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05732636
1.30岁之前一定要逼自己读懂《挺经冰鉴》,人生才能少走弯路!
2.随书赠送梁启超编纂《曾文正公嘉言钞》小册。
3.你奋斗,你努力,却不读该读的书,活该不成功。
4.未删节足本典藏版,原注译相结合,通俗易懂。
5.一部专为中国人打造的成功学宝典,马云、马化腾、王健林、柴静等大咖在很多谈话节目中都极为推崇!
6.十年七迁,连跃十级,曾国藩读心术、驭人术、权谋术的精华所在!和鬼谷子、王阳明是当下圈粉多的三位古人。
7.曾国藩是继孔子、王阳明“二圣”之后,被誉为“半个圣人”的人,是近代儒家内圣外王标杆式的人物。
8.附录收《曾国藩遗嘱》《清史稿·曾国藩传》《〈曾文正公嘉言钞〉序》三篇,共5000余字,多角度了解曾国藩一生。
《挺经冰鉴》是曾国藩内圣外王的思想精髓。曾国藩纵横官场三十载,做到了十年七迁,连跃十级的惊人成绩,而《挺经》即是他成为晚清权臣之路上思想精华的总结,被后世官场、商场、职场列为成功之书。《冰鉴》是中国传统识人相人的一部奇书,读之引人启发,极具实用价值。晚清朝局波诡云谲,而他凭借过人的识人之术,大胆启用、招揽和提拔了大批人才——这是成就一番功业的要素。
目 录
挺 经 …001
内圣 …003
励志 …008
家范 …012
明强 …015
坚忍 …020
刚柔 …023
英才 …027
廉矩 …031
勤敬 …035
诡道 …039
久战 …043
廪实 …045
峻法 …049
外王 …052
忠疑 …055
荷道 …059
藏锋 …063
盈虚 …067
冰 鉴 …071
神骨 …073
刚柔 …077
容貌 …080
情态 …084
须眉 …086
声音 …089
气色 …092
附 录 …097
曾国藩遗嘱 …099
清史稿·列传一百九十二 曾国藩传 …101
《曾文正公嘉言钞》 序 …110
挺经冰鉴
[清]曾国藩 著
目 录
挺 经 …001
内圣 …003
励志 …008
家范 …012
明强 …015
坚忍 …020
刚柔 …023
英才 …027
廉矩 …031
勤敬 …035
诡道 …039
久战 …043
廪实 …045
峻法 …049
外王 …052
忠疑 …055
荷道 …059
藏锋 …063
盈虚 …067
冰 鉴 …071
神骨 …073
刚柔 …077
容貌 …080
情态 …084
须眉 …086
声音 …089
气色 …092
附 录 …097
曾国藩遗嘱 …099
清史稿·列传一百九十二 曾国藩传 …101
《曾文正公嘉言钞》 序 …110
挺 经
内圣
一
细思古人工夫,其效之尤著者,约有四端:曰慎独①则心泰,曰主敬则身强, 曰求仁则人悦,曰思诚则神钦。
慎独者,遏欲不忽隐微,循理不间须臾②,内省不疚,故心泰。主敬者,外而整齐严肃,内而专静纯一,斋庄③不懈,故身强。求仁者,体则存心养性④,用则民胞物与⑤,大公无私,故人悦。思诚者,心则忠贞不贰,言则笃实不欺,至诚相感,故神钦。
四者之功夫果至,则四者之效验自臻。余老矣,亦尚思少致吾功,以求万一之效耳。
【注释】
①? 慎独:古人的一种修身方法,指个人独处时能自觉律己,谨慎所思所行,修持道义。泛指持守自我道德本性和本心。语见《大学》:“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②? 须臾:梵语,外来词。指极短的时间,片刻。语见《荀子·劝学》:“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
③? 斋庄:斋,斋戒。指使自己身心清洁、言行规整、精神专注的行为和活动。《说文解字》:“斋,戒洁也。”庄,庄重。
④? 存心养性:保存赤子之心,修养善良之性。旧时儒家宣扬的修身方法。语出《孟子·尽心上》:“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⑤? 民胞物与:语出北宋思想家张载《西铭》:“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意为民为同胞,物为同类。泛指爱人和一切物类。
【译文】
仔细思索古人修身方面的要义,其成效特别显著的约有四个方面:谨慎独处,则心胸安泰;庄严恭敬,则身体强健;追求仁义,则众人爱戴;正心诚意,则神灵钦敬。
独处时谨慎不苟,就是遏制欲念,连隐蔽微小处也不忽视,遵循自然之理而行,一刻也不间断,这样自省才无愧于心,心胸安泰。庄严恭敬,就是仪容整齐严肃,内心宁静专一,修养心性,端正庄重不懈怠,所以身体强健。追求仁义,保存赤子之心,修养善良之性,视百姓为同胞,以万物为朋友,大公无私,做到如此,自然人民爱戴。正心诚意,即内心忠贞不贰,言语笃实无欺,以至诚之心感应天地万物,因此神灵钦敬。
如果真能达到上述四方面的修身功夫,那么效验自然显现。我已年迈了,却还想在修身方面下功夫,来求得万分之一的成效。
二
尝谓独也者,君子与小人共焉者也。小人以其为独而生一念之妄,积妄生肆,而欺人之事成。君子懔①其为独而生一念之诚,积诚为慎,而自慊②之功密。其间离合·几微之端,可得而论矣。
【注释】
①懔:畏惧,害怕。
②慊(qiàn):憾,不满。《礼记·坊记》:“贵不慊于上者。”
【译文】
我曾说过,“独处”是君子和小人都能感受到的。小人会因为自己独处而产生非分的念头,非分之想积聚多了就会任意妄为,由此欺人的坏事便常常发生。而君子忧惧自己独处,所以会生出诚敬的念头。诚敬的念头积聚多了就会处事更谨慎,由此对自己不满意的德行下功夫匡正。君子和小人两者的差距,可由此来评判。
三
盖《大学》自格致①以后,前言往行,既资其扩充;日用细故,亦深其阅历。心之际乎事者,已能剖析公私;心之丽乎理者,又足精研其得失。则夫善之当为,不善之宜去,早画然其灼见矣。
而彼小人者,乃不能实有所见,而行其所知。于是一善当前,幸人之莫我察也,则趋焉而不决。一不善当前,幸人之莫或伺也,则去之而不力。幽独之中,情伪斯出,所谓欺也。惟夫君子者,惧一善之不力,则冥冥者有堕行;一不善之不去,则涓涓者无已时。
屋漏②而懔如帝天,方寸而坚如金石。独知之地,慎之又慎。此圣经之要领,而后贤所切究者也。
【注释】
①格致:即格物致知。语见《礼记·大学》:“至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意谓推究事物,方能获得事物的知识。
②屋漏:古代室内西北角设小帐,安放神主的地方。泛指暗处。《诗经·大雅·抑》:“相住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毛传》:“西北隅谓之屋漏。”
【译文】
自从《大学》提出穷究事物的原理获得知识,以往的言论行为都可用作个人开阔眼界充实知识的资料,日常处理的琐事问题,更可深化个人的阅历见识。这样,人在遇到实事时,就可以剖析公私的区别;在涉及道理时,又足以精辟地研究其得失。那么对于善事应当做,不善的坏毛病应改正,这些我早已清楚地认识到了。
