写作“吗哪”。它是《旧约》里的故事,摩西带领犹太人出埃及,行走在旷野之上,没有粮食,没有吃的,于是上帝就让旷野中长出一种植物,有白色的小果实,可以食用。这白色的救命果实就是吗哪或者玛娜。摩西和他的族群,历经几十年,就是靠着这种叫吗哪的东西走出了旷野。但是这个白色的吗哪,这水灵的果实,只能随摘随吃,按需所取,吃多少摘多少,不能把它贪心地带回帐篷之中,据为己有。它在帐篷中过一夜,就迅速变质、腐烂,臭不可闻。
而我小说中的主人公,一个因爱情而盲目和痴狂的少女,就是窃取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整个余生,被罪恶感所折磨和惩罚,陷入深渊。只有一次,仅此一次,她把吗哪带回到了帐篷。可变质的,不仅仅是白色的小果实,还有她灿如春花的生命。
当然,我也同样不敢心存贪念,以为我的文字就一定比我的生命长久。我知道,一定不会有多少人看到它们,阅读它们。我只是在模仿我母亲,就像她疾病初起时所做的那样,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和各种招牌,大声地依恋地念出它们的名字,在终将失去它们之前拥抱它们,和它们告别。对它们说,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丰富的过往。
这是我写《你好,安娜》的初衷。
蒋韵是一位没有被充分估价的杰出作家。—— 李敬泽
在这个泛娱乐的年代里,小说怎么样活下去,蒋韵是知道秘密的。—— 麦家
蒋韵的作品,始终保持在一个较高的艺术水准之上。对岁月、对存在的深刻思索,是她写作的一个永恒姿态。—— 曹文轩
献给我的母亲
第一章
一
素心、三美和安娜一起乘火车去看在乡下插队的凌子美。凌子美是三美的姐姐,也是安娜的同学和闺密,而素心,则是三美的好友。
凌子美插队的地方,叫洪善,是富庶的河谷平原上的一个大村庄。河是汾河,从北部山区一路流来,流到河谷平原,就有了从容的迹象。称这一片土地为“河谷平原”,其实,是不确切的,在现代的地理书上,它确切的称呼应该是“太原盆地”,往南,则叫作“黄河谷地”。可不知为什么,她们,当年的安娜和凌子美们,在频频的鱼雁传书之中,固执地,一厢情愿地,称这里为“河谷平原”,没人知道原因。或许,她们只是觉得“平原”比“盆地”更有诗意。
那是一个仲夏的季节。
四十年前的夏天,还有着水洗般明净澄澈的天空,她们选择了一个好天气出行。平原上,大片大片的玉米和高粱、甜菜和胡麻,拔节、灌浆,生长着,成熟着,原野上有一种生机勃勃壮阔的安静。远处,几乎看不见的地方,汾河在流,偶尔,车窗外会闪过明亮亮安静的一条。那时,她们不知道,这是终将消逝的风景:这亘古长存的锦绣和安静。
她们乘坐的,自然是绿皮火车,那是一列慢车,逢站必停。一路上,她们一直在听素心讲故事。素心是个文艺女青年,喜欢写诗,喜欢读书,当然,某种程度上,她们几个都是女文青,只不过,在她们中间,素心最有才情。
那天,素心讲的是她刚读过不久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
素心有着超凡的记忆力,读书过目不忘,她可以大段大段地复述原著,关键之处,几乎一字不落。她的讲述,从容、安静、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却处处暗藏诱惑,就像她这个人。三美和安娜,听得十分痴迷。尤其是安娜,听着这和自己重名女人的故事,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震撼。列车走走停停,乘客吵吵嚷嚷上上下下,一切,都没能中断这个俄罗斯女人的故事,这个始于冰天雪地中莫斯科火车站的悲剧故事。
“素心!”
有人叫。
车停在了一个叫“太谷”的地方。那是个小城。很多年前,这小城曾经是晋商的发祥地之一,富可敌国,慈禧太后还向这里的富商们借过钱呢。也是孔祥熙传奇般发迹的地方,小城中,东寺的白塔下,还有着蒋介石、宋美龄曾经下榻过的孔祥熙家的花园。总之是一个传奇出没的地方。但当年的素心她们,并不知道这些,她们只知道,这里出产一种点心,叫“太谷饼”,还知道,有许多来自京城名校的知青们,在小城周边的村庄插队。有不少关于他们的传闻和流言,就像鸟群一样,在汾河两岸到处栖息、飞翔。
有人叫素心。
素心一抬头,她们都抬起了头,就这样,她们遇见了彭承畴。她们的故事,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嗨!彭——”素心惊喜地笑了,“好巧啊,你要去哪里?”
