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0521612
- 鲁迅原配夫人朱安的完整传记,填补鲁迅研究的一段空白。
- 杨绛、叶淑穗、朱正、陈漱渝、董炳月、陈丹青等盛赞推荐!
- 历时15载,三次再版。全书平实客观,坚持用资料说话,追溯了朱安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的一生。
- 书中披露了鲁迅婚姻与生活中诸多鲜为人知的生动细节,也让读者在另一角度对鲁迅有了更新的认识。
- 在女性主义备受关注的当下,引发我们对一代知识分子背后传统女性命运对加以更多关注与思考。
- 书中近60张珍藏于北京鲁迅博物馆老照片、作者实地拍摄的照片和手绘布局图,给读者更直观的体验和更强的代入感。
《我也是鲁迅的遗物:朱安传》是鲁迅原配夫人朱安的完整传记。作者通过走访朱氏后人,实地勘查采访,钩沉相关史料,搜集各方面人士的回忆,运用报刊资料、回忆录、文物、生活等资料,追溯了朱安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的一生,让人动容。
“我也是鲁迅的遗物”是朱安在人生终点发出的一声沉重呐喊,让我们依稀听见了这样一位旧女性的微弱之声。在女性主义备受关注的当下,引发让我们对一代知识分子背后传统女性命运对加以更多关注与思考。
书中披露了鲁迅婚姻与生活中诸多鲜为人知的生动细节,也让读者在另一角度对鲁迅有了更新的认识。书中近60张珍藏于北京鲁迅博物馆老照片、作者实地拍摄照片和手绘布局图,给读者更直观的体验和更强的代入感。
第三版前言
再版前言
01 序章 “一切苦闷和绝望的挣扎的声音”
母亲的礼物
12 家世——丁家弄朱宅
37 婚约——1899 年前后
65 洞房——母亲的礼物
83 独守——婚后的处境
113 惜别——举家迁居北京
落地的蜗牛
128 死寂——名存实亡的家
165 深渊——落地的蜗牛
190 家用账——真实的重担
201 书信——与上海的距离
217 悲伤——鲁迅去世
237 苦境——西三条的女主人
274 尾声——祥林嫂的梦
299 附录一 朱安家世简表
300 附录二 鲁迅家用账(公历 1923 年 8 月 2 日至 1926 年 2 月 11 日)
311 附录三 抗战后北平《世界日报》等刊物有关朱安的报道
341 主要参考文献
349 后记
本书于 2017 年在国内再版后,依旧得到许多读者的共鸣,进入了凤凰好书榜、新浪中国好书榜等榜单。在与读者交流的过程中,我发现,读者特别在意的是鲁迅对朱安的态度,站在不同的立场上自然观点也不同。我欢迎不同观点的碰撞,一本书出版后,解读的权利就交给了读者,作者不应过多干预。这些年,在各种场合与读者交流,经常会遇到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如一个年轻女孩儿问我:“在现今的时代里,朱安这样一个传统女性,对读者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位女性读者告诉我,读了这本书后,她获得一种幸福感,看到这么不幸的人,她发现自己的那些烦恼真的不算什么。所以,她觉得这是一本治愈的书。的确,这本书让我们看到中国妇女长期以来的压抑,她们曾经活得如此沉重和沉默。当然,更多的读者也从这本书中窥见了鲁迅的沉重与抗争。
时隔多年,时过境迁,人事很多变化,此次再版我认为还是很有必要的。在这一版里,表述更加准确和规范,如时间的表述,之前对公历和农历没有特别加以区分,可能会使读者产生误解;这版农历年月日全部用汉字,公历全部用阿拉伯数字。此外,一些细节也得到修正,如朱安遗物单中的“烟筒”,此前我理所当然以为这是跟朱安使用的水烟袋有关的物品,但在北京生活的热心读者告诉我,此“烟筒”应该是冬天取暖的火炉的配件。此外还有不少文字修改,这里不一一赘述,总之这一版无论在装帧上,还是内容上,都有较大提升。
短短几年,我们的性别观念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一版的读者会有什么样的感想?我很期待。在此,我由衷地感谢所有为本书的写作提供帮助的师友,以及为本书的出版付出心血的编辑人员!如果这本书能打动更多读者的心,引发更多的思考,我将深感欣慰!