而那些小人却不能有此见识,去实行他所知道该做的事。于是做一件好事,唯恐别人不知道是自己干的,去做时迟疑不决。而做了一件坏事,深怕别人细察知道了,所以改正得很不彻底。自己独处的时候,虚假的情弊自然会产生,这就是欺骗啊!而君子,唯恐做一件善事不彻底,在晦暗中会做出堕落的行为;一个坏毛病不改正,就会像涓涓流水一样长年犯错。
暗室之中懔然不动如同面对天神,心意坚硬如同金石。在他人不知道的地方单独行事,也要慎之又慎。这是圣人遵奉的准则,也是后世贤人切实研究的问题。
四
修己治人之道,止勤于邦,俭于家,言忠信,行笃敬四语,终身用之有不能尽,不在多,亦不在深。
古来圣哲胸怀极广,而可达天德者,约有四端:如笃恭修己而生睿智,程子①之说也;至诚感神而致前知,子思②之训也;安贫乐道而润身睟面,孔颜曾孟③之旨也;观物闲吟而意适神恬,陶白苏陆④之趣也。
自恨少壮不知努力,老年常多悔惧,于古人心境,不能领取一二。反复寻思,叹喟无已。
【注释】
①程子:北宋思想家程颢、程颐。此派认为,教育的目的在于培养圣人,“君子之学,必至圣人而后已。不至圣人而自已者,皆弃也”,要使受教育者循天理,仁民而爱物。
②子思:孔子嫡孙。春秋战国时期儒家学派思想家。上承曾子,下启孟子,在孔孟道统的传承中有重要地位。
③孔颜曾孟:孔子、颜子、曾子、孟子。皆儒家学派思想家。
④陶白苏陆:陶渊明、白居易、苏轼、陆游。四者均为著名诗人。
【译文】
自身修养和治理国家的道理,有四句话终身适用且受益无穷,这就是:勤于政事,节俭治家,言语忠实守信,行事笃实无欺。可见话不在多,也不在于多么深刻啊。
古往今来圣哲们的胸怀极为宽广,而可达圣德境界的,约有四种:笃实谦恭,注重自我修养而聪明睿智,是二程的主张;精诚感动神灵而生而知之,是子思的遗训;安贫乐道而身体健康面无忧色,是孔子、颜回、曾子、孟子的要旨;欣赏大自然的美妙,吟诗作赋,而心意安适、精神愉悦,是陶渊明、白居易、苏轼、陆游的人生乐趣。
我常悔恨自己少壮不知努力,而到老年往往多生悔惧之心,对于古代圣哲们的心境情趣,不能领略一二分。如今反复寻思,感慨不已。
砺志
一
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为孔、孟,则日夜孜孜,惟孔、孟之是学,人谁得而御我哉?
若自己不立志,则虽日与尧、舜、禹、汤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与于我哉!
【译文】
一个人如果能够自己立志,那么像圣贤豪杰那样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呢?何必一定要依靠别人呢?“我想为仁,仁也就来了。”我想继承孔子、孟子的道义,那么我就日日夜夜孜孜不倦地学习和研究孔孟之道,又有谁能够阻挡我呢?
如果自己不立志,即使天天跟尧、舜、禹、汤在一起,也依旧是圣人是圣人,自己是自己,圣人与我又有什么相干呢?
二
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①之业,而后不忝②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
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③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
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
【注释】
①内圣外王:“内圣”乃人格理想,表现为“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不离于精,谓之神人;不离于真,谓之至人。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以乐为和,熏然慈仁,谓之君子”。“外王”为政治理想,表现为“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为验,以稽为决,其数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齿;以事为常,以衣食为主,蕃息畜藏,老弱孤寡为意,皆有以养,民之理也”。内圣外王,即将人格、事功贯通为一,美美与共,以成天地久大之业。《庄子·天下》云:“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道)。”此即“内圣外王之道”。
②忝(tiǎn):辱,有愧于,常用作谦辞。《说文解字》:“忝,辱也。”
③蛮夷猾夏:外族侵扰中原。《尚书·舜典》:“帝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
【译文】
君子立志,应有包容万民万物的气概,成就自身内在人格和外在事功大业的雄心壮志。这样奋发,才无愧于父母的养育之恩,不愧为人世间完美的圣人。
所以,君子忧虑的是事业成就不如舜帝、不如周公,是不修道德不精通学业。因此,当社会腐败、刁民顽固不化他就忧虑;外敌入侵,干扰人民他就忧虑;小人当道,有才德的人被排斥埋没,他就忧虑;平民百姓没有得到自己的恩泽,他就忧虑。常说的忧国忧民、怜悯贫弱,这才是君子应当忧虑的大事呀。
至于个人的成败,自家的温饱,世俗生活中的荣辱得失、地位名誉等,有壮志的君子是没工夫去忧虑的。
三
明德、新民、止至善①,皆我分内事也。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了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能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
朝廷以制艺②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
【注释】
a德、新民、止至善:《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明明德”,意指彰明美德。“亲民”又为“新民”,意为启迪百姓心智,使其弃旧图新,去恶从善,这就是将自己的美好道德推己及人,不断求取进步。“止于至善”,宋代朱熹在《大学章句》中解释说:“止者,必至于是而不牵之意;至善,则事理当然之极也。言明明德、新民,皆当至于至善之地而不迁。”也就是说,修身育人,必须达到完美的境界。
b制艺:即八股文,又称时文、制义。中国明清两代科举考试采用的一种专门文体。
【译文】
培养美德,教化民众,达到完善的境界,这些都是我们分内的事。如果读书不能落实到自己身上,以为上面三项与自身毫不相干,那么读书又有什么用?即使能作文赋诗,洋洋自得于自身的渊博高雅,也只算得认识几个字的放猪仔罢了,哪里能称得上是深明大义的有用之才呢?
现今,朝廷依据科举文章的优劣选用人才,正是认为这些人既然能按照圣贤的意图立论写文章,必定也能明白圣贤奉行的道理,仿效圣贤的行为,可以官居显位而不脱离百姓,鞠躬尽瘁地遵循正理办事。如果认为培养德行、教化民众是分外的事,那么虽能写诗作文,但对修养自身、治理国家的道理茫然无知,国家用这种人作官,和用放猪仔作官又有什么区别呢?
