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8762785
本书收录了著名文化学者、民俗专家曹保明先生的九部记忆故事。几十年来,曹保明先生致力于抢救、挖掘东北民间文化遗产,不畏艰难险阻深入东北文化的发源地,在苍茫的东北大地上留下一道道坚实深刻的足迹。
世代相传的记忆、荒村隐世的匠人、深山埋藏的传说……
他的故事正是这片土地真挚的深情低语。
东北,是一块时时在感动着人的土地;被它感动的人,也在感动着别人。
二十世纪上半叶,寒冷的东北大地上生活着一群热血的人民。他们有割苇打草、深入土匪窝点的豪迈刀客,有甘冒生命危险、迎难而上放排的坚韧木帮,有继承并发展着东北民间珍贵传统技艺的皮匠、棺材匠……历史的土地,温热的人性,记忆的民俗,还有,铭刻在心的文化。
001 刀客
059 风起水走
090 棺材匠
135 情系科尔沁
146 人参朝贡道
193 源头记录
219 后一个皮匠
279 白山道骨
318 黑鱼捎书
347 后记
每逢年节,阖家团聚,我知道有一个人却在路上,他就是曹保明,东北的许多文化是被他抢救保护下来的,如果中国多几个曹保明,我们的文化将会保护得多好啊!
——冯骥才
曹保明的《东北文化源头记录》很好,很有价值的读本。
——贾平凹
东北文化尽在你的笔下,万分可贵!
——徐克
曹保明的著作,是人类文化的活化石。
——李东烈
默默地工作,扎扎实实地行走在人文中国的土地上,几十年来,曹保明以一百四十多部著作证明了他的存在,那不仅是生命的存在,而是精神的存在,更是人类文化一种重要类型的存在。
——陈耀辉
刀 客
秋风一刮,草枯黄了,大地亮堂了,大雁嘎嘎叫,往南飞。荒原上来了瞎了的说书艺人,他老了,头发花白了,边走边低声地唱着乌力格尔(一种蒙古族的曲艺说书形式)。拉棍儿领道的孩子一只胳膊没了,只有空袖筒在寒凉的秋风中左右飘荡,棍儿拴在他的裤腰上,如岁月的晴雨表。瞎子和孩子,年年这季节穿越地球北部的这片苇甸子。植物死了,种子把它的生命传下来,还是一代一代地长下去,成为永远苍苍茫茫的大地。这个典型的传承生命之地,就在东北;而有这种生命特征的植物,就是芦苇。芦苇年年割,年年长,割也割不尽,春季,冰雪一消融,冬季那些干枯的河床就被冰凉的闪亮的河水充实起来,于是万物复苏,大地、山川、峡谷、戈壁、平原呈现出一片生机。其实,季节性河流可以让大地展示出自己独有的特色。霍林河是伊呼里山流出的水,这使它具有了季节性特征。早春,当伊呼里山的冰雪融化,霍林河上流的河床被冰水冲开、扩开,雪水形成的巨流滔滔而下,滋养着内蒙古的昭乌达草原、兴安盟草原、呼伦贝尔草原和南部的大片草甸,后流入了科尔沁草原。这时,春末夏初到了,霍林河在此时,仿佛已流累了,当霍林河进入科尔沁以北,呼伦贝尔以南,兴安盟以南时,大片的碱滩、碱地就出现了,这儿就是历史上人们所称的八百里瀚海。瀚海,又叫“旱海”,是一片干旱和饥渴的土地,大片的盐碱地、盐坑、碱泡子、沙土、荒漠,使得霍林河流着流着就不知不觉地渐渐消失在茫茫的科尔沁草原上了。八百里瀚海的科尔沁是自然史上出名的干涸之地。不单霍林河,许多条河流——洮儿河、文牛格尺河、大沼河、小沼河、马西河、马后河、小三河、吴兰前泡子河、西三千河都在流淌之间,不知不觉无影无踪。它们都哪里去了,终都如遇到海绵一样,被干涸的科尔沁八百里瀚海吞噬得无影无踪。科尔沁像是一个永远也喝不饱的饥渴的大汉,他疯了一样,千百年来,日夜奔走在茫茫的荒原和瀚海上,与无数的植物争夺着生命。
湿地、草甸子、苇甸子,等到老秋,甸子上的草先熟了,人们先是打草,把草一甸甸割完,堆成堆,草甸上日夜飘荡着牧草的气息。然后,牧民们把草打成草捆,一捆捆码起来,垛起来,留冬日做牲口的牧草或者远销,牛心套保一带的牧草远销北土各个牧场,包括蒙古草原和南方等地。这儿的苇子早已出名,那些产苇的甸子,专门有大院的各苇子东家来管理,称为苇霸。在牛心套保,大小苇霸不计其数,而真正的苇霸,其实只有一人……
