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是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9484383
人气作者这碗粥双向救赎代表作 全新修订版,新增甜蜜番外《生日礼物》。
双重人格富二代×坚韧温柔“小茶花”,双向救赎 先虐后甜。
他本该是不可一世的魔王,却将她世界里的水深火热全部驱散。
无论前方是明是暗,他在,她便可无畏前行。
他在万丈高空救下的姑娘,任谁再不能伤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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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爱上了那双眼睛,
浅笑时如星,沉寂时如墨。
因缘际会,由此开始……
她也爱极了这个人,
哪怕她曾深陷泥淖,
他也愿替她拂去一身灰尘。
他的世界,
暗夜与黎明混淆,日月颠倒,
却又何其有幸——
哪怕他悖逆所有,
总有一人,会毫不犹豫奔向他的怀抱。
第Y章 生如尘埃
第二章 捉弄
第三章 温暖先生
第四章 她的恐惧
第五章 他透过她在看谁?
第六章 哪个乔先生?
第七章 他是故意的
第八章 遇险
第九章 好看的男人不可信
第十章 她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第十一章 或者,他也心动过
第十二章 真正的初吻
第十三章 吃醋
第十四章 太美小姐
第十五章 他的眼睛不会骗她
第十六章 他给她的资格
第十七章 隐秘的心事
第十八章 不畏流言
第十九章 偷偷吻过她
第二十章 傻花儿
第二十一章 钟太太,生日快乐
番外一 后来
番外二 碎片
番外三 生日礼物
番外四 生死相依
番外五 葬礼
这是两个不可能相爱之人相爱的故事。男女主角的设定十分独特,可以说从身份到家世到职业都有天壤之别。但就是这样的两人,分别成了对方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一块拼图,成为彼此生命中的救赎。故事感人至深,值得一看。
——读者 风吹南半球
很早就知道《绊橙》这个故事,看过之后,越发被男女主角打破藩篱走到一起的真挚情感触动。钟定将许惠橙救出了生活中的泥潭,许惠橙则把钟定精神上的空虚填满。他们都不是对方一开始就钟意的类型,却是最适合走到一起的人。
——读者 山之北
温暖先生这个人格的设定真的太让人心疼了!故事最后升华了小茶花对钟先生的爱。如果说来自“乔延”的那份温暖是照亮许惠橙人生的一束光,那真心实意的钟定则是独属于她的太阳。或许对许惠橙来说,“乔延”是勇气,钟定才是唯一。
——读者 蚕豆豆蚕宝宝
第Y章 生如尘埃
H国,D市。
许惠橙Z近的生意很冷清。
俱乐部里来了一批机灵的新人,把很多顾客拉了过去,酒水单子难做。
许惠橙等了两个小时,看看时间,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包回家。
这几天温度很低,许惠橙都是进了俱乐部才换职业装,出去的话一定是从头裹到脚。
有个同事曾经告诉许惠橙,如果在俱乐部里没生意,那么去附近看看总能找到机会,毕竟来这条街消费的都是来谈生意的。所以她要随时保持Z佳着装。
她在更衣室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望着镜子中的粽子,她不禁苦笑。她很佩服有些同事在寒冷季节还能穿着短裙套装。
真是活该她挣不到钱。
许惠橙拎着包准备出去,正好康昕进来,见到许惠橙的打扮,笑着道:“你又要回家了?”
许惠橙点点头,没说话。她不太会攀谈。
康昕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道:“容姐说你将近半个月没给她提成了。”
许惠橙还是点头,低声下气地道:“我会去找生意的。”康昕是容姐跟前的得力干将,许惠橙还是希望康昕能帮自己说说好话。
康昕沉着嗓子嗯了一声,进了自己专属的小房间。
许惠橙出了大更衣室,低着头匆匆走向后门。一出去,她就被冻得哆嗦了一下。
容姐竟然要康昕来传话,恐怕是有意见了。但是在这种天气下,她真的能在附近拉到生意吗?
不远的一条小路上,过往的人很多,许惠橙打算去碰碰运气。一路走过去,她的脚趾都被冻麻了,速度越来越慢。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拽住了她:“陈舒芹,怎么不接电话?”
许惠橙被那股力道扯得往后倒,她的身体冷得僵了,所以反应不过来,顺势跌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太暖和了,她都不想离开了。
然后她的羽绒服帽子被掀开了。一阵冷风吹过,她的头发被吹到了脸上。她仰起头,透过头发的间隙去望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温暖。
他扶正她,客气地解释:“抱歉,认错人了。你俩的衣服一样。”
她点头,拨了拨头发,重新戴上帽子,拉紧围巾,继续向目的地走去。
许惠橙在寒风中站了半个小时。她也想去招呼潜在客户,可是冰冷的脸颊根本扯不动。她试图把帽子摘掉,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土气。结果却是,她还是选择了土气。
今天这大寒天气,都没什么客人出现,只有几个女人在那儿抱怨天气。许惠橙听得心里一阵悲苦。如果她还找不到客人去俱乐部消费酒水,处境会很难过。
她张望着四周,又沿着原路走回去。中途推销几次,一个都没成,反而被一个男人粗口咒骂。
她无动于衷。
许惠橙倚着街边的路灯柱,望了眼昏暗的夜空。她以后肯定不能上天堂吧。
可是她想上天堂呢。
她突然没了工作的心情,更有种万念俱灰的辛酸感。她想回家了。
她把帽子扯得更低,几乎要挡住视线,就这么低着头朝公寓楼走去。
这栋公寓楼都是复式户型,一室到三室不等,租户有三成是许惠橙的同行,甚至有好些和她就职于同一家俱乐部。
她所在的俱乐部是个还算大型的场馆,里面有固定的服务人员。而许惠橙这种则属于半固定的——她借俱乐部的场地推销生意,只要保证每个月的消费额,就可以自己去外面谈单子,货源渠道由俱乐部供应,收益双方分成。
乍一看,似乎是半固定人员的机会更多,其实,外面的单子不好谈,有时候十单生意赚的都不如俱乐部里一个老板消费得零头多。
许惠橙开门,关门,然后在客厅的矮床上坐下。
这套复式是一室一厅户型,首层是客厅、餐厅和厨房,二层是卧室和卫生间。
许惠橙在客厅放了张床。久而久之,二楼就成了她的小天地。她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起身,去开暖气。
她Z近有发胖的趋势,不敢多吃,经常空腹一晚上。她今天下午吃了些糕点,一直饿到现在,这会儿实在撑不住了。
等身子暖和了后,她去厨房下了碗面。
要学历没学历,要样貌、身材没样貌、身材,她都不知道还能吃青春饭撑几年。
许惠橙努力了几天,消费额惨淡,她战战兢兢地去找容姐。
容姐冷哼一声:“你这阵子酒水的消费一点儿进账都没有。这事我现在还没和武哥汇报,要是他问起,有你好受的。”
提起武哥,许惠橙心都发颤,慌乱不已:“容姐,你先别跟武哥汇报,我今晚一定能找到的。”
容姐盯着许惠橙,很不满:“就今晚,你说的,可别赖账了。”
许惠橙赶紧点头,然后就去外面寻找客源。她才出了俱乐部不远,容姐却来了电话让她回去接生意。许惠橙又往回奔,到了俱乐部才知道,康昕遇到了脾气差的客人,被轰了出来。
许惠橙见到灰头土脸出来的康昕,不禁发寒。
做服务行业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容姐以前顾及康昕是俱乐部的资深工作人员,那些脾气奇怪的客人都会为她适当过滤,但今天包间里的人,她们一个都惹不起。还好,那几个客人既然嫌康昕烦就把她遣出来了。
待康昕出来,容姐说:“山茶,换个人,暂时就剩你了。”就像很多大厂,员工行走江湖会有一个昵称,他们俱乐部也是如此。在这里,大家叫她山茶。
许惠橙心里苦笑。不是没别人了,只是容姐看她不顺眼想推她出来而已。
许惠橙自打有些发胖,容姐就经常吐槽她,今天她穿的是宽松裙装,容姐只道:“笑一笑,不然你被找碴,我也无能为力。”
许惠橙勉强一笑。
康昕都应付不来的顾客,她还真没什么信心。
包间的门一开,喧闹声阵阵传来。里面烟雾弥漫,灯光暗沉。
许惠橙站在门口,露出职业笑容。
一个男人瞥向她这边,轻蔑地道:“呵,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
从许惠橙的角度望过去,她只能看出男人大概的身形,很高大。
“过来啊。”那男人朝她招招手。
她移步过去。
那个男人看清她的脸之后,讥讽了一句。
“来啊,玩拳。”男人站起来,握着拳转了转手腕,“第Y拳一万块的酒,第二拳两万块的酒,以此类推。看看你今晚能挣多少。”
许惠橙一愣。房间里的围观者没有一个上来阻止他的行为。男人似乎料定她会知难而退,正准备赶她走,没想到许惠橙竟然答应了。
游戏开始不久,许惠橙就后悔了,好在她反应快,提心吊胆地玩了几局,处境还不算太惨。
男人转头,笑着问坐在阴影角落里的人:“钟定,她坚持了多久?”
“一分半钟。”
男人吹了声口哨:“比刚刚那个好一点。”
角落里的钟定细细地向那边看去,女人的背影倒有点儿像陈舒芹。
男人撇了下嘴:“愿赌服输啊,兄弟。”
钟定收回视线,懒洋洋地道:“平局,何来输赢?”
男人挑起眉:“要不我再来?”
“随便。”钟定不再关注那个背对他的身影。
许惠橙听到了他俩的对话,不吭声。她的尊严,在他们这些人的面前根本微不足道。她早就麻木了。
男人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对她说:“你这次可得争气,赢了我再消费多少都没问题。”
许惠橙愈加丧气。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条贱命为什么要活到现在。
是了,她想积德,想上天堂……
许惠橙不下心被碎酒瓶划了手,进了医务室。隔壁床是身体不舒服的康昕,她直直地躺着,望向天花板。听到许惠橙轻轻的咳嗽声,康昕眨了下眼睛:“你为什么在这儿工作?”她的声音本来就比较低沉,此时更加沙哑。
许惠橙也直视天花板,开口道:“我小时……”说了三个字,她又开始咳。
康昕仿佛感同身受,便道:“算了,以后再说吧。”
“嗯。”许惠橙把被子拉高些。她Z近喉咙火辣辣地疼,确实不宜说话。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容姐进来了。
她先是询问康昕的情况,再走到许惠橙的床边:“你不用担心这个月的消费额了,那些少爷的账单给你们几个分摊提成。”
许惠橙如释重负。
容姐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武哥那边,我帮你瞒着。”
许惠橙更加感激,至少这个月可以熬过去了。
她在医务室休息了一天,就回了自己的小复式。养伤期间,她几乎足不出户。等“大姨妈”走了之后,许惠橙去了趟医院做体检。
她每个月都会来检查。体检做得这么频繁,她刚开始也觉得自己奇怪,于是隔一个月换一家医院,后来懒得奔波了,干脆就固定在一家了。
许惠橙的心态很矛盾。她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死不足惜,可是她又很珍爱自己的生命。
说白了,她很怕死。
伤好得差不多时,容姐来电催她回去上班。许惠橙望了眼日历,新的一个月开始了。那就代表,她又要开始为消费额而忧心了。
许惠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后门溜进去,等换好职业装她才走向吧台。
如果她能在月初就把任务完成,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会好过得多。所以,她得卖力一回。
许惠橙找到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客户,推销讲解了半个小时,计算着他所消费的账目。她看他不像太有钱的模样。男人结账时,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她只能装作看不见。
两人并肩往俱乐部门口走,他还在抱怨自己喝的酒太贵,于是和许惠橙砍价。
许惠橙摇头。她要分成给容姐,算下来,自己赚的非常少。
男人火大地推了她一把:“那酒一瓶就要我两千两百块。”
她往后疾退了几步,撞到了一个胸膛,很温暖。她几乎是瞬间回头。她记得这双眼,上个月宛若暖阳般在她面前晃过。
他友好地朝她微笑。
她却尴尬了。刚刚那男人骂的话,这温暖男肯定听到了。
男人还在愤愤然:“我下次再也不来这黑店喝酒了。”
周围的群众听见这话,都瞄向许惠橙,那眼神有鄙夷,有探究,有幸灾乐祸。
许惠橙裹紧外套,转身往吧台那边走。她的脸早就丢尽了,她习惯了。
调酒师见她神态有些尴尬,好奇地询问。
她笑了笑:“那人嫌酒贵。”
调酒师耸耸肩。
许惠橙在这声色流转的大厅里扫视了一圈,然后定在温暖男身上。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身前一瓶酒、一个杯子。几个许惠橙的同事在他眼前晃过,他视若无睹。其中一个顺势坐在他旁边,他回了一句话,那个女人脸色骤变,然后离开了。
也许他瞧不起他们?许惠橙心里这么认为。
她盯着他桌上的那瓶酒看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鼓起十二分的勇气,走到他那边。
温暖男应该是认出了她,轻轻和她点头示意。
许惠橙在Z边缘的沙发坐下,欲言又止。他也不问她为什么坐在这里,依旧品着自己的酒。
她指指他的酒瓶,客气地问道:“您还要再点酒吗?”
