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41170980
第23届电击小说大奖SHOU奖!上市狂销70万册,同名电影席卷日本票房市场。
纯爱催泪神作——直击心灵的青春纯爱物语,百万读者落泪好评。
直面爱的勇气——即使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仍要全力以赴地珍爱你。
探寻生命的意义——“只要你在,我就不会离去。我等你告诉我,活着的意义。”
当愿望一个个消失,她也静静消逝,直至在月夜里发出耀眼的光。
寂静的黑夜里,你发光的脸颊,比遥远的月亮与星星都要清晰而生动。
随书附赠:未言信 愿望清单 “带你远行”透卡 电子赠品。
渡良濑真水身患绝症,对未来早已失去期待。
直至夏日里的惊鸿一瞥,她与冈田卓也的命运就此相连。
情愫日渐萌芽,爱意倾巢而出。
他许诺,要陪她完成遗愿清单上的心愿。
她幻想,时光停驻,美好可以永恒。
可事与愿违,爱无法战胜命运。
心愿未能实现,而她也将盛放出耀眼的光芒,沉睡于永夜间……
“卓也,请你替我活下去,去世界的角落看很多风景。相信我,只要你在,我就不会离去。”
DI一章 樱花的季节和雪花玻璃球的温度
第二章 最初也是最后的盛夏
第三章 你是我的朱丽叶
第四章 春日即将来临
后 记
看完眼泪一直往下掉。佐野彻夜用很特别的写法,把友情、爱情和生死命题连接在了一起。我想真水和卓也内心深处对这份感情的挣扎和勇气,需要很强大的能量才能够让彼此都踏出那一步。我从他们的故事中,看到了爱情的纯粹、简单、无瑕,这样极致纯洁的爱情深深击中了我。
——日本读者 芋泥酱
读完这本书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在面对生死考验的时候,我从真水和卓也的身上看到了勇敢,即便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两个人依然能够承受所有的痛楚相爱,也许这是爱最伟大的魔力。
——媒体人 kimmie
真水制作心愿清单只是为了让自己失去对活着的执着,等待死亡。后来她遇到了卓也,她想活下去。卓也因为姐姐的死一直浑浑噩噩,在帮助真水完成心愿清单时,他破碎的心也渐渐愈合了。这是一段治愈彼此的过程,也是一场相互救赎的感情。
——书评人 koi
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打动人心的小说了,无论是真水的胆怯,还是卓也对生活的绝望,都令我感到似曾相识。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有撑不下去的时候,但生命中哪怕闪现过那么一点点星光,就足矣将我在深渊前拉住。我不想坠进永无光明的黑暗,我想好好活下去。是这本书给了我改变自我的决心和勇气。
——日语翻译 迟早
DI一章
樱花的季节和雪花玻璃球的温度
1
坡道两旁种的樱花,正开得绚烂,顺着它走到底,就能看见那所崭新的医院。这所医院的建筑年头短,造型又漂亮,没有多少生活气息,比起医院,更像是写字楼。这个模样,让我内心的紧张稍稍退散了些,向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我顺利地拿到了她的病房号。
我一想到马上要和不认识的人见面,才缓和下来的心跳又开始“怦怦”加速,何况对方还是女孩,一个因病住院的女孩。
我一边等电梯,一边平静心情。
不记得听谁说起过,女孩长得很漂亮,名叫渡良濑真水。
一次班会上,班主任芳江老师用响亮的声音对我们说:“渡良濑真水同学从初中起罹患重病,需要长期住院。真心希望她能够早日康复,和大家一起享受美好的校园生活。”
直到现在,班里属于她的那套桌椅,照旧空着。
我上的是私立学校,大部分同学都是老面孔。就算这样,班里的同学也几乎没有人认识渡良濑真水。
“听说她得了发光病。”
“那大概率没法来学校上课喽。”
“她到底是谁呀?”
“我记得她是从四年前开始请假的。”
“完全没印象啊。”
“谁有她的照片吗?”