2024 年 8 月于上海
【后记】
我用蜗牛一样的速度爬行到现在,才终于完稿。总算可以长长地吁一口气了,回首过去的这段时间,我常常想到一句俗话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不是巧妇,因此,这本书可以说写得很吃力,很痛苦,但同时我又感觉非常值得, 因为这是我心里酝酿已久的一本书。
我选择写朱安这样一个人物的传记,绝不是偶然。多年前,还是在复旦读书的时候,关注的是女性文学,自然也阅读了不少国外的女性主义经典著作。其中最吸引我的是山崎朋子的《望乡——底层女性史序章》(即电影《望乡》的原作,中译本于 1998 年出版),这本薄薄的小书,让我看到自己应该努力的方向。我暗暗决定,今后要像山崎朋子那样,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对女性的命运加以关注和思考。
毕业后,从事鲁迅研究方面的工作,一直在这个领域里努力着。一晃好几年过去了,我似乎已经把读书时的志愿淡忘了。但另一方面,有一个题目始终盘旋在我心头,那就是朱安。毋庸讳言,眼下名人的婚恋成为一大热点,鲁迅与朱安的包办婚姻也难免成为众说纷纭的话题,但我之所以打算写朱安,并不是想凑这个热闹,更不是为了争论鲁迅与朱安在这桩婚姻中究竟孰对孰错。向来我们只把朱安看成包办 婚姻的牺牲品,一个没有时间性的悲剧符号,认为她的一生是极为单薄的,暗淡无光的。真的是这样吗?有人说,“黑 暗也能发出强烈的光”,朱安站在暗处的一生是否也有她自己的光?
但构想归构想,真正动笔时,我还是感到不小的压力。 首先,我想一定会有人质疑 :为什么要为这样一个毫无光彩的女性写一本传记?会不会影响到鲁迅的高大形象?对此, 我确实也有过犹疑。让我感到欣喜的是,当我说出自己的打算时,无论是鲁研界的一些前辈,还是我的同行们,都很鼓励我,认同我,并给予我许多建议和帮助。这使我信心倍增,同时,也使自己没了退路——总不能“雷声大雨点小”,让大家对我失望。
其次,我也知道写朱安的传记,资料是个难题。由于可以想见的原因,朱安的生平资料很匮乏,有关于她的种种细节绝大部分都失落了。而各种各样的回忆或说法,很多也是自相矛盾的。不过,我并不同意有些人的看法,认为朱安的一生乏善可陈,没什么好写。其实,朱安六十八年的人生也经历了许许多多,在鲁迅去世后,她默默地熬到了抗战结束,现在留存下来的当年的报道,让我看到了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妇人。她生前托人代笔的一封封书信,读来只觉得凄切入骨,令人心生感慨……在翻阅这些旧资料的过程中,她的形象在我的眼前晃动着,她的一生在我的脑海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当然,我觉得最困难的是倾听这样一位女性的心声。 虽然山崎朋子的《望乡》被我奉为典范,但其实,它走的是 “口述历史”的路子,不是我所能效仿的。以往的女性传记, 都是精英知识女性的传记, 起码有一些自述性的文字,从中可以解读她们的内心世界。而朱安不同,她早已不在人世,又是个不识字的女人,作为一位彻头彻尾的旧女性,我们连弄清她的生平细节都有很多障碍,更不用说对她的处境感同身受,进入到她的内心深处。
由于以上原因,写到半当中时,我有过动摇,也有过自我怀疑。不过,更有许多可回味的片段。
这两年,为了钩沉有关朱安的史料,我利用各种机会,去踏访朱安足迹所到的地方,向绍兴和北京两地的鲁迅研究 者求教,搜集各方面的第一手资料。我渐渐地体会到在鲁迅纪念馆工作的好处,就是可以经常与绍兴和北京兄弟馆的同行进行交流。每次去这两个地方出差,我都可以向他们讨教,从而不至于多走弯路。
