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0030909
人气作家山亭夜宴全新暖心力作
24篇无关乎年龄,只关于情感的人生感悟,让你与世界温暖相拥。
时间浩浩荡荡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我不怕苦难随之而来,也不怕青春随之而走,只愿你始终都在,让世界温暖可期。
任时光荏苒,愿我的世界总有一个你,
在我心怀苦闷时,安静聆听;
在我陷入困顿时,轻声安慰;
在我忙乱不堪时,递上清茶;
在我心情愉悦时,与之分享。
让我明白,人生并不是一场孤军奋战,
总有人给予支撑,给予触手可及的温暖。
孤独村镇的几点渔火
“你离婚了?”“没结成。”
一尺雪
漂亮的东西很难保存,时间久了难免变质,令人失望,索性转眼消失反倒让人怀念。
林涧山寺的钟声
我回头看禹汐时,只见她踟蹰不前,仿佛在寻找什么,我猜想是她曾听到过的那个钟鸣声。
龙焙茶
即便给我机会重新来过,我也不愿意。
梅花书屋
一个人守着那么一大房间的书,很沉重啊,那已经不单单是书,是所有那些消逝的人事的凭证。
蟹会
如果你爱过一个人,知道爱,你就会无法容忍劣质的爱。
七月半
以两人的交情,顾旻不肯借手机给她,只有一种可能,顾旻不希望她打给李伟明。
香市
我知道我并不是真的羡慕,但无法不想念。
琉璃与蔷薇
在密闭的空间里,它会成为很多人的福音。
胭脂扣
墨染想在绘画上出人头地,需要借助柳欣,通过她获得柳笠的帮助。
闻香识女人
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沐浴与内衣
过去的那些事,都跟青春一起死了。
西门家的餐桌
为了她,我躲在衣柜里等她回来……
花汁糖露
红短裙女人扳回一局,靠在椅背上睡了。
夜访沈园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蔷薇会和你分手,真难为她跟着你这么多年。
活色生香
也许不是故意遗忘,而是她还未想好他们几个人的角色。
生与死,契与阔
爱上你不是眼看见你的时候,是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你带着我走出死荫的幽谷。
东角楼下
我后来才明白,表妹说的每句话,都是用尽了的力气。
楼船
人是无法抵挡诱惑的,不要去考验人性。
三生石
她和丈夫次见面时便觉得他十分眼熟,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荷叶杯与筵席
会感到心痛是种慈悲,表示她对万事万物尚未失去热情的冲动。
大海那边的朝露
他们在一起的十年不需要我,而我,只是某个促使他们相识的人。
梅红匣子
一些人的美好期待,是另一些人的煎熬。
水色林光
前缘未断的恋人,总有一天,感情还会回来。
林涧山寺的钟声
逶迤向上的台阶,仿佛是通往天堂之路。
禹汐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我一眼,我牢牢地抓着把杆,说什么也不放开。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她问。
“就快到了,上面是寺庙吗?”我忍住没有往回看,努力看清顶上疑似寺庙的一角。
“是日上山庄,露营地帐篷就在那儿租,你觉得怎么样?”她带了一部分露营用品,尽量拣轻便的背负。为了晚上的繁星、银河,她做了不少准备。
“决定露营了啊?”我心里没底地问,听上去不错,但还是有现实的问题需要考虑。
“一个晚上,体验一下。”禹汐轻轻一笑。
“当然、当然。”我随口应道。三清山的行程只安排了两天,这些时日她四处游走,碰上周末便问我去不去,我很好奇她几时回来照顾小店重新开张,她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禹汐有时任性,但很少冲动地去做事,我心想她是在忙什么事,或者是在做新的规划。
