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213073311丛书名: 汗青堂
本书版权已售出荷兰、法国、德国、意大利、韩国、日本等11个国家及地区,风靡全球。
全书图文并茂,收录近100幅珍贵地图及50余幅精美历史图片,半数以上为彩色。
通过十二幅地图切入描述十二个世界历史的关键节点,剖析世界历史与人类精神的进程。
完全颠覆你观看地图的视角,带你进入一个陌生而新奇的世界。
一本有关制图艺术的历史书,迷人、全面、新颖。在地图中追踪人类思想的模式,这是一个绝妙的想法。
——汤姆·霍兰德,《卫报》
正如这本插图精美的书所指明的,从古代时期起,地图就承载了大量的象征意义。本书内容丰富,让人无法自拔。
——辛克莱·麦凯,《每日电讯报》
布罗顿捕捉地图的社会、政治、宗教背景的视角非常敏锐,揭示了地图为何、为谁而作,隐藏着何种目的。——罗伯特·梅休,《今日历史》
通过地图讲述世界历史——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人想出这个妙招?布罗顿这本书不仅博学,而且扣人心弦。——《法兰克福汇报》
本书既非制图史,也非地图的历史,而是一本通过十二幅世界地图讲述世界史的著作。
书中精选的十二幅世界地图来自不同历史阶段,出自不同国家、不同文化中的制图师之手。作者向我们揭示,地图远非客观的真实记录,而是受到一时一地的观念和动机的左右。通过解读地图背后的观念和动机,我们可以窥视制图师所处时代的风尚与精神。每一幅都蕴含着某种重大主题,从科学、政治、宗教、帝国,到地理大发现、民族主义和全球化,皆为世界史发生重大变革的关节点。
在这段图像背后的世界史中,作者向我们呈现了人类长久以来的一个渴望,那就是将地球完美地呈现在二维平面上。但是,无论因为客观条件所限,还是主观意识的干扰,这始终是人类难以达成的梦想。在作者的解读中,作为人类理解世界的工具的地图,成了“人─图像─世界”三位一体的棱镜,折射出人类的历史进程和精神历程,描绘了一幅前所未有的世界史立体画卷。
引 言 1
西帕尔(现今伊拉克的阿布哈巴遗丘),公元前六世纪
第一章 科 学 1
托勒密,《地理学指南》,约公元150年
埃及亚历山大港,约公元150年
第二章 交 流 33
伊德里西,1154年
西西里巴勒莫,1154年2月
第三章 信 仰 57
赫里福德《世界地图》,约1300年
意大利奥尔维耶托,1282年
第四章 帝 国 85
《疆理图》,1402年
中国东北辽东半岛,1388年
第五章 发 现 109
马丁·瓦尔德泽米勒,《世界全图》,1507年
德国汉堡,1998年
第六章 全球主义 143
第奥古·里贝罗,《世界地图》,1529年
卡斯蒂利亚托尔德西利亚斯,1494年6月
第七章 宽 容 171
杰拉杜斯·麦卡托,《世界地图》,1569年
比利时鲁汶,1544年
第八章 金 钱 207
约翰·布劳,《大地图集》,1662年
阿姆斯特丹,1655年
第九章 国 家 237
卡西尼家族,《法国地图》,1793年
法国巴黎,1793年
第十章 地缘政治 273
哈尔福德·麦金德,《历史的地理枢纽》,1904年
伦敦,1831年5月
第十一章 平 等 305
彼得斯投影法,1973年
印度,1947年8月17日
第十二章 信 息 331
谷歌地球,2012年
虚拟轨道空间,地球上空11000公里,2012年
结 语 历史之眼 ? 357
致 谢 365
注 释 369
1881年,出生于伊拉克的考古学家霍姆兹德·拉萨姆在巴比伦古城西帕尔(即现今的阿布哈巴城,位于巴格达的西南侧)的废墟中发现了一小块2500年前的楔形文字泥板。这块泥板只是拉萨姆在18个月的时间内挖掘并运回伦敦大英博物馆的近7万块泥板中的一块。拉萨姆此行缘于一群奋力解读楔形文字的英国亚述学研究学者,他们希望能借此找到为《圣经》中大洪水提供历史记载的泥板。 1 起初,这块泥板混杂在大量更惊艳、更完整的泥板中,并未引起注意。部分是由于不懂楔形文字的拉萨姆并未意识到其重要性,直到十九世纪末,上面的文字得以成功破译后,这块泥板才受到重视。如今,这块泥板在大英博物馆公开陈列,标签上写着“巴比伦世界地图”。它就是已知的第一幅世界地图。