我记得在绍兴,跟着周芾棠老先生寻访朱安娘家丁家弄。其实前一天我也曾去过,可谓一无所获,但是跟着周老先生,一个下午,我们跟当地的住户聊了许多,而且打听着 打听着,最后居然找到了当年朱家的房客!那天我跟在他后 面,才真正地有了实地采访的感觉。那一次,幸亏有周老先 生陪伴,不然我这连绍兴话都听不太懂的外乡人,是很难和 老住户们随意攀谈的。现在想想,那回我连照相机都忘了带,实在是不够专业!我决定,等这本书出版后,一定要再去丁家弄,找到俞先生、王先生和周阿婆,跟他们合影留念。
我还记得绍兴鲁迅纪念馆裘士雄先生的大办公室,他在这里每天埋头著述,出版了一部部极具绍兴地域特色的著作。他自称是“以书养书”,即拿到某本书的稿费后,再自费出版另外的书。这使我肃然起敬。作为鲁迅研究者,裘先生早年通过对朱氏后人及邻里的走访,记录下关于朱家台门的情况,抢救了不少资料。听说我打算写朱安传,他把自己留意搜集的资料提供给我参考,并特别指出,对待鲁迅和朱安的包办婚姻,一定要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来看问题,而不能片面地得出结论。虽然,我未必能达到他的要求,但写作中始终记着他的告诫。
朱安后半生住在北京。去年 11 月去北京,我遇到了曾在北京鲁迅博物馆保管部工作的叶淑穗老师,她向我介绍了许多有关朱安的情况。叶老师说,朱安是西三条故居的最后 一位女主人,只要是她在故居的生活用品,都保存了下来, 除了一些穿得很破烂的小脚鞋,凡朱安生前用过的,如水烟 袋、衣服、新的小脚鞋等, 都保存了下来,包括她为鲁迅守 孝的衣服也都在。朱安很矮,比常人都要矮,她的衣服很窄小,有些是用鲁迅母亲的衣服改的,很瘦很瘦的。朱安后 来也有可能是死于胃癌,她有一个老保姆,原来住在附近, 叶老师曾去找过她。据这位老保姆说,临终前朱安胃很疼。 我询问朱安是否擅长做手工活,叶老师认为,有很多材料表明,朱安不大会绣花之类新式的手工,她的手工活很粗,可能会做鞋子或鞋垫等。遗憾的是,要看到朱安留下的遗物 需要很多审批手续,我虽然很好奇,但也只能作罢。
叶淑穗老师在搜集资料方面也给了我不少指点,她告 诉我,《世界日报》访问朱安的材料是很好的,真正写朱安生活的材料很少,但是世界日报社相关工作人员从保护鲁 迅文物的角度出发,去看望了朱安,目睹了她的生活状况。 当时,她特意去图书馆抄录了下来,她还抄录了许多朱安的 家信……可以感觉到,叶老师对于北京时期的朱安不仅很了解,而且也很关心。我从她这里了解到许多活生生的细节, 也由衷地感到,正如叶老师等所说的,对朱安的问题,要从历史出发,看问题要全面,不能以偏概全,更不能轻率地下结论。
朱安的一生,前四十年在绍兴,后二十八年在北京。 照理,轮不到我这个外乡人来写,多亏有鲁迅研究界前辈热 心指点,有许多同行相助,今天才有了这本十多万字的小书。无论是善意提醒我的人,还是在搜集资料上给予我帮助的人,我都将一直铭感在心。
我要感谢的人很多,而我尤其要感谢的是王锡荣副馆长。当我忐忑不安地把拟就的提纲交给他,准备着被他泼冷水,不料他很支持我们提出个人的研究计划,而且很鼓励我 们突破成见,发表自己的想法,在鲁迅研究的道路上踏出自己的印迹。同时,他也给了我许多切实的建议,指点我多向鲁研界的前辈虚心求教,尽可能全面地搜集史料,以客观地反映朱安的一生。他还提醒我,过去大多是站在鲁迅的角度来叙述,希望我能站在朱安的角度,多挖掘朱安的内心。他的一席话使我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遗憾的是,我虽然尽力朝这个方向去努力,但显然还做得很不够。
需要指出的是,我馆从去年起设立了专项课题,用于 支持个人的研究计划,我的这本传记也列入了这一课题。在这里,我还要感谢我们部门的同仁。写作是一件耗费心力和 时间的事,如果没有一个宽松的学术环境,人往往会变得浮躁,也很难静下心来做事。我很庆幸,置身于浓浓的学术氛围里,与同事们平时既能够互相切磋,也能彼此体谅。这都为我完成此书创造了条件。
所以,我也感到很惭愧,最终我只能写到这个程度。现在想来,如果我多一点刨根问底的勇气,也许会有更多发现。但现在只能是这样了。