四
累月奔驰酬应,犹能不失常课,当可日进无已。人生惟有常是美德。
余早年于作字一道,亦尝苦息力索,终无所成。近日朝朝摹写,久不间断,遂觉月异而岁不同。
可见年无分老少,事无分难易,但行之有恒,自如种树畜养,日见其大而不觉耳。进之以猛,持之以恒,不过一二年,精进而不觉。言语迟钝,举止端重,则德进矣。作文有峥嵘雄快之气,则业进矣。
【译文】
成年累月地奔走应酬,还能坚持学习,当然能日日长进。人生唯有做事持之以恒是美德。
我早年对于书法一道,也曾苦力探索,却终无成就。近日来天天摹写,从无间断,就觉得有所长进,可说日新月异。
可见年龄无论大小,事情无论难易,只要持之以恒地做了,就像种植畜养一般,天天看它长大却感觉不到。尽力前进,坚持不懈,不过一二年工夫,自然有无形的长进。言语沉稳,举止端重,则德性长进。作文章有峥嵘雄快之气,则学业就有长进。
家范
一
家中兄弟子侄,惟当记祖父之八个字,曰: “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又谨记祖父三不信,曰:“不信地仙、不信医药、不信僧巫。”
余日记册中又有八本之说,曰:“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此八本者,皆余阅历而确有把握之论,弟亦当教诸子侄谨记之。
无论世之治乱,家之贫富,但能守星冈公之八字、余之八本,总不失为上等人家。
【译文】
家中兄弟子侄,应当牢记祖父训诫的八个字: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即敬奉祖先、礼让亲邻、早起、洒扫、读书、种菜、养鱼、养猪。又当谨记祖父的三不信:不信地仙、不信医药、不信僧巫。
我日记中又有八本的说法: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侍奉长辈以令其欢心为本,修养身心以戒怒为本,立身以诚信为本,居家以早起为本,做官以廉洁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这八本,都是我亲身经历、行之有效的经验之谈,弟弟也应当教育众子侄谨记实行。
无论治世还是乱世,家贫还是家富,只要能遵守祖父星冈公的八字与我的八本之说,总不失为让人尊重的上等人家。
二
士大夫之家不旋踵①而败,往往不知乡里耕读人家之耐久。所以致败之由大约不出数端。家败之道有四,曰:礼仪全废者败;兄弟欺诈者败;妇女淫乱者败;子弟傲慢者败。身败之道有四,曰:骄盈凌物者败;昏惰任下者败;贪刻兼至者败;反复无信者败。未有八者全无一失而无故倾覆者也。
【注释】
a旋踵:掉转脚跟,比喻时间极短。
【译文】
士大夫之家不顷刻衰败,往往不知道乡村耕读之家的家运耐久。导致衰败的缘由大约不出这几个方面。使家业凋敝的原因有四条:不讲求礼仪的人家必衰败;兄弟彼此欺诈不和的人家必衰败;妇女淫荡秽乱的人家必衰败;子弟傲慢轻侮他人的人家必衰败。使自身衰败的原因也有四条:骄傲自大、恃才傲物的人必衰败;昏庸懒惰、偏信下属的人必衰败;贪婪苛刻、求全责备的人必衰败;反复无常、不讲信誉的人必衰败。从来没见过以上八种弊病一丝不染而无故倾家败身的。
三
凡天下官宦之家,多只一代享用便尽,其子孙始而骄佚,继而流荡,终而沟壑,能庆延一二代者鲜矣。商贾之家,勤俭者能延三四代;耕读之家,谨朴者能延五六代;孝友之家,则可以绵延十代八代。
我今赖祖宗之积累,少年早达,深恐其以一身享用殆尽,故教诸弟及儿辈,但愿其为耕读孝友之家,不愿其为仕宦起见。若不能看透此层道理,则虽巍科显宦,终算不得祖父之贤孝,我家之功臣。若能看透此道理,则我钦佩之至。
澄弟每以我升官得差,便谓我孝子贤孙,殊不知此非贤孝也。如以此为贤孝,则李林甫①、卢怀慎②辈,何尝不位极人臣,舄奕③一时,讵得谓之贤孝哉?予自问学浅识薄,谬膺高位,然所刻刻留心者,此时虽在宦海之中,却时作上岸之计。要令罢官家居之日,己身可以淡泊,妻子可服劳,可对祖父兄弟,可以对宗族乡党。如是而已。
【注释】
a李林甫:唐玄宗李隆基时著名奸相。为人忌刻阴险,极尽逢迎谄媚之能事。时人称之“口有蜜,腹有剑”。
b卢怀慎:武则天时任监察御史,后历任侍御史、御史大夫,玄宗开元元年任宰相。凡事避让,为官清廉,生活贫寒。
c舄(xì)奕:光耀,显耀。东汉应玚《文质论》:“衮冕旗旒,舄奕乎朝廷。”
【译文】
天下凡是官宦人家,繁华权贵大多仅仅一代便享用殆尽。其子孙开始时骄横懒散,继而风流浪荡,终死于困厄,能够有幸延续一二代的非常少见。至于商贾巨富之家,勤俭持家的能延续三四代。耕读为业之家,谨慎朴实的能延续五六代。孝敬长辈、友善和睦的人家,则能延续十代八代。
现今我托赖祖宗积累的德行,少年得志,家业发达,却唯恐我一人享用殆尽,因此教育各位弟弟及侄儿辈,希望成为半耕半读、孝悌友睦之家,而不要成为仕宦之家。如果不能识透这番道理,那么即使科举高中,官位显赫,终算不得祖父辈贤能孝义的子孙、振我家声的功臣。如果能识透这番道理,那么我钦佩之至。
澄弟一直认为我升官得志,便说我是孝子贤孙。殊不知这并不是贤德孝义啊。如果以此为贤德孝义,那么李林甫、卢怀慎之流,何尝不是位极人臣、显赫一时的人物,难道可以说他们也是贤孝之人吗?我自知学识浅薄,误登高位显爵,于是事事留心,时时在意。此时虽身在仕途宦海之中,却时刻有弃官归家的打算,如果到了弃官归家的时候,自身能淡泊名利,妻子也可以担任劳作,这样才可对得起祖父兄弟,也才对得起宗族乡亲,仅此而已。
明强
一
三达德①之首曰智,智即明也。古豪杰,动称英雄,英即明也。明有二端:人见其近楼则所见远矣,登山则所见更远矣。精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显微镜照之,则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又如粗糙之米,再舂则粗糠全去,三舂、四舂,则精白绝伦矣。
【注释】
a三达德:指“知(智)”“仁”“勇”三大品行。 《中庸》第二十章:“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译文】
“智、仁、勇”三项天下通行的德行中,排在首位的是“智”,智就是明。古往今来,豪杰才俊、志士仁人都被称为英雄,英也就是明的意思。所谓明,有两个方面:他人只看到近前的事物便以为远,我则立足高远,看见更深远的事物,这叫高明。好比身处一室之中,人们只能看近处的景物,若登上高山,所见就远了。他人只看到明显的东西,我则可看见细微的东西,这叫精明。就如极为细微之物,用显微镜看它,会放大一倍、十倍、百倍。又如满是粗糠的糙米,舂两遍就可除去粗糠,舂上三遍四遍,就精细白净到极点了。
二
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学问。吾兄弟忝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专赖学问以求精明。好问若买显微之镜,好学若舂上熟之米。总须心中极明,而后口中可断。能明而断谓之英断,不明而断谓之武断。
武断自己之事,为害犹浅;武断他人之事,招怨实深。惟谦退而不肯轻断,足养福。
【译文】
人是否高明取决于天赋资质,是否精明则全赖后天学习钻研的程度。我曾氏兄弟如今侥幸身居高位,天赋资质都不算很高明,全靠学习钻研来求得精明。好问如同购买显微镜,可深知细微之处。好学如同舂上等收成的米,可去粗取精。总之,必须心中了如指掌,而后才可说出自己的决断。对事物能了解明白再做决断,就叫英断;稀里糊涂就做决断,称之为武断。
