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0025677
二○○四年的一个下午,江城有场万人演唱会。你走街串巷,到处都可以听见林夕写的歌,许美静唱‘你抽的烟,让我跑遍镇上所有的店’。
那天也是这样,迷蒙的雨散不开的雾。
房间里的窗户被风吹得呼啦响,小雨争抢着砸下来。桌子上是用旧的台式电脑,旁边高高摞起十几本有牛津词典那样厚度的书。
孟盛楠正翻着手里的纪实文学,肘边一堆纸笔。
“梁思成曾问过林徽因为什么是我?”她读到盛处。
林徽因告诉他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
死党戚乔送的音乐磁带正缓缓的在复读机里转动,厚重的窗帘遮了外边的天气。小房间里只亮着一盏灯,屏幕上的Microsoft Word迟迟未见一个字上去。
孟盛楠瓶颈的很厉害。
一个故事用了一个暑假,写写删删。年轻是硬伤,阅历太少知识浅薄又敷于表面,所以孟津送她一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盯着键盘,手下正要有所动静。
只是眼前募得一黑。
孟盛楠心里忐忑着‘不会吧?’的念想探身拉开窗帘又去按房子开关,反复几下确认。外头的雨有变大的兆头,她一咬牙塞了本子和笔到书包里就拎着下了楼。
“下雨呢,干什么去啊?”盛典正坐在房檐下看书,闻声抬头。
“停电了。”孟盛楠从玄关处拿了把雨伞,一面往外走一面撑开伞,“我得去网吧写稿子。”
“写完就快点回来。”盛典在后头喊。
她仰头回了声‘知道了’然后反手关了大门往巷子外走,雨水落在伞上滴滴嗒嗒。地面有些小水坑,不注意就踩在上头溅一脚水。她从巷子里出来转身向右拐,穿过街道拐进一个门缩里的短巷。
第三户是天明网吧,她收了伞上二楼。
“你怎么来了?”
前台的一个小姑娘看到是她,眼睛笑成一条缝儿。女生叫西林晓,俩人初三在同一个老师那里补过课,经常互借笔记。那时候没有身份证网吧几乎是不准未成年进入的,当然也有好多人以各种法子混进来。俩人彼此很熟,孟盛楠没处去总会被这儿收留。
“不会是保险丝又坏了吧?”
女生猜的很准,她笑笑表示无可奈何。
“两个小时的?”女生又问。
她点着头拿过递来的票去找机子,网吧里几乎没什么空位了。她还没走出几步,西林晓叫住她。
“最里头还有几个,去那边看看。”
网吧味道很不好闻,孟盛楠屏着气穿过走廊往里走,两边都坐满了男女。她一直快走到最尽头,才看到右手边的一个空位。那是在一个角落里,光线有些暗淡。
左手方向有俩男生。
最外头那个穿着灰色短袖,带着大号耳机,手下噼里啪啦正敲着键盘。关键是那动静太大,孟盛楠不得不注意到。她瞥了眼移开视线,走到空位前坐下,然后猫着腰打开主机电源和电脑。
尽管隔着一米多宽的走廊,但那乒乒乓乓的声音依然清晰。
再加上耳麦有故障,她没法集中注意力敲字,本来仅有的一点灵感也消失殆尽。她做了个深呼吸,侧头去看。
男生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
他一手握着鼠标,一手覆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她又将目光落在他的游戏界面上,是和戚乔好的宋嘉树经常玩的魔兽争霸,画面转换不停屏幕眼花缭乱。
她看不懂,甚至有点反感。
正要收回视线,男生忽而转手重重的摁了下空格键。然后一手平铺覆在键盘上一手扯下耳机任它挂在脖颈,停顿在耳边那只修长的手指竟格外的好看。
“赢了?”一个男声响起。
那双手的主人笑哼了一声:“小意思。”
她看见他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微眯着眼摸兜点了根烟抽。那嘴角勾着笑,比电视剧里的那些吊儿郎当的流氓样儿还要胜似几分。男生半个身子隐匿在暗光里,影影绰绰。她不好意思盯太久,默默地转回头。距离并不远,烟味儿铺撒过来。
耳边的对话也模模糊糊。
“听说你又换妞了。”身边留着短寸头的男生道。
他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咬着烟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三班那个李岩?”短寸男对这个话题仍不罢休,“她可是大美女,摸起来手感如何?”
他挑眉:“下回你试试?”
“你可真够混的。”短寸男一愣,又烂笑起来,
孟盛楠侧耳倾听,假装手摁键盘的动作已经停下来,盯着文档上的一行随便打的宋体五号字面红耳赤了好一会儿。身边的他已经站起身离开座位往外走,叼着烟痞痞的勾着笑。
短寸男问:“去哪儿啊你?”
“K厅。”声音也懒懒的。
等他们走开,孟盛楠这才抬头光明正大的看过去。他踢踏着人字拖,一手插着兜,漫不经心的往外走。后背宽阔,高高瘦瘦。
耳边霎时安静下来。
她揉了揉鼻子,盯着电脑屏幕找感觉,后来仍是一无所获。回到家的时候六点有半,雨早就停了。七月的天这时候还微微亮着,屋里盛典炒了几个菜。
孟津修好电灯保险丝从外头走进来,一家人围桌吃饭。
“暑假给你报个旅行团去玩玩?”盛典提议。
孟盛楠心里头念着稿子,摇了摇头。
“那去你小姨那儿玩几天?”盛典给她碗里夹了块豆腐,“不能老待家里。”
外头的雨慢慢又下了起来,晚饭过后收拾完毕盛典要去趟对门李纨家。女人四处找不到伞,问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女俩。
孟盛楠惊醒的‘啊’了一声。
“我忘在网吧了。”她说。
盛典嗔了她一眼:“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我就阿弥陀佛了。”
“明儿一早我就去拿。”孟盛楠讪讪的笑了笑。
她陪孟津看了会电视就回自己屋里了,然后开了电脑,习惯性的打开Word窗口小化。那时候玩QQ是他们的乐趣,这边刚上线戚乔的消息就过来了。
“做什么呢你?”
