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0687406
本书精选2023年《散文海外版》刊发的散文的作品集,方便散文爱好者了解近一年来散文创作的基本面貌。所选作品均注重展现活生生的生活及情感,使充满生机、感人至深的作品长久流传。既有名家大作,又有文坛新秀,所有文章在思想上、艺术上都达到了较高水平。
全书精选2023年《散文海外版》刊发的散文的作品集,作者包括等优秀作家,方便散文爱好者了解近一年来散文创作的基本面貌。所选作品均注重展现活生生的生活及情感,使充满生机、感人至深的作品长久流传。既有名家大作,又有文坛新秀。书稿行文亲切,具有文学价值和社会意义,所有文章在思想上、艺术上都达到了较高水平。
记黄河晋陕大峡谷 贾平凹 001
北京雨燕以及行者——对理想作家的比喻,
在北京“十月文学之夜”的演讲及延伸 李敬泽 004
故乡的烙印 陈 彦 014
一池清梦揽星河 王 军 020
长路与短句 沈 念 028
玉簪花帖(外一篇) 王祥夫 036
幻境 杨献平 039
我的父亲陆天明 陆 川 046
黄杨木绽放的情感与乡愁 南 翔 052
杂草丛生 田 鑫 058
野有贤师 孙 郁 068
祁连神迹 向以鲜 074
渡与归 朱朝敏 081
竹简里的杜衡 周万水 088
斑斓捕梦人
—我与外国文学之缘 段爱松 099
爱的维度 韩 东 106
湘江洲岛 万 宁 113
山歌 南泽仁 122
寻找 陈蔚文 129
长城谣 李明忠 135
朝圣 李晓君 146
豆子的境遇 王兆胜 154
卧龙岗上的理想 贾梦玮 159
行云 朱 强 170
若有光 蔡 瑛 181
少年的沼泽 兴 安 191
艽野无向 宋长征 197
下一个路口 罗 南 204
年初寄北 苏轻评 212
热带丛林 李达伟 218
遇见 李一鸣 226
故事会记 李清明 239
裸身的爱人 斤小米 247
春雨生藜蒿 蔚 蓝 253
覃老先生 谢德才 258
童心卓吾 李晓东 261
对折 李春龙 269
树的证词 郭远辉 282
河口的云 黄立康 287
清芬记 李丹崖 292
青玉 潘 文 297
主气和客气 穆 涛 305
那拉提 梁晓阳 315
老屋衣马 周缶工 323
尽令天下洽春熙 侯志明 330
漫川关 王剑冰 336
一道老菜的“流水志” 黄 风 341
在党州 曹美兰 349
呷尔及其附近 李存刚 354
星辰 安 宁 362
阿拉坦仓的记忆 王樵夫 370
草木芬芳 刘学刚 378
把日子往前过才是幸福
——红楼人物刘姥姥 穆欣欣(中国澳门) 386
父亲 任芙康 393
在花朵中念与痛 马晓燕 397
怀念儿时的冬水田 罗大佺 404
忆乔羽 张建鲁 409
八大关野趣 王开生 414
暮事 谢宗玉 419
菌塘 陈楫宝 423
父恩 周荣池 432
河口的云
黄立康
河口的母亲
喜欢看云,总觉得云是天上的诗人,它在天空写下,大地上的事情。
我站在湿热小城河口一户苗族人家二楼阳台上,瞥向远处云水——云南的云,掠过这里,便将飘往他乡;红河的水,流经河口,就要去向异国……与此同时,我也站在一位母亲记忆的河口,听她摆渡往事,叙说今昔。
黄昏暗淡的浮光笼着她,记忆纷乱的掠影散着花。苗族母亲手指画空,似乎是在涌来的无形之水中打捞湿木,而她开口吞吐的是另一条隐于时间深处的红河。这条红河正汹涌地奔向她生命的河口,在她眼井里卷起飘摇的漩涡,让她的皱纹泛出水痕。
苗族母亲说话的声音嗡嗡的。大概,岁月辛苦,她舌面的河床上,沉积了经年的沙石。我极力侧耳听着,但一个异乡人粗大的耳孔,还是漏掉了许多带着口音的金砂。苗族母亲并没有为我讲述岁月烽火、山川蝶变,那些壮阔、刚硬的存在,并不属于母亲的世界,她为我讲述的是丝丝线线、密密缝织的寸草心,如何为家人缝织一套衣裳。
我相信,一个母亲的巧手,能为自己爱的人缝出云想花妒的衣裳,而我也知道,一个民族隐忍而伟大的母性,总能从和自己质地相同的柔弱草木中,找到自然赠予的实惠,再织出一身厚实的凉服暖衣。