拉萨姆发现的这块泥板,是现存最早的从地球上方以鸟瞰角度将全世界以平面形式呈现的文物。地图由两个同心圆构成,其中包含一系列看似随机排列的圆环、长方形和曲线,正中有一个洞,可想而知是早期的圆规所留下的。圆盘外围平均分布着8个三角形,其中只有5个能分辨。直到上面的楔形文字得到破译,人们才知道这是一幅地图。
外圈在阿卡德语中被标记为marratu,即“盐海”,代表着环绕在人类居住的世界外围的海洋。内圈之中最显眼的拐弯的长方形代表幼发拉底河,它穿过正中的孔洞,从北边标示为“山脉”的半圆,一直流到南边标着“运河”和“沼泽”的横置长方形。将幼发拉底河拦腰截断的长方形被标示为“巴比伦”,周围环绕的一系列圆环排成弧形,代表城市和地区,其中包括苏萨(伊拉克南部)、比特雅金(迦勒底的一个地区,靠近拉萨姆的出生地)、哈班(古代喀西特部落的聚落)、乌拉尔图(亚美尼亚)、德尔,以及亚述。从代表海洋的外圈向外放射的三角形被标示为nagû,可以翻译为“地区”或者“省份”。它们旁边是用楔形文字写的图例,有表示距离的(例如,“距离看不到太阳的地方有六里格”) 2 ,有表示异域动物的,如变色龙、高地山羊、瘤牛、猴子、鸵鸟、狮子、狼。这些都是没有画在地图上的空间,是圆圈所代表的已知的巴比伦世界之外神秘遥远的地界。
泥板上方和背后的楔形文字表明,这不仅仅是一幅地球表面的地图,而且是巴比伦人宇宙观的全面图解,以人类居住的世界表现。这块令人好奇的碎泥板讲述了巴比伦创世神话中的神明马尔杜克和迪亚马特之间的战斗。在巴比伦神话中,马尔杜克战胜了泥板上提到的“堕落的诸神”,开天辟地,创造了人类和语言,一切皆以建立在“永无宁静的海洋之上”的巴比伦为中心。这块板子用黏土制成,是对马尔杜克神话功绩的具象表达,记述了大地的起源,以及此后缔造人类文明的成就,这一切都从海水的原始洪荒中诞生。
泥板是在怎样的情形下制成,至今无人知晓。泥板背后的文字提到誊写这块泥板的是一个名叫Ea-bēl-il ī的人的后裔,来自古城波尔西帕(今比尔斯尼姆鲁德),在西帕尔的南边,但它为何而制、为谁而造仍是个谜。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推测,这正是人类早期一个基本认知目标的体现:对广袤无边的已知世界空间施以某种秩序和结构。除了对世界起源进行象征性神话描述外,这块泥板上的地图也表达了对现实中地球的抽象理解。它将对地球的理解分类表示为圆环、三角形、长方形、圆点,将文字和图像统一在一幅世界的画面中,而中心正是巴比伦。在从宇宙深处眺望地球的梦想成为现实的2000多年前,巴比伦世界地图就让它的观看者有机会能从世界的上方俯瞰它的全貌,同时又能以神明般的视角审视世间万物。
即便在当今世界,最热衷旅行的人也只能涉足地球表面5.1亿多平方公里中的一部分。在古代世界,就连短途旅行都是罕见而又困难重重的活动,且上路的人常常是勉为其难,万分恐惧。 3 看到全世界的大小被重新呈现在一块仅有12厘米长、8厘米宽的泥板上,一定令人充满敬畏,甚至感到不可思议。这就是世界,泥板这么告诉我们,巴比伦就是世界。对于那些将自己视为巴比伦一分子的人来说,这个信息令他们感到安心。而对于那些看到地图却并非巴比伦城民的人来说,这块泥板确凿无疑地描述了巴比伦的力量和权势。难怪从古代起,像巴比伦泥板这样的物品所传达的地理信息,一直被宗教领袖或者统治精英们所独占。我们会从这整整一本书中了解到,对巫师、学者、统治者、宗教领袖们而言,世界地图为它们的制造者和拥有者赋予了神秘而又不可思议的权力。如果这些人了解创世的秘密以及人类居住的范围,那么他们一定会知道如何主宰这地上的世界,尽管这世界充满未知,变化万千,时常令人心存畏惧。
尽管巴比伦世界地图是目前最早的绘制已知世界地图的尝试,但在人类地图制图史上却是一个相对较晚的实例。已知最早将地形展现在平面图上的史前艺术被刻在岩石或是黏土上,比巴比伦世界地图早25000多年;它们可以追溯到旧石器时代晚期的公元前3万年左右。这些早期铭刻的时代和含义在考古学家之中充满争议,其表现的可能是有人居住的小屋、牲口的围圈、日常居所的划分、狩猎场所的描绘,甚至包括河流及山川。其中大多数都十分简洁,很容易被误解为是对物体或事件的空间分配的抽象几何表达,而实际上,它们可能是象征性比较强的标记,代表难以解读的神话、圣迹、宇宙论意涵,如今已无从知晓。现今的考古学家比他们十九世纪时的前辈们更加审慎,不会随意用“地图”这个词代指这些早期的石刻艺术;为史前石刻艺术划定明确的产生时间就像界定婴儿最早何时学会将自己和周围环境空间区分开一样,是徒劳无功的。 4