对自己的事武断,产生的危害还不大;对他人的事武断,则招致的怨恨就很深了。只有谦虚退让而不肯轻易做决断,才足以保住福分。
三
至于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二字。《中庸》学、问、思、辨、行五者①,其要归于愚必明,柔必强。凡事非气不举,非刚不济,即修身养家,亦须以明强为本。
难禁风浪四字譬还,甚好甚慰。古来豪杰皆以此四字为大忌。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惟数万人困于坚城之下,易暗销锐气。弟②能养数万人之刚气而久不销损③,此是过人之处,更宜从此加功。
【注释】
a《中庸》学、问、思、辨、行五者:子思在《中庸》一书中提出治学“五序”,即“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朱熹批注:“学问思辨,所以择善而为之,学而知之也。”程子说:“五者废其一,非学也。”
b弟:曾国荃。
c养数万人之刚气而久不销损:指曾国荃所率湘军围困天京,地道深入并攻克天京一事。
【译文】
至于要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两个字上下功夫。《中庸》中的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五方面,其要义归结为使不明白的弄明白,使不坚强的变坚强。天下的事,没有志气就不能奋发而为,不坚定就做不成功,即使修身养家,也必须以明强为根本。
“难禁风浪”四字说得很好,大慰我心。自古以来,英雄豪杰之士都以这四字为大忌。我祖父教导别人,也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所以男儿自立于世,一定要有倔强刚强的气概。数万人被困在坚固城池之下时,容易被暗中消磨锐气。老弟能够长久地保持数万人的刚猛士气,而不至于消靡折损,这是你的过人之处,更应在此下功夫呀。
四
凡国之强,必须得贤臣工;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此亦关乎天命,不尽由于人谋。至一身之强,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①。孟子之集义而慷,即曾子之自反而缩②也。惟曾、孟与孔子告仲由③之强,略为可久可常。此外斗智斗力之强,则有因强而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
古来如李斯、曹操、董卓、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祸败亦迎异寻常。近世如陆、何、肃、陈亦皆予知自雄,而俱不保其终。
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福益外家,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注释】
a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北宫黝、孟施舍,勇士。《孟子·公孙丑上》:“北宫黝之养勇也,不肤挠,不目逃;思以一毫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宽博,亦不受于万乘之君;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之。孟施舍之所养勇也,曰: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会,是畏三军者也。舍岂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已矣!孟施舍似曾子,北宫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昔者曾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孟施舍之守气,又不如曾子之守约也。”
b自反而缩:自我反省无愧于良心道理,而能理直气壮。缩,直的意思。语出《孟子·公孙丑上》。见注释a。
c仲由:字子路,春秋鲁国人,孔子的得意门生,跟随孔子周游列国,以政事见称。为人果烈刚直,好勇力,事亲至孝。
【译文】
凡是希望国家强盛的,就必须寻求贤臣良将的辅佐;凡是希望家庭兴旺的,就必须多培养出贤良孝悌的子弟。这个与天命有关,不完全出于人的意志。至于个人本身的强大,就不外乎像北宫黝、孟施舍、曾子这三种人而已。孟子积聚仁义而慷慨大度,也就是曾子的反躬自省。只有曾子、孟子与孔子教诲仲由的那种“强”,才可以长久存在。除此之外,那种斗智慧、斗武力的“强”,则会出现有的因为“强”而兴旺发达,有的因为“强”而彻底惨败。
古代像李斯、曹操、董卓、杨素之流,他们的智慧和武力都是盖世少有,但是,他们的灾祸失败也超乎寻常。近代的像陆建瀛、何桂清、肃顺、陈孚恩等人,都是我所知道的智慧和勇力极强的人,但是,他们都不能保其善终。
所以,我们这些人在自我修养方面寻求“强”就可以了,在力求超过人的地方求“强”就不行。福气对外人有益,如果专门在超过人的地方求“强”,能不能“强”到底是很难说的。即使一辈子能够强横安稳,君子也是不屑一顾的。
坚忍
一
子长①尚黄老,进游侠,班孟坚②讥之,盖实录也。好游侠,故数称坚忍卓绝之行。如屈原、虞卿③、田横④、侯嬴⑤、田光⑥及此篇之述贯高皆是。尚黄老,故数称脱屣富贵、厌世弃俗之人。
如本纪以黄帝,世家以吴太伯⑦,列传以伯夷,皆其指也。此赞称张、陈与太伯、季札异,亦谓其不能遗外势利、弃屣天下耳。
【注释】
a子长:司马迁,字子长,西汉史学家、思想家、文学家,所著《史记》为中国部纪传体通史。
b班孟坚:班固,字孟坚,东汉史学家、文学家。著《汉书》。
c虞卿:战国名士,善游说。因二次拜见赵孝成王即被封上卿,故名虞卿。著有《虞氏征传》《虞氏春秋》等。
d田横:秦末起义首领。
e侯嬴:战国时魏国人。著名隐士。后得信陵君重用,献计窃符救赵。
f田光:战国时燕国侠士。荐荆轲为燕太子丹谋刺秦王事,后为尽忠拔剑自刎。
g吴太伯:一作泰伯,吴国代君主。
【译文】
司马迁崇尚黄老,敬仰游侠,班固以此来讥讽他,这的确是事实。敬仰游侠,因而多次夸赞坚忍卓绝的操行。例如屈原、虞卿、田横、侯嬴、田光以及本篇所讲的贯高都是此类人物。崇尚黄老,因而多次赞美视富贵如草芥、厌世弃俗的高尚之人。
例如,“本纪”以黄帝为,“世家”以吴太伯为,“列传”以伯夷为,都是这个宗旨。此篇赞中讲张耳、陈馀和太伯、季札不一样,也就是指他们不能抛弃权与利,不能放下天下,径自畅游。
二
昔耿恭简①公谓,居官以坚忍为要义,带勇亦然。与官场交接,吾兄弟患在略识世态而又怀一肚皮不合时宜,既不能硬,又不能软,所以到处寡合。迪安妙在全不识世态,其腹中虽也怀些不合时宜,却一味浑含,永不发露。我兄弟则时时发露,终非载福之道。雪琴与我兄弟相似,亦所如寡合也。
弟当以我为戒,一味浑厚,绝不发露,将来养得纯熟,身体也健旺,子孙也受用,无惯习机械变诈,恐愈久而愈薄耳。
【注释】
a耿恭简:明朝人,字在伦,又字子衡,号楚侗,人称天台先生。死后追赠太子少保,谥号“恭简”。
