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4517057
●火星女频600万 人气作品。青春校园、励志梦想、权谋争斗、甜宠爱情。
●题材新颖,填补中国古代天文题材的空白,摒除封建糟粕的“占星学”,作品主张“科学打败玄学”,以科学的角度表现古代历法的制定与天文机械的研制。少女励志,主打“梦想与爱”。醉心天文的少女打破重重枷锁,终于在天文学上有所成就,能激起大多数读者的共鸣。
●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悬念十足、有笑有泪、妙趣横生,轻松好读。男女主感情反差萌,女主醉心天文,把爱情当作友情,在感情上闹出不少笑话,笑果十足;男主傲娇而痴情,对女主从嫉妒到接纳到欣赏到爱慕到生死不渝,感情清新甜宠。《漫客小说绘》六期试阅!引发读者热评!同名影视打造中,书影联动!
●古风人气作家一两,曾在《小说绘》《意林》《读者》《花火》等多家杂志发表文章数百万字,代表作《一两江湖》系列累计销量破百万。拥有众多忠实读者。功底深厚,文风清新脱俗,故事波澜壮阔,想象天马行空,笔下人物栩栩如生。
●全书16开,超大容量328P,随书附赠五张人物书签和一本64P《学霸秘籍》笔记本。
多人有声剧、主题曲由超人气配音演员演绎,与实体书同步上线,扫码即听!
身为古代女子,不爱女红爱机械,一心想学只有男子才能学的天文之术,请问,该如何才能踏上这条路?
因缘巧合,女扮男装进了国子监,竟然一不小心成学霸?观星、测量、编历、造仪样样拿手,只是……那个长安*贵公子眼神是不是有问题,我只想拿他当兄弟,他竟然喜欢我?这个局面该怎么破?
国子监女学霸:“我只想观夜夜星辰。”
太学贵公子:“你揽星河一路,我携痴心来赴!”
这是一个一千两百年前的天文机械师的故事,也是个偏科学生如何成为学霸的故事,同时还是个科学打败玄学的故事,当然也是个有梦有爱的甜宠故事。
章 仪图
第二章 宋家
第三章 瑞轮蓂荚
第四章 珍珑盒
第五章 算学馆
第六章 国子监生徒
第七章 长安国子监
第八章 绳衍厅
第九章 金吾卫
第十章 霹雳木
第十一章 集贤院
第十二章 天文
第十三章 六艺
第十四章 习射
后记
可摘星·壹
By 一两
1
“公子,请留步。”
秋日的黄昏,霞光是一种十分温柔的粉紫色,古老的书楼都照得温柔起来。
声音十分美丽,十分温柔,将梁灵瓒从书中唤回神。
“宋小姐。”声线低而清冷,相当之好听。
“去年曲江一别,其柔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得见公子了,不想公子驾临洛阳,居然还有缘一见,其柔真是喜出望外。”
梁灵瓒从树上探出头,树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
从她的位置只能看到两个人的头顶,一个人的头顶是华丽发髻,挽着珠钗,另一个人的头顶是淡白书生巾,缀着绿汪汪的翠玉,脑后垂下两根飘带,随风微微飘飞。
树旁的窗子里,宋其明食指竖在唇上,没命地向她摆手使眼色。梁灵瓒接收到,乖乖地假装自己是一片树叶,一动不动,一声不出。
这女孩她认得,是宋其明的姐姐,宋家的宝贝千金宋其柔,这少年她却没见过,不知是何方神圣。
只听他道:“洛阳宋氏,在下闻名已久,心向往之,今日有缘前来,是玄景的福分。”
“既然来了,就让其柔一尽地主之谊,带公子逛一逛吧。”
“多谢小姐盛情,玄景今日是来寻人的。”
“寻人?”珠钗下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微颤,隐含惊喜与期盼,“不知,不知公子寻什么人呢?”