音乐很嘈杂,他却听清了她的话,于是点点头。
许惠橙抿唇,斟酌了一下,又问:“您再点酒的话,能报下我的号码给服务员吗?”她知道这是作弊行为,只是他本来就要喝那昂贵的酒,如果能顺水推舟,那可真是一桩好事。
他侧头回视她,眼神直勾勾的。
她被看得心虚:“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说完她就站起来,打算走人。
他却一句话拦住了她:“你号码是多少?”
她又坐下了,感激地望着他:“47。”
“死棋,这号码好记。”
“确实好记。”许惠橙涩涩一笑,她的人生不就是一路死棋吗?
她看温暖男虽然衣着普通,但是五官俊俏、气质清雅,料着应该不是泛泛之辈。她不敢轻易去搭讪,只好默默地坐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她往他那边挨近,和他相隔一个位置。见他回头看她,她慌忙解释:“我怕坐太远,她们会怀疑我。”
他不甚在意,视线重新落在舞台上,焦点却似乎在不知名的远方。
温暖男又加了两瓶酒。
服务员过来时,见到许惠橙很意外,不敢相信她能找到这种客人。
许惠橙换上Z好的伪装,望向温暖男的眼神温柔动人。
服务员一走,男人问:“你在这里工作?”
许惠橙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然后又笑:“是的。”
他略略打量了一下她:“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许惠橙惊讶地看他。
“其实,我今天失恋了。”他突然说。
她愣了一下,身体微微后仰,轻声回道:“嗯……”
不知道为什么,她答应了。
“真好。”他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许惠橙平时也没有遇见过这样帅气的男人,所以她很拘谨。
她跟在他后面出了俱乐部。
走了一段路后,他停住脚步,转头问她:“我们去哪儿?”
他似乎是酒劲上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走路愈加踉跄。
许惠橙扶稳他,问他住在哪儿,他也只是笑。
无奈,许惠橙就近把他带回了家,想让他先在这里醒醒酒。
等酒意渐消,男人环视她的小房子——家具不多,还算整洁。他从中空的客厅天花板望向拉着窗帘的二楼。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赶紧摇摇头。
他反而更好奇上面的小房间了,脚尖转了个方向,想往二楼去。
她赶紧解释:“上面都没收拾过,很乱的。”
“没关系。”他即便说着这种话,笑容还是很和煦。
许惠橙无措,不晓得他为何要去二楼。她只能强调:“那里真的很乱。”
“我说了没关系。”他说话间已经要往楼梯走去。
她立即上前拦住他,语调微急:“先生,那里真的很乱。”
他低头看她拉他的手:“那上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那是我私人的地方。”许惠橙双手紧拽他的手臂,想强硬起来,可是想起他今晚帮自己完成了消费额的任务,气势又弱了。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用另一只手去掰她的手:“好了,我不上去就是了。”
他用手梳了把头发:“这样吧,我先在这儿住一晚行不行?”
“啊?”她更加惊讶了。
“我给你付住宿费吧。我让店里明早给我送套衣服过来。”
许惠橙望着他,犹豫几秒钟,点头答应了。
“谢谢你。”他真诚道谢。
她说:“那……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楼上。”
她找出崭新的洗漱套装递给他,他瞥了眼二楼,转身进了浴室。
许惠橙上楼后,锁上门,再进浴室卸妆、洗澡。穿着棉睡衣在床上躺下时,她悄悄掀开窗帘去窥视楼下的客厅。
那个男人已经熄了灯,等她适应了黑暗后,隐约看到他的轮廓。
这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失恋了。她宁愿相信他。她所待的环境已经太黑暗,内心渴望童话故事来净化自己。
许惠橙重新遮好窗帘。
晚安,温暖先生。
许惠橙这个晚上睡得很沉。
翌日,她醒来后第Y个动作就是去掀窗帘,却发现温暖先生已经不在那矮床上。她把整个头探出去看,客厅里都不见他的踪影。
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害怕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她急忙穿上衣服下楼,果然没人,他的衣服也都不见了。扫视一圈后,她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有一沓钱。走上前后,她看到了底下压着的字条——
谢谢留宿。另外,女孩子一个人在家,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的字体遒劲有力,和他的气质不太相似。
许惠橙轻轻执起字条,捧在胸口。
她这屋子有警报器,如果真的遇到强盗,警报器只要响一声,就会有保安赶来。
她昨晚纯粹是相信他。幸好,她没有信错人。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关心过她。她都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有人疼有人爱的。
直到那张纸有一滴水的痕迹,她才恍过神来,随便抹了下眼睛,然后捏住纸,小跑着上楼。
她有个小小的藏宝盒。那里面有她的宝物,她现在决定,把这张纸也放进去。
这是一个陌生人给予她的感动,她会好好珍惜。
许惠橙这天去俱乐部工作,容姐笑得合不拢嘴,直夸许惠橙使出撒手锏了,才一个晚上就超额完成了任务。
“都是运气而已。”许惠橙虚应着,终于又可以安逸地度过一个月了。
本来容姐夸完就没事了,但是有人去打小报告,说许惠橙是半路跑去客人旁边的,前面已经有个同事先招待了。
许惠橙立即反驳,说那同事才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容姐听完,柳叶眉高高挑起:“那他报的服务号是谁的?”
那人顿时没话了。
全部账单上都只有一个号码:47。
容姐随便一想就知道其中缘由,厉声道:“来客消费,各凭本事。客人还不是得靠你们使劲去挖掘的?以后这种事少来烦我。”
她训完话,众人三三两两出去。
康昕暗暗朝许惠橙竖了竖大拇指。许惠橙低头微笑。她和康昕以前说不上深交,经过上次的事件后,康昕的态度和善了。
她仔细想想,好像自从遇到温暖先生,就有些好事发生。她越想越高兴,月初第Y天就完成了任务,从没有过这种经历。温暖先生还给她留下了一万块,是她十单生意的钱。而这钱武哥他们不知道,所以她可以只按一单生意的计费给容姐。
许惠橙一边想着,一边横穿走廊。
迎面走来一个男人,挽着一个艳丽的女郎。许惠橙无意间抬头,然后就愣了——是那天的客人。她赶紧低下头。
那男人和女郎说话,没有留意到许惠橙。其实就算他看到了,也不认得她。他身边女人来来去去那么多,哪儿会一个个去记?
许惠橙和他擦肩而过。她很紧张。
待转过走廊后,她扭头望了眼那男人的背影。记住他,以后她远远看到都得赶紧躲起来。
许惠橙今天被安排到了一个富商的包间。
富商和一个客户在谈生意,她坐在富商旁边。那客户一口僵硬的话,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国家来的。直到后来他有些词语蹦出来,许惠橙听出应该是日本的。
日本男人被富商哄得眉开眼笑,很快敲定合同。
富商细看了下合同,然后满意地点头。他示意下属装好,这才叫过许惠橙,哈哈大笑:“多亏了你们。”
许惠橙也笑,艳妆的面容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如果富商出手阔绰的话,也许她这个月就不用烦恼没有客人了。
谈完生意,日本男人站起身往外走。富商带着许惠橙,和日本男人一起到了候梯厅。
候梯厅里面奇怪得很,有个电梯好半天都不开门,于是只剩一个可使用。
因为没及时赶上,日本男人等得焦躁,用日语频频骂着。富商和下属交换了下眼神,其中有鄙夷对方的意味。
许惠橙只是笑。其实都是喝酒玩乐,谁也不比谁高贵。
等电梯的人慢慢增加,这电梯就是不开门。客人们急了,叫服务员过来。服务员谄媚地给大家道歉,然后引导众人去另一边的候梯厅。
他话音刚落,电梯门就开了。里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状似亲密。
许惠橙认出了这个背影——是那个客人。
他在亮堂堂的灯光下,也坦然自若,随意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然后转身走出电梯。女人尴尬地奔了出来。
许惠橙想赶紧离开,可是富商见到那男人后,却开始和下属窃窃私语。许惠橙听得不太真切,隐约察觉到那个客人来头比这富商大得多。她没敢往客人那边望,借着别头发的手势低下了头。
男人向着另一头走去。她呼出一口气。
日本男人更加着急。他赶紧走进电梯,招手让富商他们一起上去。富商笑着和下属走进去。之前等电梯的也“哗啦啦”地拥进去。
许惠橙在即将跨进电梯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一声尖叫。她下意识往声源处望去,然后僵住了。
那个客人故意刁难康昕,笑着在说什么。旁边有个服务员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频频给男人鞠躬。
许惠橙帮不了康昕。就像她面对武哥的时候,她看得见别人怜悯的目光,却得不到支援。因为大家都无能为力。
她们这种人,是Z不起眼的,许惠橙早就麻木了。
她Z终进了电梯,然后响起一声超载的警铃声。她马上退了出来,朝富商笑着说:“我等下一趟。”
富商点头。
许惠橙站在候梯厅,注意力却去了康昕那边。
男人推了一下康昕,康昕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男人似乎满意了,单手插兜,轻蔑地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许惠橙望着男人的背影,反应过来后连忙跑上前扶起康昕,然后对旁边呆立的服务员低唤:“快叫医生过来啊。”
男人并没有走得太远,听到些动静,停住,回了头。他一下子想不起许惠橙是谁,直到看着她困难地托起康昕后才灵光一闪。
她就是上个月让他输了一大笔钱的“一分半钟小姐”。
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那边接通后,他笑得意味深长:“钟定,我找到人选和你打赌了。”
第二章 捉弄
康昕心情很低落。容姐过来探望,她都敷衍了事。
容姐安慰几句就出去了,临走前说:“我也是这么熬过来的。咱们不就是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其实道理康昕也知道,但是她觉得她拼不到容姐的级别。
许惠橙第Y时间过来道歉,为自己之前的冷漠。康昕摇摇头,哑声道:“如果我是你,也会袖手旁观。”这就是无奈,就算要出头,也得掂掂斤两。
“你以后还是离那个人远些吧,我们惹不起的……”许惠橙只能这么劝。她们都是蝼蚁,无法和富家子弟抗衡。
康昕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许惠橙不知道如何再起话题,于是也沉默。她和康昕谈不上什么朋友,充其量是同病相怜的难友关系。而且,她不懂怎么去安慰,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还得继续工作。
许惠橙因为康昕的事耽误了招待富商那边,所以被管理层重罚。原以为这个月的任务很快就可以完成的,结果现在得从头来过。她叹气,她这种人怎么会有走运的时候呢?之前她真是高兴得太早了。
接下来的事,更让许惠橙觉得上天是要把她往死路上赶。
这晚她才到俱乐部,就被容姐带去见一个客人。许惠橙越往那包间走就越不安:“容姐,那客人……是谁啊?”