绘制地图的意愿长久以来一直是一项基本的人类本能。 5 假如没有地图,我们会身处何方?答案显而易见,自然是“迷路”,不过,地图解答的远非仅仅是如何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这样的简单疑问。从很小的时候起,我们就通过对空间信息的处理,理解我们自身与广大的物质世界之间的关系。心理学家将这样的活动称为“认知绘图”,人们借助这种心理机制获取各自的空间环境信息,加以整理,以便回忆,在此过程中,人们将自己在空间上与广袤、可怕、未知的外部世界区分开。 6 这类绘图法并非是人类专属的。动物也有这样的绘图程序,例如狗或狼通过气味标记领地,还有蜜蜂通过“舞蹈”传达花蜜相对于蜂巢的位置。 7 但只有人类完成了一项重大飞跃,从绘图上升到了绘制地图。 8 4万多年以前,随着持久性的图像交流方法的出现,人类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将转瞬即逝的空间信息转化为持久的、可再现的形式。
那什么是地图呢?英语中的“地图”(map)及其衍生词被许多现代欧洲语言广泛使用,如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和波兰语,它源自拉丁语中的mappa,意指桌布或是餐巾。法语中的地图一词carte源自另一个拉丁语词汇carta,它也是意大利语和俄语中地图(carta和karta)一词的词根,意指正式的文件,而这个拉丁语词汇源自古希腊语中表示纸草的词。古希腊语中表示地图的词汇pinax指的是一种不同的物品,是一块由木头、金属或石块制成的板,上面画有或刻有文字或图画。阿拉伯语将这个术语表达得更加视觉化,可以用两个词表达,分别是sūrah(意为“图像”)和naqshah(“绘画”)。而汉语中也用了一个类似的字——“图”,指图画或图形。 9 map(或mappe)这个术语直到十六世纪才被纳入英语,而从那时起,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关于这个词,
共出现过300多个不尽相同的定义。 10
现今,学者们普遍接受的定义来自《地图学史》,这部多卷本著作自1987年开始出版,目前仍在继续编写,其主编为约翰·布莱恩·哈雷和大卫·伍德沃德。在第一卷的序言中,哈雷和伍德沃德对地图一词提出了一个在英语中的新定义。他们写道:“地图是一种图像表达,帮助人们以空间方式理解人类世界中的事物、概念、状况、过程或事件。”11 这一定义(会在本书中得以采用)“自然也延伸到天体制图学和人类想象的宇宙结构地图”,使地图不再局限于比较狭隘的几何学定义。哈雷和伍德沃德的地图定义将宇宙学(通过分析地球和天体来描述宇宙)也纳入其中,让我们可以将巴比伦世界地图这样的古代作品既视为一种宇宙图解,又视为一幅世界地图。
对地图的自觉认知,以及研究创制地图的科学,是相对近代的产物。数千年来,各种不同文化中被称为“地图”的物品,它们的制造者并不认为他们的工作与在石头、纸等媒介上撰写正式文件、描绘、画图、刻写图解这样的工作有什么不同。地图和我们称为“地理”的学科之间的关系则更加微妙。 自希腊时代起,地理学(geography)就被定义为对大地(gē)进行的图像研究(graphein),而绘制地图则是其中重要一环。但作为一门学科,在十九世纪以前,地理学在西方并未正式成为一个专业,或是学术研究的学科。
布料、平板、绘画、印刷品——在这些材质各不相同的地图中,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和持久的魅力。地图既是一件物品,也是一份图像档案,兼具文字与图像:没有文字无法理解地图,但没有图像元素的地图也不过是一份地名列表而已。地图借助艺术手法,以极具想象力的方式对不可知的对象(即世界)进行再现;但它也遵循科学法则,根据一系列几何学的线条和形状将地球抽象化。根据哈雷和伍德沃德的定义,地图的终极目标与空间息息相关。它让人们从空间上理解人类世界中的事件;然而,我们会在本书中看到,地图常常也与时间密不可分,它让读者观察这些事件如何各自依序展开。我们看地图时,当然会注意上面的图像,但我们也可以像在读一系列迥异的故事一样阅读地图。
*