棉、麻、蚕丝和皮毛,这些细小而真切的存在,终将成线,汇在母亲手心,浸满体温和汗水,也将成为游子身上的衣。做一套衣,先织一匹布,织一匹布,需要种棉花或者麻。棉布和麻布,都曾是中华民族老百姓主要的服装面料。按照老祖宗传下的技艺,靠山敬树的苗族人,织布用的是茎皮长软而坚韧的麻。
苗族母亲的一亩三分地,一定是片窄小的坡地。
当我跟随新时代文明实践工作队下乡,去往苗族母亲的故乡河口县桥头乡下湾子村老刘寨,延绵的大围山,如同一场盘旋的梦境,让我深坠其中。自以为,我也是见惯了高山峻岭的人。在我的滇西北,横断山脉起伏跌宕,神工造就了许多奇伟瑰怪的深谷雪峰,但河口的大围山,却让我见识到了自然的另一神奇造化。
在滇西北的丽江、香格里拉,山脉像一队迁徙的巨象群,山体独立而硕大,线条粗犷,气质苍茫。而滇东南的河口,这里的大围山,山深且陡,黛色的山岭一架比一架高大,远山淡影,带着一股阴柔的绵力,影影绰绰地荡向远方。对面山腰的寨子屋顶上,国旗清晰可见,可要去到那儿,又将是长长一段费时耗心的蛇行盘旋。当我穿梭其间,有那么一瞬间,内心涌出莫名的绝望,担心自己再也走不出这迷梦一样的山野。
这里是我的他乡异地,这里也是苗族母亲的故园热土,她们世代居守于此,守着国土,守着家园,守着陡峭山坡上的一亩三分地。打开山野间那一亩三分地的钥匙,是母亲的指纹和厚茧,母亲在这里种桃种李种春风,种上苞谷甘蔗和一畦畦麻。
母亲将田地锄耘得松软,捂上厩肥、土粪和草木灰。在一个春风融暖的下午,靠着老墙,选出纯净饱满、色泽新鲜的种子,用清水将它们洗干净,再晾干。那些稚头拙脑的种子,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悦。我想,苗族母亲看着这些小小圆圆的睡美人,内心一定是充满欢悦和温情的。她一定是抓了一小把种子,然后双手合十,虔诚闭眼,指尖轻触额头,许下万物生长、年成丰美的愿望。或许,她的愿望只是向大自然乞讨,偏心地希冀着在这片田地上空多一点点雨水、多一些些阳光,她将一个母亲柔软的念力,种到了这些种子里。她爱它们,她需要这些种子结出一个暖冬。
万物生长靠太阳。医生总是会对焦急的母亲说,缺钙的孩子要多晒太阳、多晒脊背。棉花和麻都是喜光的孩子,播种下十天左右,母亲就能看到它们从湿土间探出嫩嫩的芽头、小小的叶,像小小的手怯生生地向这个世界招手打招呼——你好,太阳;你好,流云;你好啊,小鸟,你的羽毛真漂亮;你好你好,风儿你好,吹得我痒;噢,浇水的母亲,你好,太阳那么大,你也喝口水吧。
一旦熟悉了周围的天地,这些幼苗就想快快长大长高,想去撒野,想看看更宽阔的世界。它们的根脚急切地在地下奔跑,像鸟儿锻炼自己的翅膀。一旦翅膀硬了,一旦掌状的叶子全部撑开,它们要飞向天,去追风。
这些野孩子,大概没少让母亲担心。母亲在畦间除草时,碎碎念着心口的词,母亲说:要多烤太阳,要多喝雨,但是——母亲往左右看了看,倾向前,对着嫩叶,防贼般悄悄说——要小心风,你们长得太快太高了,已经高过了母亲,可是胳膊腰杆太细,大风打过来,你们兄弟要团团抱紧了。哥哥们要护好幺弟,它最瘦,绿色的身子只有食指粗,我心疼它啊。不要笑母亲总是见风就流泪的毛病,等你们皮肤变厚变糙,等你们开完花,就会结出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们也会像母亲这样,小心翼翼又紧张兮兮,看上去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却总又想不起来丢了什么……
其实,我并没有去到苗族母亲的那片坡地,崇山峻岭,岁月苍茫,一个他乡客,如何寻得本土根。而那片田地,如今也只能出现在母亲记忆的河流上,像倒影般借光反照。当我去到下湾子村老刘寨,苗族母亲已于多年前离开了她的土地,跟随儿女在河口小城安享晚年。她像守着那片田地般守着儿女开的小卖部。在空等的时间里,在走神的瞬间,她是否会想到自己曾用软软汗水浇灌的那方田地?
