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108075468
- 刘心武以温情、通达的笔墨叙述巴金、冰心、汪曾祺、王小波、郁风、孙维世等55位文坛名宿如烟往事,回忆与他们的交往。刘心武说:“我愿把我所知道的中国几代作家的秘辛絮絮道出。也许,那些琐细的溪流里的琤琮音响,也能有助于理解我们共同置身其中的这个空间,以及它在人性深处引发的种种复杂效应。”
- 呈现出大悲悯的情怀,刘心武说:“我对各种站位和论辩都尽量去理解。我后来形成并一再重申的认知是,每一个生命都无可逭逃于其所置身的时空环境,以大悲悯的情怀作为理解的前提是必要的。“
- 处处体现出刘心武对文学、人生、历史的思考:“历史是一种宏大的叙事,它那筛网的网眼儿是很大的,它经常要无可避免,甚至是必须牺牲掉许许多多真实生动的细节。但作为个人的忆念性叙述,越是尊重、敬畏历史,便越应该如实地给历史以细节的补充。这是一般读者所企望的,也是史家所不拒的。”
这本书是刘心武先生关于当代知识分子或文化人群像的一次集中书写,它记录了时代激荡与文坛变迁,讲述了主人公们的独特传奇与沉浮故事,刻画了那些温润智者的生命方式与人生哲学,彰显了他们在历经岁月尘烟与人生风雨之后素心不移、凝视新月的境界。作者语言清新洗练,叙述娓娓动人,在平静如水的文字中蕴藏着一种洗尽铅华、慰藉人心的深沉张力。
前言
一 鸡鸣风雨
冰心:十二封信、母亲与红豆
丁玲:复出独家见闻录
周立波:约稿
韦君宜:弹一曲没弦的琴
秦兆阳:创办《当代》
林斤澜:一江春水向西流
邵燕祥:被春雪融尽了足迹
卢新华:一张照片的故事
胡兰畦:兰畦之路
二 智趣人生
汪曾祺:醉眼不蒙眬
陆文夫:一碗清粥
沙汀 艾芜:矿工与爱吾
端木蕻良:那一瞬的眼神
王蒙:他在吃蜗牛
柯灵:静气浸人
冯亦代:山谷里遍响着流水的琤琮
张中行:顺生
冯牧:失画忆西行
从维熙:不忘寒微之小善
王小波:晚上能来喝酒吗?
鄂华:在边缘微笑
三 世间温情
茅盾:拾花感恩
叶圣陶:难忘的一杯酒
严文井:最难风雨老人来
周汝昌:悔未陪师赏海棠
启功:给我老家题字
顾行:救心电话
范用:漂亮时光
刘以鬯:那天电话没打错
痖弦:月亮来了
夏志清:耄耋老翁来捧场
於梨华:悬空的书房
李黎:小妹饮酒图
四 遮蔽与超越
夏衍:给历史以细节
孙犁:了解一个人是困难的
蓝翎:让他们付出代价
刘再复:尝鼎一脔话性格
宗璞:野葫芦的梦
成荫:《西安事变》观后感
陈映真:超越遮蔽
李崇林:为京剧表演体系确立三身理论
五 艺苑百态
新凤霞:说戏
谢晋:是谢静吗
郁风:聊画
李德伦:从忧郁中升华
沈鹏:随缘而吟意趣真
孙维世:兰姑姑的戏票
张权:谁在唱
叶子:细雨中的荧光
董行佶:关于米黄色的回忆
王澍:幽窗棋罢指犹凉
谷文娟:何处在涌泉?
王小波:晚上能来喝酒吗?