“闲着。”她想起盛典的话又说,“我妈想让我去上海小姨那儿玩几天,你去不去?”
戚乔回复了一连串的问号。
“千真万确。”她说。
俩人果断商量好时间地点,接着又聊了一会孟盛楠就下了线滚去写稿了,文档里那句‘W在她十三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大姨妈来了’扰乱了她的所有思绪。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她无聊的揉揉脸又喝了好几大杯水,眼皮子最后打转,然后干脆关上电脑睡了。窗外的风吹雨打声,衬得夜晚安静极了。
第二天七点她就起了床。
那时候孟津已经去上班了,盛典在院子里做运动。孟盛楠梳洗好换了件淡粉色短袖和及膝浅色牛仔裤,嘴里咬了块面包就往外走。
“大清早的干吗去?”盛典停止弯腰的动作,微喘着气问。
“找戚乔玩。”
她出了巷子,先去天明网吧拿伞。
正是清晨,街道上比较清净。她进去网吧的时候,里头包夜的人很多,现在几乎都清一色的趴在桌上睡着。孟盛楠去了昨天的位置拿完伞往外走,临走几步又下意识回头去看走廊另一边空空如也的地方,脑海里竟然冒出昨晚那个男生的样子。
她深呼了一口气,从里头出来。
戚乔那时候已经到地方等着了,没一会就看见孟盛楠来了。戚乔喝着热可可,将点好的另一杯递给她。
“我说又不下雨,你拿把伞干什么?”
“昨天下午去网吧写稿子,忘那儿了。”孟盛楠喝了一口热饮,“刚过去拿的。”
“你那作文比赛今年是第几届来着?”戚乔知情。
她说:“第六届。”
戚乔伸出胳膊横跨整个桌子拍拍她的肩膀。
“姐们真心佩服你,今年你要不拿奖我戚乔俩字儿倒着写。”女生说。
孟盛楠噗嗤一声笑了。
聊了几句,戚乔说到旅行的事儿。女生一大堆话说尽了成都的名胜古迹风土人情,她听出了味儿来,探问之下女生供认宋嘉树老家在都。
孟盛楠:“……”
“你就是太不知人烟火那种女生,没人敢接近你知道吧,也就我可以。”戚乔问,“话说回来,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孟盛楠很认真的想了想。
必胜客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BGM流淌在每个角落。戚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然后孟盛楠立刻转移话题问女生高二选文选理。
戚乔毫无迟疑的说:“他选啥我选啥。”
“你还能再没原则点么。”孟盛楠嘴巴抖了抖,“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貌若潘安,赤胆忠肝。”
对于宋嘉树追戚乔这件事,孟盛楠知道的门儿清。那是初三,那个不学无术却帅得掉渣的几乎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的宋嘉树,在毕业典礼上很深情的吼着柯有伦的《爱死你》表白戚乔,酷像十年前的吴彦祖。
“想什么呢你?”戚乔在她面前摆了摆手。
孟盛楠眨眨眼摇了下头。
后来旅行这事儿还是泡汤了,原因是戚乔她妈乔美丽私下里给她报了个二胡,算课时那种。于是暑假里剩余的日子,孟盛楠就在构思写稿然后delete后又start again和听戚乔拉走音二胡中度过了。
那年,她十六岁有半。
假期一结束,第九中在开学一周后对高二年级便开始进行分科事宜。那时候学生们都还沉浸在暑假后遗症的余温中没有出来,课后的教室里疯成一片。前后左右桌都在畅谈,似乎有聊不尽的趣事儿。
青春像没个完似的。
孟盛楠胳膊肘顶在桌子上,一手撑着脑袋想小说构思,一手转着铅笔。同桌李为停了一半的唠嗑,趁着不注意抽走她手中的笔。
“想什么呢?”
“这才刚开学就没劲了你。”后桌女生玩笑。
孟盛楠自知也想不出什么了,索性加入到他们的话题中。她看着这样一堆人从盘古开天辟地侃到Beyond九月演唱会门票海阔天空,接着又聊到儒家孔子和马丁路德金。
“我的梦想是做一个像华罗庚那样伟大的数学家。”后桌的一男生语气豪迈,甚至站起来,还挥上了江山气势之手臂。
众人:“……”
孟盛楠和后桌那女生一个赛一个笑的厉害,一堆人说的正起劲儿,门被闷声敲了几下。教室顿时安静了,后排还有几个站在桌上嗨的也赶紧溜了下来坐好。
“老湿又来啰嗦了。”李为‘唉’了声。
班主任姓施,外号‘老湿’。四十来岁,话特别多。于是从她进教室到讲完话已经过去的一百○一分钟里,只说了一个重点:分科来了。
终于熬到老湿离开,教室里异口同声的深呼吸。
“你选什么?”李为侧头问她。
孟盛楠:“文。”
李为‘哎’了一声:“同桌,以后要记得多怀念我。”
“……”好像他要‘远走他乡’的样子。
分科这事儿学校办的特别利落,三天之后大家交上了选科问卷表。然后又在各种依依不舍之后,文科同志在开学的第十七天下午集体走上了对面那栋五层楼和这片土地儿say goodbye。
刚进了五楼的新教室,孟盛楠还有些不太习惯。
班里没一个她认识的人,原来高一(9)班一起走出来的同学都被打散平均分到文科四个班。孟盛楠找了个挨走廊那边临窗的第四排坐了过去,她抬眼扫了整个班一眼,几乎清一色的女生。
没过一会儿,上课铃响了。
说实话,孟盛楠是有些期待她们的新班主任的。可当看到‘老湿’的那一刻,她真的有些生无可恋了。
“今儿,我就说几个重点。”然后三十分钟过去了,老湿清了清嗓子,“我这两天嗓子不舒服就不多说了,现在我定几个班委,有没有毛遂自荐的?”
有几个女生站起来。
老湿让她们作了自我介绍,然后一个个给了名小官儿。孟盛楠正看着窗外,忽的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脑子比行动还慢一拍,站起来时表情装的特认真。
“你继续做英语课代表吧。”毕竟是曾经带过的兵,老湿直接点将。
孟盛楠:“……”
下课铃终于来了,她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晒着太阳。同桌聂静是个看起来比较踏实的女孩子,和她作了自我介绍后就开始翻书做题了,这认真程度简直能考北大。
“孟女士,想什么呢你?”
