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0680186
本书精选2020年《散文海外版》刊发的散文的作品集,方便散文爱好者了解近一年来散文创作的基本面貌。所选作品均注重展现活生生的生活及情感,使充满生机、感人至深的作品长久流传。既有名家大作,又有文坛新秀,所有文章在思想上、艺术上都达到了较高水平。
这是一本散文精选集,共30万字左右,全书收录的作品均选自2020年《散文海外版》的12期期刊内容。书中收录的作者包括张炜、潘向黎、苏童、刘汉俊、马未都等著名作家。全书精选2020年《散文海外版》刊发的散文的作品集,方便散文爱好者了解近一年来散文创作的基本面貌。所选作品均注重展现活生生的生活及情感,使充满生机、感人至深的作品长久流传。既有名家大作,又有文坛新秀。书稿行文亲切,具有文学价值和社会意义,所有文章在思想上、艺术上都达到了较高水平。
《黍离》
——它的作者,这伟大的正典诗人(节选) 李敬泽 001
北面山河 杨海蒂 017
湘江源记 陈夏雨 029
饿乡记食 丁 帆 035
往事的酒杯 苏 童 048
“九头鸟”的前世今生 刘汉俊 052
河水汤汤 汤成难 064
语言的热带雨林 张 炜 076
即使雪落满舱 塞 壬 086
一座园林的旷世浮华 吴光辉 110
爱,与光阴无关 张 岚 118
女性之美的巅峰摹写 潘向黎 131
“塑造”乳房 梁 鸿 140
纸上花开 马卫巍 149
伸手够一够春天 朱 鸿 156
五彩缤纷 沈荣均 159
复州记屑 孙 郁 168
江天云鸟自来去 周万水 176
民间的情感 刘仁前 187
十八洞的树 石绍河 191
悦读 周晓枫 195
矿山的风花雪月 秦湄毳 206
寻茶 周华诚 210
聆听鸟语 赵 丰 215
天留下了敦煌 陆春祥 222
千年河山,风卷云未散——神木杨家城纪行 马 语 234
慢下来的时光(节选) 林纾英 243
遍地花香 石钟山 252
刀具志 刘星元 255
万物相爱 安 宁 260
离散者聚会 金仁顺 270
“金山”阿尔泰 邱华栋 282
童年读书 莫 言 287
我魂牵梦萦的台北 林青霞(中国台湾) 292
龙窑 张林华 295
我要用余下的全部生命,来寻找你 范小青 305
父亲的战马 鲍尔吉·原野 315
青花张浦生 马未都 323
中流划来放筏人 任芙康 327
那是初恋吗 王 尧 337
母亲的挂历 红 孩 343
船乡 冯祉艾 346
梭子丘的咸鸭蛋 谢德才 353
窥伺青春 吕虎平 356
每人心里都有一只龙猫 钱红丽 366
重返雪峰山 韩少功 370
左耳右耳 骥 亮 375
一袋中药渣 李清明 380
迁徙季的河流 项丽敏 390
《黍离》
——它的作者,这伟大的正典诗人(节选)
◎ 李敬泽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诗经·王风·黍离》
一
汉语绝顶之诗中,必有《黍离》。
《黍离》为《诗经·王风》首篇。公元前770年,天塌西北,中国史上有大事,最是仓皇辞庙日,周平王在犬戎的碾压下放弃宗周丰镐,放弃关中山河,将王室迁往东都成
周——当时的洛邑、如今的洛阳。西周倾覆,从此东周,但这不是新生,这是一个伟大王朝在落日残照中苟活,周朝不再是君临天下的政治实体,大雅不作,颂歌不起,在
《诗经》中,成周王城一带流传的诗,列为《王风》。
在汉初毛亨、毛苌所传的《诗序》中,《黍离》被安放于这场大难后的寂静之中:“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
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
——宏伟的丰镐二京沦为废墟,那殿堂那宗庙已成无边无际的庄稼地,这时,一位周大夫回到这里,在如今西安的丰镐路上徘徊彷徨,百感交集,于是而作《黍离》。