人生苦短,得一“谈伴”甚难;但人生的苦寻中,觅得“谈 伴”的快乐是无法形容的。
“谈伴”的出现,又往往是偶然的。
记得那是1996年初秋,我懒懒地散步于安定门外蒋宅口一 带,发现街边一家私营小书店,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迈进去。店面 很窄,陈列的书不多。瞥来瞥去,里面卖的净是些纯粹消遣消闲的花花绿绿的东西。不过我终于发现有一格塞着些文学书,其中有一本是《黄金时代》,便心想:“又是教人如何‘日进斗金’的 ‘发财经’吧?怎么搁在了这里?”我顺手抽出,随便一翻,才知确是小说,作者署名王小波。书里是几个中篇小说,头一篇即《黄金时代》。我试着读了一页,呀,竟欲罢不能,便就那么着站在书架前,一口气把它读完。我要买下那书,却懊丧地发现自己 出来时并未揣上钱包。从书店往家走的路上,我还回味着读过的文字,多年来没有这样的阅读快感了。我无法评论,只觉得心灵受到冲击。那文字的语感,或者说叙述方式,真太好了。它似乎漫不经心,其实深具功力。人性,人性,人性,这是我一直寄望于文学的,也是自己写作中一再注意要去探究、揭橥的,没想到这位王小波在似乎并未刻意用力的情况下,“毫无心肝”地在书中写得如此令人“毛骨悚然”。故事之外,它似乎什么也没说, 又似乎说了太多太多。
我也不是完全没听说过王小波。我从那以前的好几年起就基本上再不参加文学界的种种活动,但还经常联系着几位年轻的作家、评论家。他们有时会跟我说起他们参加种种活动的见闻,其中就提到过“还有王小波,他总是闷坐一边,很少发言”。因此,我也模模糊糊地知道,王小波是一个“写小说的业余作者”。
我真没想到这位“业余作者”的小说《黄金时代》如此“专业”,震了!盖了帽了!必须刮目相看!
那天晚饭后,我忽来兴致,打了一圈电话。接电话的人都很惊讶,因为我的主题是:“你能告诉我联系王小波的电话号码吗?”广种薄收的结果是,其中一位告诉了我一个号码,并说: “不过我从没打过,你试试吧。”
那时候社会上还没有“粉丝”的称谓。现在想起来,我的作 为实在堪称“王小波的超级粉丝”。
我迫不及待地拨了那个得来不易的电话号码。那边是一个懒懒的声音:“谁啊?”
我报上姓名。那边依然懒懒地答道:“唔。”
我应该怎么介绍自己?《班主任》的作者?第二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钟鼓楼》的作者?《人民文学》杂志前主编?他难道会没听说过我这个人吗?我想他不至于清高到那般程度。
我就直截了当地说:“看了《黄金时代》,想认识你,跟你聊聊。”
他居然还是懒洋洋的:“好吧。”语气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传递过来的信息却令我欣慰。
我就问他第二天下午有没有时间,他说有。我就告诉他我住在哪里,下午三点半希望他来。 第二天下午他基本准时到了我家。坦白地说,乍见到他,把我吓了一跳。我没想到他那么高,我们都站着时,我得仰头跟他说话。我请他坐到沙发上后面对着他。不客气地说,我觉得他丑,而且丑相中还带有些凶相。
可是一开始对话,我就越来越感受到他的丰富多彩。开头,觉得他憨厚;再一会儿,感受到他的睿智;两杯茶过后,竟觉得他越看越顺眼。那也许是因为,他逐步展示出了优美的灵魂。
我把在小书店立读《黄金时代》的情形讲给他听,提及因为没带钱所以没买下那本书,书里其他几篇都还没来得及读哩。说着时我注意到他手里一直拎着一个最简陋的薄薄的透明塑料袋, 里面正是一本《黄金时代》。我问:“是带给我的吗?”他就掏出来递给我,我一翻:“怎么,都不给我签上名?”我找来笔递过去,他也就在扉页上给我签了名。我拍着那书告诉他:“你写得实在好。不可以这样好!你让我嫉妒!”
从表情上看,他很重视我的嫉妒。
我已经不记得随后又聊了些什么,只记得渐渐地,从我说得多,到他说得多。确实投机,我真的有个新“谈伴”了,但他也会把我当作一个“谈伴”吗?