戚乔从自个班上溜过来,趴在外边的窗台上俯身弹她脑门。孟盛楠从座位里出来,和戚乔站在过道栏杆边,俩人趴在上头看楼下。
“没想到从你们这儿看下去视角挺不错啊。”
孟盛楠:“那你选文呗。”
“那怎么行,放着宋嘉树一个人呆在理(2)我可舍不得。”戚乔笑着往她们班里瞅了一眼,“你们班怎么都没几个男生啊。”
自古以来这是文科班的一大著名‘亮点’。
距离上课铃响还有一分钟的时候,戚乔跑回对面理科楼了。孟盛楠刚踏进教室,老湿任命的那个留着小平头的身高一米七三腰围二尺四的男班长就带头起歌‘头上一片青天,心中一个信念’。
全班女生:“……”
过了几天,几乎左右前后桌都混得熟了。
班里头也算热热闹闹,一片巾帼江湖。孟盛楠后排坐了一个男生,个子一米七五差不多。人挺瘦小,就是和周围人说话少,但脑子特别好使。
“这题你得换个思路,反证明知道吧?”
晚修课上他不紧不慢的问孟盛楠,女生直点头,然后他又继续说完。之后孟盛楠侧着身子,盯着他手下的草纸看了会,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傅松,没想到你数学这么好。”
男生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没搭腔。
“以后但凡遇到重难点,就找傅松。”他同桌叫薛琳,这时候也凑过来笑嘻嘻的说。
等薛琳说完,傅松才慢慢开口。
“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们在追根究底的同时要学会享受它。当你达到那个饱和点之后,时间速度虽然有所减缓,但很多事情已经水到渠成。”
俩女生:“……”
晚自习下了之后,戚乔跑过来等她一起走。
那时候她们(4)班已经走的没剩多少人了,她们那一组就她和傅松还没走。戚乔进来坐在她座位上,笑着问孟盛楠新生活的感受。
“挺不错。”孟盛楠正在往书包里塞书。
戚乔‘嗯嗯’了好几声:“看你这满面红润我信了。”
收拾好书包俩人从后门走,经过傅松时孟盛楠打了声招呼。男生表情挺淡的,没怎么看戚乔一眼又低头做题了。
“刚那个男生看着挺呆的。”路上,戚乔就评价了。
“他才不呆,那叫高人知道么。”孟盛楠胳膊撞了女生一下,“他可是我在这学校认识的所有人中智商最让人佩服的,不仅题目讲的漂亮,话也稀罕。”
“呦。”戚乔看了孟盛楠好几眼,“才认识多久就夸上了?”
“你懂什么,这叫惜才。”
九中距离孟盛楠家不近,她一般都是骑着自行车来回的。戚乔有时候来缠她一起走蹭在后座,孟盛楠骑得也就慢了,过了会儿又换戚乔载她。晚自习放学后的夜晚,街道上的小摊贩摆着小吃摊,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围在那儿等烧烤。
回到家的时候,盛典与孟津在看晚间新闻。
“我今儿下午遇见你乔阿姨了,她给乔乔报了二胡,我琢磨着也给你报个兴趣班。”盛典边磕着瓜子边说,“想想有什么比较感兴趣的?”
孟盛楠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大口。
“没有。”她说。
盛典瞥她一眼:“没有就培养一个,你天天呆学校上课不闷啊。”
电视里,新闻频道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报道。一个屋里几种声音交汇,这时候孟津的声音也进来了,表示赞同盛典的意思。
“吉他行么?”孟盛楠想了半天。
第二天去学校,有姑娘听见这事儿忍不住哭号了。那表情扭曲的简直就是放大镜下的痛苦,不管搁谁看都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你妈给你报了个吉他班?”(4)班外头,戚乔忍不住惊呼。
孟盛楠点头:“嗯,怎么了?”
戚乔狠狠的抱了她一把,然后将脸贴在她肩膀上假哭。
“盛典阿姨太好了,我们家那乔女士说二胡是什么传承曲艺,非得让我去不可没得选择,你真的太幸福了孟盛楠。”
“注意形象成么大小姐?”
孟盛楠扫了一眼过道,不时的来回走过一男女,盯过来看,她实在不好意思。戚乔从她肩膀起开,装模作样的抹了把脸,愤愤的说了句。
“今晚就找乔美丽谈判。”
俩人趴在栏杆上又待了会儿,戚乔还在唠里唠叨。微风拂过她们的脸颊,吹起戚乔的长发。孟盛楠忍不住捋了捋自己留了三年的齐耳短发,想起一首歌唱喜欢你长发飘飘的年纪。后来终于送走戚乔,她回了教室。
薛琳问:“那是你高一同学?”
“小学同学,一块长大的。”孟盛楠摇头。
傅松正在做王后雄,闻声看了孟盛楠一眼。
“老师来了。”男生说。
孟盛楠默声,立刻转过去坐好。只是屁股还没挨上板凳,就听见教室后排有一个女生在喊。
“李岩,过这儿来。”
那一堂数学课,过得真是特别慢。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孟盛楠趴在桌子上想睡觉。好奇心驱使着她转头去看后排那个叫李岩的女生,不知是否那天对话里听见的名字。
“找谁?”傅松突然问她话。
孟盛楠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美女。”
傅松也跟着转头看后排,没一会儿第三组倒数第二排有个女生突然站起来往门外走,座位上有人又喊出那个名字。
被叫到的女生回头一笑:“你猜啊。”
“她算么?”傅松转回头,问孟盛楠。
孟盛楠看着那个女生笑眯眯的走出了教室,然后才回傅松的话:“算。”不仅人长得漂亮,声音也甜,穿校服都那么好看。
孟盛楠目光刚要收回来,男生又开始‘娓娓道来’。
“你现在思维意识有些混乱,从唯物主义来说,物上升到意识需要一个阶段。你刚好卡在这个阶段的正中心,这就间接导致了唯心主义,你必须作出调整才能保证下一节课全神贯注。”
孟盛楠:“……”
如果不是聂静和薛琳结伴去了厕所,估计现在早已笑场。孟盛楠的脑海里放电影似的闪过一堆话,郑重的看着他。
“傅松,你确定你是地球人?”