“一行大师。”
宋其柔微微一顿,声音里多了一丝失望:“一行大师和金刚智大师闭门谢客,公子,恐怕……”
“我确实无缘得见大师,不过听说他的弟子在此,所以想来拜访一番。”
“原来……是这样。”宋其柔振作精神,“可公子你看,书楼并没有人在,黄昏已近,地上还有热气,不如到后园一坐,那里荷花盛开,也算得上是洛阳一景。”
啊,后园的荷花……树上的某猴子好生神往,说起来她很想去看一看呢,但后园是女子待的地方,有一回她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却被管家客客气气地请了回来。
这几年来,为了能跟着师父学天文,梁灵瓒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是女孩子,梁婆婆也着意成全,给她的衣裳打扮全照着男孩子来。如今梁灵瓒活脱脱就是个野小子,从里到外都忘了自己是个女孩子,没能进后园,也只是觉得“啊,原来男的不能进啊,好可惜”。不过奇怪,这位明明是男的吧?宋小姐为什么请他去后园?
那人却道:“多谢宋小姐,此处寻不得,玄景再往他处去寻吧。”
居然不去?荷花多好看啊,不知道有没有结莲蓬,有没有莲子……梁灵瓒忽然觉得有点儿饿了。
“公子!”宋其柔急切间抓住了那人的袖子。
那人微微偏过脸,视线落在袖子上。从梁灵瓒的角度,只见那两排睫毛密而长,如同鸦羽。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运,曷云能来?”宋其柔望着眼前的人,慢慢地,慢慢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奇怪的颤音,“公子,自去年一见,其柔眼中所见,心中所有,唯有公子一人。上天垂怜,公子居然来到洛阳,来到宋家……公子,我、我……我仰慕着您。”
要到好几年后,梁灵瓒才知道这位宋小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她趴在树上,只是十分好奇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身子前倾一点儿,怀里的东西一滑——
不好!她伸出手去抓,手指尖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勾着竹简。
“姐,小心!”宋其明失声。
宋其柔闻声抬头。
她的脸是心形的,小巧而美丽,唇色如同开得好的荷花,很久之后梁灵瓒终于知道那是种叫作“口脂”的东西所赋予的颜色,当时着着实实惊艳了一下。
竹简就直接砸向这样一张脸。
“啊!”宋其柔发出一声惨叫,跌坐在地上。
“啊!”书楼上,宋其明发出一声惨叫。
梁灵瓒捂住脸,心里也发出一声惨叫。惨不忍睹,那卷竹简至少有一斤重。
“宋小姐,”客人的声音音依然优雅温柔,弯腰扶起宋其柔,“你没事吧?”
能没事吗……宋其柔珠钗坠地,发髻散乱,鼻血长流,嘴巴也胀了起来,呆怔了半晌后,猛然捂住脸,指缝间泄出一声悲鸣,飞奔而去。
“姐!”宋其明冲下来,慌忙地拾起地上的钗子,追上去,“姐,等我啊……”
“对、对不起!”梁灵瓒下树,发带却被一根树枝挂住,情急间一用力,“咔嚓”一下,那细枝从树上折断,在她头发上安了窝,把梁灵瓒的头皮扯得生疼。
梁灵瓒三下两下下了树,头插半根树枝,追过去:“等等,等等,我有伤药,好的伤药——”
追到一半,胳膊忽然被人捉住,那名客人微微一笑:“小兄弟,请留步,借问一下,一行大师的弟子在何处?”
“你找我?”梁灵瓒有点儿意外,“等会儿成不成?我得先给宋小姐送药去!尹观主的玉魄膏,万试万灵!”
落在梁灵瓒胳膊上的修长手指猛然一紧,那人的瞳孔有片刻的放大:“你!”
“对啊,我,哎你能不能先松手?我砸了人家总得去看看啊!”
“哦,抱歉。”那人松开手,风度又回到了身上,微笑道,“不过我觉得兄台好不要去追。”
“哎,为什么?”
“就算要送药,也先选个安全的地方吧。”那人如是说。
就像刚才听不懂宋小姐背诗一样,这话梁灵瓒也听不懂。
不过,片刻之后,她懂了。
她在二门外追上了宋家姐弟二人,宋其学正在安慰姐姐。梁灵瓒掏出药瓶,哪知宋小姐一见她,泪光蓦地涌出,还没等她把药送上,柔弱无力的宋小姐搬起身边的花盆就向她砸了过来。
梁灵瓒一个闪身躲开,第二盆又砸了过来,宋其柔哭道:“都怪你!都怪你!陈公子再也不会想理我了,都怪你!”
