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纯质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0024359
时间旅行者有着不老的脸,行走中捬拾困惑,追问答案。
楔子 红狐
那一年的冬天,是我的记忆里冷的一个冬天。无论后来去到哪里,我都没有再遇见过那样冷的冬天。雪花裹着破碎的冰粒挟着寒风刮在裸露的肌肤上,原本就不甚厚实的衣物根本来不及收集身体里发出的一丝微弱热气,就已经被寒冷彻底包围。那一年,我八岁,我跪在雪地里,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希望身后门窗紧闭灯火依稀的小镇里,能有人生出一丝怜悯之心,推开他们的门,向我伸出手。可是没有,始终没有。
也许我应该理解,毕竟镇上的每一个人,都害怕我,也害怕我的父亲。害怕我的父亲,是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听说他也曾经头脑清醒,慈悲温柔,但是一切随着那场诡异的大火,随着我的母亲葬身火海而改变了。他变成了一个人人厌憎的酒鬼,喝醉的时候,要么长睡不醒,要么当街打人,要么丑态百出。当然也包括会做出在冰天雪地的极寒天气里,将八岁的我赶出家门,让我罚跪这样的举动。谁让我不小心失手打碎了一块新出炉的点心?父亲仍然经营着母亲留下的西饼屋,只是多数时间,厨师和店员都变成了我。生意自然是惨淡的,因为我是人们眼中,不详的存在。
我没有名字,我的父亲姓莫,于是我就叫小莫。听说我出生的时候,良久不哭一声,产婆强行分开我紧握的手,突然发出恐惧的尖叫。后来我时常端详自己的掌心,它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掌纹。小镇里有个古老的传说,没有掌纹的婴儿,是会带来噩运的不详之人。所以,人人都怕我,对我避之不及。听说只有我的母亲,她温柔的把我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亲吻我。但是仅仅一个月后,母亲辛苦经营的西饼屋便在夜半忽燃大火,火势凶猛如兽,一转眼已将人吞没。母亲被压在燃烧的柜子下面无法动弹,在她的哀求下,父亲带着襁褓里的我独自逃出门外,回身再欲去救她,烈火已经封住了一切。
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没有正式的名字,没有掌纹,被人们视为不详,并有可能给世界上爱自己的母亲带来了噩运的人。尽管我活得如同垃圾般令人厌弃,连我的父亲也恨不得我死去,来换回他温柔美丽的妻子重生,但我却奇迹般的依然活了下来。而且,在这样的苍茫雪夜里,依然奢望有人对我伸出手来,让我继续活下去。
我终于还是失去了意识。所以,我并没有看到,在我昏迷冻僵以后,晶莹美丽的雪地上,远远的出现了一团小小的红色的火。
那火灵巧的跳跃着,飞快地向即将被雪掩盖的孩子奔来。近了,近了,原来,那不是一团火,竟然是一只毛皮鲜红,柔尾如伞的美丽红狐狸。红狐在冻僵的孩子身边转了一圈,然后前腿微曲,低下头温柔的碰了碰他的额头,再迅速的扒开了冰冷的雪层,将孩子负在背上,沿着来路,飞快地离去。至始至终,身后的小镇,一片寂静,如同整个世界已经死去。
卷一 突然之间风停了
1、火车轮子摩擦着铁轨的声音,像苍老的流浪歌手在坏掉的路灯下固执的唱的老歌。窗外闪过一片片绿毯子般的田,还有远处的山和铁轨边的树。春天的树很漂亮,不管活了多少年轮,只要生命还在,到了春天都会变得年轻可爱。车厢里的人并没有坐满,不是出行的假日,空气也变得无所谓的悠闲。提着一篮子鸡蛋的女人,背着孩子的婆婆,搂在一起看漫画的学生,神色严肃的乘警,在我的眼前交错闪过,像是不同人生的默片。