感谢王锡荣副馆长、裘士雄先生,他们在百忙之中审 读了我的原稿,并提出了中肯的建议,特别是指出了一些史实性的错误。绍兴的顾红亚女士为我复印刊登在《绍兴鲁迅 研究专刊》上的资料,在此也表示感谢。
有一句自谦的话叫“抛砖引玉”。如果我的这块“砖” 能够引来美玉,那么,我就做一块砖吧。
朱安最后那一声凄惨的呼号,实在动人怜悯。常言“一双小脚三升泪”,她却为此成了一件无人珍惜的“弃物”!这本书定能成为畅销书,书此为券。
——作家、翻译家 杨绛
我认为鲁迅对朱安,虽然是不喜欢,只作为母亲送他的礼物,供养而已。但从鲁迅对他的态度来说,始终还是尊重的……鲁迅对这桩婚事虽在感情上接受不了,但他始终都是承认的,在日记中也将她写成“妇”。
——鲁迅研究专家 叶淑穗
鲁迅研究已经有八十多年的历史了,却一直冷落了朱安,真是不应该的。回避了她,对鲁迅也就不可能有一个完整的了解。
——著名学者、出版家 朱正
一个伟人的诞生,往往出于迫不得已。鲁迅文风的阴冷、偏激、滞涩,也与朱安这个背景有关。从这个意义上说,朱安成就了鲁迅。
——著名学者 陈丹青
朱安,这位身材瘦小、相貌平凡、不识字、裹着小脚的旧式女子,和老子、尼采、拜伦、夏目漱石、果戈理等中外文化名人一样,深刻地影响着鲁迅的世界观、人生观、文学创作,而且这种影响更为直接。《朱安传》提供了一个重新认识鲁迅的视角,具有“重构鲁迅”的功能。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 董炳月
“一切苦闷和绝望的挣扎的声音”
那是 2006 年 4 月底的一个周末,为了给《鲁迅和他的 绍兴》一书寻找灵感,我和几位合作者来到了绍兴。就是那 一次,绍兴鲁迅纪念馆的人员带着我们走上了鲁迅故居二楼 的房间。这是鲁迅和朱安当年成婚的新房,平时一般不开放。 我之前也不止一回来过鲁迅故居,但从来没有进入过二楼的 房间,而且是鲁迅成亲的洞房,可以说是怀着一种十分好奇 的心情走上楼梯的。
台门里的老屋子大多光线昏暗,但二楼的这个房间更 幽暗。也许是因为多年空关,感觉有些阴森。仔细打量室内 的陈设,旧式的雕花木床、衣橱、桌椅等不多的几件家具在
黑暗中似乎只浮现出一个轮廓,相形之下,贴在墙壁和家具 上的大红喜字格外醒目。
我们问 :“这是原来就有的吗?”
工作人员回答说 :“是剧组拍电影留下的。”
是啊,隔了这么多年红纸怎么可能还存在?当年的大 红喜字早已从墙上剥落了,当年的新人也早已消殒了。
环顾这间洞房,并没有因为贴了鲜艳的喜字而呈现出 喜庆的气氛,相反,红色的喜字让屋内显得更压抑惨淡。特 别是想到鲁迅成婚后第二天就住到了别处,只留下朱安独守 空房,这大红喜字给人的感觉也就分外刺眼。
其实,说这是鲁迅当年的新房并不完全准确。1919 年, 周家新台门卖给了城内的富豪朱阆仙,鲁迅携全家迁往北 京。直到 1949 年后,周家新台门才被政府收回,成为鲁迅 故居。因此,我们看到的这所谓鲁迅的新房,也只能是一种 历史场景的复原,不可能是朱安当年生活的真实还原。但即 便如此,走进这间屋子,我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个被抛在 暗处的影子,感受到在鲁迅身边,还有朱安这样一个人物存 在着,徘徊着。作为鲁迅的原配夫人,朱安在无爱的婚姻中 度过了苦涩的一生。这是个一提起来就令人感到窒息的话 题,鲁迅本人也很少提到朱安,他的缄口不语给后人留下了 许多未解之谜。当然,鲁迅的这段婚姻,在他同时代亲友撰
写的回忆录中还是有所反映的。许寿裳、孙伏园、郁达夫、 荆有麟、许羡苏、俞芳等在他们的回忆录中, 大多根据自己 的所见所闻,对鲁迅与朱安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做了描述。 从这些描述来看,鲁迅的确只是把这位夫人看作“母亲给我 的一件礼物”① , 对她仅仅是尽到供养的责任而已。朱安在婚 后的几十年里,始终处于类似“弃妇”这一可悲的地位。
鲁迅对朱安没有感情,二人形同陌路。但这是否意味 着他能够忘记身边这样一种凄惨的存在呢?