男生扫了她一眼,表情特别无辜。
“你知道么,我这辈子特别特别佩服哲学家,那话说的简直比真理还真理,关键吧你还听不懂。”孟盛楠忍不住说。
她又笑:“以后叫你哲学鼠吧。”
傅松当时并没应声,后来她叫惯了。有人问傅松说孟盛楠这么叫你什么意思呀,他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那会儿子太阳正往西走。
下午第三节课后,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聂静在和她讨论英语祈使句,正说到情态动词加动词原形,戚乔就过来找她吃晚饭。
俩人一面走一面说着话。
食堂里人满为患,她们打好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才坐下来。戚乔都出汗了,不停的用手当扇子,嘟嘟囔囔的埋怨人太多。
“我看咱以后要么来早点要么来晚点。”孟盛楠喝了一口汤。
戚乔笑眯眯着说着‘楠楠你好聪明’,伸出手要掐她脸蛋。
还没够着就被孟盛楠侧身躲过,后者嫌弃的‘咦’了一声拍了下女生的手腕。戚乔‘切’了声又闷头海吃,她当时身子斜着。那眼皮随意一抬,就看到隔着一个过道的斜对面几个座位走来几个学生,中间只有一个女生。
女生旁边,有一个校服拉链敞开着的男生。
几个人里,就他两手插着兜儿,手上什么饭菜都没端。孟盛楠慢慢低下头喝粥,不动声色。没想到也是九中的学生,文科班根本没见过,学理的?那几个人说话声有点大,笑起来没有收敛,一个个插科打诨的乱侃。
“哎我说李岩,你可得把他拴住了,这小子野着呢。”
一群男生大笑,又胡说八道起来。
“还吃不吃了?”是他。
那语调简直和网吧里说‘下回你试试’的懒懒的调子一模一样,男生们集体‘切’一声又开始乱聊。
孟盛楠很快吃完饭,和戚乔起身离开。
经过那桌的时候,隐约听见他低低的笑,还有李岩甜甜软软的声音,酥的她头皮发麻。她轻轻甩头,遏止胡思乱想。
晚自习的时候,老湿过来溜达。
女人叮嘱了一些学习上的事儿才离开,前脚刚走,教室就轰一声热闹开了。可这热闹还没持续一分钟,老湿突然破门而入,表情那叫一严肃。
“吵什么吵,还要不要学习了?”
老湿胳膊下夹着英语课本,在教室过道里来回转,同学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女人转了好几圈,冷声说着‘模拟考退步叫家长’ 之类老掉牙的话。
教室里一溜烟的倒吸气声。
等老湿训完,大家感觉她彻底走了不会再突然袭击才慢慢松懈下来。薛琳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别的班都随便坐的。”
孟盛楠正在做英语笔记。
“傅松,你给我讲讲这个题。”身边的聂静慢慢转身。
傅松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心她在后门看着。”
女生抿唇又坐端正了,薛琳看了聂静一眼,又看看傅松忍不住腹诽。那时候的日子总是不知不觉,国庆假很快来了。那个下午老湿在班里强调安全事宜,大伙都使劲的掩饰着离校前的兴奋忍着一股气听她说。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旁边几个都在收拾书包。
“你怎么还不动?”见她没动静,聂静问。
孟盛楠懒得挤放假前的学校人潮。
“人太多,我等会再走。”她说。
没一会儿,教室就清净了。孟盛楠这才慢悠悠的收拾书桌,嘴里哼着小调背着书包慢慢往楼下走。教学楼一片安静,没几个学生了,楼下好像还有学校的安保大叔在喊‘关楼门了’。她加快脚步下楼,经过理科楼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姓池的,去哪儿浪?”
“网吧。”漫不经心。
那声音低而哑,又有说不出的慵懒。她看过去,那几个身影早已消失在楼外。安保大叔还在喊,孟盛楠清醒了下然后转弯从小操场那边绕着往外走。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上线。
有好多个消息框蹦出来吓了她一大跳,孟盛楠一个一个看下去。这些人千奇百怪性格不一,都是她去年参加上海作文比赛认识的朋友。刚开始都是在群里聊熟的,后来进复赛的除了她,还有美女张一延才子周宁峙和江郎才尽江缙,屋逢连夜雨李想和鬼画符陆怀魂断初试。
江郎才尽:“小孟,写多少了?”
鬼画符:“哥哥我一口气从五月买到九月,一张报名表寄一篇,我还就不信这回进不了复赛。”
周宁峙:“写的怎么样。”
孟盛楠记得那个年前复赛,他们在组委会安排的旅社重逢相识,一起打牌喝饮料,聊尽天下事。那感觉就像是五湖四海进京赶考的科举考生,为了文学不顾一切远道而来,不过后来拿奖的只有张一延和周宁峙。
她一个一个回消息说写不出来。
“没思路还是先别想了。”周宁峙在线,“这个国庆可以考虑出去玩玩,或许灵感就来了。”
她在想怎么回复,周宁峙又发来消息邀请她来南京。
“不行,老妈给报了个吉他班。”孟盛楠对着聊天屏幕吐了吐舌头。
周宁峙回:“那成,今年十二月上海见。”
她敲下‘好的,再见’然后关掉QQ,安静的思考了一会又打开Word,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周宁峙曾经说只要他还有一个信念,就会一直写下去。江郎才尽评价周宁峙,说他一定会是未来十年内All of the world悬疑界的泰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天黑了。
晚上又和盛典孟津聊了一大堆没营养的天才滚回床上睡觉,孟盛楠开着床头柜上的小台灯,暖黄色的灯光落下来,她趴在床上看基督山伯爵。读着读着就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
她简单对付了下胃就背着吉他出了门。
她在半个小时后到地方,然后沿着小区往里走。那是个独院小平房,看年代挺旧。但主人用心,屋子里一尘不染。这是孟盛楠第三次过来,每次的上课时间都是上一节课结束才通知。教吉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有个叫‘陈思’的好名字,保养的很年轻。
客厅很大,十来个人围一圈。
“我们先把上次学的复习一遍。”女人穿着一身休闲,拿着吉他坐在椅子上,脚向后踮起轻靠在椅角。
一个男生不好意思:“陈老师,我忘了。”
“那我重新弹一遍好了。”她笑起来特别温婉善良。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孟盛楠没什么底子,学的有点吃力。等其他学生都走光了,她还在想那个老弹错的音调。
“那是个四节拍,再试试。”陈思走过来,声音温和。
又试了几下满意了,孟盛楠才起身收拾装包。
陈思问:“你为什么学吉他?”