我把连帽衫上的帽子拉起来,往椅背上缩了缩,手插回口袋里时,却不小心碰着了口袋里的一样东西,指尖上传来些许冰凉的触感。不用拿出来,我也知道,那是一个玻璃瓶子,很小,只有成人的一节拇指大小,瓶口有软木塞,普通人的眼睛看去,瓶内必然空如一物,这令它好像小孩子的玩具。但它不是玩具。在我和米浆共同居住的位于蜗牛小镇的家里,有一间房就挂满了这样的小瓶。它们被丝线所缚,从房顶上垂下来,每个瓶子里都有着一颗小小的石子,每颗石子的颜色都不同,散发着似乎可以流动的光芒。于是,那间房也像是被千万个萤火虫照亮般,充满了梦幻色彩。但有一点,如果是普通人进入那个房间,却只会看见无数个普通的小瓶悬挂于室而已,大概只是觉得奇怪,猜测主人定是个怪人。因为,那些石子,是只有我和米浆能看见的。我们都不是普通的人。我们都拥有一双特殊的眼睛。米浆说,我们叫时间旅行者。
我把口袋里的那个小瓶子掏出来,对着窗外看了看,里面的橙色石子在光线照拂下似乎微微透明起来,像是一种糖。眼角的余光扫到远处缓缓推来的餐车,原本懒散的精神顿时一振,我迅速收好瓶子坐直了身体。“两盒!”我朝推餐车的列车员喊道。列车员面上一闪而逝的诧异没有逃过我的观察,但这不重要,我现在只想享受一顿饱餐。但是不久后我就感到了沮丧——饭粒很硬,肉像石头,青菜发出了难闻的气味。而我居然对这样的食物,点了两盒。
“喂,想要一只鸡腿吗?”高高的座椅后面,突然垂落一大把头发,粟色的卷发带着苹果的香气一掠而过。是一个陌生的少女。她趴在椅背上,笑嘻嘻地看着我,手里举着一只金灿灿的冒着香气的鸡腿。“这条线路上的饭菜出了名的难吃,我们出行一般都自备干粮,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她奚落道。我从善如流的点头,于是得到了那只友好的鸡腿,它的美味弥补了这段旅途初的小小遗憾。“我叫美啦,我和姐姐花眠去邻镇看同学回来,你是去鹤息吗?”“我叫小莫,谢谢你的鸡腿。我是去鹤息。”“哦?”美啦圆圆的眼睛灵活地转动了几下,长长的睫毛扑闪如蝴蝶:“让我猜猜,你是去鹤息访友?”访友?我在心里回味了一下这个词,不知该如何作答,我原本就是一个少言的人。“嗯。”并没有友可访,但是,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去办。
火车穿过高山与高山之间的平地,鸣起一声长笛。“快走!美啦!到了!”一直没有出声的坐在她身旁低着头的黑发女孩突然站起身来,像一阵风一样提起脚边的一个行李箱,冲过了他们的身边,顺手抓住了美啦的胳膊。小莫只来得及听见她远去的模糊的抱怨和美啦不满的大叫声,火车便真的进站了。鹤息镇。曾经有鹤栖息的小镇。
我站在出站口,抬头看了看湛蓝天空里汇成丝线的流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终于到了,这个米浆在信里叮嘱一定要来的地方。我的手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顺势滑进了口袋里,忽然,我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我立刻放下自己的包低头仔细寻找。那个小瓶子不见了。我有千万个小瓶子,但对于此行的我来说,这却是重要的一个,因为,它是米浆给我的任务。