“见了不就知道了?”容姐头也不回,“对方可是大人物,记住,要礼貌。”
许惠橙攥紧拳头,低头跟着进了包间。包间里的男人见到她就咧嘴笑:“没错,就是她。”
容姐哈腰奉承了几句便出去了。
许惠橙看到那个男人,调整了表情,尽量露出笑容。男人朝许惠橙招手:“过来这儿坐。”
她慢慢走过去,心里掀起巨浪。她差点儿撞到沙发的扶手。稳住身子后,她在他旁边坐下。
他看着她,不过三秒钟,问:“你缺钱吗?”
她微微点头。
“帮我一个忙,给你二十万块。”他的态度极其轻蔑。
许惠橙的脑海闪过这个数额。二十万块,按照她现在的工作情况,起码要做一年才能挣到这些钱。但是她想想之前和这男人的几次会面,恐怕这个忙不会很简单。
帮还是不帮?她的思绪浮动着,可是她也清楚,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个男人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她笑容淡了些:“谢谢。”
男人带许惠橙出了俱乐部,容姐一路恭维着:“乔先生慢走。”
许惠橙穿着工作时的连衣裙,外面只套了件羽绒服,冷得瑟瑟发抖,就盼着这位乔先生能快点儿上车。
乔凌瞥了眼许惠橙僵硬的笑容,再瞄了瞄她的衣服,故意在门口有风处站着打电话。
打完了一通毫无意义的电话,他才举步向车子走去。许惠橙默默跟在后面,走得缓慢,她的双腿都快冻僵了。她上了车后,脚趾都还没有知觉。
乔凌倚在后座,吩咐司机去目的地。
许惠橙应该态度温顺地和他说话,可是她全身冰凉,怕挨过去反而会冻到旁边的男人。
乔凌邪邪地笑道:“我开的价高,你可得卖力工作。”
她抬头露齿一笑:“那是当然的。”
乔凌还想说什么,却因为一通来电而作罢。他接起就问:“又怎么了?”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生气地道:“不是说好明天的吗?你临时改时间,几个哥们儿的夜生活就泡汤了。”
他微蹙眉听那边说话,看了看表后回道:“现在九点半,那十一点如何?”
挂了电话后,乔凌让司机去一个地方。然后他转头看向许惠橙,笑得阴寒:“明天再帮忙,现在先带你去个地方。”
许惠橙有不好的预感,却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乔凌继续说:“上次你让钟定哥哥赢了一辆车,他可喜欢你了。”
她除了笑,不知道还能如何。
钟定这个名字,她上次也听过,但是没瞧见他的面容。能与乔凌为伍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不期望这个钟定的“喜欢”是大众所理解的那个意思。
车子Z终停在一栋别墅前。
许惠橙下车后哆嗦了一下。她想早点儿进去,可是乔凌领着她去了外院。他还状似好心的模样:“我们今晚在户外聚会。”
许惠橙脸都白了。她怀疑这个男人是故意的。这里四周空旷,而且夜晚寒意更甚,她的衣服根本扛不住。她半开玩笑似的:“乔先生,能不能先让我暖暖?”
“我喜欢在户外玩。”他瞥了她一眼,“如果让我不高兴了,那就要扣钱。”
她干笑了下。
乔凌嗓音更为低沉:“扣着扣着就扣光了。”
许惠橙纵然有万般无奈,脸上也还得赔笑。
聚会的地方是一个小广场,灯光璀璨,布置得十分华丽。两人到那里时,时间尚早,只有三四个人。乔凌上前和他们打招呼,聊得高兴时,浑然忘记了许惠橙的存在。许惠橙低头缩着身子,咬紧牙关抵抗寒冷。过了一会儿,有个男人向他们这边走来,乔凌唤了一声:“钟定。”
许惠橙鬼使神差地抬头望去,然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有脸盲症。那些见过一两次的人,她很少记得住。不过那个温暖先生,她还是有印象的。
许惠橙此刻好像忘记了寒冷,站得直直地看着钟定走过来。然而随着他和她越来越近,她就失落了。
这个男人不是温暖先生,只是长得相像而已。温暖先生浑身都如朝阳般和煦,而钟定的气质则张狂得过分。
她敛眉。
钟定瞥她一眼就转过头,勾起笑容看着乔凌:“你找的人选?”
“不记得她?”乔凌扬眉,“俱乐部卖酒的。”
钟定轻哼:“拭目以待。”
“我起码得把我那辆车赢回来。”乔凌的语气倒不是对那辆车特别在意。
许惠橙听到这两人又要比输赢,情绪已经乱了。也许乔凌要她帮忙就是和这种有钱人的游戏有关,而游戏的方式、性质应该是恶劣的。
这聚会,陆陆续续有别的男女进来,乔凌把许惠橙丢在一旁,和别的人聊得畅快。许惠橙这个类型,不是他喜欢的。
许惠橙找了个背风角落站定,时不时用双掌摩擦取暖。
其他女人的衣着都很保暖。许惠橙越来越感到绝望,甚至祈祷乔凌就此忘了她。她失神地望着前方的一个点,心中百转千回。回到现实后,她眨眨眼,就看到了钟定。
他斜靠着沙发椅打电话,身边女人的表情许惠橙很熟悉,就是伪装的柔顺。
乍看之下,钟定比乔凌要正常得多。但是许惠橙不知怎的,竟觉得钟定比乔凌还可怕似的。
钟定感觉到了什么,倏地将目光转向她这边。
许惠橙因这对视打了个冷战,只能低头避开。她缩在那里,巴不得谁都无视她。
她站在昏黄的灯光下,从钟定这个角度望去,她的面容并不真切。随后他就移开了视线。他聊完电话,朝旁边的女人笑道:“等会儿好好赢一把。”
女人笑容依旧,眼里却有着抗拒之意。他拧起她的下巴,着迷似的盯住她:“瞧瞧,这眼睛多漂亮,真正的情绪都在这里。”
女人惊惶地睁大眼睛。
他用拇指去按她的眼皮,嘴角的笑容越发诡异。
女人害怕得使劲推他:“钟先生……”
他表情缓了,语气仿若宠溺:“怎么了?”
她强忍着心里的恐惧,顺从地说:“我让你赢。”
“真是乖。”钟定揉揉她的脸,“听话才有奖金。”
乔凌瞥见这一幕,突然就想起了许惠橙。他环视一圈,发现了躲在角落里冷得直哆嗦的人。她一直低着头。
他很有耐心,就这么隔空看向她。周围的人顺着乔凌的视线看过去,于是她成了焦点。
许惠橙感受到异样,抬起头来,愣了愣。她反应过来,便望向乔凌。
他微笑招手。她不得不挂上笑容,走到他身边坐下。
乔凌拉起许惠橙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掌冰冷:“这么冷?”
“还好。”
他低语道:“游戏很快就开始了,你要给我赢哟。”
她问:“什么游戏?”
乔凌侧头看了钟定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了十一点左右,有个站在泳池边的男人拍了拍掌:“开始咯!”然后他身边的女伴就跳下去了。
这池子是深水池。
女人没有浮上来,而是潜在水底。她浮出水面时,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到三十秒钟。”岸上计时的男人不满地道。
许惠橙明白了是什么游戏,可是她闭气厉害,不代表她能潜水。她根本不会游泳。表面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她着急地向乔凌解释:“乔先生,我不行,我不会游泳的。”
乔凌眯起眼:“这时候少给我找借口。”
“不是,乔先生,我真的不会……”
“乔凌,你这儿吵什么?”钟定扔来一句。
“没什么。”
钟定表现得有些幸灾乐祸:“再送一辆车给我呗。”
乔凌对钟定轻嗤了一声,然后转向许惠橙:“听到没?你要是不下去,我可就不好说话了。”
她频频摇头,哀求道:“我没有说谎,我真的不会游泳。”
闻言,钟定握住她的手臂,笑得异常亲切:“想学游泳吗?我可以教你。”
许惠橙嗫嚅道:“谢谢,可是我今天……”
钟定还是笑,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我Z不喜欢听拒绝的话。”他轻轻拖着她到泳池边,“别怕,游泳Z简单了。”
许惠橙来不及理解他的话,还想拒绝,脚下一滑,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掉下去了。
她惊恐万状,胡乱挣扎,一波一波的水往嘴里灌。池水很冷,她的神经被冻得麻木了,反应也慢了许多。随着时间流逝,她渐渐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动作,绷直的脚掌一阵疼痛,然后她就维持着扭曲的抽筋姿势沉了下去。
许惠橙一直在争取做一个好人,想为自己积德,然后下辈子能好过一点儿。
漫天的水向她涌过来,她的眼泪也融入其中……
整个广场瞬间静悄悄的。
钟定这才反应过来,侧头对自己原来的女伴招手:“下去看看。”
女人连忙跑过去跳入水中。
她死命地抱着许惠橙的身体向上游,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也害怕。
钟定深深望进池子里,再看看表,又抬手示意在旁候命的用人下去。
乔凌上前,盯着池子里的动静:“会不会出事?”
钟定没有再往泳池里看,只是应道:“这得看她的造化。”
许惠橙在迷蒙中看到了一丝阳光。而且,她的身体很暖和。她想,她真的到了天堂。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
这里不是天堂啊。
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
她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外面有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她没有去欣赏房间的阔绰装饰,而是贪恋于阳光的明媚。原先的记忆慢慢回归,她又闭上眼。思绪混乱加上身体疲乏,不一会儿,她又昏睡了过去。
之后她是被吵醒的。
隐约听到谁在说话,她困难地睁开眼,就看到了不想见到的男人,乔凌。
乔凌却显得很愉悦:“你再不醒,钟定就要赶人了。”
“我……”许惠橙一开口就觉得喉咙干干的,不舒服。
“你发高烧睡了两天。”
她望向他,等待着他的处置。
他还是笑容可掬的模样:“钱我会照付给你。你这个不懂游泳的,待在池子里的时间比谁都久。所以,我们赢了。”
许惠橙淡笑一下,也算是因祸得福。
因为乔凌的关系,许惠橙得以在这个别墅再休息一天。她没有心情去闲逛,就是睡觉。除了醒来时见过乔凌一面,其他时间都只看到送药和食物过来的用人。她没有问用人这别墅的详细情况,反正她只是个过客。
许惠橙离开别墅时,步行了很长一段路才走出这一片。她的手机在池子里废掉了,现在也联系不上俱乐部的人,于是她打车回家。
回到家的第Y件事,就是上网查询乔凌的钱到账没有。幸运的是,乔凌在钱财方面倒是信守承诺。
许惠橙望着卡上的余额,涩涩一笑。
这真的是用命换来的。
这钱,她不能独吞,俱乐部要从中收取提成。
许惠橙有两个银行账户。她原本想和乔凌谈,让他把钱汇至她的私人账户,这样就能免去俱乐部的提成。可是她终究没鼓起勇气,她怕被乔凌拆穿。
她另外的那个账户,一旦余额有变俱乐部了如指掌,所以这笔钱她瞒不过去。
Z后,俱乐部抽去了三成。
因为这笔进账,容姐破天荒地允了许惠橙的病假,还叮嘱她好好休息。
容姐再看到许惠橙的时候,眼睛笑得眯成了线:“山茶,真是好样的,日薪六万啊。”
“全靠容姐的栽培。”许惠橙的笑容略显夸张。
容姐哈哈大笑:“乔先生说下次继续找你。”
许惠橙表情未变,心里则巴望这个人能够忘记她。她走出容姐房间后,碰到了康昕。康昕的状态还是不好,没有了平时的神采。两人互相打了招呼,康昕问许惠橙有没有受伤。许惠橙心里顿时有些感慨了。除了康昕,这里的人都只看到她赚了一大笔钱。她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已经没事了。”
康昕浅笑了下,往某个包间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回头道:“你去过栅栏沟吗?”