孟盛楠动作一顿,然后抬头看女人。
“挺酷的。”她说。
说完又腼腆的笑了下,再聊起来才知道陈思有个在九中读理的儿子。后来她道别离开的时候,外头的风还在吹,刚是初秋,凉意总是恰到好处。她低眼挪了挪吉他的位置,刚好走到小区门口的喷泉处。
然后抬眼,脚步一顿。
前方走过来一个高高的男生,灰色衬衫牛仔裤,嘴里还咬着烟。好像是没睡醒一样,整个人有些颓,耷拉着脑袋。走着走着又胡乱耙了耙头发,将烟拿下来夹在手里,另一只手依旧自我的插在裤兜,然后悠悠的吐了口烟。
她站在喷泉左边,他从右边往里拐。
“蓝天下,风吹过八千里。”
她想起了这句话。
第二章 那个叫悸动的词
国庆节学校给了七天假期,孟盛楠除了隔天去上俩小时吉他课之外就一直呆在家里。稿子写了又删,沈从文路遥的小说挨个看,戚乔这家伙早就不知道和宋嘉树跑哪去闯荡江湖了。
大早上她吃完饭又打算回房间被盛典叫住。
“你老憋在家里能有什么灵感,要知道经历是写作最宝贵的财富,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了?”盛典将电视声摁小,“身边的人和事都可以写,不一定要天花乱坠,有共鸣能触动人才是好作品。”
“妈。”孟盛楠问,“你教你们班学生写作文就这样?”
盛典瞥了她一眼说了一个字。
孟盛楠琢磨着女人嘴里的‘真’字儿出门上街溜达找素材去了,不得不说刚刚盛典那番话她还是有些感触的,毕竟教了二十年语文的盛典吃的盐比她走的路还要多。
可三分热度过后她又回到原点。
收假的前一天戚乔跑来找她玩,那时候孟盛楠正靠在床头看包法利夫人。楼下戚乔扯着嗓子喊,声音比人先到。女生推开门进来她卧室,一见面夸张的捂住嘴。
她放下书抬眼,戚乔捏着嗓子装出怪音色。
“阿姨说你一直都待家里,没发霉吧?”
“关门出去变回人再说话。”孟盛楠低下头翻了一页书。
戚乔真关上门了,一秒后打开直接哀嚎着‘孟盛楠疯了’的话呈大字式躺在床上。过了会儿不见她理会又爬起来蹬掉鞋凑到孟盛楠身边,昭示着讨好的意味。没一分钟又开始傻乐,乐完了又拉着她发愁。
不用猜就知道又是宋嘉树动手动脚了。
那时候真的是什么都不懂,肆无忌惮的年纪,以为接个吻就要生小孩。更有意思的是,还七八岁那会,电视上天天演古装剧。戚乔没事就跑来找她玩,拿着她的床单披在身上叉着腰,居高临下声音威严。
“还不给本公主跪下?”
在那些欢声笑语之间,假期就这样结束了。晚上孟盛楠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还出了一身汗。她借着天外晕亮的天色看了眼闹钟,心里一沉。
确实是以秒为单位的时速。
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几分钟穿好衣服洗漱。盛典孟津还睡着,孟盛楠悄么声的推着自行车出门,然后飞快的骑着自行车出了巷子。
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孟盛楠当时哪里意识到是什么原因,一直到车棚看到紧闭的大铁门才反应过来。她立刻就着马路牙子边上的灯光低头看手表,才清晨五点半。
无奈将自行车推到一旁,坐在台阶上等。
天灰蒙蒙的看不清,正是寒气逼人的时候。孟盛楠穿着毛衣,外头是单薄的校服。有风从外头灌进来,她忍不住发抖,两手抱紧胳膊,将下巴搭在膝盖上等六点车棚开门。
远处模模糊糊传过来一堆嬉笑怒骂。
“哎我说,这边网速可比天明那边快多了。”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四五个人。一溜弯儿的缩着脖子,一个个嘴里叼着根烟,大爷似的。其中一个男生搓搓手,放在嘴边哈气。
“我靠,今儿周一哥们没带校服。”
一个男生笑哼了一声:“怂了?”