“对对对,都怪我。”梁灵瓒一边躲花盆,一边认错,“宋小姐你赶快搽药,搽完我陪你一起去找那个人,他还在树下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宋其柔哭得更伤心:“你以为他是谁?陈玄景,陈家次子,长安贵公子,你以为我还有几次站在他面前的机会?你毁了我一辈子,你这是要了我的命!”
梁灵瓒一愣,又一只花盆砸来,没能闪开,正中小腿骨,一阵剧痛。
宋其明大叫:“你傻啊!还不快跑!”
梁灵瓒这才晓得跑,心里犹有余悸,天呐,宋小姐看上去那样温柔无力弱不禁风,砸起人来简直是母老虎转世。
梁灵瓒就这么拖着一条腿回书斋,抬头就见黄昏深渐,陈家公子玄景站在树下,夕阳软红的光线投在他的身上,微风拂起他的衣角,飘然似仙,他整个人好像随时都会蹈云随风而去。
在他的身边,多了一名捧着水盆、拿着布巾的老仆。
2
“疼疼疼疼疼疼疼……”
热布巾敷在青紫的小腿上,把梁灵瓒疼得嗷嗷叫,后脑勺差点儿撞上椅背。
陈玄景道:“苍伯跟我父亲上过战场,后来又服侍过我大哥,即使是断骨之伤,他也有办法,这点儿瘀伤不在话下,请兄台放心。”
岂止是有点儿疼啊!梁灵瓒疼出了一头汗,快哭了。
但热敷之后再搽上玉魄膏,青肿消失的速度几乎是肉眼可见。
“玄都观尹观主的药果然是名不虚传。”陈玄景微笑道,“只是让梁兄受苦了,请多多包涵。”
“怎么会?你帮了我,我谢你都来不及呢!”
“你想谢我?”
“那当然,师父说,什么什么大恩,什么什么小者,总之受恩便要图报,我不能丢他老人家的脸。”
陈玄景笑道:“诸有众生不知反复者。大恩尚不忆。何况小者。彼非近我。我不近彼。”
“对对对,就是这话。”梁灵瓒好生佩服,“你还会念经啊!”
对梁灵瓒来说,经文是世上难念的文字啦。
“略有涉猎,皮毛而已,不值一提。”陈玄景掏出一块帕子,梁灵瓒接过来,胡乱抹了把脸,忽地呆住,“这、这是什么?”
“自然是手帕。”
“我当然知道这是帕子,可这帕子怎么这软?”梁灵瓒把帕子捧在手里,脸在上面蹭来蹭去,“好软,好软,好软啊……”
陈玄景看一眼她身上的粗布衣裳,再看看她头顶发髻里插着的那根树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当真是梁灵瓒?”
“是啊。”
“一行大师的弟子?”
“是啊。”
陈玄景笑了。他的嘴角一直带着一丝笑意,这丝笑意若有若无,仿佛只是他天生嘴角微微翘起而已,却叫人看了说不出来的舒服,如沐春风。
这一笑好像才是真的笑,笑得像是风吹云动,优昙初绽,风拂过树叶在头顶摇晃,半边都是瑰丽晚霞,梁灵瓒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一时间回不了神。
“我来是想拜师的。”
梁灵瓒眼睛一亮:“拜我师父吗?”
“正是。我从长安特意来拜师,不巧大师正在和金刚智大师译经,一位小师兄招呼了我……”
“那是不空师兄!”梁灵瓒插话。
“是,不空师兄替大师传话,说‘想拜师的人很多,但是,大师说过弟子有梁灵瓒一个就够了。’我不免心向往之,想来看一看,能让大师如此赞誉的梁兄弟是何等人物。”
梁灵瓒还是次听到师父这样跟别人说起自己,一股骄傲感油然而生,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扒拉扒拉头发,摸到树枝,赶紧拔下来扔了,不免又扯到头皮,疼得龇牙咧嘴,实在难以维持端庄的形象,还是放弃了,一摊手:“喏,现在你看了,我就长这样。”
陈玄景却是又笑了笑:“多谢梁兄弟。”
“啊?谢我什么?”