“好巧!”彭承畴回答,“怎么会在这儿碰上?”他说,“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四十多年前,行驶在中国大地的绿皮火车上,你经常可以看到彭承畴这样的知青。他们身穿洗得发白的蓝学生装,或者是旧军装,斜挎一只同样洗得发白的军绿帆布书包,书包里,不一定有牙刷或者换洗内衣,却往往有一本笔记本,上面摘抄着查良铮翻译的普希金诗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致大海》《自由颂》等。也许不是普希金,是莱蒙托夫,是屠格涅夫的某段小说或者是契诃夫的戏剧,总之,这样的东西,是他们的食粮。
此刻,站在她们面前的彭承畴,就背着这样一只书包,一身打了补丁的蓝布裤褂,洗得很干净。他笑着,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晃着素心们的眼睛。列车突然变得安静了,天地突然变得安静了。一切嘈杂,人声喧嚣,退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留下一个明亮的、静如处子的舞台,供传奇登场。
片刻,三美第一个说话了:
“噢!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彭——啊!素心天天向我们炫耀,说你才华盖世——”
“我哪有那么夸张?”素心脸红了。
“怎么?难道我不是才华盖世?”彭笑着问素心。
都笑了。
只有安娜没有笑。
没有空座。她们挤挤,想请彭坐下,但他没有。他说他也是在找人。他们几个插队的同学约好了,分别从不同的小站出发,乘坐这一辆车,要去一个什么地方。
“去哪儿?”三美快嘴快舌地问。
“华山。”回答的是安娜。她不动声色地这么说。
“咦?你怎么知道?”素心和三美奇怪地望着安娜问。
安娜没回答,她抬起眼睛望着彭,问道:
“我没猜错吧?”
彭承畴直视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大而幽深的美目。阳光明亮的车厢里,那双眼睛闪烁着某种波光般魅惑的光芒。彭笑了,说:
“真想打击你一下。”
“错了?”三美问。
彭没说对错。他对她们挥挥手,说:“我得去找人了,要不他们以为我没上车。再见再见——”
说完,他转身而去。
三美说:“他们到底是不是去华山啊?”
安娜笑笑,说:“当然是。”
“你怎么知道?”
“这辆列车的终点站是西安,途经华山。去华山的人都坐这辆车。”安娜回答。
“这辆车途经的车站多了去了,坐这辆车的人也多了去了。比如我们,我们去的是洪善,怎么他们就一定是去华山呢?”三美不服气。
“别人是别人,可他们不是别人。”安娜这样回答,“他把我们的故事打断了。素心,你接着讲啊。”
素心听着三美和安娜的争论,始终,没有说话。她沉默得似乎太久了些。听到安娜叫她,素心说:
“我忘了,我讲到哪儿了?”
“哦,讲到——”三美想了想,“讲到安娜从莫斯科回彼得堡,风雪的夜里,她一个人走下了列车……”
素心怔了一怔,说:“真巧。”
“什么真巧?”三美问。
“她在风雪的站台上,看到了追随她而来的渥伦斯基。”素心这样回答。
二
素心的母亲,多年前,曾经和彭承畴的姑妈做过同事,她们在同一所医院任职,是年轻时的闺密。后来,素心一家从北京调到了黄土高原上这个干旱多风的城市,素心的母亲和这个闺密,在很长一段时间鱼雁传书,保持着通信联系。后来,1966年之后,这联系渐渐中止了。她们彼此没有音讯地过了一些年。70年代某个夏天,一个暴雨后的傍晚,这城市的天空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闺密就是在这城市最诗意的时刻,敲开了素心家的房门。
素心的母亲又惊又喜。“彭姐姐!”她叫了一声,声音因为激动远比平时要尖利,“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做梦吧?”
但是,一分钟的惊喜之后,素心母亲怔了一下,放低了声音:“彭姐,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闺密,母亲的“彭姐姐”慌忙回答,“我是路过,想你了——”她说,“我去看我侄子了,他在离你们这里不远的太谷插队。”
“哦——”母亲松了一口长气,放下心来,顿时眉开眼笑,高兴地在厨房打转,想张罗出一桌不太难堪的“无米之炊”。那是这个城市最困窘、最贫乏的年月,物质奇缺,一切都要凭票供应,素心母亲搜罗遍了橱柜,找出一盒收藏了好久的午餐肉、几根腊肠,都是外地的亲友赠送的礼品。于是,她用午餐肉烧了水萝卜,用腊肠炒了青蒜苗,焖了一锅只有过年过节才舍得吃的大米饭。素心父亲开了一瓶“青梅酒”,那是这个城市特有的一种露酒,价格低廉,但口感尚可,特别是它的颜色,碧绿如江南春水。素心父亲是江南人,所以,青梅酒是素心家餐桌上最常见的一种酒。
那一夜,酒足饭饱。父亲被母亲打发到了孩子们的房间里睡觉,母亲和她的彭姐,这一对闺密,占据了这间既是客厅、餐厅又是夫妻卧室的大房间。母亲泡了两杯绿茶,茶香和着酒香,氤氲缭绕,使这间杂乱、拥挤、灯光昏暗的屋子,难得地,有了一点静谧的温情,一点悠远的伤感。彭姐啜了一口清茶,感慨道:“能见到你,真好!”她说:“这些年,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你的地址变没变,心想,碰碰运气吧,还好,我运气不错。”
素心母亲默默地从桌上探出双手,握住了彭姐捧着茶杯的手。
“彭姐,”素心母亲慢慢开了口,“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一定有事,我知道。”
彭姐沉默了一会儿,笑了。
“真是想你了。就是想在死之前见你一面。”她淡淡地说,“我病了,肺癌,做了手术,做了化疗,以为好了,结果,还是转移了。”她又笑笑,“咱们都是资深的护士长,这辈子,见过太多的生生死死,我本来也不准备瞒你,只是,当着孩子们,不想说太多……”
“那,那你还喝那么多酒?”素心母亲心乱了,即使有准备,还是意外,还是惊心,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更紧地,攥住了她的手。
她的彭姐姐,毕业于一所教会学校,早年间是教会医院的护士,受过洗,是天主教徒。一生未嫁,前半生许配给了上帝,后半生许配给了白衣天使这职业。攥在素心母亲手里的那双手,曾经,协助医生,不知把多少濒危的人从死神那里夺了回来,它灵动、纤巧、敏捷、自信、柔软而温暖,是天生的护士的手。可现在,这双手,皮包着骨头,它没有能力再去抢夺什么了。它束手待毙。
“姐——”素心母亲轻轻说,红了眼圈,“我能做点儿什么?”