我苦恼的皱起了眉头,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个叫花眠的女孩冲过我身边时的情形。那时,好像有柔软的触感掠过了我的手背。而她的眼神,看似无意却颇有内容。“她为什么要拿走这个瓶子?”我迷惑了。
2、小镇的东面有山,山坡上常年开满淡粉色的花朵,暗紫或墨绿的叶片下隐藏着细小而锐利的刺,风吹过才会隐隐显露出来。镇子里一共有四条大路,还有很多幽深的小巷,阳光出来的时候,会分出很多长长的手臂,抚摸着小巷里的每一条青石板路,而风穿过这些小巷时,有时会发出轻轻的如同口哨一样的声音。很多年轻的人,都去了更大的城市,小镇显得格外安静,的一所学校里,课间学生们嬉笑的声音,是不多的活力。但是也有例外,竟然也有对这古老安静的小镇充满兴趣的从远方而来的年轻人。比如我。
我边走边看,走走停停。镇上有一家面包店,一家烤饼店,一个挂着红色幡旗的面摊,一个香气扑鼻的包子铺。肚子已经填满,手里还剩一个大包子,我突然开始有点想念糊糊这个吃货鸟了,如果有它在,别说一个包子,大概两个它也能吃得下。耳边顺着风传来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
“阿念家的美啦越长越漂亮了。”“漂亮有什么用,又不是亲生的,帮人家带孩子,怠慢了自己的孩子。”烤饼店大娘在和人闲聊。“唐家宅子还没有人住啊,这宅子啊,空久了就成精,我总觉得路过都凉嗖嗖的。”“没听说吗?那件事?……本来就不详得很。”仿佛提到什么禁忌的东西,声音迅速变低。“您家的峰可真是个好孩子啊。”得到了夸赞,提着菜篮的奶奶长满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小森!你死到哪里去了!你这个死孩子!”女人尖利刻薄的声音伴随着不久处校园里的下课铃声一起,穿过了整条街巷。
此起彼伏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其实都只是一些细微的片断。是钻来钻去的风,把这些细碎的声音,变成了世间的歌。我突然觉得,这个叫鹤息的小镇,变得生动有趣。在这里,发生着许多人的故事,就像人世间的其他地方一样,上演着永不停歇起起落落的悲欢离合。
小镇的中心,有着的一座小公园。公园里有个小小的人工湖。穿过公园,就能够到达镇子另一头的一家客栈。我走过湖边的时候,感觉到头一天下过雨的草地上,还浮着一层薄薄的水气,而湖面上吹来的风,在空气里卷起有些生涩的气息。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有鹤来喝水,那鹤后来化为神明,给予人们庇佑,于是,人们便在这里,建成了公园。但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鹤的踪影。
我忽然看见湖边有一个小小的孩子,他头上戴着一顶柳条编的小帽子,身上穿着一件显得和小小的身材极不相衬的大衣服,那衣服有些可笑的挂在他的身上晃动着,沾满了泥的脚在潮湿的草地上跳来跳去,嘴里正咿咿呀呀的哼着什么。忽然抬头间看见我,他似乎吓了一跳,脏兮兮的小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但显得一双大眼睛更加黑亮了。“你好,我叫小莫,我们一起来打弹珠吗?”我弯下腰邀请他。像接近一只对人类充满了警惕的敏感的猫儿,我尽可能的让自己的笑容再柔软一点,以免惊走了他,这看起来有效。孩子渐渐放松下来,尤其看到我手里露出的几颗彩色弹珠时,他的面上明显出现了一丝欣喜的光彩:“我叫小森……大哥哥,你要和我一起玩吗?”