……
大家听完芳江老师的话议论纷纷,却没说出什么有用信息,于是很快便不再提起。
渡良濑真水要是真患有发光病,那么确实很难再回学校来上课。众所周知,那是一种不治之症。
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无法确定发光病患者的得病原因,也没有系统的治疗方法。患者一旦确诊,只能自认倒霉,基本不可能痊愈,余下来的日子他们都要在医院中度过,且病情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加重,并会在某一天迅猛发作。从时间上来讲,病症发作多在患者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很少有超过二十五岁的,而病症一旦发作,死亡率很高。因此,大部分发光病患者都没有很长的寿命。至于具体病症的显现则是多种多样,共同特点是皮肤产生异变。
即,发光。
患者受到夜里的月光照射后,身体会散发出淡淡的荧光色。随着病情加重,光芒逐渐增强。“发光病”这个名字,就是这样得来的。
无论如何,这位渡良濑真水同学大概不可能再来上学了。我在心里暗下结论,然后很快将它抛之脑后。
几天后的课间休息时,有人传过来一张巨大的彩色卡纸。
“冈田,填一下哦。”
“这是什么?”
“呃,叫什么来着?就是得发光病那个,老师让全班同学各自为她写一段话在卡纸上,到时候送到医院去。”
呵,我不以为意,用钢笔唰唰写下几个字 ——
祝你早日康复。
冈田卓也
全程用时不过三秒。
“冈田,你好敷衍。”
“下一个要传给谁?”
“我们这块儿都写完了。对了,香山还没写,我记得你跟香山关系很好,那麻烦你传给他吧。”
“我们的关系才不好呢。”
我嘟囔了一句,起身向香山的座位走去。
香山全名香山彰,他一如既往的邋遢样儿,校服衬衫的下摆也没塞到裤子里,此刻趴在位子上睡得正香。香山头发长,长得高,不至于流里流气,也没有霸道暴躁, 用“没有正形”一词来形容,最是恰如其分。他五官周正,在女生中很吃得开,却被多数男生讨厌。因为他讲话时总会不经意地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感觉,似乎很瞧不上对方。
“香山,醒醒。”
“哈哈,没想到我竟然会被选为美女如云的女生宿舍的宿管员……”
看来,香山正在做什么天大的美梦。我晃了晃他,毫不留情地把他拽回现实。
“哦,是冈田啊,有什么事吗?”
可以选的话,我一点儿都不想靠近香山,究其原因,并非我讨厌他跳脱的处世性格,而是我曾受过他的恩情 —— 差不多是这意思吧。所以,用“朋友”来形容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不妥帖,准确来说,香山是我的恩人。
别看我现在语气轻巧,实际上内心紧张得很,这是我每次面对香山时都会陷入的一种微妙的心境。香山之于我,委实不好亲近。
“就那个‘发光病’,老师让我们在卡纸上集体留言。”
“哦。”香山接过卡纸,愣愣地看着,问道,“是渡良濑真水吗?”
听他的口气,再看他的表情,他似乎正沉浸在过去的某段回忆中。我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有交集。
“你认识她?”
“算不上……以前稍微打过交道,原来她改姓渡良濑了。”香山愣愣地嘀咕完,才转头对我说,“嗯,我会写的。”
我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背后传来香山的声音:“冈田,你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还好吗?”
“还好。”我按捺住心中的烦躁,回了一句。
“你有时还是会犯病。”香山用一副看透我的口吻说道。
“我很正常。”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过,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大家为渡良濑真水同学写的慰问卡已经完成,我想趁周末送过去。那么,比起老师,她肯定更愿意看到自己的同班同学。所以,有没有哪位同学愿意做这个代表去医院呢?”
芳江老师二十岁出头,长得很漂亮。只是她从业时间短,在主持班会课上并没有多少经验。这番说辞除了让人觉得麻烦透顶,别无作用。
肯定不会有人举手的。瞧,大家和我的想法一样。
按惯常的流程,接下来她该指定某个人选了。余光中,我看到同学们都默默地埋下了头,一个个乌黑的头顶莫不在无声叫嚣着:千万别选我!
就在这时,有人大剌剌地举起了手,是香山。大家吃惊地齐齐望过去。
“我去送。”
“好,那就麻烦香山同学了。”
这一刻,香山的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色,似乎下了某种外人不能理解的悲壮决心,看起来很不情愿。
既然这样,不举手不就好了?他到底为什么要主动请愿?
香山的行为,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很快到了周末。
星期天,我接到香山的电话。
“想请你做件事。”
我和香山没有在节假日见面的习惯,这意味着,他突然联系我肯定是有非常之事。虽然很烦,我还是按他说的去了他家。
“我感冒了。”香山在玄关处给我开门。
他身上穿着睡衣,脸上戴着口罩,对我说:“我有些发烧。”
我一点儿都看不出他发烧了。他那样子,更像是在玩病人的角色扮演游戏。
“你要让我做什么?”
我烦躁起来,催他赶紧说事。
“所以……我没法去医院看望渡良濑真水同学了。”
“难不成你想让我替你去?”
