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 马歇尔传

      美英两国领导人华盛顿战略会谈是在白宫举行的，富有魅力、喋喋不休、喜好喝酒、有点放纵自己的丘吉尔首相下榻白宫东翼，卧室靠近哈里-霍普金斯和罗斯福本人的卧室。罗斯福和丘吉尔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共进午餐，霍普金斯常常加入进来，晚餐也是在白宫，只是更有社交意味。他们还与双方军事参谋人员会晤。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在宪法大道新落成的联邦储备银行大厦开了大约12次会。率领英国代表团与会的是海务大臣杜德利–庞德爵士、陆军元帅约翰–迪尔爵士和空军元帅（“轰炸机”）哈里斯。在后来的几个月里，马歇尔与英方打交道频繁的是前面两位。在阿卡迪亚会议上，马歇尔没有会晤英方对等人物、新近被任命为帝国总参谋长的艾伦–布鲁克，这一次他留在英国主持军务。美方代表团除了马歇尔外，还有海军作战部长斯塔克海军上将、时任美国海军总司令金海军上将以及陆军航空队司令阿诺德将军。如同在阿根夏湾时那样，现在富有经验的英国人提出一个又一个具体的未来计划，除了罗斯福的非洲设想外，美国人没有提出什么。美国计划人员虽然对其盟友执着于他们自己的帝国需求仍然存有戒心，但他们对各种建议还是持开放态度的。美国人极力主张集中人力物力于太平洋，因为他们近在太平洋遭到残忍袭击，他们已经在太平洋与敌人扭打在一起，丘吉尔及其同事从一开始就决心要扭转美国人这种并未说出口却是可以理解的主张。实际上，在二战剩下的岁月里，英国领导人时时担心其美国盟友放弃欧洲而把人力物力投入对日作战。他们的担心是有原因的。虽然直到后，史汀生、马歇尔及其同事一直坚持把打败德国放在首位，但在三年半的时间里，由于海军的怂恿，他们时不时地玩弄“太平洋”这张牌，以便在发生分歧时胁迫惴惴不安的英国人。不久之后在澳大利亚的麦克阿瑟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他一再要求重新分配资源，把更多物资从欧洲拨到太平洋。或许更令人担忧的是美国草根舆论的现状。是日本残忍地袭击了美国，而美国的作战努力方向却指向德国和意大利，在珍珠港事件之后的几个月里，要想向中部美洲大陆的普通公民解释美国为何如此作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实际上，珍珠港事件的数周后所做的民意调查表明，多达25%的美国公众赞成通过谈判立即结束对德作战。约10%的人甚至赞成以任何条件与德国媾和。总之，英国人还摸不透他们盟友的决心。12月23日，美英首脑及其参谋人员在白宫的阿卡迪亚会谈开场了，丘吉尔在会上提出的战略建议谋求强化“欧洲”原则。这位首相宣布，德国必须是盟军作战努力的首要目标，而在太平洋战场，他们只需坚守行动。尽管英国人有各种各样的疑虑，阿卡迪亚会谈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公开分歧，美国人已经接受欧洲为主战场这一原则。但丘吉尔首相又表明英国理解的欧洲与美国理解的不一样。英国是一个海洋强国，不是内陆豪强。除了1914年至1918年在法国的惨痛经历外，英国过去没有向欧洲大陆派遣过大批军队，历史上英国一直依赖其盟国进行地面战斗。而在次世界大战中，究竟是什么让英国偏离这个传统做法，而让整整一代英国青年惨遭屠杀？在进攻发起日即盟军开始进攻诺曼底之前的几个月里，萦绕在英国作战计划人员脑海中的形象，是散布在佛兰德田野上的上一代英国士兵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他们在英吉利海峡上漂来漂去的大量尸体。英国人缺乏大张旗鼓地越过英吉利海峡进攻欧洲大陆的资源。1941年英国人口为4800万，国民生产总值是美国的三分之一，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两年后，英国的人力和物力储备几乎接近极限。如果越过英吉利海峡进攻欧洲大陆，美国人必须无可逃避地担负领导作用。现在，在华盛顿，丘吉尔说盟军必须像阿根夏湾大西洋会议所暗示的那样，要依靠消耗战，而不是与敌人的军事力量直接抗衡。对德国必须予以严密海上封锁和摧毁性的空中轰炸，应当鼓动欧洲德占区的受屈辱的人民站起来反抗占领者。与此同时，如果机会允许，尤其是在德军气馁的时候，可以直接向欧洲大陆上的希特勒部队有限出击，这样可以部分地帮助被围困的苏联。