【译文】
以前耿恭简公曾说过,做官重要的是坚忍不拔、有耐性,带兵也是如此。和官场往来,我们兄弟的问题都在于略知世态而又怀有一腔不合时宜的想法,既不能硬自对抗,又不能软去迎合,所以到处落落寡合。迪安妙就妙在他全然不了解世态,他腹中虽然也有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却能一味浑厚包容,永不表露。我们兄弟却时时表露,总不是带来福气的法子。雪琴与我们兄弟相像,也少有彼此投合的人。
弟弟应当以我为戒,一味浑厚包容,绝不表露。将来性情修养纯熟,身体也健壮旺盛,子孙也受用无穷,不要习惯于官场的机变诡诈,恐怕在官场越久,德行就会越浅薄。
三
稍论时事,余谓当竖起骨头,竭力撑持。三更不眠,因作一联云:“养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用自警也。余生平作自箴联句颇多,惜皆未写出。丁未年在家作一联云:“不怨不尤,但反身争一个壁清;勿忘勿助,看平地长得万丈高。”曾用木板刻出,与此联略相近,因附识之。
【译文】
在泛论时事时,我说应当挺起骨头,尽力坚持。三更时睡不着,于是作一联:“养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用以自警。我作过很多的联句自箴,可惜没有写下来。丁未年在家作一联:“不怨不尤,但反身争一个壁清;勿忘勿助,看平地长得万丈高。”曾经用木板刻写出来,与这一联有些近似,就附记在这里。
四
夜阅《荀子》三篇,三更尽睡,四时即醒,又作一联云:“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至五更,又改作二联。一云:“取人为善,与人为善;乐以终身,忧以终身。”一云:“天下断无易处之境遇,人间那有空闲的光阴。”
【译文】
夜读《荀子》的三篇文章,三更过了才睡,四更醒来,又作一联:“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到五更时,又修改了两联。一联是:“取人为善,与人为善;乐以终身,忧以终身。”另一联是:“天下断无易处之境遇,人间那有空闲的光阴。”
刚柔
一
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立自强做出,即为圣贤者,亦各有自立自强之道,故能独立不惧,确乎不拔。
昔余往年在京,好与诸有大名大位者为仇,亦未始无挺然特立不畏强御之意。
【译文】
自古帝王将相,没有一个不是以自立自强建立功业的,即便是圣贤之人,也各有自立自强的方法。所以才能独立沉稳、临事不惧、坚定不移。
我过去在京师的那些年中,常常与诸位位高名显的官员闹意见,也是一开始就具有挺然独立不畏强权的气概。
二
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刚非暴虐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
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
若一面建功立业,在外享大名,一面求田问舍①,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
【注释】
a求田问舍:即追逐田产、房舍等身外之物。语出《三国志·魏书·陈登传》:“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
【译文】
近年来体会到天地之道,要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就导致萎靡不振,太刚则容易折断。刚并不是说要暴虐,只是矫正使弱变强;柔也并不是说要卑弱,而是在强的方面谦让而已。
秉公办事,应勉力争取;争名逐利,就应当淡泊退让。开创家业,应当奋发进取;守成安乐,则应当谦逊平和。出外待人接物,应该努力表现;回家与妻儿享受,就要平和闲舒。
如果一方面建功立业,在外享有崇高声名威望,一方面追逐田地屋舍等物质利益,在内图谋家境富裕殷实,如这两者都有盈满的征兆,而全无一丝谦虚退让的表示,那么这一切必定不会久长。
三
肝气发时,不惟不和平,并不恐惧,确有此境。不特盛年为然,即余渐衰老,亦常有勃不可遏之候。但强自禁制,降伏此心,释氏所谓降龙伏虎。龙即相火也,虎即肝气也。
多少英雄豪杰打此两关不过,要在稍稍遏抑,不令过炽。降龙以来养水,伏虎以养火。古圣所谓窒欲,即降龙也;所谓惩忿,即伏虎也。释儒之道不同,而其节制血气,未尝不同,总不使吾之嗜欲戕害吾之躯命而已。
【译文】
肝火发作的时候,不只是不平和,而且不知惧怕,确实有这样的境况。不仅年轻气盛时如此,即使我渐渐衰老,也经常有勃然而起、怒不可遏的时候。但还是要强迫自己控制情绪,降伏心境,佛教称此为降龙伏虎。龙就是相火,虎就是肝气。
多少英雄豪杰都过不了这两关,关键在于要稍稍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让肝火过盛。降龙用来养水,伏虎用来养火。古人所说止息欲望,就是降龙;所说抑制忿怒,就是伏虎。佛家、儒家道义不一样,但节制气血这一点没有不同,就是不要让自己的欲望损害自己的身体寿命。
四
至于“倔强”二字,却不可少。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一事。孟子所谓至刚①、孔子所谓贞固②,皆从倔强二字做出。
吾兄弟皆秉母德居多,其好处亦正在倔强。若能去忿欲以养体,存倔强以励志,则日进无疆矣。
【注释】
a至刚:《孟子·公孙丑上》:“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b贞固:《易传·乾·文言》:“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译文】
至于“倔强”,却不能缺少,建功立业或是写文章,都必须要有这两个字的精神贯注其中,否则会软弱萎靡,一事无成。孟子所说的至刚、孔子所说的贞固,都要从倔强二字做起。
咱们兄弟大多继承母亲的美德,它的好处也正是在倔强上。如果能够去除愤懑的欲望而存养身体,保留倔强之气来激励志向,那么就可日日长进不止了。
五
至于强毅之气,决不可无,然强毅与刚愎有别。古语云自胜之谓强①。曰强制,曰强恕,曰强为善,皆自胜之义也。如不惯早起,而强之未明即起;不惯庄敬,而强之坐尸立齐②;不惯劳苦,而强之与士卒同甘苦。
强之勤劳不倦,是即强也。不惯有恒,而强之贞恒,即毅也。舍此而求以客气胜人,是刚愎而已矣。二者相似,而其流相去霄壤,不可不察,不可不谨。
【注释】
a自胜之谓强:能战胜自我才叫强。《韩非子·喻老》:“是以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也。故曰自胜之谓强。”
b坐尸立齐:坐得端正,站得恭敬。《礼记·曲礼》:“若夫坐如尸,立如齐。礼从宜,使从俗。”
【译文】
至于强毅的气魄,决不能没有。然而强毅和刚愎区别很大。古语云:能战胜自我才叫强。说强制、强恕、强为善,都是战胜自我的意思。如不习惯早起,而强制自己天不亮就起身;不习惯庄重恭敬,而强制自己参加祭祀仪式;不习惯劳苦,而强制自己与士兵同甘共苦。