针对我的反问,香山只是短促地“啊”了一声。接着他回到屋里,拿出一包要交给渡良濑真水的东西,包括打印好的学习资料等。“就拜托给你了。”他边说边把东西往我手里塞。
之后香山转身回屋,摆明了不想再跟我多说一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我完全没看明白他这通操作。
2
最后,事情就演变成了星期天由我去看望那个与我毫无交集的女孩。
真是造孽。
渡良濑真水所在的医院位于电车终点站,其方向与我平时上学时相反。电车足足晃悠了半小时,我才到站。
从车站出来,走进医院,再根据服务台工作人员的指示,坐电梯到达住院部四楼,接着穿过铺着油毡的走廊,我来到了渡良濑真水的病房门前。
推开门,几张病床映入眼帘。这是个多人间,里面住着的全是女性,其中两位年纪较大,只有一位年纪小,此刻正捧着书在看的病人 —— 她应该就是渡良濑真水吧。我慢慢地走过去,她许是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目光从书上挪开,抬头看着我。
只这一眼,让我狠狠地吃了一惊。
真漂亮,确实当得起一声美少女。
我形容不出来她长得像谁,自然挺翘的长睫毛和优雅的双眼皮拢着两个黑亮有神的瞳孔,让人见之难忘。她的眼神清凌凌的,似乎轻易就能看到对方的心底深处。她的皮肤尤其白,简直不像真人,或许正是因为这身从未被阳光荼毒过的肌肤,她给人的感觉与班上其他女生完全不同,一点儿都不像在日本出生长大的人。她饱满流畅的脸颊上点缀着高挺秀气的鼻子和小巧润泽的嘴巴,脊背修长舒展,体态匀称自然,垂在胸前的黑发柔顺又富有光泽。
她看着我,眼神诚挚,一看就是很正直的性格。
“你是渡良濑同学吗?”我忐忑地询问。
“我是,请问你哪位?”
“冈田卓也。从春天开始,咱俩是同一班的。”我简单地介绍自己。
“这样啊,初次见面,你好啊,我是渡良濑真水。对了,卓也,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我没想到她会直接叫我卓也。
“请叫我真水,行吗?”
对不熟的人,我习惯连名带姓地喊,此刻听她这么说,只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
“姓氏太容易变了。”
啊,是因为父母离婚所以她改姓了?想到我们才见面,我没有进一步打探。
“那我就叫你真水。”
“谢谢哦,我喜欢别人直接叫我的名。”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洁白的牙齿在唇缝中若隐若现,我再次震惊了,她的牙齿好白。而且她说“喜欢”,这个说法让我感到微妙的亲昵。
“那么卓也,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呀?”
“哦,是要给你一些学习资料,还有班上同学写的慰问卡。老师说,你应该更希望由我们送过来。”
“是的。”
我把信封递过去,她从里面抽出写有大家留言的那张卡纸,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卓也的留言,有点冷淡哦。”
我心中一慌,下意识地看向她手中的卡纸。我写的那句话就大剌剌地躺在卡纸一角。
祝你早日康复。
冈田卓也
“有吗?这个……”
我不觉得这句话冷淡,只是确实有些短,毕竟是只花了三秒钟时间搪塞出来的。话说回来,眼前的女孩远比我想的要不好对付,一般的人情世故、社交礼仪在她这儿根本行不通。
“对不起,让你不舒服了。”我决定放弃辩解,干脆地道歉。
女孩有些吃惊地看向我:“倒也没到需要道歉的地步。”
她讲话还挺别致。我默默在心里吐槽。
“卓也,你其实并不想来看我吧,是老师强迫你来的?”
本该由香山过来的……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说出真相太残忍了。一句老话骤然跳入脑海:说谎也是权宜之计。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真的?那就好,那就好。”渡良濑真水松了一口气。
她看起来挺聪明的,没想到却是将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的性格。
“这是什么?”我顺势换了个话题。
渡良濑真水病床边的柜子上摆着一个水晶质感的玻璃球,仔细看,里面还藏着一个微缩模型,那是一栋西式的小木屋。丝丝缕缕的光从木屋窗户里透出来,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生活的气息。
“这是雪花玻璃球,我可喜欢了,给你看!”