割苇人普遍被称为刀客,是指他们擅于使刀去苇塘和甸子上割苇,在每年的割苇之前,各刀客人家要先派人去探甸子。探甸子,就是要到苇甸子深处去验看当年苇子的长势、水势、茬口、根口,以便决定使用哪种刀去割。割苇极讲究使刀。而苇子在每片地其实都不一样,每年的长势也不尽相同,这使得刀客们必须在下甸子割苇之前先去探甸子,这才能保证活儿干得快,干得利索,不“滞”刀、钝刀、迟刀、缓刀统称为“打刀”。打刀指割苇时苇刀的刃被苇根和苇茬所损坏。这种打刀,是经常的事。如果刀客没有事先探好苇甸的苇茬,贸然下刀,便会出现打刀的事了,一旦苇刀被打了,这一则说明刀客不是好刀客,水准差远去了,二则会传出这刀客手艺不精,苇子因此就卖不出价。因“打刀”的苇,苇根部往往被割劈割裂,不出货。所以,一般的“打刀”货,收苇人不愿收货,往往堆弃,烧火都没人要。所以,探甸子要非常有眼力和技艺。
探甸子的人,一般两个人以上,往往是父子或甥舅,再就是亲近的人。因进到荒无人烟的苇甸,不但需要时时有人去商量事情,还得有胆量,有谋略,能处理随时发生的各种意外。各刀客人家上甸子去探甸子,往往都秘密出发,以免摊上差事。当年,各刀客家摊上难办的差事,就是替官府打探苇甸里绺匪驻地的情况。
刀客,一般都是当地的老户,受朝廷管制,不为朝廷去打探各绺子在苇塘中的方位,或假报匪绺方位,都要受到朝廷的处罚。可是,一旦如实禀报各绺子的地点、方位,那些绺子的大柜或绺子的弟兄们就会与刀客结仇。生活中,谁也不愿意结仇,而且甸子上的绺匪往往与刀客人家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甚至不少都是自己的亲戚、朋友、哥们儿、乡邻,刀客怎么能把他们“递”出去呢?一旦弄不好,就称为“踩响了”。
“踩响了”是牛心套保当地民间禁忌的一句话,就如踩上一样,是指进入苇地探甸子的刀客有意或无意间暴露了人家绺子的地盘、人马、方位情况,而一旦“踩响了”就要出天大的事。
康熙十二年(1673年)冬,刀客大背架子马老四马福田探甸子,就“踩响了”天恩绺子。官兵在围剿天恩队之前的一天夜里,天恩绺子先去血洗了牛心套保西江甸子刀客马福田家。那场面惨不忍睹!马福田刀客是回族人,一大家子四十多口人,从康熙初年就在牛心套保当刀客,可是,无意间“踩响了”天恩绺子,一家人全让天恩绺子给“看天”了。看天就是把那四十多口人,不计男女、老幼,一律扒光衣裳,将一棵棵小树,削去树梢,插进被害人屁股里,然后一松手,那些人就“坐”在树上,活活插死。
刀客割苇子都格外加小心。刀客出屯探甸子一定要保密,谁也不愿摊上麻烦,“踩响了”绺子,谁不想消停、平安地过日子啊。
在牛心套保,的绺子是天虎绺子,天虎是蒙古族人,开始他是昭乌达盟王爷府的一个放马人,后来,因不满达尔罕王爷对牧民的欺压,就拉起一伙人马立局起事,报号天虎,使得达尔罕王爷对他毫无办法,后来,他被草原上的另一股武装白音仓布收编,成为蒙古草原上一支强大的队伍,真正令朝廷感到了威胁,到光绪年间,朝廷加大了对这股武装的围剿、追堵,后在光绪三十年(1904年)终于把白音仓布部追撵至乌兰巴托一线,而天虎绺子在中途“刺”(逃)出主绺,只身进入了科尔沁以北的卜奎(白城)一带,如今就活跃在茫茫的牛心套保,这使得朝廷非常头疼。初年,蒙古王爷组织阿拉坦兵丁联合昭乌达、哲里木、锡林郭勒、科尔沁、呼伦贝尔王爷出兵,多次剿天虎,无奈天虎依据茫茫的苇甸与其周旋,王爷府一直无法剿灭。到清末民初,朝廷和东北军指令各地县府驻兵轮流分头联合剿天虎,各县大队年年分派任务,凡在牛心套保周边县府都有追剿天虎的差事。于是,牛心套保周边的长岭府、通榆府、洮安府、乾安府、卜奎府、兴安府,甚至外围的扶余府、隆安府、公主岭府,类似榆树、舒兰、伊通、小四平、辽北和辽东各府,包括昌图、开原、金山、八面城一带,也都接到上司指令,定要剿灭天虎。
当年,天虎为了生存,也多次“降”入各地驻防兵队。民国十六年(1927年),天虎曾降到了老怀德(今公主岭)张全胜大队名下,任大队副。其实,天下兵匪是一家,这张全胜本是老怀德县令张绪凌的表侄。张绪凌在任时,一边剿天虎,也一边拉拢天虎,表面收编天虎,名义上是“投靠”,可是一来二去的就连张绪凌也公一半私一半地与天虎明来暗去,终于触犯了东北剿匪总司令张作霖,他一怒之下,查撤了张绪凌的官职,贬回山东老家莱芜。而他的侄子张全胜却成了地面上的红人,黑白两道之人,表面上维持地面平安,向各地百姓收取治安费,暗中收编天虎。他这么干,自己两面荣光,天虎活得难受。于是于1928年彻底脱离了张全胜大队,又领着弟兄们回到了他的老卧子牛心套保苇甸子。从此,踪迹皆无,各方人马再也打听不到天虎的任何消息和踪迹了。于是,为了摸清天虎的去向,各县大队首先看重的是“刀客”的本领,他们常年在苇甸上行走,能不知天虎的踪迹吗?