苗族母亲曾经生活过的村庄,是我路过的一个渡口。这里正在向阳生长,要建设成“河口县现代化边境小康村”。一些有年代的石墙黑瓦的老屋,被保护起来。现代化边境小康村的鸟瞰图上,有学校、市场、漂亮的民居和易地搬迁安置点的新房,还有一个大大的街心花园,“美好的生活”已经在来的山路上。
突然,走下一个路坎,一座长城模样、架着国徽的边防检查站——“中国老卡”站闯入我的眼帘。老卡是云南省省级边贸通道,十米之外就是越南,老刘寨的边民们称为“花龙”的地方。
我无法适应这样的存在。
我是在滇西北边疆长大、生活的人。当我因写作而关注滇西北这片土地上的历史风云和人间烟火时,我为我的民族有“辑宁边境”忠义的根骨和血性由衷地骄傲、自豪。但是,我无法在短时间内适应十米之外就是异国这一事实。
在滇西北,我南下北上,西去东往, 那只是一个方向选择的问题。但是在这里,当我的目光向南眺望时,内心深处明显地感受到某种坚硬的阻挡……
好在,还是有许多“柔弱处”存在,比如江河,比如草木,比如春天。它们在大地上,可能会有不同的名字,可相同的,它们都有可能被人相同地称作“母亲”。当然,母亲的田地,虽然它会在坚硬的国界线边上,但它也是柔软的,不然怎么能够孵化出同样柔软的草木之心?
母亲耕耘的身影,遮住了绿嫩的芽苗——后来,细秆撑开叶手,为施肥的母亲遮挡日晒。起风了,母亲担心风灾;天晴太久,母亲担心田旱;雨天湿长,母亲又担心水涝。只有站在田地间看着、劳作着、爱着、心疼着,母亲才安心。当母亲直起酸痛的腰,手成拳捶捶,再成掌,用手背揩揩汗,抬头看向露出的云天。这一缝天,她抬头看了多少年,母亲可能也记不清了。田间无岁月,只有枯荣和饥寒,母亲只在意植秆长得高不高、壮不壮,不在意自己鬓角、发间侵染了霜雪。
母亲的坡地上空,云,流转千年,光影变幻,叙说着光阴的故事。
云,让我沉迷。有时候,我觉得云南的云丝轻柔缠绵,像是在讲述一个殉情的悲歌;有时候,云南的云阵,厚重、硬朗、磅礴,如同一首首壮阔的战争史诗。
母亲看向云,只看到晴雨,还是看到了流经这片天空的过往?
母亲不会像我这个执迷于书写、沉迷于比喻的冷僻技艺者,急切地去形容和隐喻。
或许她也看到了,只是不说也不争。
高天上的史诗,投影到大地的影布,千年的变幻,也只在几个瞬息间。当母亲抬头看云,那些云阵,总在对峙、征伐。风吹起号角,白色的薄云卷起旗帜,厚重的白色云团,腹中藏着马嘶、巨石和炮弹,浩浩荡荡压过天空。有时,黑云携着闪电、雷鸣和暴雨,压城而来。乌黑的云层,如同漫天的狼烟。没有谁真正赢过。白云乌云,来来去去。母亲只担心云遮住了太阳,她的孩子要晒太阳。
一些湿辣的汗水,浸到母亲眼里,母亲抬起手,用衣袖刮去双眼的痒痛。就这瞬息间,天上的云又变了。有些云吊着长长的辫子,有些云扬着黑旗。一串乌云像冒着烟的火车,轰隆隆驶过。又一瞬间,所有的云都像是被炮弹炸开般散开了,一朵朵,像人的脸。母亲细细看着,那些人脸是那么年轻。有的脸上染着黑云,像落了泥、染了血。有些云急速地变幻着形态,似乎是被疼痛撕扯着,慢慢淡去了。
母亲记不得哪些壮阔的云曾经过这里。那些云和她无关,她固执地守护、养育着这片田地。田地里,她种下了能为孩子编织粗衣的作物。在母亲烈日和细雨般的目光下,它们茁壮成长。后来,母亲用收获的麻丝,制成麻布,给每个孩子——每一个——都缝了一套衣服。
母亲记得她的每个孩子穿上新衣后的羞赧和雀跃。
她能分清她的每一个孩子的容貌、性情和姓名。
她的孩子,有的姓“黄”,有的姓“卢”,有的姓“古”。
但他们都是她的孩子,她从不偏心。
这是我嫁接的真实故事。
陪同我采访的河口县宣传部的卢老师告诉我,以前在河口常见的情形是一个母亲带着许多孩子讨生活。这些孩子不全是她亲生的。有些孩子是亲戚的,有些是邻里的。因为这些孩子的父母死于坚硬冰冷的贫困、瘟疫和战火,孩子们孤独无依,河口的母亲们,便会收养这些孩子。
他们都是母亲柔软的心头肉,都是兄弟姐妹,都是母亲耕耘的田地里为之默默祈福的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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