她放下手中的卡纸,转身捧起玻璃球往我这边递。
“你看,里面还有雪。”
凑近看,我才发现玻璃球里小木屋的地板上撒着一层细碎的纸屑,权当雪花。
“真的有欸。”
“不止呢,你握着它,像这样晃一晃。”
女孩演示地摇晃着手中的玻璃球,只见球中纸屑“唰”的一下飞散开来,也不知道窍门到底在哪里,总之它们在玻璃球中飘飘荡荡,继而缓缓地落了下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像雪?”
确实很像。
“这个玻璃球是爸爸买给我的……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它是我的宝贝。”
果然,她的父母离婚了。我这样想着,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
“每次看着雪花玻璃球,我总会忍不住想象自己住在雪国。等到冬天,天上就会落下雪来,这时候,我呼出的气都是白的,像仙女一样。每天我就坐在暖炉边,边看书边取暖。每次一幻想到这些,就会让我很开心。”
玻璃球里的“白雪”还在洋洋洒洒地往下落。
渡良濑真水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讲话。看她这样,我不禁怀疑是不是平时没有人和她聊天,她看上去闷到一定境界了。不过,我对此并没有感到烦躁。一来她讲的内容并不无聊,二来她讲话时的模样很有意思。
到了傍晚,她终于停住话头。我向她告辞,准备打道回府。
出门时,渡良濑真水叫住我:“卓也,下次你能再来玩吗?”
我犹豫了,抬头看着她落寞的脸,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模糊道:“等我有时间吧。”
“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
她开口时有些羞涩:“我想吃百奇杏仁巧克力棒。”
“百奇?”
“嗯,按规定我只能吃医院里的病号餐,妈妈又很严厉,我求了很久,她都不肯给我买。我自己在医院里的小卖部找过,里面没有。唉,我实在找不到人帮我买了。”说着,她微微抬眼觑着我的脸色,“不行吗?”她的神情十分恳切。
“嗯,我知道了。”
我没有多想,应了一声便走出病房。
3
“渡良濑真水怎么样了?”
第二天放学后,我在路上碰见了香山。许是感激我替他去了医院,他从便利店里买了雪糕请我吃。我俩站在店门前吃着,香山突然开口向我询问。我一口一口啃着雪糕,恍惚回忆起昨天的事情。
“她确实很漂亮。”我知道香山想问的其实并不是这个。
“我是问她的病情。”
“这个嘛……”
我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说,思索了片刻,我问道:“香山,你跟她很熟?”
他敷衍道:“以前打过交道。”
“她爸妈是不是离婚了?”这是我一直好奇的问题,此刻干脆问了出来。
“大概是吧,她以前姓深见。”
雪糕吃完之后,我们向车站走去,打算坐电车回家。电车上只有一个空座,我坐了上去。香山抓着拉环,忧郁地望着车窗外。
“我想请你再帮个忙。”
绿色的树影、成片的住宅,迅速地从车窗玻璃上流淌过去。
“你能再去医院看看她吗?”
“什么?”
“你帮我打听下她的病什么时候能好转。”
这家伙在搞什么?上次让我替他去医院已经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现在更是莫名其妙。
我不耐烦地说:“你自己去问呗。”
说话间,电车已到达香山要下车的站点。
“另外,千万不要对渡良濑真水提起关于我的任何事。”
香山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下了电车。
“喂,你等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冲着他的背影追问,然而下一刻电车发出碳酸汽水开瓶似的声音,很快关上门重新出发了。
这家伙永远都是这样,奇奇怪怪的,让人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啧。
距离下车还有不少时间,不知怎么搞的,我只觉得眼皮发沉。我闭上眼睛,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睁开眼,我发现电车已然到达终点站。
一看就没什么生意的咖啡馆,私人经营的小小的书店,修剪得没着没落的行道树,这般朴素的景致委实符合一个地方小城电车终点站应有的气质,而且,莫名眼熟。很快,我明白了过来。渡良濑真水所在的医院,就在不远处。
现在回家的话,我得折回去再坐七站。呃,真是彻底坐过头了……
“本趟电车即将空车返回。”
广播声响起,没办法,我只能下车。车站里有小卖铺,我看到百奇饼干明晃晃地摆在店头,其中就有渡良濑真水想要的杏仁巧克力口味。
“我要一包这个。”
回过神时,我已经买完了。接过店员递过来的饼干,我将它装进书包,然后向出口走去。
既然如此,那就带一包巧克力棒再去看看她吧。
走到病房,我发现渡良濑真水不在,床上空空的。
“你是来找渡良濑真水吗?她去做检查了。”
我看向声音来源,是同病房的一位大妈,她看起来很友善。
不知道渡良濑真水几时回来,但是来都来了,姑且就等一等吧。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她病床边的椅子上,看到柜子上依旧摆着那个雪花玻璃球。我拿过来,学她昨天的样子晃了晃。
玻璃球里的世界落起纷纷扬扬的雪,我总觉得里面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安静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当然,什么也没能看出来。
我不死心,又粗暴地甩了好几下,鹅毛大雪袭击了整个玻璃球。脾气上来,我晃得更加用力,下一瞬间,手没有抓稳 ——
雪花玻璃球从我手中滑落,直直下坠,继而重重地摔在病房地板上。
“咔嚓!”