而这一年,定要剿灭天虎的重任轮流坐庄又轮到了老怀德县大队张全胜大队长的名下了,他为了争得头功,也是为了洗清自己当年所谓的私交天虎的“罪名”,他在奉天将军府请命,一定要拿住天虎。他的决心一下,别的县大队的人表面祝贺,实则暗中是看笑话,他们也明白,你张全胜是明一套,暗一套,黑的白的都是你,人们心想,走着瞧吧。而其实,张全胜也不白给,他把追剿天虎的宝一下子押在了牛心套保唐瘸子身上了。唐瘸子,名唐聚伍,祖上于清康熙年间闯关东来到了北土,当年落脚在柳条边卡的“锅伙屯”开垦旗荒。到了道光年,旗荒大片开放,唐家先期进入蒙地租种王爷府的老荒,并买下多片荒片,又租给后来的闯关东人,一点点地成了荒地“揽头”(荒地小业主),家业越来越大。可是,光绪年之初,其祖上的开荒农耕之业逐渐由家族分而治之,土地资源一分,再大的家业也不行了。到了唐聚伍爷爷这一辈上,唐家几乎沦为了“长工”,不得不靠给郭尔罗斯王爷放牧为生。可是,由于唐家为人忠恳,人缘也好,王爷看准了他的人气,就让唐家管理草原上的苇甸子,这一下干大了,他成了草原上的苇霸。
北土草原上,土有土霸,水有水霸,苇有苇霸。这苇霸就是管理科尔沁草原上的苇甸子,南到老怀德、玻璃城子、八面城子,东到舒兰、法特哈、青山、弓棚子,北到卜奎、龙沙、莫里、底失卜、哈尔套等大片地域,所有的苇子都归“唐瘸子”管。何时割?何时开刀?何时探甸子?何时拉苇?何时打大捆?何时开称?一切都由总苇霸唐聚伍定。唐聚伍之下,又有若干小苇霸,管着各处的苇塘、苇甸、苇片;而的苇片牛心套保,那是唐聚伍的天下。唐聚伍外号“唐瘸子”或“唐矬子”,其实他不太矬,有点儿瘸,只不过个子矮点儿,骨骼精壮。有一回,在甸子上脚让狼咬了一口,从此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故而得名。由于他掌管着这里大片的苇原,这使得他与镇上、分屯的各种买卖、作坊、炉匠、铁匠、木匠、绳匠、皮匠、烧锅、油坊、粉坊、纸坊等多种艺人、把头都是哥们儿,既有买卖生意上的过往,又有私人交情。那一年,还是老怀德县令张绪凌在任时,唐家就与各条道上的“朋友”打成一片。有一次,官兵追剿北土著名的绺子“黑手”,唐聚伍的父亲唐老疙瘩就把绺子大柜“黑手”藏在了自己在兴隆镇上的西烧锅“福兴源”的柴火垛里。张绪凌的驻兵就驻扎在“福兴源”的烧锅院子里,硬没发现“黑手”。每天,唐老疙瘩让自己的妹子唐丫亲自去抱柴火,不让别人动柴火垛。这曾引起张绪凌的疑心,他问唐老疙瘩:“唐把头,你妹子平素也不干活儿呀?”
“干哪,干活儿。”
“这么大户人家,妹子这么勤快,真是难得。”
唐老疙瘩吓出了一身冷汗。
事情过去之后,唐老疙瘩的妹子名声在外,难怪后来张绪凌内室死后,硬要设法娶唐老疙瘩妹子唐丫,可是唐丫早看好了老石家人,就把自己嫁给了查干淖尔的鱼把头老石头的儿子。到张全胜时,这股子恨还没完,因此,张全胜就盯上了唐苇霸家,非要把这探天虎绺子的“公差”交给老唐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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