能强制自己勤劳不倦,这就是强。不习惯坚持,却能强制自己持之以恒,这就是毅。除此之外,力求以气势胜人,就是刚愎而已。二者有相似之处,但其实质有天壤之别,不可不察,不可不谨慎。
英才
一
虽有良药,苟不当于病,不逮下品;虽有贤才,苟不适于用,不逮庸流。梁丽①可以冲城,而不可以窒穴;犛牛②不可以捕鼠;骐骥③不可以守闾。千金之剑,以之析薪,则不如斧。三代之鼎,以之垦田,则不如耜。当其时,当其事,则凡材亦奏神奇之效。否则铻④而终无所成。
【注释】
a梁丽:亦作“梁”。房屋的栋梁。《庄子·秋水》:“梁丽可以冲城,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捕鼠不如狸狌,言殊技也。鸱鸺夜撮蚤,察毫末,昼出瞋目而不见丘山,言殊性也。”成玄英疏:“梁,屋梁也;丽,屋栋也。”
b犛(lí)牛:牦牛。《庄子·逍遥游》:“今夫犛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刚,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c骐骥:千里马。语出《庄子·秋水》,见注释a。
d铻:同“龃龉”。上下牙齿不相对应,比喻意见不合,相互抵触。
【译文】
尽管有良药,如果不对病症,效果还不如一般的药物;尽管有贤才,如果所干之事不适合于他的专长,那么还不如去找一般人来干。粗大坚韧的木梁可以撞开牢固的城门,而不能用来堵老鼠洞。强壮的牦牛不会捕捉老鼠,日行千里的骏马不能守住家门。价值千金的宝剑用来砍柴,不如斧头好用。多代传世的宝鼎用来开垦荒地,还不如普通的木犁。在具体时刻,针对具体的事情,只要用得适合恰当,普通的东西也会产生神奇的效验。否则认不清锄头、宝剑的特性,干什么都会一无所成。
二
故世不患无才,患用才者不能器使而适用也。魏无知论陈平①曰:“今有尾生孝己之行,而无益胜负之数,陛下何暇用之乎?”当战争之世,苟无益胜负之数,虽盛德亦无所用之。
余生平好用忠实者流,今老矣,始知药之多不当于病也。
【注释】
a魏无知论陈平:魏无知,秦末人,楚汉战争时从刘邦。陈平,背楚降汉后,得到重用。事见《资治通鉴》。
【译文】
所以世人不忧虑没有人才,而忧虑使用人才的人不知量才适用。魏无知向汉王举荐陈平时说:“现在有个年轻人,守诚信,有孝德,却不懂战争胜负的谋略,您哪里用得上他呢?”当国家处于战争时期,如果一个人不懂战争胜负谋略,虽德行高深也没地方用他。
我生平喜欢用忠实可靠的人,如今老迈了,才知道这是吃药多而不对症的行为。
三
无兵不足深虑,无饷不足痛哭,独举目斯世,求一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或仅得之,而又屈居卑下,往往抑郁不伸,以挫、以去、以死。而贪饕出缩者,果骧首①而上腾、而富贵、而名誉、而老健不死,此其可为浩叹者也。
默观天下大局,万难挽回,侍与公之力所能勉者,引用一班正人,培养几个好官,以为种子。
【注释】
a骧首:昂首,比喻意气轩昂。西汉邹阳《上书吴王》:“臣闻蛟龙骧首奋翼,则浮云出流,雾雨咸集。”
【译文】
没有军兵,尚不足焦虑;没有粮饷,也不足痛哭;只有举目当世,想求得一个不争名趋利、义字为先、忠诚耿直的人才,却不能立即得到;或者仅得一个,却又因地位卑下,往往抑郁不得志,受尽挫折,终至罢官、老死病死。而那些暴虐贪婪善于钻营的人,却因占据高位而享受富贵,受人尊重,健康长寿,这才是真正令我慨叹唏嘘的啊!
静观天下大局,这种不平之事万难挽回。而我们所能够勉力做的,就是尽量重用一些正人君子,培养几个好官,作为救时济世的种子。
四
天下无现成之人才,亦无生知之卓识,大抵皆由勉强磨炼而出耳。《淮南子》曰:“功可强成,名可强立。”董子①曰:“强勉学问,则闻见博;强勉行道,则德日进。”《中庸》所谓“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即强勉功夫也。
今世人皆思见用于世,而乏才用之具。诚能考信于载籍,问途于已经,苦思以求其通,躬行以试其效,勉之又勉,则识可渐通,才亦渐立。才识足以济世,何患世莫己知哉?
【注释】
a董子:即董仲舒,西汉思想家、政治家。在其《举贤良对策》中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张,并为汉武帝所采纳。
【译文】
天下没有现成的人才,也没有生来就具有远见卓识的人。人才大多都是经勉力坚强磨炼出来的。《淮南子》说:“功劳可靠勉力奋斗而使之成就,声名也可靠勉力奋斗树立。”董仲舒说:“努力做学问,所见所闻就会广博;努力修身,道德就会日益进步。”《中庸》里所说的“他人知道一件事,自己要知道一百件。他人了解十件事,自己要了解一千件”,这是要努力下功夫才能达到的。
现在人们都希望为世所用,却缺乏社会需要的才能谋略。如果真正能从古代典籍中得到验证,再向那些事业有成之士学习,苦苦思索通用于当世的途径方法,并亲身去实践检验它的成效,努力再努力,那么就可通达识见,才能也就逐渐培养起来了。才能见识足以有益社会,还用得着担心世人不知道自己吗?
廉矩
一
翰臣方伯廉正之风,令人钦仰。身后萧索,无力自庇,不特廉吏不可为,亦殊觉善不可为。其生平好学不倦,方欲立言以质后世。
弟昨赙①之百金,挽以联云:“豫章②平寇,桑梓③保民,休讶书生立功,皆从廿年积累立德立言而出;翠竹泪斑④,苍梧魂返,莫疑命妇死烈,亦犹万古臣子死忠死孝之常。”登高之呼,亦颇有意。位在客卿⑤,虑无应者,徒用累歔⑥。韩公有言:“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气得。”盖自古而叹之也。
【注释】
a赙(fù):送钱财帮助别人办理丧事。《玉篇》:“赙,以财助丧也。”
b豫章:古郡名,今江西南昌一带。唐王勃《滕王阁序》:“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c桑梓:古人常在家屋旁栽种桑树和梓树。后人用“桑梓”比喻故乡。《诗·小雅·小弁》:“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d翠竹泪斑:相传舜帝南巡,死于苍梧之野,娥皇、女英二妃闻之,由北至南奔丧而来,沿途抚竹痛哭,竹上斑斑泪痕不能褪去,后人称此竹为“斑竹”或“湘妃竹”。西晋张华《博物志》卷八《史补》:“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挥竹,竹尽斑。”
e客卿:古代官名,请其他诸侯国的人来本国做官,其位为卿,而以客礼待之,故称。后亦泛指在本国做官的外国人,也以“子墨客卿”泛指文人墨客。
f累歔(xū):反复叹息。歔,叹息。《说文解字》:“歔,欷也。一曰出气也。”清代龚自珍《尊命二》:“汉司马迁引而申之,于其序外戚也,言命者四,言之皆累歔。”
【译文】
翰臣方伯廉正的作风,令人钦敬仰慕。然而他死后家境萧条败落,无法庇护家人,这使人觉得不仅是清廉的官吏不能学做榜样,甚至善良的事情也不能做了。他一生好学不倦,正打算著书立说以教后世,却不幸去世。
我昨天送百两纹银帮助他办丧事,又作一副挽联悼念他:“豫章平寇,桑梓保民,休讶书生立功,皆从廿年积累立德立言而出;翠竹泪斑,苍梧魂返,莫疑命妇死烈,亦犹万古臣子死忠死孝之常。”我这样站出来大声呼吁,意在号召众人学习。然而因其仅处于客卿的位置上,估计无人响应,只好独自唏嘘慨叹。韩愈说过:“贤德的人经常无法维持自身生存,无德的人却志得意满,不可一世。”这种情况自古多有,慨叹以自慰而已!