这声音让孟盛楠一怔。
大清早的,街上就他们几个人,占了半个街道,吊儿郎当的走过去。一个个去网吧上通宵赶着五六点出来,混迹在学校附近。
没一会儿,就见他们拐向学校那条路不见人影。
好不容易等到车棚开门,孟盛楠放好自行车往学校走。她边走边琢磨今天好像是她值日不用升国旗,教室里还有几个同学和她一起忙活。升旗的那二十来分钟,她擦黑板抹桌子又帮忙打水,最后出门倒垃圾。
垃圾堆在小操场后边,她倒完就往回走。
校园路上都是早读的学生,孟盛楠步子加快从理科一楼大厅穿过。早晨的风吹过来还是挺冷的,她低头刚下了台阶。只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视线里进来一个场景。挨大厅的那个教室门口站了一排没穿校服的男生,第一个就是他。
他蔫蔫的靠着墙,看那睡不醒的样儿,又有些漫不经心。孟盛楠撇撇嘴往前走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又回头看了一眼班级:理(10)。
她奇怪着‘老是撞见’的想法走远。
上午第二节是英语课,她被老湿叫了起来回答问题。下课后薛琳夸她英语学得不错,她不好意思的推脱。
“少谦虚了,老师任你为英语课代表,肯定有她的良苦用心。”
她叹了口气:“她叫我起来也是良苦用心。”
那时候上课,老湿总喜欢叫人回答问题。最喜欢问的就是‘今天的值日生是谁’或者‘同桌站起来’,那俩人或者前后左右几个都得心惊胆跳。
“你今天值日,晚上我帮你倒垃圾。”过了会,聂静说。
“没关系。”她说,“我一个人能行。”
聂静笑笑看向傅松,男生低着头在写东西,女生又转回去了。星期三之前的日子总是给人感觉特别慢,过了星期四一下子觉得快如眨眼。孟盛楠值日一天的时间也快结束了,她晚饭还是薛琳给捎的包子。
晚自习前,她提着垃圾桶出门了。
那时候晚自习预备铃刚刚打响,聂静出去背书了。孟盛楠一个人借着干活的名声慢悠悠的走在小操场上,远处有男生还在打篮球,听到铃声也是一溜烟的跑回教室。
天色已经黑个底儿透。
她在外头多逗留了会儿,然后踩着铃声回来。她爬楼梯比较慢,整个教学楼特别安静没什么声儿。孟盛楠好不容易上了五楼,从窗子外头看进去,数学老师坐在讲台桌边低头备案,她正猫腰准备从后门偷偷溜进去。
有感觉垃圾桶被人拽住,孟盛楠慢慢转头。
“帮个忙。”他说。
男生脸色特别淡,眼睛漆黑,声音很低。因为凑得近,孟盛楠可以闻到他身上全是烟味。此时他一只手握着垃圾桶的另一边,就这么抬眼看着她。
孟盛楠第一次感觉到心脏在跳。
他发型乱糟糟有点儿心不在焉,连说‘帮个忙’那三个字的语气都一如既往的老样子。因是低着头借着教室里头的光线她可以看清他蹙着的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但他并未再开口,只是眼神询问。
孟盛楠在那目光中慢慢点头。
俩人一左一右,握着垃圾桶的一边,就这么进了教室。分开的那一转头,她看见他走向倒数第二排的那个女生,女生旁边早已准备好空座位,笑容满面。教室里忽然一片轰动,数学老师突地咳了几下,又安静了。
“刚刚那个男生你认识?”聂静低头压低声音。
孟盛楠那会儿刚坐下,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后,语文老师开始讲习题,晚自习渐渐过去一半了。教室里有些躁动,老师刚好讲到最后一个题,忽然停了下来,眼神有些严肃。
“那个学生。”
她抬手指向后面,几乎所有人都转头。
女生挨着男生坐的特别近,一只手还挽着男生的胳膊,侧头和男生悄声说着话。男生懒散的靠在后桌上,漫不经心。右手闲闲的平放在桌子上,食指曲起,轻轻扣在桌面上。听到老师的声音,女生立刻坐正低着头。
男生像是没反应似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说的你,站起来。”
女生微抬头,用胳膊轻轻撞了男生一下。男生这才慢慢抬眼往前瞥了一眼,吊儿郎当的的站起来。孟盛楠在他起身的时候回头去看,老师问了一个书上的理解性题目。他懒懒的说了句不知道,老师火大又问了一遍。
“老师。”他闲淡的扯了个笑,“真不知道。”
那混蛋样儿,孟盛楠真是第一次见。
“你叫什么?”老师声音压着怒气问。
聂静这时候凑近她低声说:“他叫池铮,是我高一(10)班的同学,老师都管不了他。”
男生这次连嘴都懒得张了,四十来岁的女老师估计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混的学生,简直就一是一不学无术目中无人的流氓,气的就连胸膛都不住的起伏。
“班长站起来。”老师厉声,“他叫什么名字?”
“老师,他不是我们班的。”班长语气肯定,推了推眼镜。
女人刚说出那个‘你’字,男生已经离开座位大爷似的走了出去。孟盛楠瞠目结舌,薛琳张着嘴巴‘我的天’了一声。晚自习的这出风波随着语文老师气愤的离开并没有消散,反而更甚。直到放学话题度仍是只增不减,后排那片女生哄闹非常。
孟盛楠收拾好书包站起来。
印象里模糊的回忆起来,好像有几次学校升旗通报批评里的确有这么一个人,通报次数简直比中奖率还高,身边薛琳和人正聊得火热。
“他和女生最多好不过三个月,不信你看着吧。”
孟盛楠对这些话题没兴趣,想尽早闪远。
离开教室的时候,回头看被一群女生围在里头的李岩,女孩笑的甜甜的满脸红晕。洒满香芒色灯光的中央街道上,她推着掉了链子的的自行车往回走。这样经历的夜晚总是很常见,身旁会有很多男生女生经过,你一笑我一笑。
那才是青春里该有的样子。
身后又一波欢声笑语由远至近,孟盛楠还未踏出下一步人就一愣。有女生撒娇的声音,男生低低的笑,接着一群男生起哄。
女生控诉:“你看看他们。”