眼见天色转暗,到吃饭的时候了,我邀他到楼下附近一家小餐馆吃饭。他允诺,于是我们一起下楼。
楼下不远有个三星餐厅,我现在写下它的字号,绝无代为广告之嫌,因为它早已关张。但是这家小小的餐厅,却会永远嵌在我的人生记忆之中。也不光是因为和王小波在那里喝过酒畅谈过,还有其他一些朋友包括来自海外的朋友,我都曾邀他们在那里小酌过。三星餐厅的老板并不经常来店监管视察,就由厨师服务员经营。我去多了,就知道顾客付的钱被他们收了装进一个大饼干筒里。老板大约每周来一两次,把那饼干筒里的钱取走。这样的合作模式很富人情味儿。厨师做的菜,特别是干烧鱼,水平不让大酒楼,而且上菜很快,服务周到,生意很好。它的关张, 是由于位置正在居民楼一层,煎炒烹炸,油烟很大。虽然它有通往楼顶的烟道,楼上居民仍然投书有关部门,认为不该在那个位置设这样的餐厅。它关张前,我最后一次去用餐,厨师已经与我很熟了,跑到我跟前跟我商量,说老板决意收盘,他却可以拿出积蓄投资,当然这还不够,希望我能加盟,共同维持这个餐厅。 只要投十万元改造好烟道,符合法律要求,楼上居民也告不倒我们。他指指那个我已经很熟悉的饼干筒说:“您放心让我们经营, 绝不会亏了您的。”我实在无心参与任何生意,婉言拒绝了。餐厅关闭不久,那个空间被改造为一个牙科诊所。一些人先尽情饕餮,再去医治不堪饫甘餍肥的牙齿,这种更迭是否具有反讽意味?可惜王小波已经不在,我们无法就此展开饶有兴味的漫谈。
记得我和王小波头一次到三星餐厅喝酒吃饭,选了里头一张靠犄角的餐桌。我们面对面坐下,要了一瓶北京最大众化的牛栏山二锅头,还有若干凉菜和热菜,其中自然少不了厨师最拿手的干烧鱼。我们一边乱侃,一边对酌起来。我不知道王小波为什么能跟我聊得那么欢。我们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大,那一年我五十四岁,他比我小十岁。我自己也很惊异,我跟他哪来那么多的“共同语言”?“共同语言”之所以要打引号,是因为就交谈的实质而言,我们双方多半是在陈述并不共同的想法。但我们双方偏都听得进对方的“不和谐音”,甚至还越听越感觉兴趣盎然。我们并没有多少争论。他的语速近乎慢条斯理,但语言链却非常坚韧。他的幽默全是软的、冷的,我忍不住笑。他不笑,但面容会变得格外温和。我心中暗想,乍见他时所感到的那份凶猛,怎么 竟被交谈化解为蔼然可亲了呢?
那一晚我们吃得喝得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地点。每人都喝了半斤高度白酒。微醺中,我忽然发现熟悉的厨师站到我身边, 弯下腰望我。我才惊醒过来——原来是在饭馆里呀!我问:“几点了?”厨师指指墙上的挂钟,呀,过十一点了!再环顾周围, 其他顾客早已无踪影,厅堂里一些桌椅已然拼成临时床铺,有的上面已经搬来了被褥——人家早该打烊,困倦的小伙子们正耐住性子,等待我们结束神侃离去好睡个痛快觉呢!我酒醒了一半, 立刻道歉、付账,王小波也就站起来。
出了餐厅,夜风吹到身上,凉意沁人。我望望王小波,问 他:“你穿得够吗?你还赶得上末班车吗?”他淡淡地说:“这不是问题,我流浪惯了。”我又问:“我们还能一起喝酒吗?如果我再给你打电话?”他点头:“那当然。”我们也没有握手,他就转身离去了,步伐很慢,像是在享受秋凉。我望着他背影有半分钟,他没有回头张望。回到家里,我沏了一杯乌龙茶,坐在灯下 慢慢呷着,感到十分满足。这一天我没有白过,我多了一个“谈伴”,无所谓受益不受益,甚至可以说并无特别收获,但一个生命在与另一个生命的随意的、绝无功利的交谈中觉得舒畅,感到愉快,这种命运的赐予不应该合掌感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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