许惠橙怔了下,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康昕解释说:“博南路那边的。”
许惠橙想起来了。这个栅栏沟,名字很恶俗,可现在是个旺地——以前是个商场,地段可以,生意却不兴隆,顾客寥寥无几。直到两年前,有个富家子租下顶楼,用来展示他的收藏品,渐渐地,那里变成了奢华的场所,也因此带动了商场的消费。富家子打出的牌匾,就是栅栏沟。他后来不爱晒了,开始出租展位,于是,各式各样的另类收藏在那里大放异彩。后来某天,有个女人因为家中的经济问题在那里租设展位,用来竞转自己的包、鞋子之类的闲置品。谁知这么一办,栅栏沟更火了。
许惠橙没有去过那里,但是听几个同事说过,过时的名牌在栅栏沟都比较便宜。
她不怎么热衷名牌,偶尔有需要,都会去熟悉的小店买高仿品,反正不懂行的人根本分辨不出。
她摇头:“我不去那边。”
康昕打量了下许惠橙的衣着,走近几步,低声说:“你业绩好,接待的都是有钱人。买几件正品以备不时之需吧。”
许惠橙脱口道:“那些正品很贵的吧?”她和康昕不同,康昕嘴甜会说话,向来业绩出色,所以经济上比较阔绰。
康昕因为这句话愣了下:“如果运气好,能撞上五折的。我和其他几人经常去淘东西。”
许惠橙笑笑:“以后有机会再去看吧。”要掏大笔钱去购置名牌,她还是舍不得。
康昕也不再勉强,道了声别,做自己的生意去了。
许惠橙穿过走廊,进了吧台区。她坐在椅子上,扫视着场子。看到那些落单的客人,她没什么劲头。这个月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突然想接下来就这么休息算了,而且,大病初愈,不适合折腾。
这个念头一出,她就真的懒散了。
她站起来就往大门处迈,有个同事看见了,她便随口编道:“我去街上找找客人。”
“加油。”那同事无意打听她的行踪,何况她走了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许惠橙出了俱乐部,本想回家避寒,后来思及家中已经没有食材,便搭了公交车去超市。还没到那个站,她改变主意,中途下车,进了美食街。
这条美食街位于某大学的后门附近,各色小吃从街口排到了街尾。她沿路吃了不少东西,然后才忆起她还在减肥期。
许惠橙看着来往的学生们,心里泛着羡慕的情绪——自己在他们这种年纪已经历经风霜了。她抿着吸管,一路走向大学门口。她有时候会去那里逛,很享受那短暂的自欺欺人。
许惠橙走到校门口,便望见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她认人脸不太行,可是记得那个背影。她一阵心悸,仿若回到了冰冷的泳池,岸上的他冷笑着看她的沉沉浮浮。
她第Y反应就是逃。她没来得及行动,男人的侧脸转了过来,她就怔住了。
许惠橙那天晚上见到钟定时,就觉得他和温暖先生长得有些像。现在她又发现,他们俩的背影也是十分相似。
温暖先生在往校门口张望。许惠橙不知怎的就自动走上前了。待走近了,她又顿住脚步。她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鼓不起勇气去向他问好。
她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的侧脸失神。
温暖先生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应该说,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校门口那边。
许惠橙其实忘记钟定的模样了,能想起的就是他诡异的双眼。但是,她记得温暖先生的面容轮廓。这几年,宽待她的人屈指可数,所以温暖先生对她的关怀让她深深印在心里。她想起他上次说他失恋了,于是也就联想到了他等的可能是他的女朋友。
她没有恋爱过,当然,也根本没有恋爱的资格。
她转身往校园里走去。
许惠橙急急地在学校里走完大半圈就出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临近校门时,她更是小跑起来,奔出来就向路灯那边看。
温暖先生居然还在。他立在那里,视线和她交会,随后移开。
她在里面逛半圈大概花了三十分钟,而且他在她进去前已经不知等了多久。
她心知自己的身份,所以仍然不敢上前,正打算回家算了,猛然看见他旁边有个男人鬼祟的动作。
她脑子一热,伸手一指,喊道:“有小偷!”
那小贼怒瞪她一眼,迅速蹿进人群中,一转眼就不见了。温暖先生往小偷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走向许惠橙,和善而诚恳地道:“谢谢。”
“不客气……”她低声回道。
“一个女孩子,有时候还是明哲保身比较好。”
她惊讶地抬头看他:“谢谢。”其实她喊完就慌了,害怕偷盗团伙的报复,可是她没料到他会主动提及。
他又望了眼路灯下:“你住哪儿?”
原来他不记得她了。
许惠橙扣紧自己的包包,露出笑容:“我不住附近的。”
他浅笑:“快到年关了,治安很乱,早点儿回家休息吧。”
她点头:“你也是,再见。”说完她就往公交车站那边走。他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发现什么,疾走上前拦住了她,然后紧紧盯着她的脸。
许惠橙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浏览了一遍,然后他放松表情道:“你的背影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她笑笑。其实她想说,他的背影也像某个男人。
“我送送你。”他往侧边望了眼,挨近她道,“他们还在。”
许惠橙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刚才莽撞了。温暖先生见到她的反应,又是一笑:“没事,我送你回家。”
许惠橙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只是跟着他慢慢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此刻,她觉得自己偶尔还是会幸运一下的。
他不记得她,多好。
他一路送她回来,但两人聊得很少。他不多话,她也是。下了出租车后,许惠橙不想让他继续再送,可是他坚持送她到楼下,然后好像完全忘记自己曾经进过这栋公寓楼一样。他抬头望了眼建筑:“都是复式公寓,租金不便宜吧?”
“还好。”她都不知道他是顾她的面子还是真的忘记了。
“那么,再见。”他笑着朝她招招手,又上了那辆出租车。
许惠橙站在楼下,看着那车拐过弯,不见了踪影。她暗中自嘲:这样一个好男人,也只有好女孩才能配得上。
第三章 温暖先生
许惠橙想要歇息一段时间,可是容姐不会让她如愿。俱乐部偶尔有舞蹈表演,容姐Z近提出让她去学舞,说是锦上添花。
许惠橙生来没有舞蹈细胞,一跳舞就手脚不协调。但她不敢忤逆容姐,只好硬着头皮去学。这天,舞蹈部有一个演员临时请假,容姐让许惠橙临时顶上,她换好表演服,视死如归般地走进包间。
顾客是个中年男人,见到她后笑起来。
她回应:“老板,你好。”
许惠橙望着舞台,几秒钟后才举步上前。她闭上眼,回忆着训练师的舞姿和神态,然后依样画葫芦。她的动作非常僵硬,稍微能沾得上边的应该只有神态了。
可是那客人居然鼓起掌来。许惠橙很是惊讶。同时她也明白,并不是她跳得有多好,只是碰巧遇上奇葩审美而已。
客人看完她的舞,满意地点点头,让她退出去。
客人的酒水算在了她头上,她觉得自己又走运了一次。
她出来后,容姐显然对许惠橙的表现很满意,拍了拍许惠橙的手,鼓励道:“山茶,你真是可造之才。”
“感谢容姐的教导。”许惠橙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容姐真相,还没决定好,容姐就因为别的事而离开了。
然后,许惠橙后悔了。
容姐因为这件事,把许惠橙编进了舞蹈部的队伍。
许惠橙觉得,以她的舞技,如果能勾起客人的酒兴,那真是奇迹了。果不其然,许惠橙回到休息室换衣服时,被某个同事奚落:“山茶,你真不是跳舞的料。就你那舞,谁见都倒胃口。”
许惠橙干笑,这是事实。
众人也习惯于她的沉默,说了几句后,见她都不辩驳,只觉无趣,便三三两两出去了。
许惠橙换回厚衣服,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等了一会儿,容姐都没叫她的号。她索性裹上棉服,走了出去。
这些天许惠橙都有再去美食街散步的念头。前几天她要舞来舞去的,所以回到家都是深夜了。今天晚上她又想去那里逛。
她心中隐隐有什么期待。她意识到自己的妄想后,已经在公交车上了。
许惠橙到了美食街,慢吞吞地往校门口走。还没走到那边,她就往那个路灯望去。
那个男人不在。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神经了,他又不是天天等在这里。伴随着一阵失落,她转身进了街口的甜品铺。
店铺不大,顾客大部分是学生。有的两人就占了一张四人台,许惠橙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空桌,便和两个女孩拼桌。
她很爱吃甜品,特别是凉粉。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吃的凉粉是透明的。在这个城市,凉粉全是黑色的,味道也和家乡的不同,但她还是喜欢。
她静静挖着碗里的凉粉,聆听着旁边两个女孩的谈话。她大约听出来了,其中一个在和另一个倾诉自己的情感生活。
女孩甲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但是她的好朋友先喜欢上了他,她不知道怎么办好,虽然想遏止自己的感情,但是每每见到男孩和好朋友聊天,她心里就生气。
女孩乙出口惊人:“先跟他交往一段时间再说。”
许惠橙不禁抬眼看对方那略显稚气的脸。
乙仍然扯着甲,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神神秘秘地道:“我和你说,有些东西真的很重要。”
“别说了,有人的。”甲明显害羞了,瞥了许惠橙一眼。
许惠橙继续盯着自己的碗,搅拌着凉粉。
许惠橙吃完了那碗水果凉粉,正准备起身,却猛然看到了正前方的那个男人。
温暖先生独自坐在四人桌边,正在垂眼翻阅着餐牌。他温润的眉目在暖黄的灯光下透着一抹迷离的柔和感。
她瞬间静止了。
他抬手招呼服务员过去,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她惊得眨了眨眼,慌忙低头,然后匆匆站起,绕开他的座位离开了。
她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她很矛盾,既期盼见着他,又害怕他记起她。
走出店铺几步后,她回首望了眼那里面。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远远看着就好了。
许惠橙一直不敢去招惹别人。她没有势力,一直过得畏畏缩缩。
那天呵斥小偷,可以说是她莫名地抽风。所以,当她的包包被抢走时,她没有抵抗,害怕被报复。
但是,她明显是被盯上了。
她被抢劫后,旁边突然蹿出三个男子,其中一人扣住她的手臂,口里嚷着:“敢背着我偷人!”
许惠橙的身体没有跟上那突如其来的动作,被他硬生生扯着往前走。另一个男人向路人解释着:“这个女人伙同情夫骗了我朋友好多钱。”
行人窃窃私语,没有人站出来,但是有个围观者举起了手机。两个同伴发现后,上前捂住:“这是家事,别拍,家事。”
男人煞有其事地吼道:“我今天就找你的姘头对质。”说完他拽着她往路口停泊的面包车走去。
许惠橙明白了他们的企图,惊慌地死命挣扎:“我不……认识你们!”
男人扬起一个红本子,理直气壮地说:“我这里有结婚证,你认识不认识?”
路人更加惊疑,有些想制止的也犹豫了。
许惠橙抬腿去踢男人,被反手推了一下,一时没站稳,倒在路中间。男人正要去拉她,倏地被一股力道隔了出去。他往后退了几步。
随后,许惠橙贴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胸膛。
男人和两个同伴围了过来,面目狰狞:“喂,别多管闲事啊!”