1935 年鲁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的序言 中提到凌叔华的小说,称赞她“适可而止的描写了旧家庭中 的婉顺的女性”,写出了“世态的一角,高门巨族的精魂”。② 我不知道,他写到这里,脑海中是否会浮现出朱安的身影?
每次读《伤逝》,我都会被那些冰冷尖锐的词句深深 触动 :
四围是广大的空虚,还有死的寂静。死于无爱的 人们的眼前的黑暗,我仿佛——看见,还听得一切苦 闷和绝望的挣扎的声音。③
① 此语出自许寿裳《亡友鲁迅印象记》,收入《许寿裳文集》上卷, 上海百家出版社 2003 年出版,第 129 页。
② 鲁迅:《〈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见《鲁迅全集》,第 6 卷,
258 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③ 鲁迅 :《伤逝》,见《鲁迅全集》,第 2 卷,131 页,北京,人民文 学出版社,2005。
从这沉痛的文字中,我仿佛听见了鲁迅内心的声音。 我认为,他从来没有忘记那些“死于无爱的人们”,忘记“朱 安们”的不幸。就算这是一个令他痛苦的问题,他也要把这 个问题揭示出来,而不是绕开,甚至遮掩。固然,鲁迅的文 字中很少提及这位夫人,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一刻也不曾忘 记“无爱的人们”与“一切苦闷和绝望的挣扎的声音”,而 这声音中定然包括了朱安这样一个与他有特殊关系的旧女 性的声音。
可是,翻开鲁迅研究的历史,朱安却始终是个无法安 置的人物。
当年鲁迅去世后许寿裳等着手起草年谱时,就讨论到 了要不要把“朱女士”写进去的问题。1937 年 5 月 3 日许 寿裳致函许广平,信中提出 :“年谱上与朱女士结婚一层, 不可不提,希弟谅察。”对此,许广平的回答是 :“至于 朱女士的写出,许先生再三声明,其实我绝不会那么小气 量,难道历史家的眼光,会把陈迹洗去吗? ”① 因此,在 许寿裳编的年谱中, 留下了这样一条现在看起来十分可贵 的记载 :
① 许广平 :《〈鲁迅年谱〉的经过》,见《许广平文集》,第 3 卷,382 页, 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8。
前六年(三十二年丙午一九〇六年) 二十六岁
六月回家,与山阴朱女士结婚。
同月,复赴日本,在东京研究文艺,中止学医。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当鲁迅被定性为“文学家、 思想家、革命家”,朱安的地位却很尴尬了。鲁迅是文学革 命的先驱、呐喊者,是新文化运动的旗手,然而他的婚姻 却是包办婚姻。包办婚姻对鲁迅那一代人而言是很普遍的, 但许多人却认为这有损鲁迅形象。因此,1949 年后鲁迅研 究得到空前重视,研究者在资料的挖掘和整理工作上投入了 很大的力气,唯独朱安被排除在外,乏人问津。特别是在极 左的年代里,当鲁迅被抬上神坛,封为偶像,朱安更成了一 个忌讳,成为鲁迅研究的禁区之一。所有的鲁迅传记中都找 不到她的名字,很长一段时间朱安几乎就在人们的记忆中消 失了。
朱安浮出水面是在“文化大革命”后。随着鲁迅研究 回归“人性化”,不少研究者对过去那种洗去历史陈迹的做 法提出了疑问,并对有关鲁迅与朱安的一些事实做了钩沉 和探讨。如裘士雄《鲁迅和朱安女士以及他俩的婚姻问题》 (《绍兴师专学报》1981 年第 2 期)、杨志华《朱吉人与朱 安及鲁迅》(《上海鲁迅研究》1991 年第 1 期)、段国超《鲁
迅与朱安》(《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83 年第 3 期)、 余一卒《朱安女士》(《鲁迅研究资料》第 13 辑)、张自 强《鲁迅与朱安旧式婚姻缔定年代考》(《纪念与研究》第 9 期)等,都是发表于这一时期的力作。特别是 1981 年出 版的《鲁迅生平史料汇编》第一辑,反映了“文化大革命” 后鲁迅生平史料研究的最新成果,其中在“鲁迅家庭成员 及主要亲属”的条目下列出了“朱安”一条,突破了很大 的阻力和干扰。此条目虽仅有 400 余字,且基本保持了旧 有的观点,但终究承认了朱安的存在。 ①