她笑了。
“你当然能做点什么。我啊,托孤来了。我把我在这里插队的侄子托付给你了!他无父无母,只有我这个亲人,可是你看,现在,连我也背弃他了,抛下他了……”她的声音,微微地,有了一丝波动。
彭,就是这样猝不及防地出场了。这个孤儿,这个北插,以这种悲剧的姿态降临到了素心一家的生活中。他的姑妈,郑重地,把他介绍给了自己最信赖的女友,她说:“也不需要别的,他已经长大成人了,就是,他来来往往,回北京,路过这里,或者,来这城市办事,有个落脚之处,有碗热饭吃。”
“你放心吧。”素心母亲回答,“告诉我他的地址,我去看他——”
“不不不,不需要,他不需要这个,”彭姐打断了她,“这孩子,很有些怪脾气,我回头把你们的地址给他,他认为需要的时候,自己会来找你们。”
素心母亲默默地点点头。那一夜,她的心,其实并没能放到那个孤儿那个侄子的身上。它一直在痛,为她的彭姐姐。往事汹涌如潮,她想起从前那些温暖的时刻。素心母亲从小失恃,而比她大五六岁的彭姐姐,奇怪地总是给她一种母亲的感觉,宽厚、慈爱、包容。那时她经常会任性地耍一点小脾气,闹一点小别扭,似乎是在考验彭姐姐作为一个朋友的耐心。离京前,她哭了。她知道,从此,她不能再小任性、小放纵,因为,她的生活中,没有彭姐姐了。
而现在,世界上,将没有彭姐姐了。
她们同床而眠。关了灯,却难以入睡。久久地,说着别后的种种闲话。聊京城的旧人旧事,“吐槽”这客居之所的闭塞、灰暗、物质的匮乏和精神的压抑。当然,“吐槽”这个词汇,要在若干年之后才会出现,所以,素心母亲是在抱怨。彭姐姐想:她在抱怨生活。这样想着,她宽厚地微笑了。就像有感应一样,素心母亲突然住了口,她想起了,就是这种被她百般抱怨的东西,这一切,将和她的朋友永诀。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这样问道:“姐,你害怕吗?”
黑暗中,彭姐姐握住了她的手。“你忘了,”她回答,“我有信仰。”
她真的忘了。但,握住她的那双骨瘦如柴的手,被病痛伤害和折磨的手,仍旧,有着对生的缠绵和依恋。她懂这个。
第二天,一大早,彭姐姐就告辞了。她固执地不让素心母亲送她去火车站。她平静而坚决地说:“方,就此别过——”她像从前那样,这样简洁地称呼着素心的母亲。方,那是素心母亲的姓氏,这世上,只有彭姐姐一个人这样称呼她,瞬间,素心母亲泪水溢满眼睛。
于是,就真的别过了。她再无音讯。素心母亲给她写信,没有回音。素心母亲懂了。
她常常想起她们最后见面那天,想起天空中那一道绚烂的彩虹。她记得上帝说过,彩虹是他和人类永恒的约定。她想,原来,上帝见证了她们的道别。
第二年,仍旧是夏天,某一个傍晚,有人敲开了素心家的房门。开门的是妹妹尘生,只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学生装。“你找谁?”尘生问。他还没有回答,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母亲的声音:“承畴?承承——”
“是我,阿姨。”彭承畴笑了。
“叫我姑姑。”母亲说。走上来,抱住了这孩子,这个子比她高出一头的孤儿,泪水夺眶而出。“叫我姑姑。”她泪流满面地说。
评论
还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