“他们就那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男生载着女生,笑了一声。
女生‘哼’了声坐在后座,将头歪向一侧假作生气状。一群男生又开始哄笑,其中一个直接嚷。
“池铮,听说你今晚在人家李岩班上出的风头不小啊,给大伙说说乐乐呗。”
女生低着头,抱紧男生的腰不说话。被抱紧腰的男生扬声浅笑,任他们玩笑了一会儿才出声。
“差不多行了啊。”他懒懒的开口。
那会儿孟盛楠正经过十字路口,他们这群人包括一个小时前还在她们班和老师对闹的男生,都从她身边骑车撒欢经过。她就像是这十字中心摆的一圈又一圈阶梯型的小盆金黄菊,早已没了原来的味道寂寥在这夜里。
还似今朝歌酒席,白头翁入少年场。
繁华的街头男生载着女生荡漾在这个晚自习后的中央街道,她不小心撞了进来。那天阴历九月初九,正当重阳。
已经隔了些距离,还老远听到有人喊。
“唉我说下个月魔兽比赛……”
街上渐渐变得冷清了,回到家里孟盛楠很奇怪,总觉得有股气憋着出不来。她打开电脑上QQ,江郎才尽发来消息说周宁峙去了上海审稿,又哗啦啦一大堆话。
“他都拿了三届一等奖了,评委老师对他比儿子还亲,专门让他帮忙审稿子。不过这是好事,咱可以走个后门哈哈哈……”
这个时候,孟盛楠似乎才有些清醒。
俩人聊了会,江郎才尽问及她的写作进度,给她提了几点建议。临睡前孟盛楠关了电脑躺床上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灵感依旧一天一天的在找,日子也是一天一天慢慢过。
眨眼间已是十一月初。
班主任老湿提到的模拟考也很快来了。前一天下午孟盛楠正在复习语文,默背着谭嗣同的‘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薛琳在自己的座位上念叨:“我怎么现在就紧张了。”
“从生物学上来解释,紧张是由于分泌系统延迟造成神经混乱不能及时供应信息。简单点来说,就是——”傅松停了一秒,“你脑子里没装下东西。”
俩女生:“……”
那次考试是按照开学分班名次排的考场,当天的最后一节课,老湿过来拿了一沓准考证让学委发下来。聂静和薛琳在一个考场,俩女生激动的互相又问起座位号来。教室里不算安静,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
放学之后戚乔过来和她一起去找考场。
这姑娘叽叽喳喳个不停,说宋嘉树答应她考完试一起去乌镇玩。说完又笑,孟盛楠耳边有‘哎?’了一声。
“那不是你的考场?”戚乔一惊一乍。
她们已经走到理科楼下,附近都是学生在找考场。孟盛楠抬眼看过去,教室门口的墙壁外头挂着的那个大大的牌子上,黑色字体理(10)铿锵有劲。她将视线挪于门上,贴着张大白纸,写着:第九考场。
她看着那几个字儿缓缓吐了一口气。
那时候虽已十一月初了,但未过冬至也不算是很冷。孟盛楠第二天早早就起床,套了件红色毛衣。在家里复习了语文,又背了一会单词。
八点考试,她去的比较晚。
在步入理(10)班的时候,竟然有些小紧张。监考老师已经在教室里了,她低头找座位。从第一组过道往后走,S型排列下去,是第一组最后一排的那个挨着窗户的位置。预备铃打响,监考老师已经拆封考卷,看了底下一眼。
“抽屉里不允许有任何书本,一旦发现当作弊处理。”声音严肃。
当时考前各班学生都会打扫清理,按说应该很干净。孟盛楠没在意,随意瞥了一眼抽屉。里头是一片狼藉,乱七八糟一大堆书,还塞着校服在里头。
老师已经开始发试卷了。
她还在手忙脚乱的收拾,将它们整理在一起往讲台旁边专门放书包的地方走。书又重有多,还有一阵烟味的校服,孟盛楠抱得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堆置好,正要转身时校服从一堆书上滑了下来。孟盛楠看了一眼老师,赶紧低头去捡,衣服里面掉出一个身份证。
1987年1月1日,池铮。
孟盛楠猛吸一口气,将视线移至男生照片上。看模样这照片应该有些时间了,和平时懒散的样似乎有点不同。这个上头的人看着很精神,像个阳光大男孩朝气蓬勃,眼睛炯炯有神。
头发极短,又有点稚嫩。
她没时间多想,将证件塞回去,又把衣服塞到那摞书最里头,确认它掉不下来才回到座位开始答题。
一天的考试终于走到尽头。
那会儿孟盛楠在涂答题卡,肚子忽然开始疼了。起初没在意,可愈来愈痛。后来她已经疼的趴在桌子上,一手捂着肚子直冒汗。监考老师过来收试卷并未有意识到什么,只以为这同学答累了在休息,完事儿检查了人数后就离开了。
整个教室里的人很快就走光了。
孟盛楠趴在那儿想等这个劲儿过去,因为整个脑袋歪倒在胳膊肘里,桌子也就贴的特别近,近到可以闻到淡淡的烟草味。那味儿不浓,还有校服里残留的男性味道。
耳边这时候传过来一个低哑又漫不经心的声音。
“同学。”熟悉的嗓音。
窗外头的风声滚上走廊,孟盛楠又怔又晕,慢慢从臂窝里抬起头。他站在一米外,眉头有几分蹙起,不知道下一句会说哪句。
“能让一下么。”他对着桌子扬了扬下巴,又说,“我拿东西。”
教室里夕阳余光落进来,衬得他高大挺拔。孟盛楠看着他仍有些恍惚,又想着抽屉早就被自己清理干净了。她忍着心跳和抽痛,指了指讲台。
“不好意思,抽屉里的东西我都放上面了,你去那边找吧。”
男生听完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转身走开。孟盛楠看了一秒他挺拔颀长的背影,又趴倒在桌子上,心底竟有些起伏不敢抬头。只听见那处隐隐约约传来翻东西的声音,接着听见外面有人往这儿喊。
“池铮,身份证找到没有?”
男生没回话,孟盛楠以为他走了,这时候外头传来模模糊糊的对话。
“快点儿,一会儿约着他们打魔兽。”
“……”
声音已经远到听不清了,孟盛楠才抬起头往外看。肚子抽的难受,她连站起来使力都不行,没过一会儿,戚乔就来了。
女生一惊:“怎么了?”