二
古之君子之所以尽其心、养其性①者,不可得而见;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则一秉乎礼,自内者言之,舍礼无所谓道德;自外者言之,舍礼无所谓政事。
故六官经制大备,而以《周礼》名书②。春秋之世,士大夫知礼、善说辞者,常足以服人而强国。战国以后,以仪文之琐为礼,是叔齐之所讥也。荀卿③、张载④兢兢以礼为务,可谓知本好古,不逐乎流俗。近世张尔岐⑤氏作《中庸论》,凌廷堪⑥氏作《复礼论》,亦有以窥见先王之大原。秦蕙田⑦氏辑《五礼通考》,以天文、算学录入为观象授时⑧门,以地理、州郡录入为体国经野⑨门。于著书之义例,则或驳而不精,其于古者经世之礼无所不该,则未为失也。
【注释】
a尽其心、养其性:《孟子·尽心上》:“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b故六官经制大备,而以《周礼》名书:《周礼》以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分掌邦政,称为“六官”或“六卿”。
c荀卿:即荀子,名况,字卿。战国时期儒家代表人物之一,时人尊称“荀卿”。
d张载:字子厚,北宋大儒,理学支脉“关学”创始人。
e张尔岐:明清之际理学家。著有《天道论》《中庸论》《谨俗论》《笃终论》《立命说辨》等。
f凌廷堪:清代经学家、音律学家。撰有《礼经释例》十三卷。
g秦蕙田:清代刑部尚书,经学家。撰有《五礼通考》。
h观象授时:观测天象以确定时间。早在四千三百年前古人就已经能“观象授时”,并确定了阴历二十四节气中的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等重要节气。
i体国经野:体,划分;国,都城;经,丈量;野,国为都城,国之四周为郊,郊之外称野。体国经野即把都城划分为若干区域,由官宦贵族分别居住或让奴隶平民耕作。泛指治理国家。《周礼·天官·序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译文】
古代的君子所用以尽善心、养德行的途径方法,我们是不能看到了;但他们修养身心、管理家庭、治理国家、平定天下,都是秉持礼的。从内部说,舍弃了礼法就说不上道德;从外部说,舍弃了礼法就无法办理政务。
所以“六官”的官制设置完备,并以《周礼》记录成书。春秋时代,士大夫中通晓礼法、擅长游说辞令的,常能说服众人,实现主张而使国家强盛。战国以后,以仪式的华美琐碎为礼,这就是叔齐所讥讽的徒有其表。荀卿、张载小心谨慎地以礼法为要务,可称得上知晓根本,喜好古风,不追逐流俗啊!近代张尔岐作《中庸论》、凌廷堪作《复礼论》,也可以从中看到先王教化的旨意所在。秦蕙田编撰《五礼通考》,把天文、算学归入观测天象一类,把地理、州郡归入治理国事一类。这样做,对于著书的意义和条例来说,虽有些杂乱不精,但对古代治理国事的礼法则无所不包,就说不上有什么过失了。
三
崇俭约以养廉。昔年州县佐杂①在省当差,并无薪水银两。今则月支数十金,而犹嫌其少。此所谓不知足也。欲学廉介,必先知足。观于各处难民,遍地饿莩,则吾人之安居衣食,已属至幸,尚何奢望哉?尚敢暴殓哉?不特当廉于取利,并当廉于取名。毋贪保举②,毋好虚誉,事事知足,人人守约,则可挽回矣。
【注释】
a佐杂:清代州县官署内助理官吏佐贰、首领、杂职三者的统称。
b保举:中国封建社会选用官员的重要方式之一。大臣向朝廷推荐人才,并提保有才能或有功绩之人。后多指大臣荐举下属。统治者对保举者规定了严格的责任,即“保举连坐”。
【译文】
崇尚节俭是用来培养廉洁之风的。过去,州县的佐杂在官署任职办事,国家不发放薪水银两。如今,每月可领到数十两银子还嫌少,这就是所说的不知足呀。要想学习廉洁正直,必须先知足。看看各地的难民,遍地饿死的人,而我们衣食住行不缺,已属万幸了,哪里还能有其他奢望呢?哪里还敢任意糟蹋东西呢?不仅在获取利益方面要廉洁,名誉的获取也应正当。不要贪图向上保举获得功劳,不要贪图虚浮不实的名誉,事事知满足,人人守纪律,那么正当的风气就可挽回了。
勤敬
一
为治首务爱民,爱民必先察吏,察吏要在知人,知人必慎于听言。魏叔子①以孟子所言“仁术”,“术”字有道理。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即“术”字之的解也。又言蹈道②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观人当就行事上勘察,不在虚声与言论;当以精己识为先,访人言为后。
【注释】
a魏叔子:魏禧,清代散文家。字冰叔,一字叔子,号裕斋。有《魏叔子集》。
b蹈道:履行正道。明代归有光《史称安隗素行何如论》:“蹈道而行之,谓之君子;背道而行之,谓之小人。”
【译文】
从事政务,首先在于爱民,爱民必须先察访官吏,察访官吏要点在于知人,而知人必须慎重听取言论。魏叔子认为孟子所主张的“仁术”中,“术”字有道理。喜爱一个人却能知晓他的短处,厌恶一个人却可以看见他的长处,这就是“术”好的解释。又说履行大道的就是君子,违背大道的就是小人。观察一个人应当从他的具体行为上去勘察,而不在于表面的名声和浮夸的言论;应当先提高自己的识见能力,再察访别人的言论。
二
古人修身治人之道,不外乎勤、大、谦。勤若文王之不遑①,大若舜禹之不与②,谦若汉文之不胜③,而勤谦二字,尤为彻始彻终、须臾不可离之道。勤所以儆惰也,谦所以儆傲也,能勤且谦,则大字在其中矣。
千古之圣贤豪杰,即奸雄欲有立于世者,不外一勤字;千古有道自得之士,不外一谦字。吾将守此二字以终身,傥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④者乎!