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
完蛋了,我眼前一阵发黑。
“卓也,你来啦。”
渡良濑真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慌忙转了过去。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时候吗?
“啊……”
她等了一会儿才发现我脚边的玻璃碎片,那是摔得七零八落的雪花玻璃球的尸骸。乌云迅速漫上她的脸颊。
“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渡良濑真水边问边冲了过来,神情惶然而无措。
“我没事……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渡良濑真水伸出手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
“啊!”她短促地叫了一声,似乎是被划了一道口子。数秒后,有红色的液体从伤口处溢出来,流淌在她苍白的肌肤上。
“你先别慌,我去找创可贴。你去病床上躺着,这里我待会儿收拾。”
我赶紧安慰她,她沉默着爬上床,靠墙壁坐了下来。
从护士站要来创可贴后,我递给真水,接着再也没说话,只是埋头清理。
我把玻璃碎片扔到病房外的垃圾桶里,回到病房时,看到真水正捧着雪花玻璃球的残骸,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玻璃球没了玻璃罩子,只剩下基座和微型小木屋,它们此刻安静地躺在她的手上,那里再也不会下雪了。
“没办法,只要是有形之物,总有一天会损坏……就像没有哪种生物,会长生不老一样。”渡良濑真水说着,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床边柜子上。
“或许,坏了才好呢。”
我隐隐察觉到,或许这是她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
“怎么这样说?”
打碎玻璃球的罪魁祸首是我,我不该问的,却还是问了。
“心里若是没有留恋,就能干脆地离去了。”她说得深刻而微妙,“卓也,你说我还能活多久啊?”
我怎么可能知道?说实话,活这么大,我就没听说过谁得了发光病还能长寿。不过,看渡良濑真水眼前的样子,实在不像罹患不治之症。
“不知道。”我干脆放弃思考,直接回答。
“我的人生到头了。”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你面前的我其实是幽灵哦。去年这时候,医生说我还有一年,这一年波澜不惊地过去了……照理说,我已经死了,可是你看我还好好的,这算怎么回事呢?”她的语气平静得简直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为什么要跟只有两面之缘的人说这些?我不明白。
“我什么时候才会死啊?”明明是很沉重的话题,她的声音却相当明快。
这一刻,我感到自己内心的某个地方很烦躁。为什么要因为渡良濑真水而烦躁?我不清楚。我忍不住思索这种情绪是什么,却完全没有头绪。
从医院回到家,我还是忍不住想着渡良濑真水的事。我窝在家里客厅的角落处,继续思索。
不明白,真不明白啊。我试着站在渡良濑真水的角度去揣测她在想什么,有着怎样的精神世界,然而无论如何努力,我都抓不住头绪。
生命只有一次,没了就没了。因此,大部分人在面临死亡时,会绝望,会悲观,会被痛苦的情绪彻底淹没。在发现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逃离死神的魔爪后,无力感会涌上心头,内心会无比挣扎、痛苦,直至麻木。我记得即便祖父活到八十多岁,临死前也是这般心路历程。
然而,渡良濑真水的口吻却是愉悦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来,我烦躁地坐起身,看着姐姐的遗像,她穿着水手服,笑靥如花。
冈田鸣子,我的姐姐,在我读初一那年,因交通事故而去世。真是时光飞逝啊,不知不觉中我到了同姐姐去世时一般的年纪。
我忍不住思考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到了什么?
姐姐,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叫渡良濑真水。她柔弱又敏感,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怕死,可是,可是……你怎么看?
无论我在心中如何追问,照片里的姐姐都没有回答。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渡良濑真水的脸执拗地浮现在我眼前,迟迟不肯消失。
“我什么时候才会死啊?”