温暖先生掏出纸巾,递给许惠橙:“把脸上的伤擦擦。”
“谢谢……”她抖着手接过,突然很想哭。她刚才跌倒时,脸颊蹭到了地面,火辣辣地疼,都没有流泪,可是,这个男人出现后,她却有点儿忍不住了。
那三人被无视,怒道:“你小子是搞不清楚状况吗?”
温暖先生扶着许惠橙站起来,看向那几个男人时,仍然一派温和:“我报了警,警局离这里很近,你们不赶时间吗?”
男人恶狠狠地道:“我教训自己老婆,关你什么事。”
温暖先生淡淡地说:“看来你们还真不赶时间。”他护着许惠橙,细心地帮她拂去额头上的沙粒,简直当其他人不存在。
那三人没料到警察真的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远远看到,三个男人立刻慌了,往面包车上奔,启动后就开溜。有几个警察追着那车而去,留下一个警察过来找许惠橙问话。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自己不认识那群人。
警察问了几句,见她受惊的模样,笑着道:“别怕,我是警察。”
警察很快就和同伴会合去了。许惠橙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包不见了。她迟钝地转头看温暖先生,轻轻开口:“你能借二十块给我吗?”
他打量了下她,略皱眉:“你的包呢?”
她摇摇头:“被抢了。”
他帮她扶正散开的围巾:“我送你回去。”
“谢谢。”
他是个好人,她却污秽不堪。
许惠橙和他并肩慢行,觉得这个冬天Z温暖的时刻就是现在了。她突然想知道他姓甚名谁,于是冲动地问出了口:“你叫什么名字?”问完她又懊悔。
“敝人姓乔。”温暖先生没有介意她的突兀,依然温和,“单字,延。”
乔延……乔延……乔延……
许惠橙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转头自我介绍道:“我叫许惠橙。”
他微笑,点点头。
然后她就无话了。
乔延走出步行街后,和她调换了位置,站到她的左边。许惠橙没有这个意识,也并未留意。直到乔延被一个学生的自行车蹭到,她才知晓这是在护她。
她又感动了。这个男人太过无懈可击,所以她告诫自己,不要幻想。他们行至她的公寓楼附近,对面一个女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许惠橙望了眼,认出是和她住同层楼的同事。许惠橙每次看到她就仿佛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许惠橙还年轻的时候,曾经幻想着转行。后来残酷的事实让她清楚,这是奢望。
女人迎面而来,带着浓浓的疲惫感。她的目光在乔延和许惠橙之间停驻了一会儿,然后她眯起眼。那双眼睛在厚重的眼妆下呈现出两团黑色。
许惠橙此刻很慌张,怕女人口无遮拦。
女人也不知看清没有,口中喃喃道:“帅哥,喝酒吗?”
乔延扶住她,向后退了一步:“你喝醉了。”
女人睁着眼睛,呵呵直笑:“我没醉……我再给你打个七折……”
许惠橙在一旁很无措,低下头,怕看到他的鄙视。
乔延掏出钱包,抽出三百块:“不用找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女人瞪着那钞票,这时倒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他没再多说,扯扯许惠橙的衣服:“没事了,这人就是喝醉酒了。”许惠橙惶惶地抬头,见他的表情还是和善之色,略略安心。她正要说什么,他一句话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他问:“你怎么住在这个地方?”
许惠橙直到现在才确认,他真的忘记了之前喝醉在她家借宿的事。许惠橙脸色惨白,急忙往公寓大堂跑过去。她听见后面乔延追过来的脚步声,但是哪里还能面对他?
美梦都没来得及做,就已经碎了。
她跑到电梯厅时,刚好错过了一趟。她盯着电梯门,哀求道:“不要过来。”
乔延在距离她两米的地方停下,凝视着她的侧脸。
她妆容略脏,眼线很粗很宽。说实话,那脸并不出色。此刻她紧紧抿唇,按着电梯按键的手在抖。
他出声安抚:“你别紧张。”
她头垂得更低。
“许惠橙。”他上前靠近她。
他的声音醇厚如温酒,唤的这一声很好听。她更加想逃了。
“我没有看不起你。”
她的身体僵了。
“我送你上去。”
许惠橙好像没了思考能力,动作完全不受控制。直到乔延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她才慢慢回到现实。
那张矮床刺眼得很。她丧气,像是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乔延的目光移向那矮床,然后他回忆着什么:“这里……我是不是来过?”
许惠橙一动不动。
他站起来,走到那矮床边,摸了摸床单,继续问:“我来过这里吗?”
“算来过吧。”她苦笑。
他表情带着歉意:“真是抱歉,我喝酒后就容易忘事。”
她摇摇头。其实,他忘了才好,Z好今天的也忘掉。
彼此沉默了一段时间,乔延瞄了眼墙上的钟:“时间不早了,早点儿休息。”
她木讷地点头。
临走前,乔延站在玄关处,回首道:“许惠橙,不要把自己放得这么低。”他的笑容还是那么诚恳温柔。幸好他说完就离开了,不然她真的要在他的面前落泪了。
许惠橙在浴室里冲洗,奋力搓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搓一边哭,有伤痛,有感动,有自耻。
她想走出这里,想去有阳光的地方。
她以前只想着攒钱、攒钱,等攒够了钱,就自由了。矛盾的是,她对赚钱这件事并不卖力,每每在月任务完成后就倦怠。
而今,她豁出去要搏一搏。
许惠橙主动去找康昕,问康昕这周去不去栅栏沟。
康昕有些意外:“怎么突然开窍了?”
许惠橙随便找了个理由:“我的仿品被客人认出来了。”
康昕笑了:“那些人的眼睛都特别厉害。”
“嗯,我想还是买几件真的。”
“后天有新的展台,我们中午过去逛逛?”
许惠橙点头答应。她确实应该提高客户群的档次了。她晚上会参加跳舞表演,虽然拼不过那些专业舞者,但是跳一场舞还算轻松,过程没那么累。
Z近俱乐部里有几个同事抱怨容姐分配不公,忧心月任务的完成情况,然后又谈起许惠橙这个月的业绩,说她怎么怎么走运。许惠橙在一旁无动于衷。那是她命大挣来的钱,没什么好忌妒的。
Z近她因为跳舞的关系,很少推销酒水了,都是跳完舞就直接回家,再也不去那条美食街。
她窝在家里看电视时,觉得自己这样慢慢转行也不是不行。
然而,半夜的一通电话给她浇了一大盆冷水。
对方打的是她的固定电话。她被吵醒时,蒙在暖暖的棉被里根本不想起来。回到现实后,她惊得发抖。她知道是谁的来电,不想接,可是不敢。她连衣服都没披,穿上拖鞋就连忙下楼。
才接起电话,那头的男人就阴森森地笑道:“山茶,我以为你会假装不在。”
“武哥,我刚才在睡觉。”她竭力保持镇定,感觉背脊在发凉。
朱吉武继续笑,粗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刺耳:“听说你这个月干得相当不错。”
“是容姐介绍的客源好。”
“哦?”他转了调,“不是个暴力狂吗?”
“还行。”她站在无光的客厅,楼上房间的灯透下来,把她的影子折射在墙角。她望着自己的影子,竟然越看越觉得扭曲。
“山茶,好好干。”朱吉武佯装温柔,“以后有你的好处。”
“谢谢武哥。”她回答得很流利,眼睛里是一片死寂之色。
“你去睡觉吧,我这里还是大白天。”
“武哥晚安。”
挂断电话,她从僵硬中缓过来,一时居然站不稳,跌在旁边的沙发上。
她抱膝缩起来,打着冷战。
幸好,他不在国内。
直到不再发抖,她才重新上楼,关灯,回到床上。她闭上眼的时刻,想法是,一定要努力离开这里。
第二天一大早,许惠橙就开始思考应该穿什么去栅栏沟。
那种地方,她当然不敢穿仿品。但是,她不懂潮流,平时的衣服要么毫不起眼,要么太过俗气。
于是,她急急出去,在街边的报刊亭买了本时尚杂志,找了个搭配套装,打算依样画葫芦。她先是回家找了找类似的款,然后试了又试,Z后根据杂志的建议,也算是有了小小的突破。
到了约好的那天,康昕眼前一亮:“你以后都好好打扮,肯定出彩。”
许惠橙坦白道:“我的品位不怎么好。”
“我印象中,你似乎很喜欢穿羽绒?”
许惠橙点头。
康昕浅浅一笑:“保暖和时尚是不冲突的。”
她俩是打车去的,在车上只说了些不着边际的娱乐新闻。到达那栋楼后,康昕挽起许惠橙的胳膊,悄声说:“这里的客人消费能力都不错。”
许惠橙听出了端倪,愣愣地扭头望着康昕。
“努力吧。”康昕这一刻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心酸。
许惠橙明白了。同事们来这里不只是为了淘折扣品,更多的是寻找客户。
康昕很快就放开了许惠橙的胳膊。两人乘观光梯直接上顶层。
到了门口,许惠橙觉得自己抱着来买打折品的心态还是太过天真——栅栏沟的门票价格居然是四位数。
她差点儿想退缩了,但既然是她主动找康昕的,就不能临阵脱逃。
许惠橙进去后,只见灯光璀璨,装潢奢华。所谓的展位,是在一个个正方形的高台上,大一圈的小池子在高台的下方,水波泛着湛蓝的光。逛的人三三两两。康昕熟门熟路,在某个展位赏了片刻,便执起旁边的名片。
许惠橙没了心思。越接近灯光,她越不适应,借口去洗手间补妆,穿过走廊。
洗手间的旁边有个吸烟区,她经过时,闻到呛人的烟味,然后听到里面传来一句:“钟定,你真的要和那女人结婚?”
一听这个名字,许惠橙陡然紧张了,赶紧往前走。
“那当然。”钟定的声音有着明显的讥讽之意,“她主动嫁,不要白不要。”他吸了口烟,无意间瞄到门缝里闪过的身影,便拉开门。
许惠橙匆匆进了洗手间。
钟定开心地笑了。
这个女人,进的是男厕。
栅栏沟的男女卫生间标志,一边是大红底小蓝图,另一边与之相反。许惠橙第Y反应是进红色底图的卫生间,再加上心里急,所以没细看图片的区别。她闪进去后,见到里面的摆设就明白自己走错了,随即尴尬地要退出来。但是,她才一转身,就被拦下了。
钟定缓缓走上前,停在离她不到一米的位置。
许惠橙停在门口,不敢抬头,生怕他会认出自己来。她礼貌地开口道:“先生,能不能借过?”
钟定轻笑一声,抖了抖手里的烟灰:“不能。”
这般讥诮的语调令她回想起那天晚上溺水的恐惧。她后退一步,往旁边侧过身子:“那您先进。”
他重新把烟叼回嘴里,见许惠橙低着头,便走到她跟前停住,盯着她的头顶。
她的头垂得越来越低。
他眼里的趣味更甚,他叼着烟俯身去看她的脸。
许惠橙忐忑之间,瞄到闪着星星点点火光的烟丝和自己的头发已经有了接触,心中一惊,慌张地偏过头。
他察觉到她的动作,随即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
许惠橙不再镇定,奋力推开他,急匆匆跑向旁边的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冲头发。她手一抓,烧坏的一截头发就被揪了下来。
钟定轻轻吐掉那根烟,看到她搓洗的动作,说:“抬起头来我看看。”
许惠橙咬着牙,费了很大劲压抑自己的情绪。她听得出来,这个男人对于她的头发被自己无意烧着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愧疚。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见她毫无反应,便走上前。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也都是水滴,狼狈得很,可是她眼里的愤怒来不及掩饰,烧得亮晶晶的。
钟定见状,略带嘲弄地道:“稻草一样的头发,还心疼?”