【注释】
a勤若文王之不遑:《礼记·正义》卷二十《文王世子》:“文王以勤忧损寿。”疏:“以文王当纣暴虐之时,故知勤忧损寿也。”《尚书·无逸》云:“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是勤忧也。
b大若舜禹之不与:《论语·泰伯》:“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舜禹,传说中的圣君明主。传说古时候尧禅位给舜,舜后来又禅位给禹。与,参与、相关的意思。不与,即不以居位为乐。
c谦若汉文之不胜:汉文即汉文帝刘恒,汉朝第三位皇帝,谥号“孝文皇帝”。汉文帝恭谦为政,以德治国,在位二十三年使汉朝从国家初定走向繁荣昌盛。后世将这一时期与其子景帝刘启执政的时期统称为“文景之治”。
d朝闻道夕死可矣:早晨明白了道理,晚上死去也值得了。形容对真理或某种信仰追求的迫切。《论语·里仁》:“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译文】
古人修身治国的方法,不外乎勤于政事、胸怀广大、谦虚谨慎几点。勤于政事如同周文王那样不遑暇食;胸怀宽大如同舜禹那样不以居位为乐;谦虚谨慎如同汉文帝那样礼待臣子和百姓。而勤于政事、谦虚谨慎两点,更要从始至终贯彻到底,是一刻也不能背离的原则。勤于政事可以警醒懒惰的习气,谦和谨慎可以警醒骄气和傲慢。能够勤于政事、谦虚谨慎,那么自然能够做到胸怀宽广了。
古往今来,圣贤豪杰,哪怕奸雄,只要想自立于世的,不外乎一个“勤”字。能够通晓千古真理大道的,不外乎一个“谦”字。我将终身遵照这两个字来行事,这就是圣人所说的“早晨明白了人间至理,晚上死了也值得的”呀!
三
国藩从宦有年,饱阅京洛①风尘。达官贵人,优容养望,与在下者软熟和同之象,盖已稔知之。而惯常之积不能平,乃变而为慷慨激烈、斩爽肮脏之一途,思欲稍易三四十年来不白不黑、不痛不痒、牢不可破之习。
而矫枉过正,或不免流于意气之偏,以是屡蹈愆尤②,丛讥取戾③。而仁人君子固不当责以庸之道,且当怜其有所激而矫之之苦衷也。
【注释】
a京洛:指京城。本指洛阳,因东周、东汉曾在这里建都,故称“京洛”。
b愆尤:过失,罪过。东汉张衡《东京赋》:“卒无补于凤规,只以昭其愆尤。”
c丛讥取戾:丛讥,被讥讽;取戾,获罪、受谴责。《左传·文公四年》:“今陪臣来继旧好,君辱贶之,其敢干大礼以自取戾?”
【译文】
我踏入仕途已有好些年了,看多了京城的风俗世故。那些达官贵人、显要人物,特意显示出从容宽宏的气派来提高声望,对待部下却姑息纵容,一团和气,这种现象我久已熟知。但自己多年养成的禀性气质,不仅没有因此磨平,反而越发变得慷慨激烈,希冀极力惩治迂腐肮脏之事,意图改变一下社会三四十年来形成的不白不黑、不痛不痒、牢不可破的坏风气。
不过,纠正偏差难免超过应有的限度,有时更不免出现意气用事的偏颇,因此屡犯过失,受人讥讽谴责。所以,真正有仁德的君子不应责备他人没有恪守中庸之道,而应当同情体谅他被激发起来纠正恶俗的苦衷啊!
四
诸事棘手、焦灼之际,未尝不思遁入眼闭箱子之中,昂然甘寝,万事不视,或比今日人世差觉快乐。
乃焦灼愈甚,公事愈烦,而长夜快乐之期杳无音信。且又晋阶端揆①,责任愈重,指摘愈多。人以为荣,吾今实以为苦懊之境。然时势所处,万不能置事身外,亦惟有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而已。
【注释】
a端揆:唐代为尚书省长官,宋代为宰相之职。泛指能总揽国家政务的栋梁之材。
【译文】
许多事都难办、焦灼万分的时候,也未尝没想过干脆眼一闭,睡到棺材里躲避算了。舒舒服服地休息,眼不见,心不烦,也许比今日活在人世间更快活。
但是却焦虑的愈多,公事愈繁乱,而快乐解脱之期却杳无音信。况且又晋升为大学士,责任更重,被人指责评议的地方也更多了。别人以官至为荣耀,而我现在真把它当作痛苦、懊恼的境况。但处在这种形势之下,又万万不能置身事外,也只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
诡道
一
带勇之法,用恩莫如用仁,用威莫如用礼。仁者,即所谓欲立立人,欲达达人①也。待弁勇如待子弟之心,尝望其成立,望其发达,则人之恩矣。礼者,即所谓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泰而不骄也。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威而不猛也。②持之以敬,临之以庄,无形无声之际,常有懔然难犯之象,则人知威矣。守斯二者,虽蛮貊之邦行矣,何兵勇之不可治哉。
【注释】
a欲立立人,欲达达人:仁德的人,要想自己立身修德,先要使别人立身修德,自己想达到目的,首先要使别人达到目的。《论语·雍也》:“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b礼者……威而不猛也:语出《论语·尧曰》:“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译文】
带兵之道,施以恩情不如施以仁义,迫以威严不如待以礼遇。所谓仁,就是要想自己立身,先让别人立身修德;要想自己达到目的,先要让别人达到目的。以对待自家子弟一样的心态对待士兵,希望他成事立业,希望他发达兴旺,那么他自然感恩于你。所谓礼,指对待他人不分人数多少,不分年龄大小,不分职位高低,都不怠慢他们,态度舒泰平和而不骄傲自大。衣冠端正,目不斜视,庄严肃穆,人们看见就生敬畏之心,觉得威严而不凶猛。待人敬重,做事严肃认真,无形无声中表现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象。这样,别人自然知道他的威严。遵守这两个方面,即使到国外出使也行得通,还有什么兵不可带、军不可治呢?
二
兵者,阴事也。哀戚之意,如临亲丧;肃敬之心,如承大祭,庶为近之。今以羊牛犬佾①而就屠烹,见其悲啼于割剥之顷,宛转于刀俎之前,仁者将有所不忍,况以人命为浪博轻掷之物。
无论其败丧也,即使幸胜,而死伤相望,断头洞胸,折臂失足,血肉狼藉,日陈吾前,哀矜不遑,喜于何有?故军中不宜有欢欣之象。有欢欣之象者,无论或为悦,或为骄盈,终归于败而已矣。
田单之在即墨,将军有死之心,士卒无生之气,此所以破燕也;及其攻狄也,黄金横带,而骋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鲁仲连策其必不胜。②兵事之宜惨戚,不宜欢欣,亦明矣。
【注释】
a佾(yì):古时乐舞的行列。?《
评论
还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