陈玄景笑而不答,这样的弟子都能入眼,一行大师的要求果然很低。
他将竹简递还给她:“这一版是有年份的旧版了,寒舍有后人的注释版,若有机缘,梁兄弟可以去看。”
“真的吗?”这本书确实有不少内容她看不懂,师父又太忙。
是错觉吧……陈玄景觉得有一个刹那,眼睛好像受到强光刺激一样,睁不开。
这一瞬间,梁灵瓒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
“自然是真的。”陈玄景含笑,“若你我成了师兄弟,还有什么是不能同享的呢?”
“哈哈哈,对对对,你是来拜师的,放心放心,等师父译完了经,他一定会见你的!师父人很好,你想拜,他就收,你看,当初我就是拜了拜,师父就收了呢!”梁灵瓒说着,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十分正经地问道, “那个,虽然你看上去比我大那么一点点……”
“在下虚度十八春秋。”
梁灵瓒立即吃了一惊,那岂不是大她三岁?她感觉得到一丝危险。
“咳咳咳,在下,在下快十六个春秋了……但这个不重要!”梁灵瓒严肃道,“排名应该按入门先后!”
这是原则!
这样她很快就会有个师弟了!
陈玄景看着她,忽然问:“梁兄弟,你饿不饿?”
饿……其实在你们说荷花的时候就饿了……
“那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不可能会得到第二种答案啊!
梁灵瓒就要站起来,下一瞬,身子一空,苍伯已将她轻飘飘抱起,梁灵瓒“哇”了一声,“爷爷你力气好大!”他看似老态龙钟,竟是毫不费力。
苍伯笑笑。
梁灵瓒问:“爷爷你为什么不说话?”
玄景道:“苍伯昔年为敌军所掳,宁死不降,被敌军割去了舌头。”
“他们真是太坏了!”梁灵瓒睁大了眼,“不过,爷爷你好厉害!”
语气里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不满与赞许都极为纯粹,典型的孩子才有的纯净。老仆再次向她一笑,眼中微有嘉许之意。
陈玄景也看了梁灵瓒一眼。
又瘦又矮,被苍伯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
怎么可能有十六岁?十二三岁还差不多。也许胡说八道嘴上抹蜜就是一行大师择徒的标准?
3
垂帘外,天边紫色的云霞转成淡蓝,暮霭渐渐涌上来,风不再炎热,开始变得清凉。
不是“吃点儿东西”,而是“吃桌东西”。
各式各样的点心摆满案前,每一样东西都在灯光下闪烁着美丽诱人的光泽,香气诱人。
梁灵瓒这才知道,即便都是宋家的客人,待遇也是不一样的。
丫鬟端来水盆,跪下,捧过头顶。
梁灵瓒犹豫一下,接过来,可是桌案已经摆满了……而且……
从那满脸为难的样子,陈玄景大概可以猜到一点儿什么,提醒:“请净手。”
原来是洗手,呼,她就说嘛,这么一大盆怎么喝呢是吧?她爽快地洗好手。
陈玄景有些皱眉但很好地掩饰住了,实际上,他很想让这小子去洗个澡再来的……
点心好吃又小巧,梁灵瓒一口一个,就是茶……茶色很深,里面有姜、枣、橘皮等物,还加了盐,梁灵瓒只觉得又咸又苦,喝不下。
看到梁灵瓒皱眉,陈玄景看了老仆一眼,老仆再次离开,再来时端着一碗清清淡淡香香甜甜的汤汁。
梁灵瓒眼睛大亮,一口气就全喝光了。
“这叫漉梨汁,鲜梨蒸熟,挤出汁水,加糖调匀,再兑入蜂浆。”陈玄景介绍,“这是红酥果,用糯米粉加玫瑰花汁做面,红豆沙加蜂糖为馅,甜而不腻,尚可入口。”
怎么可能是尚可入口呢?分明是连舌头都可以吞掉啊!