至此,朱安已不再是一个禁区。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承认, 朱安是鲁迅情感思想的一个重要的注解,在鲁迅的一生中投 下了“浓重的阴影”。然而,像朱安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物,是否值得更深入地探讨?这一点恐怕很多研究者心里至 今还是存有疑虑的。而迄今为止尚无一本有关于她的传记, 这也足以说明了一切。
当然,追溯朱安在鲁迅研究中的历史地位,也不能无 视日本学者在这方面的探讨。早在 1944 年出版的传记《鲁 迅》中,竹内好就对鲁迅留学时代回国结婚的问题提出疑
① 薛绥之 :《鲁迅生平史料汇编》,第 1 辑,107 页,天津,天津人 民出版社,1981。此书中对朱安的介绍主要引用了鲁迅族叔周冠五先 生的谈话及陈云坡的说法。
问。他指出,比起与许广平的恋爱,关于与朱安结婚这条 线索却十分模糊不清,从鲁迅本人那里也得不到任何解释, 对于鲁迅是“如何处理这一事实的”,尽管“可以通过《随 感录 · 四十》等材料去构制空想,但有个很大的不安却不肯 离我而去,那就是这个空想会不会大错而特错呢? ”① 自竹 内好开始, 一些日本学者也对鲁迅与朱安的婚姻提出种种揣 测。尾崎秀树《围绕着鲁迅的旧式婚姻——架空的恋人们》 (日本 1960 年 5 月号《文学》)、丸尾常喜《朱安与子君》(收 入《“人”与“鬼”的纠葛——鲁迅小说论析》一书)、高木 寿江《鲁迅的结婚和爱情》(日本《鲁迅之友会会报》第 13 期)、岸阳子《超越爱与憎——鲁迅逝世后的朱安与许广平》 (《鲁迅世界》2001 年第 4 期)、山田敬三《我也是鲁迅的 遗物——关于朱安女士》(收入《南腔北调论集——中国文 化的传统与现代》 一书)等论文,均对鲁迅背后的这样一位 女性表现出极大的关注, 其中既不乏敏锐的发现,也不乏主 观的论断,由此不难看出朱安带给人们的困惑之深。
和“竹内好们”相同,我在研读鲁迅的过程中,也对 朱安这个人物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好奇,迫切地想要弄个明
① 竹内好 :《鲁迅》,见《近代的超克》,43 页,北京,生活 ·读书 ·新 知三联书店,2005。
白。如果说鲁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我们的关注之内, 那么朱安作为鲁迅身边的一个女性,一个典型的家庭妇女, 我们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正如《故乡》中的“我”和闰土 之间“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我们和她之间也有着深深 的隔膜。
有不少人向我指出,“朱安 ”这个题 目难写。确实, 和同时代的精英女性不同,朱安只是一个目不识丁、足不 出户的旧式妇女,既没有秋瑾那样的豪举载入史册,也没 有留下吐露心曲的闺阁诗文供后人唏嘘回味。有关于她 的材料少得可怜,我自己的准备也远不能说充分,但她 可悲的、扭曲的一生始终压在我的胸口。朱安曾开口说 : “ 我也是鲁迅的遗物! ”这声呐喊始终停留在我的心底, 挥之不去。朱安留下的话语不多, 但句句都令人震撼,耐人 寻味。有研究者指出 :“我觉得朱安是一个真正的问题—— 将来如果谁去研究中国女性历史的话,这是一个必须认真 对待的对象。”① 这也道出了我的想法 :朱安不应该仅仅是鲁 迅研究当中的一个配角、一个陪衬。无论是站在鲁迅研究 的立场上,还是站在女性研究的立场上,她都是一个不该
① 张业松 :《文学课堂与文学研究》,21 页,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
被遗忘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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