晨曦载曜,潮湿的空气,阳光微弱。我提前一天搭火车赶去和禹汐见面,她订好了去三清山的门票,露营还是预订酒店我和她在途中也在争论,她在说服别人这件事上很有天赋,譬如带了很多好吃的,大多是她亲手做的。
“露营地还有几个朋友,他们晚些时候过来,晚上一起聚聚啊。”她把一盒奶酪面包塞在我手里,我便听不清后来她说了什么,只顾撕开包装纸吃,顺便把背包里的饮料摆出来。
周末的游人不少,春天踏青游玩,等着看日出,守着拍夕霞。游人丛中,很偶然地看到几个一身古装服饰的男孩女孩在拍照,周围不少人好奇地驻足观望,他们一行人拍了几张就迅速撤走。
“服饰配色蛮好看,妆容也好看。”我说。
“里面有个女孩我以前见过一次,是学造型设计的。”禹汐望了眼那群人刚才站的地方。
“挺巧的。”我看了看时间,阳光开在云雾后,遥望花岗岩的山体,云雾在苍翠的古樟树之间缭绕蹁跹。古画的景象栩栩如生,对古人诗词笔墨里的意境也仿佛有了几分了解。
“你想去热门的几个观景点拍照吗?时间很充足。”她说。
“不、不,哪儿风景好,就在那儿多待一会儿,不用特意赶景点。”急行军式的旅行让人深恶痛绝,一路赶下来,不仅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气愤半天。我说:“自由自在地玩就好。”
因为天气的缘故,云雾迷蒙,淅沥地飘着毛毛雨,三清山宛如披上了纱衣,朦朦胧胧。
我深深地吸了口山上的清新空气,坐在一块石头上拍照,角度好的取景位置站满了人。禹汐拿了罐饮料悠闲地喝了起来,她几年前来过三清山,住的是山脚下的酒店,这次决定要体验一下露营。
“刚交往的情侣在露营地过一晚,保准分手吧。”我忽然想到。
她听了直摇头,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道:“我带了床垫,看这天气晚上会比较潮湿。”
我很好奇她带了什么样的床垫,因为要爬山,我俩的行李都是背包,除了必需品,连吃的也尽可能地少带。身上背着贵重相机的游客有的就住在一线天客栈,到玉台看日出很方便,起个大早等日出,等了半天,依旧云雾弥漫,细雨霏霏,不停下来的样子。
建在山崖的木栈道上,游人纷纷穿上随身携带的雨衣,或透明或彩色的雨衣在山崖边上飞舞。游人比刚才少了许多,日出是看不到了,走在细雨中的人一边仔细地保护镜头,一边不忘给自己再补几张自拍。
禹汐出神地望着山林之间,说道:“你听到钟声了吗?”
我侧耳倾听,喧杂的风景区,此起彼落的呵斥声,像在闹市中心的百货商店,格外熟悉,唯独听不见钟鸣声。我缓缓地摇了摇头,问:“从哪儿传来的?”
禹汐皱着眉细听,后失望地摇摇头,说:“听不清了,已经消失了。”
“三清山是道教名山,钟鸣声应该不少吧。”
“嗯,等雨停了,我们去三清宫看看。”
云层飘逸翻滚,山峦青黛起伏。那群古装年轻人不知何时又返了回来,几个女孩找出纸巾轻轻揩拭脸上的雨水,两个男孩抱着相机,不时看向青灰的天空。
这时,其中一个女孩唤了声:“禹汐吗?”
禹汐回过神来,转头望去,笑着道:“是你呀,好巧。”
“我刚才就在想是不是你,前两天听说你在景德镇,是今天回来的吗?”女孩笑吟吟地走过来,她脸上的妆容有些化开,黑色的眼线拉长了眼角,眼神变得迷离不定,尚有细雨飘落在她的脸颊上,倒是说不出的润泽。
“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我实在没忍住地说。
禹汐眼神古怪地瞅了我一眼,我不睬她,只管等着人家答应。那女孩乐不可支,一点头,摆了个可爱的造型。
“我回头就发给你。”我把手机上的照片给那女孩看,她看着也很满意,对同行的男孩说:“这张照片待会儿一起修一下啦。”
那男孩凑上来瞧了一眼,撇撇嘴,有些嫌弃地说:“像素不高,修出来的照片细节不好看。”
女孩瞪了瞪眼:“怎么会不好看,怎么可能!”