她看着他这张脸,有瞬间的呆滞。
她第Y次见他,就觉得他和乔延长得有些相似。她那时对乔延的五官还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辨出气质的迥异。后来再遇乔延时,她又已经遗忘了钟定的容貌。现在这一近看,她发现,这两个男人的长相如出一辙。只是,她怀疑自己的感觉不准,因为她对人脸的记忆力非常差。
也许只是自己认错了。
许惠橙在Z初的怒气之后,意识到了不自量力。她攥紧手,告诉自己要忍耐。渐渐地,她的表情趋于平静。
钟定端详着她,似乎发觉异样,直截了当地问:“我们见过?”
看来他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她掉下水的事了。
她安心了些:“没有见过。先生,我只是走错卫生间了,能不能让我出去?”
他望向她的眼睛。
很明显,她怕他。
刚刚他只是不想继续聊未婚妻的话题——连婚都没订,那就根本不是未婚妻,而且这婚订不订还不一定呢,所以瞥到有个人影晃过,就走了出来。看她进了男卫生间后,他逗趣的心思骤起。而她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像是在刻意躲着他,让他觉得更加好玩。
他扬起笑容:“我们见过。”
这是陈述句了。
许惠橙僵笑:“先生,您能不能让我先出去?”
“不能。”他伸手抚着她那剩余的半截头发,语气变得谦和,“刚才是我不小心,我愿意赔偿你的损失。”
她见识过他“亲切”背后的恶劣,连忙摇头:“谢谢先生,我现在赶时间,能不能……”
“我刚刚说,”他停顿一下后,状似宠溺地看着她,继续道,“不能。”
许惠橙被他这么一说,禁不住抖了下。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这位爷了。
钟定张开手掌,穿过她的头发,弯着笑眼:“怎么说也是我的错,让我好好弥补弥补。”
他越友善,她后背越发凉。她压抑着内心的惧意,怕惹到他,索性沉默以对。他用指尖掂了掂她的下巴,触及她的脂粉,收回手磨了磨:“来,出去逛逛,相中什么,我都赔给你。”
许惠橙觉得如果只听声音,他说的话倒真像那么一回事。可惜,他的眼里是明晃晃的讥嘲。许惠橙此时的头发长短参差,湿漉漉地散着,乱糟糟的一团。她猜测钟定大概就是想看她出丑,所以也没梳理。
她的想法是,只要他满意了、高兴了,就会放过她吧。
许惠橙跟着钟定出了男厕。她以为他是要去刚刚那个展厅,谁料在走廊的拐角处,他反向而行。她心里“咯噔”了下。她从没来过这边,不清楚前方是什么区域。她望着Z近的一个岔路,脚步缓慢下来,脑海中闪过落荒而逃的念头。
钟定噙着笑容,心情似乎相当不错。他走了几步,回首看她一眼,轻飘飘地说:“我好心给你赔礼,要是发现你不见了,那就得你赔我损失了。”他丢下这句话就不再回头。
许惠橙默默无言,没有再去堆砌虚伪的笑。她凝望着他的背影,一种熟悉感又突然而至。然而那份感觉只闪了一秒钟,随后她觉得可笑。
这个诡异的男人,完全不像温暖先生,完全不像。
钟定在房间门口站定,微微侧头向许惠橙那个方向看去一眼,然后拧住把手,拉开门。
房内的乔凌听到动静,撇嘴道:“你和行归还特地去吸烟区,费劲。”
陈行归在旁淡笑。他刚才见钟定缠上那位走错厕所的女人,就识相地回来了。
钟定唇角的弧度勾起:“有收获就行。”
乔凌挑眉,无声询问。钟定转头瞄向慢吞吞的许惠橙,低喃:“这不,我又有干坏事的冲动了。”
许惠橙距他几步之遥,没有听清他的话。她走近他身边,心绪越来越复杂。她当然没有傻到相信他是真的要送她什么礼物赔罪。但是到了这里,由不得她说不。
钟定踱步进去,径自在沙发上坐下。许惠橙在门外静了一会儿,才进了房里。她局促不安,垂头握拳等候。
乔凌乍见之下,只觉得这女人邋里邋遢的。他睨着钟定:“这是你的收获?”
“可不是?”钟定阴笑,“一直说不认识我,不过,那身子抖得好像我是阎罗似的。”
“我怎么听着,是个识趣的女人呢。”乔凌这才仔细打量许惠橙,不消一会儿就认出来了,他的神色略显惊讶,“钟定,你不认得她了?”
钟定眯了眯眼,试图在记忆里搜索,却没探出她究竟是谁。
“一分半钟小姐。”乔凌好心提醒道,“去过你家泳池。”
钟定终于有了印象。不过对于那晚女人的容貌,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原来她和我们缘分这么深。”他笑意渐浓,斜靠在椅背上,“过来。”
许惠橙木木的,听令行事。
乔凌看着她蓬乱的头发,挑剔道:“这副样子是怎么放进来的?”
“刚刚可挺好看的,是不是?”钟定拉她坐下,和善得很,甚至有种纵容的味道。
许惠橙笑了笑,心中一片惨淡。她今天就不该来。
陈行归的目光在钟定和许惠橙之间转动。
刚刚在吸烟区,话说到一半,钟定就走了,陈行归跟出去正好见到两人在男卫生间门口纠缠。
陈行归了解钟定。钟定就是无聊,因为无聊,所以想法子消遣。这个女人不过是正好撞上他无聊的时候,仅此而已。
只是,陈行归不知道钟定想如何。
钟定温温和和地道:“我没留神烧到她头发了,打算好好补偿她。”
许惠橙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又惹到他。乔凌瞅着她的神情。她脸上有笑,也透着强忍的惧意。乔凌想起她在泳池里的挣扎以及高烧中的哭泣,有些不忍:“钟定,她好歹让你赢过一回,别太为难她了。”
闻言,钟定抬起眼,眸中毫无情绪:“我都说好了,她相中什么,我就赔她什么。”
“不过……”他顿了一下,语气冷了些,“刚才我答应的时候,还没想起来她是谁。”
他的表情呈现出莫名的诡异。与她面对面,他轻轻吐字道:“你试过露天盛宴吗?”
许惠橙的笑容退去。
她见识过类似情形。她和钟定对视了一秒钟就败下阵来,转而盯着他的衬衫领口。
她不懂名牌,却也看出那上衣的布料质地极好。她瞬时想起一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钟定见她依然沉默,沉下嗓音向乔凌那边问道:“如何?要不来玩一玩?”这话听起来完全无视当事人的意愿。
“你自己没事干,别拉我下水。”乔凌的态度有些不屑,这种长相平庸的女人向来不在他的聚会名单里。
钟定又瞟向陈行归。
“如果不赶时间,我很乐意。”陈行归一哂,“不过我等会儿有个会议。”
“真可惜啊。”钟定笑望着许惠橙,“我两个朋友都看不上你。”
许惠橙抿抿唇,其实她何尝不希望他们嫌弃她。
钟定此时转了话题,讽刺意味十足:“现在的女人路子越来越广,懂得来栅栏沟等艳遇了。”
她滞住,明白他误会了她来此地的目的。可就算解释她只是来淘打折品,想必他也不相信。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觉得她玷污了栅栏沟。
她开口求道:“先生,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求你……”
“求我?求我什么?”
她鼓起勇气,站起来朝他鞠躬,急切道:“先生,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钟定惬意地倚在沙发里看着她。
她之前故作镇静,表现得还挺认命的,不过终究还是求饶了。
“别讲得那么难听,什么放不放的,我又没绑着你。说起来——”钟定颇有深意地瞥了乔凌一眼,“上次乔凌赢得那么痛快,我可真羡慕呢。”
许惠橙微怔,又不知该说什么了。乔凌凭着多年的默契,明白了钟定话里的意思。他评价道:“小气。”
钟定的目光落回许惠橙身上:“你也让我风光赢一回,我就给你介绍一门好生意。”
她听懂后却更慌了。谁知道这些公子哥儿下一场游戏是怎样的。前两次是她运气好,她不认为自己还有第三次侥幸的运气。几乎下意识地,她摇了头。
钟定见到了,无所谓似的:“我没问你意见。”
她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他听不得拒绝的话。所以,他的确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她的指甲刺进掌心,用来抵抗情绪的波动,过了一会儿,她苦涩开口:“如果赢不了……”
“那你的生意就泡汤了,”他的姿态就似掌握着她的生死大权那般,“永远。”
许惠橙不晓得哪里冒犯到他,明明一直在躲他。
钟定看着她惊疑的样子,勾起嘴角。他承认,Z近日子有点儿闷,太过无聊,才让她参与了他的两次游戏。所以,他很期待第三次。
这真的很好玩。
许惠橙忘了是怎么走出那个房间的,只记得自己答应了钟定的要求,不然她出不来。
她走过那段走廊后,都还能感觉到在那个房间里时的压抑。钟定的气场让她几乎窒息。
许惠橙拐进女厕,把自己散乱的头发理了几下,然后才走去大厅。康昕见到许惠橙的头发,很是惊吓。
许惠橙轻描淡写,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她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待在这里,和康昕道了别。
康昕有些惋惜许惠橙的心态,但没有劝,毕竟这是许惠橙自己的事。
许惠橙打车去了发型屋。她这长发留了有几年了,而且发质很好,并不是钟定所形容的稻草那样。
遗憾的是,她再怎么舍不得,也得剪掉。
许惠橙左侧的头发有大片是烧断截的,其中一撮短至耳边。
发型师也很心疼她的长发,剪发时频频叹息。许惠橙反过来安慰他:“再长两年就好了。”
Z终,她换了个波波头,显得年轻了些。走出发型屋时,正好北风刮过,她打了个冷战。没有了头发的保护,她觉得更加不抗寒了。
冬天,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第四章 她的恐惧
许惠橙不晓得钟定的游戏是在何时何地,她提心吊胆。
过了三天,什么动静都没有。她想,他是不是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她晚上还是会进行舞蹈表演,估计是运动的关系,加上节食,她瘦了些,起码腰腹的赘肉没有那么明显了。这天晚上,许惠橙在更衣室换装时,突然被容姐叫过去。
许惠橙猜测是不是自己原来的熟客上门消费了。
容姐亲自过来领许惠橙,笑得花枝乱颤:“哟哟,山茶,我以前就看好你。”
许惠橙有点儿蒙,看容姐的态度,客人应该是很大方的。只是,按她以往的工作情况,Z富贵的也就是小企业老板了,不至于让容姐这么谄媚奉承。
然后,她突然想起乔凌,于是心情忐忑起来。
许惠橙进了包间后,呼吸一顿,寒毛竖起。
那个客人不是乔凌,是钟定。
自从在栅栏沟遇到他,她就记住了他的容貌。他有一副好皮囊,她却只觉得恐惧。
容姐都有些战战兢兢:“钟先生,山茶来了。”
钟定把玩着打火机,一下一下开关着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惠橙:“嗯,没错,是山茶。”
容姐哈腰出去,带上了门。许惠橙还在原地不动,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的颤抖。
钟定把打火机扔在桌上,靠着沙发打量她,然后鼻子里哼了声:“换了个发型啊,我说怎么不太一样。”
她牵动嘴角,笑得勉强:“钟先生,您好。”
“过来。”
她移步上前,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他弯起了眉眼:“小茶花,我不爱看哭丧脸。”
许惠橙心中一凛,露齿而笑,眼神也柔和了:“钟先生,您请。”
“嗯,就是这样才可爱。”他赞叹道,“记住了,以后都得这么笑。”
她的笑容僵了下,然后她又继续笑,不想去深思“以后”的真正含义,她害怕。
钟定端起酒杯,闻了闻,挑眉:“小茶花,还记得你答应过要让我风光赢一回吗?”