“这是甜豆羹,这是绿鸦尖,这是小丝卷,这是粉圆……梁兄弟,请慢用。”
梁灵瓒嘴里塞得满满的,眼睛放光。
婆婆的手艺当然是非常好的,但没有闲情做这些小点心,这是她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顿饭吃完,梁灵瓒拍胸膛保证:“师兄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师父听我的话了,像师兄你这样温柔体贴、博学多才、才华横溢的弟子到哪里去找啊是吧!”
什么?你问原则?原则是什么?好吃吗?
陈玄景微笑:“那师弟你何时能为我引见师父呢?”
“现在就行!”梁灵瓒露出大大的笑容,一个很大方、还会给她很多好吃的的师兄……呵呵呵,这是从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啊。
4
一行大师译经的工作结束,教弟子观星的工作还没有开始,正是一天当中难得清闲的时候。
落山之后的太阳带走了酷热,清凉的风中隐隐有蛙虫蛰鸣,一行坐在庭前喝茶,一抬头便看见他的小弟子带了个人进来。
梁灵瓒几年间个子是长了些,但比起大相和元太还是矮了一截,且始终不见长肉,明明吃喝也不见得少……唉,大约是太活泼好动了吧,总是骨瘦如柴的样子,好像全身的能量都供养给了一双眼睛,在夜色中也闪闪发光。
“师父,师父,有人想拜你为师!”
一行这才看向后面那人。
“晚辈陈玄景,见过大师。”
他长揖为礼,这一礼就可以看出他来自何处,如果不是钟鸣鼎食之家,绝不能将区区一个简单的动作做得如此自如、流畅、优美,如同舞蹈,带着无声的韵律。
“陈玄景……”一行微微颔首,“若贫僧记得没错,长安陈家这一辈的正是玄字辈吧?”
“大师见多识广,所言极是。”
“贫僧很久不曾去长安,不过陈玄理将军的大名还是听过的。”一行站了起来,单掌当胸,还了一礼,“多谢施主看重,只是贫道才学微薄,精力有限,已经不打算再收徒了。”
“早就听说一行大师不在乎世间名利权贵,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陈玄景愈发恭敬,“今次非是陈家次子前来拜师,而是玄景诚心求大师指点。大师,玄景是太学生徒,醉心天文象法,不敢说资质极佳,但非朽木,一点儿诚心,还望大师成全。”
老仆捧上一只木匣。
匣子是用上等的沉香木制成的,带着淡淡的香气,梁灵瓒很好奇有钱人家会给出怎样的拜师礼,金子吗?银子吗?珠宝吗?然而都不是,里面是三卷经书。还是三卷明显有残破痕迹的经书,色泽黄脆,也许拿起来就要酥掉了。
一行却是微微变色。
他修行到家,向来心如止水,能打动他的东西着实不多,然而面前这三卷经书无论捧到哪一名佛家子弟面前都能令人动容。
南北朝时期,有帝名萧衍,天纵奇才,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征战入朝文武双全,佛法修行更是精微,几次舍身入寺,死后留下佛学著作数卷,可惜在历史的硝烟中,所有智慧的结晶都沦为传说,只有少数人知道那些名字——《涅萃》《大品》《净名》。
以往只能从典籍的零星记载中窥见的名字,真真实实摆在眼前。
灯火昏黄,却没有影响陈玄景的视线,他看到了一行的神情,嘴角微微上翘一点儿。
只是,很快一行便移开目光,摇头:“可惜,施主想要的东西,贫僧教不了。”
嘴角那一点笑意并没有受到影响,陈玄景柔声道:“大师不要误会,这不是拜师礼。晚辈只是觉得,当今世上,能看懂这几卷经文的寥寥无几,大师便是其中之一,与其将它束之高阁,不如交给大师。何况,即便大师不收晚辈为弟子,能见上大师一面,已经是晚辈的福分,晚辈不敢强求。”
他说得恭谦而有礼,原本就悦耳的声音因为这一丝谦和而更加低沉。
梁灵瓒眼巴巴地看着师父,实在不想失去这样的师兄。
一行沉吟片刻:“如此,请容贫僧借阅,阅毕之后,即刻奉还。”
陈玄景微笑:“大师客气。”
那一晚直至离开,他也没有再提拜师的话题。天色渐暗,星辰渐现,萤火虫点点飞舞,梁灵瓒提出灯笼,为两人煮水泡茶,抱着膝盖坐在石阶上,听两人讲天南地北的事情。
师父懂得的事情当然很多,陈玄景知道的居然也不少。
夏夜的繁星灿烂星空繁烂极了,望星是一件极其习惯的事,聊天的间隙里陈玄景忽然问道:“紫微星垣云雾成带,萦绕不散,大师可有什么看法?”