那男孩眼看说错话,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说……”他搔了搔头,目光转向同伴求救,同伴们忙着从背包里找东西吃,没人搭理他。
“说啥说!”女孩佯装生气,偷偷冲同伴们眨眨眼睛。
终,那男孩投降了:“我修,修还不行嘛。”
目的达到后,女孩立即见好就收,拉着禹汐说话:“你们晚上住哪儿?我们订了宾馆,东西很多,还要换不同的衣服拍照。”
“我们租了帐篷,晚上还有几个朋友,要是不忙的话,你们也来玩吧。”
女孩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上回和你一起听戏还是很久以前了,你几时有空来苏州,我现在搬了新地方,你要来找我玩啊。”
禹汐应允她过些时日便去苏州,两人聊起过往看戏听曲的事,旁人静静地听着。
那女孩叫夏娜,在一家创意设计工作室工作,闲暇时喜欢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设计古装,她和禹汐都是票友。
夏娜与同伴们接着去西海岸取景,禹汐与我去阳光海岸景区,之后一路去三清宫。于是,约了晚上再聚之后,便暂时分道而走。
灯前细雨,幽幽的清歌。
露营地的帐篷亮起了几只手电筒,夏娜不知从哪儿借来了两个,问起来,她说一对原本打算露营的朋友决定投宿宾馆,便顺手借来。
禹汐的朋友耽搁在路上,几个人自驾游突然遇到爆胎,眼下住在景德镇。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夏娜的同伴们在宾馆里打牌、喝酒,喝得有些大了,差不多快断片儿了,闹着要找地方唱歌,一喝酒就歌瘾发作。惹得隔壁房间的住客以为来了群疯子,很紧张地在门口张望几眼,夏娜说她丢不起这个脸,赶紧抱着梳洗用品和厚外套赶到露营地。
夏娜说得愁眉苦脸,禹汐听得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我很感兴趣地等夏娜继续说,一边看看帐篷外的天气。
黑云,春多雨水。整个傍晚时停时歇,星空是别想看了。
细雨飘飘,下了一会儿渐渐停了。禹汐在背包里翻找什么东西,扔了包牛肉干给我,夏娜马上凑过来:“你听曲儿吗?”
“哪一类的?”我问。
“戏曲类的。”
“评弹算不算?”我忽然想到每天傍晚邻居家开得很响的评弹声,在一片烧菜、杯盘声中有种莫名的喜气。禹汐这时瞄了我一眼,我心虚得就当没看见。
“你听评弹?”夏娜睁大了一下眼睛,诧异地打量了我一会儿,又说:“你在哪儿听?”
“在收音机上听,”我硬着头皮道,“小时候跟着外婆生活,养成的习惯。”
“你来苏州玩一定要找我,苏州有好多地方听评弹,我现在总是东奔西跑听得少了,你来的话我们一起去。”夏娜笑道。
禹汐狐疑地看着我,我干脆背对着她,只对夏娜说:“过段时间就去,春天踏青郊游,听曲赏景,我积极了。”
“一言为定啦,苏州单是城区就有三十多处听评弹的地方,我基本上都去过,光裕书场比较有名,人也不少,后来都去别处听。你就不用在……”夏娜顿了顿,道:“现在还有收音机?”
我当然不会说是蹭别人的收音机听一耳朵,脊背上忽而感到一阵发凉,我可不想去看禹汐这时古怪的表情。我说:“禹汐去苏州的时候,我也去的。”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夏娜笑道。
次日一早,夏娜与我们约定在苏州见面的时间,收拾完便要去跟同伴准备开工,她看起来神采奕奕,一路向着宾馆的方向跑去。
“你的朋友真是与众不同啊。”我说。
“像二次元裂开时被人一脚踹出来的。”禹汐笑道。
“就是你踢的吧。”
“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禹汐随即开始收拾帐篷,我将吃剩下的干粮塞进背包,听她指挥调度。我说:“雨下了大半夜,什么夜景都没看到,太遗憾了。”
“没准下回来就看见了。我次来这里时,刚从索道下来,一场大雨浇得我浑身湿透,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到处拍照,对着镜头强颜欢笑。”
“真不容易啊。”
“不容易什么?”
“你也有强颜欢笑的时候。”
禹汐扑哧一笑,说:“那次是公司活动,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抽了,一大群人跑来三清山参加公司培训。住宿是不错,白天玩了一整天,晚上还要在酒店的会议室里开会。”
“我以为你会因此留下心理阴影了。”
“哦,我还是比较想得开的,既然公司旅行是这样的,那我自己来玩一定要换一种风格。”
我钦佩地对她点点头,禹汐忽然表情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有次我一个人来这儿玩,耳边总是能听到山上传来的钟鸣声,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见。那时,我感到心里很平静,好像走在低谷的人,听到远方传来的人声,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走在荒芜之中,那样的人声能把人从低谷拽回来,回到现实中,让人宽慰。”
清晨的空气潮湿,温润,甜丝丝的。
禹汐换上长款的棉袍,长及脚踝,一条深色的围巾缠在脖子上。山上还是很冷,我加了件卫衣,用围巾裹住脖子。露营地里的一夜虽不及宾馆舒坦、温暖,却是难得的体验和自由自在,在山路上走了一会儿,热得把围巾解开了些。我回头看禹汐时,只见她踟蹰不前,仿佛在寻找什么,我猜想是她曾听到过的那个钟鸣声。
“你知道吗,那家甜品店关门了。”
“突然关了?”