后，或许是在1943年，盟军可大举进攻被占领的欧洲大陆。在后来的几个月里，英美同盟进行了激烈辩论，宏大战略的核心是越过英吉利海峡大举进攻，还是一点一点地从边缘开始逐渐扩大战果。在这些辩论中，美国人或许要用1915年加利波利半岛战役的例子来对付丘吉尔首相，在那次战役中，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力主谋求用“边缘”战略来巧妙地实现在法国部署的给予敌军致命的迎头痛击，因为英国在过去运用边缘战略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他当时想把土耳其敲打一番令其退出战争的企图以灾难告终，这个企图对法国和比利时没有多少帮助：既没有避免屠杀性的堑壕战，也未使协约国的战线前进1英寸。幸运的是，美英大家庭在1941年的阿卡迪亚会议上，谁都不愿意提及这个令人尴尬的前例。阿卡迪亚会议终敲定“欧洲”作为美英政策，但如何解释这一战略却没有得到解决。由此引起的不确定状态为后来好几个月的辩论火上加油，混乱、仇恨和积怨的阴云随之腾起。即便他们就欧洲进行辩论的时候，华盛顿会议的与会者也不能无视正在太平洋展现的灾难。为应对危险，盟军同意设立太平洋A.B.D.A.指挥部，代表美国、英国、荷兰和澳大利亚国家管辖和战区力量。在这一点上马歇尔对会议作出了首要贡献。他敦促说，从A.B.D.A.指挥部开始，所有战区都要接受“统一指挥”原则，无论哪个军种，无论哪个国家，都由一个指定的指挥官来组织和实施所有参战部队的作战行动，包括陆战、海战和空战。马歇尔列举了他自己的经历来支持他的大胆建议。他申明这只代表他“自己的观点，而不是与海军磋商后的观点”，甚至也不是与他“自己的作战计划司”磋商后的观点。他说，这一计划是受到了上一次大战中他“在法国所见”的启发，在法国，直到协约国于1918年挑选法国的斐迪南?福熙将军作为协约国军总司令之前，“许多宝贵的时间、鲜血和财富都毫无必要地牺牲了”。但马歇尔的建议比先前的例子更进一步。福熙将军只被授予协调作用：他无权对英国和美国盟友下命令。马歇尔提议的新的指挥官拥有的权力涵盖他的战区。马歇尔说：“我相信只能由一个人来指挥整个战区包括空中、地面和舰船作战。”他承认“人的弱点决定了指挥官是不会情愿把自己的部下交由另一军种指挥”。但如果这个计划得到通过，“将是上次世界大战中已取得成就的一个巨大进步”。英国起初不愿接受马歇尔的建议。丘吉尔表示反对，说次世界大战的经历并无关联。次世界大战时的西线是连绵不断的，而在现今的远东，盟军的力量是广为分散的。此外，现在的终权力甚至比福熙时代更为集中。英国的海军将领们对马歇尔的建议也持怀疑态度。与美国同行一样，皇家海军也不愿意将任何战区的指挥权交给一位陆军或陆军航空队将军，即便这位将军是自己国家的人，因为他不可能懂得海军作战的特殊性质。至于帝国总参谋长，虽然没有出席华盛顿会议来表示反对意见，他也对统一指挥原则感到不安，直到大战结束他差不多都是持这种保留态度。丘吉尔终屈服于罗斯福和马歇尔的强大压力。首相致信他的内阁同事说，美国陆军参谋长和霍普金斯一起来到他在白宫的房间，“信心十足地陈述其意见”，他让步了。凯瑟琳从她丈夫那里听说了他在丘吉尔的白宫卧室里会见的情形，她后来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丘吉尔“支撑在床上，工作板搁在他的膝盖上，嘴里总是叼着雪茄，说话时拿在手上，像小一样地晃动着，借以强调他的论点”。美国海军虽然始终没有完全认可马歇尔的计划，也作出了让步。自此以后，在二战的剩余岁月里，在每个战区都有一位将军（或海军将领）——一位“指挥官”——负责盟军作战行动以打败敌军。虽然时而受到挑战，实施中有时有些松弛，马歇尔的计划总体说来执行得很好。鉴于联合作战的特殊危险性，该计划对夺取后胜利或许是必不可少的。马歇尔认为这个计划是“全面掌控战争的基础”，是他对后胜利所作的主要贡献之一。事实确实如此。他的这个成就值得大加赞扬。但这并不意味着必然产生成功的结果。就在阿卡迪亚会议期间，作为联合指挥部的首例，起初在北非对意大利取得胜利的英国将军阿奇博尔德–韦弗尔，被选为A.B.D.A.战区作战总指挥，他的使命是守卫“马来屏障”，阻止日军的进一步进攻。不幸的是，他的使命迅速遭到失败。只不过几个星期，屏障就垮塌了，日军的先头部队横扫盟军的关键防守驻点。2月底，设在爪哇的A.B.D.A.总部被日军占领。A.B.D.A.指挥部旋即解体，太平洋战区重新划分，战区的西半部分划归总部设在澳大利亚的麦克阿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