弹珠跳跃起来,微弱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很是好看。我的手指在交错间掠过了小森的掌心,他心里那些无力隐藏的信息呼啸而来。小森五岁了,在还没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失去了母亲,父亲找了继母,他在继母的怒吼声中不知所措地长大,他喜欢的地方就是这个小湖边,因为只有在这里,他不必担心突如其来的打骂。多么平常的故事,而我既不是拯救者,也不是安慰者,我又为什么要停下脚步?我认真地和小森打着弹珠,看着他开怀的笑容,我想,我也许是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点点在更加久远的从前,蜷缩在西饼屋的角落里的那个小小的自己的影子吧。多么的想要活下去,又多么的害怕不能活下去。对于这样卑微而可怜的小生命,也许短短时间的陪伴,就能够获得一点能量,让他在这寒冷的世界里,支撑更久一点吧。
中午的时候,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多,周围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浑浊不清,人与人的对话,都像隔了一个虚空的镜面,闷闷的。好像又要下雨了。远处有女人呼喊小森回家吃饭的声音,隐隐含着不耐烦的情绪,似乎不久前在哪里听过。小森惊跳起来,大声的回应着,像一种本能。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往呼声发出的方向跑,跑了几步,终于还是恋恋不舍地回过头,鼓足了勇气问我:“大哥哥你还会来陪我玩吗?”我不忍拒绝地点点头,看着他带着满足的表情跑远。经过这一耽搁,寻找那个丢失的玻璃瓶子的事,又置后了些。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会在出人意料的时候出现转机,就在天空里的雨点像晶莹的珠子一样砸下来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小莫!”一只纤细的手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拉住了我的袖子,带起一阵清新的风,我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手的主人,忽然笑了起来。
“喂,你怎么在这里?”美啦笑嘻嘻地甩着长发上的水珠问我。她拉着我躲进了公园里的一处小凉亭,暂时躲过了雨水的倾袭,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在她这里得到线索。“我是……”我还未答完,美啦的背包里忽然滚出来一样东西。小小的玻璃瓶子,很小,只有成人的一节拇指大小,瓶口有软木塞,瓶内有着橙色的小石子,发出温润的光。正是我遗失的东西。我刚想伸手去捡拾,刚才还笑容甜美的美啦突然面色大变,劈手从我手指间夺过了那个瓶子,疯了一般猛的将它掷到地上,脆弱的瓶子瞬间碎裂。我想,我的表情大概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严肃吓人。有些事情,不是可以任性的游戏。“我不想解释!我什么都不想解释!”她冲我尖声嚷道,然后一甩背包,就冲进了雨幕里,裙摆上瞬间水渍四溅,而她已经渐渐跑远。
我张了张嘴,来不及叫住她。后只能苦笑一声,赶快蹲下身来,伸出右手,在那堆玻璃碎片里,拾起了那颗橙色的石子,它的光已经在隐隐的黯淡。我飞快地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空瓶子,将那颗石子放入,然后凝神聚念,将力量汇于右手食指,心里默念出烂熟于心的咒语,看着指尖顺利的长出透明的丝线,一圈圈将瓶口封印,再拿出软木塞将它塞上。做完这一切,只感觉到全身皮肤灼热,而淋湿的衣物贴在身上,风一吹,竟然让我感觉到了一些凉意。
此刻人迹罕至的公园,雨若珠玉,反増静谧,悄悄把每一秒时间,每一次脚步,都拉得很长很长。我静静地站了一会,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虽然不明白美啦到底是怎么了,但是至少我寻回了这颗重要的光。瓶子里那种会发光的石头,名字就叫光。雨渐渐停歇了,我向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3、小雨后的街道,透着一种湿漉漉的气息,有些清新,也有些迷离。安静的空气让内心的寂寥一圈圈扩散,无声又温柔。窗台上的玻璃瓶花刚刚换过水,从河边剪来的野菊开得蓬勃,细碎的白瓣,像冬天初落的雪。这个小小的客栈,不知道为什么,给我眼的感觉,便是淡淡的寂寞。
“这么年轻就开始独自旅行吗?那真是很厉害呢。”粟色长发松松的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自由地落在回过头来的白皙侧面上,显出一种温柔的弧度来,她轻声对我说。阿念客栈的老板娘阿念,曾经是镇上有名的美人。我在她的身后,一边应答,一边上到二楼去,木制的楼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响动。楼梯上有些昏暗,于是阿念身上那圈淡淡的光在我眼里便愈加明亮起来。她是一个没有失去自己的光的人。没有失去光的灵魂,都是温柔而坚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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