和顺而投契的聊天到这里顿了顿,一行道:“贫僧不知。”
陈玄景忽然回过头问梁灵瓒:“小兄弟以为呢?”
“啊?”梁灵瓒回过神来,立刻很精神地答,“有云雾表示空气湿度大,不变形是风力不够强,恐怕要下大雨咧。”
陈玄景的表情微微僵住。
他的神情一直都是优雅自若,好像泰山崩于前都不会损坏他的风度仪容,可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一行看了梁灵瓒一眼,眼里有丝笑意,虽然很淡,但也很暖。
陈玄景当然看到了,这一眼里明显的信赖和宠爱。
他忍不住再次打量梁灵瓒。
是的,头发还是毛茸茸的,发带上还挂着半片叶子,胡乱扎着腰带,腰身显得格外瘦小,举止粗鲁,显然主人的修养为零。他一直以为这个弟子是一行大师在奉诏回京的漫长路途中因无聊而随意收下的旅途无聊的产物,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可他再三端详,这都是个粗野、无知、寻常的少年小孩子。。
他实在不知道一行大师眼中那点儿欣赏所为何来。
当然,有些问题是失礼的事,而陈家的人绝不会允许自己有失礼数,他客套地恭维:“小兄弟天真可爱,能入大师青眼,想必天资极佳。”
一行看着他,目中似有深意:“由天所赐,方是天资,人力强求不算。小瓒,确实是真正有天资的人。有传人若此,贫僧别无他求。”
陈玄景微笑着聆听,只是笑意不是很自然。
这是说,他的资质只是人为,不算有天资?他比不上这个乡野小子?
定力稍微差一点儿的人大概会翻脸,但陈玄景不会,他依然微笑:“大师所言,必有道理。”
再过片刻,他告辞而去。
要博取一个人的垂青,急躁不得,此事要徐徐图之,不要紧,只要能见到人,他不信会搞不定。
5
梁灵瓒十分不解,陈玄景看起来特别聪明的样子,脾气又很好,还懂得很多,师父为什么不收呢?
“你很想他成为你同门?”
梁灵瓒真诚地点点头。
一行看着弟子明亮的眼睛,微微有些叹息:“可那位施主想学的和我想教的不一样。”
“他难道不是想学天象?”
“你说得不错,他已经懂得很多,识星知象对他来说早已经不成问题,他想学的是星占术。”
“那是什么?”观天者,先识星,再知天象,梁灵瓒现在正处于知象阶段,“星占术”三个字,听都没听说过。
“人们认为星辰暗喻着世间一切人与事的兴衰。太平或战乱,生或死,吉或凶都可以从天象中占出结果,为帝王参政之用,这就是古往今来大部分观星者所做的事。”
“嗯?”梁灵瓒仰头望向夜空,“师父你跟我说过,尽管一抬头就能看见,但每一颗星离我们都非常遥远,星辰常在而人命短暂,星辰和脚下的大地一样亘古无情,并不在乎人命的生死,大家为什么会相信它能预示人世的未来呢?”
声音里的困惑实实在在,一行听着却微笑起来。
“是啊,星辰无情,天地无情,只有人自作多情。”一行抚着弟子乱糟糟的头发,“我少年时在星占术上耗时颇多,越是占星,越是觉得星辰遥不可及,深不可测。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星占术是一个深渊,是天文学的歧途,如果踏进里面,离真正的天象就会越来越远。以人力将天机扭曲为己所用,还是穷尽有限之人力窥测无限之天机,小瓒,你会怎么选?”
梁灵瓒很用力很用力地思索了下:“我觉得还是看天比较有趣。”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从头顶飘落,梁灵瓒讶然地抬起头,记忆中,这还是次看到师父大笑。
“所以,我没有选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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