这些线索汇集在此,成为本书所要讨论的地图类型:世界地图。但正如“地图”这个术语本身具有模糊和易变的特质, “世界”这个概念也如出一辙。“世界”是一个人造的、社会性的观念。它指这个行星上的整个物理空间,但也可以代表一系列组成文化或个人“世界观”的想法和信念的总和。对历史中的众多文化而言,地图一直是表达“世界”这两种观念的最完美工具。中心、边界和世界地图中所包含的其他相关事物,既是由这些制图者对地球上物理世界的观察所决定的,也是由这些“世界观”所界定的,而即便是前者,也从来不是从一个中立的文化立场出发的。本书涉及的十二幅地图全都展现了对整个世界的物理空间的洞察,同时它们也是理念和信仰的产物。一种世界观孕育一种世界地图,而世界地图也会反过来定义其文化的世界观。这真是一种绝无仅有的共生魔法。 12
世界地图给制图者带来的挑战与机遇,和绘制地区地图有所不同。首先,其比例尺决定了它们从来不能被真正当成寻找路线的工具,无法成为使用者从地球表面的一个位置达到另一个位置的参考。但制作地区地图和世界地图最重要的区别是感知上的区别,这在绘制任何世界地图的过程中都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与地方性区域不同,制图者永远无法一眼捕捉世界的全貌。即便是在古代,也有可能找到自然或人造地标,以倾斜的角度俯视鸟瞰一小片区域,并看清其中的基本元素。但在太空摄影技术出现之前,人们根本无法以如此的视角观察地球。
在这项重大的创新出现之前,制图者主要借助两种资源绘制世界地图,这两者都不是地球本身的一部分:一是头顶的天空,二是各自的想象力。天文学让他们可以通过观察太阳和星星的运动来估算地球的尺寸和形状。然而天文学观察无法摆脱基于个人成见和流行的神话及信仰而产生的更有想象力的假设,我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些假设如今依然拥有影响世界地图的力量。使用摄像卫星的图像是相对晚近的现象,这让人们相信自己看到了地球是漂浮在太空中的;而在此之前的3000年里,往往要靠想象才能获得这种视角(况且,太空摄影也不是地图,也同样无法摆脱传统和操控,我会在本书的最后
一章阐释线上地图及其对卫星图像的运用)。
还有更多不易察觉的挑战和机遇影响着世界地图,当然包括本书中所选择的这些地图,再看一眼巴比伦世界地图就不难发现,它从一开始就面临着这些挑战和机遇中的每一项。首要的挑战便是抽象化。每一幅地图都是它声称所展现的物理空间的替代品,它要构建所代表的事物,将地球表面无限的感官多样性经验依照一系列抽象标记组织起来,标记出边界的起点,还有中心和界限。这些标记有些是地形石刻艺术中的那种基本线条,有些则是像巴比伦泥板上那种越来越规律的几何形状。将这些线条嵌入整个地球的同时,地图就变得不仅仅是在重现世界,而是在充满想象力地塑造世界。几个世纪以来,理解世界的唯一途径便是通过心灵的双眸,而世界地图以充满想象力的方式展现了在实体上无从得知的世界面貌。制图者不仅是在复制世界,他们也在建造世界。 13
制图作为一种强大的想象行为,在逻辑上的必然结果,用波兰裔美籍哲学家阿尔弗雷德·科尔兹布斯基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一句格言来说,便是“地图非疆域”。 14 正如语言和其所指物品之间的关系一样,地图永远都无法包含其所意图再现的真实疆土。英国人类学家格雷戈里·贝特森指出:“纸上所绘的地图只是其制作者视网膜上再现之物的再现;假如你将问题往后倒推,你将发现的是无尽的回归,是一系列无尽的地图。永远都无关真实的疆土。” 15地图一直在操控它试图呈现的现实。它会通过类比来操控:地图上的道路要用一种特别的符号来展现,而这符号与道路本身并无多少相似之处,但看地图的人却会渐渐接受这个符号就像是一条路。地图不是在模仿世界,而是发展出约定俗成的符号标记,让我们渐渐习惯于接受这些符号就代表了其所展示的事物,而事实上它们根本无法再现。只有一种地图能够完全再现其所描绘的疆土,那便是纯属多余的一比一比例尺的地图。其实,比例尺(即决定地图尺寸与其所代表的空间之间固定关系的一种比例法)的选择与抽象化的问题息息相关,而且也是许多作家笔下趣味性和喜剧性丰富灵感的来源。在刘易斯·卡罗尔的《西尔维和布鲁诺最终篇》(1893年)中,来自另一个星球的角色米恩·赫尔就宣称:“我们真的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尺做成了一幅国家地图!”当他被问及这地图是否常用时,米恩·赫尔坦言:“从来没有打开过。”他还说:“农民们反对,他们说这会盖住整个国家,遮挡住阳光!所以我们现在就使用这个国家本身作为地图,我向你保证,这也一样好用。” 16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将这个奇想进一步发挥,他在自己只有一段长的小说《关于科学的精确性》(1946年)中,为卡罗尔的描述又抹上了阴郁的色调。博尔赫斯描述了这样一个想象中的王国,他们的地图制作技艺已经达到了很高的精细程度:
制图学校制成了一幅王国地图,和王国自身的大小完全吻合。后代
子孙不再痴迷地图学的研究,也开始明白这幅广袤的地图一无是处,他
们不屑地将这地图抛弃给了艳阳与寒冬。在西部的沙漠中,破碎的地图
遗骸还有所残存,成了动物和乞丐的栖身之地;举国上下再也没有其他
地理学科的遗迹。 17
博尔赫斯能够理解制图者面对的永恒困局,也能体会他们潜藏的傲慢:要制作出一幅全面描绘世界的地图,必须有所舍弃和选择。如果说他那幅一比一比例尺的地图是个难以达成的梦,那么制图者究竟应该选择怎样的比例尺来确保他们的地图不会遭受刚才所描述的那种命运呢?本书涉及的世界地图,大多都能回答这个问题,但它们之中任何一个使用的比例尺(或者与它相关的任何其他特征),也都不曾被广泛认同为绝对正确的标准。
更进一步的问题是视角问题。制图者在开始绘制世界地图前,要在想象中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呢?我们之前已经提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无一例外取决于制图者的世界观。以巴比伦世界地图为例,巴比伦位于世界的中心,也就是历史学家米尔恰·伊利亚德所说的“世界之轴”。 18 伊利亚德认为,所有古代社会都会通过仪式和神话创造他们所谓的“边界处境”,即“人们发现自己开始意识到他们在宇宙中的位置”。而这个发现建立了神圣国度和世俗国度之间的绝对区隔,前者是经过仔细界定的、充满秩序的存在,而后者则是未知的、无形的,因而是危险的。在巴比伦世界地图上,这种神圣的空间是由内圈所划定的,与之相对的世俗空间则是由外围的三角形所界定的,它们代表混沌,与中心的圣地形成鲜明的对照。从这种视角确定方位并建立空间,这样的行为重演了创世的神圣过程,从混沌中塑造形式,将地图的制造者(及其赞助人)放到了与神同等的高度。伊利亚德认为,这类图像常常会设置一个中心,在俗世与神圣世界之间建立一条垂直的通路,以此建构人的信仰与行为。巴比伦世界地图中心的小孔通常被认为是划定地图上的圆周时所用圆规留下的,但也可能是从一个世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巴比伦世界地图所用的视角也可以被称为自我中心式制图。在有史以来的大部分时间里,绝大多数地图都将其所在的文化放在中心,本书所讨论的大多数地图正是如此。即便是如今的线上地图,多少也是受到用户渴望首先在数字地图上找到自己所在位置的欲望所驱使,他们总是先输入自己的住家地址,然后放大画面看自己的家在哪里。这种让自己安心的举动是永久存在的,它有助于人们在一个对我们极其冷漠无视的宽广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如果说这种视角确实将个人放在了中心,它也同时将个人晋升到了神的高度,带着个人飞入云霄,俯瞰大地,以神明的视角一览整个世界,冷静超然地脱离这个世界,凝视困足于地面的凡人们只能想象的景象。 19 地图的一个难以察觉的美妙之处,是让观看的人相信这个视角是真实的,忘记他们依然困守大地,忘记他们其实只是在看一幅地图,哪怕只有片刻。而这也是地图的一个重要特点:观看的人同时既在其中,又在其外。在地图上找到自己的位置的同时,观看的人也在想象中身处地图之上(之外),这片刻的凝视超越了经验,超越了时间和空间,于乌有处遍览万物。如果说,地图让观看的人找到了“我在哪里?”这一永恒的存在论问题的答案,那是因为它通过一种神奇的分裂,让观看的人同时身处两个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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