她这句话不断在我脑海中回响,好似萦绕在耳边的动听旋律,又似魔音绕耳的广告,总之力量非凡,重叠出浩瀚悠远的声波。
第二天到了学校,我打开书包时,那盒百奇杏仁巧克力棒掉了出来。
呃,这个该怎么处理?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完全忘记了书包里还有盒饼干。
烦恼了很久,我决定放学后再去趟医院。好歹把这盒饼干给她,毕竟这是渡良濑真水指名要的。
一路上,我的脑子就没有消停过。一会儿想,这样天天去医院真是烦透了;一会儿想,我把她宝贝的玻璃球打碎了,她肯定不想再看到我。
怎么想,怎么过意不去,我恨不得时光能倒回,让渡良濑真水狠狠地冲我发火,该打打,该骂骂,那样反而能让我轻松不少,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不上不下。我只觉得身体里所有的脏器都不舒服,一阵阵抽着疼。
说起来,我为什么要和渡良濑真水继续牵扯,以至于让自己这么憋屈呢?
我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又算什么。
大概……是因为她和姐姐有些像吧。倒不是说长相上,两人的性格更是天差地别,但是,我总觉得她俩神似。非要解释的话,或许是气场?那个时候的鸣子与渡良濑真水在某个地方是相似的。
关于姐姐的死,有些事我一直未能搞明白。或许跟渡良濑真水多接触接触,我能找到答案。
我在病房前站定,做了个深呼吸。我慢慢吸进一口长气,再吐出来。终于,我定下心神推门走了进去。
和前几次过来时一样,渡良濑真水的病床照旧位于病房最里边。此时,她正在一个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那个笔记本是崭新的,B5大小,此刻正摊在可移动的升降桌上。她写得专心,令人不忍出声打扰。我犹豫了一下,她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抬起头望了过来。
“哎呀,你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她惊讶地看着我。
“你在写什么?”
她看上去正常极了,昨天临别前那种仿佛一碰就会碎的脆弱感荡然无存。可是,或许正是因此,我感到了些许被她疏远的气息。
她竖起笔记本不让我看,只拿封面对着我。
“不告诉你。”
“行吧。”估计就是小姑娘家的日记。
我没有深究,把带过来的百奇饼干轻轻放在她的桌上。
“哇,是杏仁巧克力棒!”渡良濑真水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她拿着饼干,问我可不可以打开吃,我点了点头,她小心地撕开包装抽出一根,“咔嚓”一声咬断了。
“果然和别的味道不一样!”
至于这么高兴吗?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我有些疑惑。
“我只能跟你透露一点点哦。”
一开始我不知道她在讲什么,接着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笔记本的事。
“我在整理死前的遗愿清单。”
遗愿清单……我似乎在哪儿听说过。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回顾过往,梳理内心,看还有哪些遗憾、哪些心愿,将它们列成清单,再一项一项地去完成,不少人在死前都爱这么搞一搞。比如,和某个很久没见的人来一场世纪大重逢;比如,和自己的偶像来一次线下接触。
“前几天做检查的时候,我问医生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医生的表情不好看,说无法给出确切数字,大概还有半年吧。真是庸医,对不?当然,他也有可能是不想打击到我。我觉得剩下的时光宝贵,必须利用得更有意义才行。”
她一口气说完,又轻轻皱了皱脸:“但是,行不通呢。”
“为什么?”
“我没有办法从医院里出去。你知道的,我病得很重,绝对不能出门。医生也再三叮嘱过。”
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 它很不好,要是被人发现肯定会挨批的那种。只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渡良濑真水的笔记本上到底写了什么。至于为什么想知道,我不清楚,我就是想知道,很想很想。
渡良濑真水,临死前你会想做什么?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这句话还是从我嘴巴里冲了出去。
渡良濑真水吃惊地问:“什么?”
“我想赎罪。你看,我把你的雪花玻璃球打碎了,它对你那么重要,不是道歉就能弥补的,对不起什么的,太单薄了。我没有办法准确描述我的想法……算了,就这样吧。总之,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什么事都可以。”
“你说真的?”渡良濑真水沉默了一小会儿,小声开口,“真的什么事都可以?”
她的尾音往上,是试探的语气。
“真的,我向你保证。”几个来回后,我许下了诺言。
她直直地盯着我,突然瞪圆了眼睛,短促地叫了一声。
“我刚刚想到一个好主意!”
我不知道她的脑内风暴,只看到她的表情激烈而迅速地变化着。刚才凝重的神色彻底不见了,仿佛雨过天晴。
“你要不要听?”
这一刻,我生出了奇怪的预感。倘若我继续和眼前的女孩打交道,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然而看着她的眼睛,我只能问:“我应该怎么做?”
就这样,我与渡良濑真水之间的奇妙缘分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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