“可能岔气了。”孟盛楠皱着眉,忍疼说,“肚子突然特别疼。”
戚乔轻轻帮她揉着背,俩人在教室里又坐了十来分钟,孟盛楠总算是缓过劲了。那股疼意渐渐散去,人也比刚才精神了一点,戚乔找闲话聊分散她注意力。
“你猜我刚碰见谁了?”女生顽皮一笑,“咱九中的混蛋加流氓。”
孟盛楠没明白,眼神询问。
“池铮啊。”戚乔说,“你一个乖乖女整天规规矩矩的没听过吧,我刚过来找你看见他好像要回教室,可我进来他又走了。他不就这个班的么,一群男生整天混网吧玩通宵,那味道想想就觉得恶心。”
孟盛楠看了看窗外头,没搭腔。
那天晚上,戚乔骑车送她回来。盛典喊她俩一起吃晚饭,戚乔拐了个菜盒子就走了。孟盛楠也没吃多少,整个人困得不行,天还没黑透就回屋睡觉去了。
“这孩子怎么了,睡这么早?”盛典看了一眼二楼,忍不住问孟津。
孟津看了眼二楼的方向:“你上去看看。”
盛典开门进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孟盛楠浑身烫的厉害。
“楠楠?”女人轻声拍叫。
孟盛楠迷迷糊糊,翻个身又睡。盛典好不容易叫醒她,孟盛楠还混沌着,孟津直接背着她就去了街上最近的卫生所。那会儿已经深夜了,折腾了好久直到孟盛楠挂上水俩口子才放下心。
吊瓶打了一夜,凌晨四点女孩才退了烧。
盛典打着手电,孟津背着熟睡的女儿蒙天亮才回了家。两口子一晚上要给孟盛楠换药没好还休息,这会儿都困得不行。盛典催孟津赶紧去睡,自己看着就成,孟盛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早上九点了。
盛典已经做好饭过来叫她,她正急着穿衣服。
“慢点穿,我打电话给乔乔让她帮你请假了。”
孟盛楠‘啊?’了一声:“可我今天考试——”
“不就一个模拟么多大点事,行了,洗洗下来吃饭。”
孟盛楠发了会儿呆‘哦’了下也不急了,后来盛典又陪她去挂了半天的水。小诊所里盛典给她换下药后,问起写作情况。
“妈。”孟盛楠问,“你当初为什么支持我写东西,不担心我荒废学业?”
盛典笑着看了她一眼。
“起初我不赞同,这事儿多亏了你爸。他说你现在这个年纪能有这个理想是特别难得的一件事儿,做父母的必须得支持到底。至于学业,目前看来你并没有荒废。当然你要是能像康慨那样考个北大的话——”
孟盛楠:“……”
话题又扯到这个上头,孟盛楠只能装睡,那天从诊所回来后整个下午她坐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天也蓝,云也白,什么都好。
第二天去学校,正是早读时候。
傅松没出去读书,就呆在教室里做题。孟盛楠怕冷,也缩在自己座位上。教室里没几个人,过了会,傅松用笔轻轻戳了戳她的背。
孟盛楠转过头,傅松问她怎么没来考试。
“发了个烧。”她说。
早上第一节就是老湿的英语课,学委将模拟考批改的试卷发下来。聂静盯着孟盛楠面前的卷子,那表情简直了。
“孟盛楠,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班主任让你做英语课代表了。”
薛琳从后排凑近:“我的天,139啊。”
“你英语怎么学的啊,报补课班了么,哪个老师的?”课后,聂静讨教。
那是初三那个暑假,孟盛楠和戚乔去少年宫学书法。曾经遇见一个参加过全国英语朗诵比赛的大神,戚乔当时问大神怎么学好英语,大神说的高深莫测。
“回去背20篇阅读再说。”
一个暑假出来,英语真是突飞猛进。自那以后,每回考试结束,两人都会挑英语试卷里比较好的阅读去背,然后互相对话提问背诵默写,久而久之也养成一个习惯。
聂静听完,惊讶至极。
后来临上晚自习,她从外头背书回来,傅松将自己的数学试卷递给她。孟盛楠没考试自然没试题,她笑着接过来道谢然后开始看。
那会儿聂静刚好也从外头进来。
“傅松的数学卷子?”女生凑近,“我能看看么?”
当时没成想聂静看那份试题足足能用将近一晚自习,等回到她手里的时候已经快放学了,孟盛楠只能感叹同桌学习刻苦。
因为大病初愈,戚乔自告奋勇这几天当车夫免费接送,于是那会儿她便怡然自得的在教室里乖乖等戚乔。
深秋的夜晚,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周围三三两两的学生不时的擦肩而过,路边的灯光明闪闪的照亮着整个教学楼外檐,映得最前头的理科楼像一座金山。孟盛楠经过那栋楼的时候,下意识的多看了一眼那个教室。
三天过后,各科成绩已经全部下来。
孟盛楠缺考四门是全班倒数第四,也正因为这样,她并没有试题只能抄重难点。那节是历史,聂静将试题放在两人中间,一边听一边拉到自己跟前改,孟盛楠看的有些吃力。下课后,她一肚子烦闷起身去找戚乔。
理科楼比文科楼就活跃的多了。
课间休息时间,栏杆上趴着一堆又一堆的学生神采飞扬的聊着天。孟盛楠经过理(10)放慢了步子,扫了里头一眼然后慢慢上了楼。戚乔的班在三层,那姑娘正和宋嘉树打情骂俏,孟盛楠实在不敢叨扰就又下楼往回走。
走廊里的学生穿插而过。
孟盛楠刚下到一楼转身,就看到一抹身影。她那会上楼的时候那边根本没人,这会一群男生已经聚在走廊尽处闲散放荡的笑。
远远就看见他站在最中间,手里还夹着烟。
孟盛楠倒吸一口气,暗叹他不担心被教导处逮着的‘勇气可嘉’。她多看了一会,男生将烟咬在嘴里闷闷的笑。除了他,还有那天网吧里和他一起打游戏的男生。
几个人勾肩搭背,有人取笑。
“史今,你这回数学考了多少来着?”
史今正搭在他的肩膀上,摇头叹气。一群男生扯着话题不放,史今不甘心四面楚歌,目光转向一旁,胳膊撞了一下身边的人。
“别光挤兑我啊,聊聊咱这位的英语事迹。”
“呦。”众人乐,一人调侃,“您几分啊我说?”
被问的男生咬着烟,玩物丧志的笑。
“二十七。”他说。
史今:“李岩不是英语挺好,给你补补啊。”
男生拿下烟弹了几下,笑着没说话。孟盛楠嗓子莫名酸涩,看了几眼就转身离开了。她边走边在脑子里搜索今天下午看到的成绩单上李岩的排位和分数。
“多少?”教室里,她问傅松。
男生帮她查了下成绩单,说:“七十九。”
一瞬间,孟盛楠想起男生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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