照此说来,这首诗距今两千七百多年。《毛诗》成书于西汉初年,以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河间献王向汉武帝进献《毛诗》计算,上距周室东迁已经六百四十年,这大
约相当于在今天回望明洪武十三年(1380)。但是,对东周的人来说、对西汉的人来说,西周倾覆带来的震动和绝望是后世的人们不可想象的。当《毛诗》讲述这个故事时
,它是把《黍离》放到了华夏文明的一个绝对时刻——类似于告别少年时代,类似失乐园;这首诗由此成为汉语的、中国人的本原之诗,它是诗的诗,是关于世界之本质、
关于人之命运的启示。
在《毛诗》的故事中,时间、地点、人物,都具有启示性的含混和确定:那就是周大夫,别问他是谁;那就是宗周,别问为何不是别处;那就是平王之时,别问到底是何年
何月。无须问,必须信。
而这个故事在这首诗中其实找不到任何内证。《黍离》支持《毛诗》的故事,它也可以支持任一故事。这伟大的诗,它有一种静默的内在性,任由来自外部、来自四面八方
的风在其中回荡,它是荒野中、山顶上一尊浑圆的空瓮。
二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明嘉靖年间杨升庵的一首《临江仙》,后来被清初毛宗岗父子编入《三国演义》作为卷首词。此为渔樵史观,既庙堂又江湖,《三国》是以江湖说庙堂,杨升庵是以庙
堂而窜放于江湖。长江青山夕阳,秋月春风白发,笑看人间兴废、世事沉浮,这是见多了、看开了、豁达了。一切尽在这一壶中,无边的天地无限的时间,且放在此时此刻
、眼前当下。
这壶浊酒很多人喝过。升庵之前,还有王安石《金陵怀古》:
霸祖孤身取二江,子孙多以百城降。豪华尽出成功后,逸乐安知与祸双。东府旧基留佛刹,后庭余唱落船窗。黍离麦秀从来事,且置兴亡近酒缸。
——喝下去的酒、仰天的笑,其实都有一个根,都是因为想不开、放不下,因为失去、痛惜、悔恨和悲怆,这文明的、历史的、人世的悲情在汉语中追根溯源,发端于一个
词:“黍离麦秀”。
“黍离麦秀从来事”,那是北宋年间,华夏文明已屡经大难,仆而复起,数度濒死而重生。王安石身后仅仅四十一年,又有靖康之变,锦绣繁华扫地以尽。王安石、杨升庵
,以及无数中国人心里,已住着饱经沧桑的渔夫樵子。
“黍离”是这一首《黍离》,“麦秀”是另一首《麦秀》。
三
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
——《麦秀》同样需要一个故事。司马迁在《史记·宋微子世家》中讲述了这个故事。
周武王伐纣,殷商覆亡,“箕子朝周,过故殷墟,感宫室毁坏,生禾黍。箕子伤之,欲哭则不可,欲泣为其近妇人,乃作《麦秀》之诗以歌咏之。……所谓狡童者,纣也。
殷民闻之,皆为流涕”。
箕子者,纣亲戚也,应是纣王的叔父。孔子说:“殷有三仁焉。”纣王暴虐无道,箕子、微子、比干三位仁人劝谏,人家不听,比干一颗赤心被剖出来,纣王要看看仁人之
心是否真的七窍玲珑。然后,微子出逃,箕子披发佯狂,装了疯,又被抓回来囚禁为奴。
公元前1046年,牧野一战,纣王登台自焚,天命归于周。箕子被征服者解放——解而放之。两年后,公元前1044年,另据《竹书纪年》记载,他确实前往陕西朝见武王,途
中想必经过已成废墟的安阳故都。
而在陕西,箕子的朝觐成为王朝盛事。作为地位最为尊崇的前朝遗老,箕子的顺服大有利于抚驭商民;更重要的是,箕子就是殷商文化的“道成肉身”——极少数王族和贵
族组成的巫祝集团垄断着人神之间的通道,箕子是大巫,祭祀、占卜、文字、乐舞,皆封藏在大巫们七窍玲珑的心里,由此,他们控制着文化与真理,具有无可争议的权威
——纣王与“三仁”的冲突,或许也是王权与巫权的斗争。现在,箕子朝周,这是周王朝的又一次胜利,伟大的武王将为华夏文明开出新天新地,此时,他等待着殷商之心
的归服,并准备谦恭地向被征服者请教。
很多年后,周原上发掘出一片卜骨,所刻的卜辞是:“唯衣(殷)鸡(箕)子来降,其执暨厥史在旃,尔(乃)卜曰:南宫辝其作(酢)?”