她点头,模样温顺。
他笑容可掬:“我等会儿带你去个地方,你帮我个忙。”
又是帮忙。她见到他这表情就有不好的预感。
钟定说:“你答应过,要赢回来,可别又不守诺言。如果你赢了,我会好好奖赏你。”
不知怎的,许惠橙听到他这么说,突然全身发寒。
乔凌要她帮忙,她就失足溺水了。钟定没有明说帮忙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可是她觉得,应该不会比上次容易。她确实缺钱,也期待着更高的报酬,刚好这些人寻找伙伴追求刺激的游戏,但她没有足够的胆量和钟定讨价还价。
钟定没有在包间坐太久,半个小时后就领许惠橙出去了。
许惠橙今天也算是有预见,底下穿了保暖打底裤,虽然还是觉得冷,但比起跟乔凌出去那天已经好太多。
钟定晚上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走到车子前,瞄了许惠橙一下,然后望了眼只有两个座位的跑车,道:“你自己打车。”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他嫌弃她。
她愣愣地看了他一眼,不意外地窥到他的鄙夷。她低头应了一声“好”。
俱乐部门前停了几辆出租车。她随手招了一辆,和金发碧眼的司机指了指钟定的车:“跟着前面那辆车。”
司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简直觉得不可思议:“Aventador(兰博基尼)?”
许惠橙听不懂那英文,用英文补充解释道:“就那辆白色的跑车。”
“收到。”司机的语气中透着隐隐的兴奋之意。
司机情绪很高涨,但是他的这辆破车怎么也不可能追得上跑车。不一会儿,他们就已经寻不到钟定了。
司机无奈地道:“小姐,你给我说个地址吧,我送你过去。”
许惠橙以为钟定既然让她跟车,应该会放慢速度等等这辆出租车。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更不知终点是哪里。现在的状况,是不是代表她不需要去他那边了?
思及此,她有些窃喜。只是她不敢擅自回家,见出租车走到了美食街附近,便让司机开去美食街。
她还是十天前来过这里。
下车后,她的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远远望向乔延当初站立的路灯处。
那里只有路人来去。
许惠橙闭了闭眼,记忆中的他立在那里,温润如玉。只是那容貌和钟定极为相似。她很希望能再见见乔延。她想验证是自己的脸盲症严重了还是他们真的相像。
她站在路口,回想和乔延并肩走过的感觉,很安心,很温暖。想起他,她会觉得生活还是有希望的。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美好的幻想。
她掏出后,见到是容姐的来电,心情已经低落了。
容姐在那头急得不行,劈头就问:“山茶,你在哪儿?钟先生打电话到俱乐部来了!”
“我……在半路,他跑得太快,没跟上。”许惠橙解释道。
“还不马上过去!钟先生说他在一熙路口等你,别耽搁了,赶紧的。”
“好的。”
“山茶,不许怠慢。这人物你可得罪不起。”容姐的语气郑重而严肃。
“是。”许惠橙挂了电话立即拦了车直奔一熙路。坐上车后,司机正好要掉头,于是她又经过美食街的路口。
她回望那里的霓虹灯火。
也许她以后都不会再遇见乔延了。毕竟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再碰面的概率太低太低了。
许惠橙到达一熙路后,一眼就看到了钟定那辆拉风的跑车。
她下了的士,缓缓走向那边。钟定从后视镜见到她的身影,就那么坐在车里看着。
她走近后,轻声道:“钟先生,我来了。”
他嘲讽地一笑:“我还以为你那么大胆,逃跑了。”
“不会。”她说话都不敢大声。
“不会就好。”他又换回那种温和的语调了,“小茶花,乖乖听话,明天的太阳你还能见到的。”
她点点头。
“等乔凌的车来了,你就跟他走,我们终点再见。”
她听从他的安排。想来他们要去别的地点活动,而钟定不愿她坐他的车。
乔凌倒是很快。他没有保持座驾干净的嗜好,所以捎上了许惠橙。走出一段路程,他才说:“真是风水轮流转。上次你还是我这边的人,今天就跑钟定那儿去了。”
“嗯。”其实她就是一颗棋子,要往哪儿走全凭他们几句话。
许惠橙望着前方钟定的车尾,衷心希望今晚之后他们都别再找她,然后她努力攒钱,早日辞职。
她幻想着美好的前景,脸上浮现微笑。
乔凌随意瞥了她一眼,不语。他想起陈行归说的话:“那女人,背影像陈舒芹。”
乔凌之前没有特别留意,经陈行归提醒后就回想了一下,倒还真是有点儿像,特别是两人长发飘飘的时候。
乔凌以为钟定是因为陈舒芹而找上许惠橙的。然而,陈行归又说:“相信我,钟定只是因为无聊。”
乔凌担心的是,钟定会失控。
钟定他们说的终点在郊外的一座山上。许惠橙见到半山腰的停车场停着几辆跑车。她再观察附近的环境,山路曲折蜿蜒,从这里看去,只有百来米的平坦道路,随后就拐得见不到头。
钟定泊车后,招手让许惠橙过去。
她每次接近他前都要克制一会儿才能掩饰惧怕的心理。溺水真的让她有了阴影。
她走得慢吞吞的。
“小茶花,冷不冷?”待她距离他一米时,他拉过她的手,问出的话宛若情人间的细语。
她摇头:“不冷,谢谢。”这山上风很大,其实挺冷,但她不会如实回答,因为他并非善意。
“那就好,给我乖乖的,站在终点等我。”他给她拨了拨被吹乱的头发,“短发更适合你。”
许惠橙很舍不得自己的长发,所以此刻有种愤懑充斥心间。
这个男人太无耻。
钟定没有温情太久,随后就说明了这次的游戏规则。
规则说起来挺简单,就是把车开向终点,比的是谁的车和终点线之间的距离Z短。
“钟先生,”许惠橙望着山道,“你会赢吧?”
他笑道:“当然。”
他的话可信度太低。
“小茶花,你该信任我。”
许惠橙摇着头。
钟定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嘴角还是那抹笑容:“你不缺钱吗?”
她一怔。
“如何?”钟定垂眸细窥她的表情,“要不要在终点等我?”
她眨了眼,平静地说:“好。”
钟定的眼眸半弯:“小茶花真乖。”
比赛开始后,山上的气温越来越低,许惠橙开始打冷战。
钟定过来握她的手时,她抖得更厉害了。
他微微一笑:“小茶花,到我们了。”
她认命了。
许惠橙站在山路上,冷风阵阵,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飘动。她看不见钟定的车,只听到呼呼的轮胎声。她的心随着那声音揪成一团。
当他的车拐过来时,她被那车灯照得刺眼,抬手遮了遮,闭上了眼。
车速没有任何减慢的趋势。
许惠橙闭眼时,听觉更为敏锐。她聆听着车子的声音,心里无味杂陈。
她这辈子过得很糟糕。虽然她曾经觉得死了就一了百了,但是她又想,如果继续活下去,说不定日子就好了呢。她就是抱着这一线希望,苟且至今。
而且,她怕死,也不想死。
许惠橙在这个念头晃过后,倏地睁开眼,随即又被车灯刺到眼睛。钟定的车远灯一直在闪,雨刮器一下一下划动。她没空去猜测为什么不下雨他却要打开雨刮器。这一刻,她的勇气爆棚。
她紧紧咬着牙,转过身子就要跑,才迈开步子,就被自己绊了一个趔趄,跌在了路上。
许惠橙几乎是连滚带爬滚了出去,随后钟定的车一路奔去。
她回头望了望。然后她软趴趴地半伏在地上,浑身都是冷汗。她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慢慢动了动,小腿以下又冷又僵,迟钝得很。狼狈地爬起来后,她抬头望望周围,之前停滞片刻的思维重新归位。
她远远见到钟定的车掉了个头,又回来了。
许惠橙盯着他的车朝她驶来,却不知再如何逃开。
钟定倒是刹了车。车子停在离她不近不远的位置,然后他下车朝她走来。
许惠橙不敢看他的表情,低着头退了几步。
“现在知道怕了?”钟定的声音轻轻的,“刚刚不是很有勇气吗?”
她不吭声。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小茶花,来,跟我说说,刚才你为什么变得那么勇敢的?”
她偏头躲着他,忍不住哀求:“钟先生,我错了……”
“我之前怎么说的?我赢了,我就给你一门好生意。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你做谁的生意都收益颇丰,是不是?”钟定见她不回答,声音冷下来,“是不是?”
她点着头,泪水滑下来。
“可是你偏偏不听话,不在那里乖乖等我。你说我还怎么给你介绍大客户?”
“钟先生,我错了……”许惠橙喃喃地。
“知错了?”
“我知错了……”
“小茶花,那么我就当你输了?既然是你的错,那我所有的损失都应该算在你的头上,不是吗?”他找到了替罪羊,心情明显好转。
“钟先生,我……没有钱……求你……”
他话锋一转:“你在俱乐部干几年了?”
她顿时哽住,过了数秒钟才答:“四……年……”
钟定笑了:“那就继续干。”
“钟先生……”
“你叫钟后生都没用。小茶花,我的耐性不好,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好说话的。”
许惠橙心中弥漫着深深的绝望,哭着求他:“钟先生,对不起……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配合……”
“以后?”他低眸看向她,笑得更深,“那可好玩了。”
她泪眼模糊,墨黑的眼线顺着眼泪化开。
“小茶花,以后归以后,今天这笔账,你还是得还清的。不过——”他和善得很,“我可以宽限一段时间。至于具体日期嘛,得看你的表现。”
许惠橙仰头看着钟定的笑容,发觉自己没有走出原来的生活,而是掉进了更深的黑洞里。
钟定把该说的话说完,就独自开车回到半山腰的起点。见到他出局的结果,有几人吹了口哨。其中一人喊:“玩得太狠,把人吓到了吧。”
他轻嗤了一声。
乔凌迎上来,低声道:“玩脱了?”他听那人讲述这事,倒没有太惊讶。毕竟钟定就是如此张狂的。
“还好。”钟定望着远方的夜空,漫不经心地说,“她不相信我刹车,跑得比谁都快。再说,我都不知道S市哪里有山茶花,怎么送她的骨灰回去?”
乔凌莫名其妙,正要细问,旁边的人就在吆喝谁要上场。想到比赛,他瞄瞄钟定,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态:“你这阵子不太行啊,两场都输了。”
钟定嘲讽地回道:“你才不行。”
许惠橙没有回去钟定那里,静静地待在角落里观赛。她不晓得他要如何处置她,也就不敢走。她看着浮动的人影,思绪去了远方。
她还没来得及攒够钱离开朱吉武,却又背负了钟定的债务。她想大骂命运的戏弄,想反抗钟定的轻视,甚至恨不得对他拳打脚踢,但也就是个想法而已。
这场游戏Z终的赢家是乔凌和他的搭档。
游戏结束后,钟定自顾自地离去。许惠橙则差点儿被一群人遗忘在半山上。乔凌赢了游戏早就不记得许惠橙要搭便车这件事,还是有个人临走前提起钟定输局的经过,问了句:“乔凌,这人打哪儿找的?敢不配合钟定,胆子够大啊。”
乔凌这才想起她来。
他把她送到一个繁华的地段。她道了一声“谢谢”,他心不在焉,应了句就匆匆和美女过美妙的夜晚去了。
许惠橙拦了车,回到家已然疲惫不堪。睡觉前,她翻出自己的小宝盒,一遍一遍抚着盒子的边缘,眼泪滴落在盒面上。
她近来变得有些爱哭了。
第五章 他透过她在看谁?