据张光直、徐中舒解读,卜辞的意思是,箕子要来举行降神仪式,他和随从被安排在“旃”这个地方,现在,所卜的是:由南宫辝负责接待行不行、好不好?
——如此细节都要占一卦,可见小巫见大巫,激动得事事放心不下。
中国史上一次重要的对话开始了。武王下问,箕子纵论,王廷史官郑重记录,这就是《尚书》中的《洪范》。箕子高傲,在征服者面前保持着尊严,他阐述了治理人间的规
范彝伦,但对事关王朝合法性的“天命”避而不谈。至于那一场想必盛大庄严的降神,《洪范》中只字未提。
武王显然领会了箕子之心,此人终不会做周之臣民,于是封箕子于朝鲜。那极东极北之地是彼时世界的极边,本不属周之天下,所谓“封”,是客气而决绝的姿态:既如此
,请走吧。
箕子真的走了,走向东北亚的茫茫荒野。在那里,他成为朝鲜半岛的文化始祖,对他的认同和离弃在漫长的朝鲜史中纠结至今。
从箕子朝周的那一年起,近一千年里,《诗经》中无《麦秀》,先秦典籍中不曾提到《麦秀》,然后,到了汉初,诗有了,故事也有了。
但和《黍离》一样,并没有任何文本内部的证据支持这个故事。
麦苗青青,黍子生长,那狡童啊,他不与我好啊!
这首诗指向一个人,我们不知他是谁,只知他被唤作“狡童”。《诗经》里提到“狡童”的诗共有两首。一首是《郑风·狡童》: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现代汉语读者也能一眼看得出来,这就是嗔且怨着的相思病。此处的“狡童”,如同死鬼、冤家,又爱又恨,一边掐着骂着一边想着疼着。那该死的冤家啊,害得我啥
也吃不下瘦成柳条儿啦。
另一首是《郑风·山有扶苏》:“不见子都,乃见狂且。”“不见子充,乃见狡童。”子都、子充皆是如玉的良人,相对而言,狂且、狡童大概是坏家伙、臭小子之类,但
也未必就是真碰见了流氓。
不少现代论者据此与司马迁争辩:这《麦秀》明明是一首情诗,明明是一个女子——一个古代劳动妇女,站在田里,思来想去,直起腰来,越想越气:彼狡童兮,不与我好
兮。那挨千刀的,他不和我好啊!
如此光天化日的事,为什么司马迁偏看不出来?为什么要编故事硬派到箕子头上?纣王在位三十年,死的时候估计都五十多岁了,怎么也算不上“狡童”,再说那纣王和你
是好不好的事吗?
但这些现代论者也是知其一忘其二,“狡童”可以是打情骂俏,也未必不可以是以上责下,箕子身为纣王的长辈、国之元老,怎么就不能骂一声“彼狡童兮”?
看看这麦子,看看这谷子,那不成器的败家孽障小兔崽子啊,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怎么就不学好呢!
——箕子应已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他扶杖走过殷墟,那是安阳大地,那时应是初夏,他所熟悉的宫殿陵墓已不见踪迹,得再等三千年才会被考古学家挖出来。而此时,仅仅
两年,遍野的庄稼覆盖了一切,“大邑商”似乎从未有过。他站在那里,想起那神一般聪明、神一般狂妄的纣王,想起此去西行,他要向征服者、向那些西鄙的野人屈膝,
要在他们面前举行庄严的仪式,让祖宗神灵见证这深重的耻辱,箕子不禁浩叹:“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
其时,殷人掩面流涕。我确信,这首歌一直流传于殷商故地,司马迁行过万里路,当他说殷人为之流涕时,他或许在殷商故地亲耳听到了这首歌,眼见着泪水在殷人脸上流
过了千年。
我为什么不信司马迁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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