许惠橙自那天跟着钟定出去后,在俱乐部的待遇突然好了起来。
Z重要的是容姐的态度,她把许惠橙当成了宝贝似的,甚至亲自指导:“山茶,你可得好好打扮一下了。”
许惠橙坐在化妆间,谦卑地说:“我长得也就这样了。”
“什么话呢?”容姐风情万种地道,“以前我放任你们,业绩全凭你们自己的本事。”
许惠橙笑了笑。其实容姐不是放任她们,而是只管自己觉得有前途的。
容姐捏了捏许惠橙的脸颊:“可是,如果你上进,我就是你坚实的后盾。”
“谢谢容姐。”
容姐瞅着许惠橙的妆容,摇了摇头:“山茶,你每天化的妆都脏兮兮的,而且这粉底,颗粒真大。”
许惠橙有些惊讶,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大家都知道她是化妆万年菜鸟。
“你说你也工作这么久了,怎么连一套好的化妆品都不舍得买?”容姐表现得很心痛。
许惠橙干笑。
“这鼻影画这么粗,你想演恐怖片吗?”
“……”
“这眼线,啧啧,和眼影都糊成一团了。乔先生和钟先生不介意,真是万幸。”
“……”
容姐每说一句,就蘸着卸妆膏去擦拭一下。渐渐地,许惠橙的浓妆被抹去大半。然后,容姐动作停住了。她瞪着许惠橙:“山茶,你化妆究竟是为什么?”
许惠橙也望向镜中的脸。
为什么?因为在工作场合大家都化妆。
容姐仔细端详着许惠橙的容貌。去了米糊般的劣质妆粉,许惠橙的这张脸堪称出水芙蓉。她不是主流的立体尖廓,而是鹅蛋脸,内双眼,显得古典、婉约。
许惠橙是朱吉武带进来的,容姐没有见过她的素颜。后来见许惠橙的业绩平平,容姐也不太过问,都是直接给朱吉武汇报情况。
容姐没料到的是,许惠橙居然是个美人。
“山茶,你这么久,都干了些什么啊!”容姐觉得这些年错失了无数挖金的机会。她原来还纳闷为什么乔凌和钟定都指名要许惠橙推荐酒水,现在想想,应该是他俩识穿了这其实是个真美人。
容姐暗叹技不如人。
许惠橙没反应过来:“容姐,我化妆不行……”通常她是抹一层厚厚的粉底,然后往上描粗线。她把握不准力道,线条粗细不匀,而且晕妆厉害,没多久就脏了。
“那就不要化!”容姐板起了脸,“谁不是把自己往好看了打扮?你倒好,好好的漂亮脸蛋,涂抹得跟小丑似的。”
许惠橙愣了。
她打小就有个小名,叫“丑丫”。父母都是“丑丫”“丑丫”地叫,一直到长大,都还是这个名。后来落到这般境地,她在众多时尚美女中,更加不出彩。大家去医院打针、整容,都是往大眼睛、尖下巴的路线走。所以,许惠橙一直觉得自己的长相很普通。
许惠橙又看了看自己,还是没分辨出美或不美。容姐的视线也飘去了镜子中的人影上,她心思转了转,突然生出一个主意。俱乐部在平安夜要举办一场竞技选拔比赛,本来已经挑选了十来个帅哥美女参加,如今见到许惠橙的真容,容姐就有意破格推许惠橙上去。
想法是有了,容姐还不敢自己做决定,打算和朱吉武商量商量再说。
容姐给许惠橙化了个淡妆,效果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临走前她交代:“山茶,你自己好好学习学习,争气点儿。”
“好,谢谢容姐。”
许惠橙望着镜中的自己,怔怔的。
她喜欢铺厚粉,因为那是一个面具。她恨不得能换一张脸去面对现在这个环境。她希望以后回家乡,好好过下半辈子,可是又害怕有朝一日,别人会认出她。所以她拼命往自己脸上堆粉。
而今这个淡妆,无疑是把她完全暴露了。
她挑着化妆品,用化妆刷往自己脸颊上扫,没一会儿,又是粗糙的妆容。
她觉得这个模样看着比较有安全感。
容姐和朱吉武商量后,决定把许惠橙捧上竞技选秀舞台。她打电话通知许惠橙时,语气很和蔼:“你可要加油,如果运气好,一年的钱一下子就赚来了。”
许惠橙蒙了:“容姐,我不会……”她记得去年参加这个比赛的都是高学历、业务能力强的美女。
容姐顿时不耐烦了:“这有什么会不会的?而且我已经和武哥报备过了,你要是有意见,找他去。”
许惠橙哪里敢去惊动朱吉武,Z后只能妥协。
许惠橙向康昕请教竞技的事,譬如,都有什么项目?如果没有选上,会不会被惩罚?
康昕得知许惠橙也要去比赛,有些意外,但没有详细问,只是失笑:“就是走走T台,然后调酒表演,你以为是正儿八经的竞技?”
比赛的输赢许惠橙并不在乎,反正她是赶鸭子上架——她担心的是别的。她小声问:“那……如果投票太少……容姐会不会生气?”
“努力吧。”康昕只能这么说。
“好的,谢谢。”许惠橙听出来了,如果名次太低,会有麻烦,“我们都努力。”
她忽然想到,不知道钟定会不会过来。她祈祷他不要来。
平安夜那天,钟定确实没有出现在俱乐部。
这和许惠橙的祈祷无关。
乔凌提前到了贵宾包间。这里是俱乐部的附属楼,当初设计时,就考虑到举办竞选类的活动,围着一楼中空舞台的是成排的贵宾包间。客人可以透过窗口审视台上的选手们,如果看好哪位,则可用房间的按键器进行打分,Z终得分会折算成给俱乐部充值的会费。而非贵宾只能在二楼的座椅位置入座。
乔凌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包间里还有几个公子哥儿在一起说说笑笑。
许惠橙准备好后,去了趟洗手间。
她还在担忧钟定的事。
钟定那天晚上没有告诉她赔偿的数目,但是肯定不会低,她赔不起。今晚运气好的话,她能遇到贵客,那样就能得到一笔不薄的小费。然后,她可以先还给钟定。
许惠橙这么想着,出了洗手间就沿走廊往更衣室走。
她正琢磨着今晚的竞技,不经意抬头,就瞥见一个身影在前方转去了左边的岔路。
她一震。
如果她没有看错……如果她没有看错……
她急忙小跑奔向那头,却不敢直接拐去岔路,而是停在转弯处,探着头去看那人的背影。
那人果然是乔延。
乔延、钟定两人的背影几乎一样。许惠橙辨认的途径,是他俩的衣服。
钟定的穿衣风格很贵气。她一个不懂名牌的都能看出衣服料子上等;而乔延的穿衣风格则比较大众。
她确认了那人是乔延后,就急忙追了过去:“乔先生?”
乔延停住脚步回头,眸中依然温和。
许惠橙望着他的脸,愣愣的。
原来不是她脸盲症加重,而是他和钟定真的很像。区别就是,钟定的头发打理过,刘海是竖起的,而乔延额间的刘海很自然地垂下来。
乔延见她不说话,笑了笑:“你认识我?”
许惠橙心里滑过失落,他又不记得她了。
“见过。”
他略带歉意地道:“对不起,我有些健忘。”
“没事。”她笑道,其实能够遇见他已经很好了。
他也笑,瞄了眼走廊:“对了,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嗯。”当然可以。
“我在这边消费,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就找不到原来的地方了,而且走廊的服务员都不见了。”
“你走错楼梯了。这里是俱乐部的附属楼,今天有活动,所以清场了。”许惠橙往前方指了指,“走那个楼梯下去。”
“原来如此。”乔延礼貌道谢,“谢谢你。”
“不客气。”她懊恼自己这么急匆匆地跑过来,便退了一步,转身准备离去。
乔延望了一眼她的背影,神色微变,想起了什么:“许小姐?”
她讶异地回头。
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移,称赞道:“许小姐变得更漂亮了。”
许惠橙恍悟过来。他不是不记得她,而是因为她要参加活动,让朋友帮忙化了妆:“谢谢。”不可否认,听到他的话,她很高兴。
“怎么那么长的头发剪了?”
“有点儿事,就剪了。”
“那真可惜。”他的目光似乎是透过她在看谁。
许惠橙很想继续和他聊,可是她还要准备活动:“乔先生,我要去忙了。”说完她想咬自己的舌头。
“好的。”乔延表情未变,“这里有活动?”
“嗯,”她声音低了下去,“比赛……”
他笑了,没有任何讥嘲的意味,说道:“听上去很不错。”
她音量更低:“我走了。”
许惠橙的步伐又急又快。
初见他时,她很欣喜,可是谈几句,她的自卑感就冒出来了。
所谓的比赛,就是大家穿着同一系列的长裙站在舞台上走T台。
主持人一一介绍选手时,乔凌显得心不在焉。他听着包间里扩音器中传来的名字和号码,同时与身边的女伴闲聊。
然而,当他听到一个名字时,动作止住。
山茶。
如果他的记忆力没出问题,那个让钟定输得惨兮兮的女人就叫这名。但是,就她,也来比赛?乔凌抬起头望向舞台,然后,他的目光凝住了。
许惠橙在台上笑得很明媚,配合那柔和的五官线条,居然让他觉得惊艳。他回想起她落水的那晚。她被用人从泳池里捞上来时,妆很花很丑。后来她被抬进客房,也没有人帮忙擦干净那张脸。
啧啧,瞧瞧他错过了什么。
乔凌扫了台上其他女人一眼,浮起笑容,伸手去按打分器。
谁知,居然已经有人报了更高的分数。
他往上加。
那边也加。
三轮以后,乔凌的神情阴郁:“见鬼了!”
他心里有一杆秤。许惠橙就算容貌过得了关,但在身段方面欠佳,他不可能为她飙到太高的分数。上次之所以看在她的面子上消费那么多钱,是因为他赢回来的钱远远不止这个数。这次他觉得可以到此为止了。
他好奇的是对方的来路,居然肯为许惠橙砸重金。
乔凌又望了望台上,然后耸耸肩。他刚刚也是过于较劲了。
选手们亮相完毕后,主持人就咧着嘴,神秘兮兮地说要公布初次的分数结果。
台下的人大多敷衍地鼓掌。
第Y轮就打分的客人还是极少数。公布的结果显示,仅有三个选手是有分数的。其中包括许惠橙。
她自己都非常意外。她出场后就是一个劲地笑,话都没说几句。虽然她的分数没有公开,可是她已经很欣慰了。。
三个选手退下舞台。
许惠橙到了后台,往回走了一段路,听到舞台那边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喧闹声。
如果没有客人为她打分,那么她也会像剩余的参赛者一样表演。而她本来的打算是随便扭几下,快速走几步——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更不想跳一场舞把人全吓跑。
三个女人回到休息室时,容姐早已在里面候着。她走过来:“你们都干得不错。”说完,她特意殷勤地挽起许惠橙的手,“山茶,你可真是好运气啊。”
许惠橙莫名其妙,静静等待下文。容姐瞧着许惠橙的脸,越看越满意似的:“我就知道你会赚大钱的。”
许惠橙惊讶不已。
“山茶,你才出场呢,就有两个客人打分了。”容姐喜形于色,“分数比谁都高。”
闻言,许惠橙迅速瞄了下其他两个女人。她摆低姿态:“谢谢容姐的指导。”
容姐大笑:“反正呀,你们先待着,等等看还有没有客人出更高的分数。”
三人都点头答应。
容姐离开后,女人甲拉过椅子坐下,点上一根烟,朝许惠橙说道:“你倒是一匹黑马,没经过初选就直接进决赛了。”
“运气好而已。”许惠橙真的是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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