我点点头,下山的路上,沿途的风景美到令人窒息,好几次站在木栈道上出神地看着,触不到的云雾在面前悠然浮动,情愿雨天不停,若隐若现的山树,面目模糊的游人。看不清,不必看得那么清晰,倒也好。
“有天晚上经过时,看到店员双眼通红,她坐在柜台后,我刚想进去点东西,立刻退了出去。一转眼,一个男子走了进去,不知说了什么,那店员把他赶了出去。这个男的来过甜品店几次,带着女朋友一起,一对穿得很时髦的情侣。”
“我看见过一次,”禹汐忽然说,“那时甜品店刚开张,男的姓周,经常光顾甜品店,他和店员很熟,好像是交往过的,分手时送了她一株‘一尺雪’。”
“原来是这样啊。”我有些意外。
“说不清为什么分开,于是一个继续下一段感情,一个还想要挽回。”
春寒没个遮拦,山风吹过,林涧碧绿茂盛。想起清晨用溪水匆匆洗脸,凉得沁人心脾。
远山阴影重重,拿着手杖的步行族轻快地走到前面去,我拍了张模糊的远景,觉得还不错。
“与君相逢处,不道春光暮。”她轻声说。
“谁写的?”
“拗相公王安石。”
“拗得很可爱。”
山涧吞风吐雾,处处春山翠重。
我听她说着昆曲,似懂非懂,她笑了笑:“烧香游玩,爱听梨园。小时候为了跟着外婆到处玩,假装喜欢看戏。亲戚里有人就数落外婆,终日游山玩水。我就帮腔着顶回去,每次外婆出门,我都要跟她一起,花晨月夕,姹紫嫣红。外婆比那些整天争吵不休的闲人们过得开心得多,有时候我深有感触,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的人,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我羡慕自得其乐的人,他们看起来无忧无虑,其实却看尽人性,不如随缘自处。”
快走到山下时,禹汐接到朋友打来的电话,确认了见面的位置,她说:“走吧,晚上吃顿好的。”
“嗯。”我抓紧跟上,那一瞬间,仿佛听到林涧传来一阵悠远的钟鸣声。
春色翠如葱,云涌翩翩。
赶往约定地点前,我和禹汐不觉回头望了一眼,便又匆匆赶路去了。
龙焙茶
“即便给我机会重新来过,我也不愿意。我绝不相信存在什么更好的人生,好坏都是我自己的。”小宛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你喜欢喝茶吗?”
“在家我用马克杯喝普洱茶,”我看了看茶盅上的精美花纹,“茶杯真好看,是珐琅瓷的?”
小宛点点头:“本来想用紫砂壶,打开盒子发现被我爸打碎了两个,连茶壶也有裂痕。他把别人寄养在家的哈士奇愣是给要过来自己养,每次回家都觉得快拆迁了。”
“人家倒舍得?”我笑道。
“那家人已经有两只了,所以就把小哈士奇给他了。”小宛叹息道,“这套珐琅瓷是旅行时买的,那时我去庐山、景德镇玩,回到家发觉恰好买了一套茶具和茶叶,买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平时一个劲地喝碳酸饮料、奶茶,哪里有半点闲情雅致,连叫个外卖也是油炸或麻辣。人的想法真的会有很大变化,没有回忆和比较,就不容易发觉,要是有一天回过头来看看,简直无法相信自己以前是这样的。”
小宛的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书桌上放着两本翻开的,繁体竖排的古籍,并且上面仔细地做了笔记。几年前,我次来她家玩,她的床头柜上都是动漫周边,包括价格不菲的手办,衣橱里挂满了动漫服饰。她每年至少去一次日本、韩国追星,热播剧里有的,很快就会从她身上体现出来。这次见面,她变了许多。
“人的想法会有天差地别的变化,要是没有记录的空间、文字,总觉得是一场梦,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我说。
小宛点了点头,她有阵子喜欢看秦淮文化方面的书,将她主页上的名字改为“小宛”,一个好友打趣道:“结界破了。”从那以后,无论头像、空间风格如何变化,她的这个名字都一直持续至今。
“我在庐山喝茶那回,听说煮茶的水是谷帘珍泉。陆羽《茶经》里写过,庐山谷帘水居。我还想,哪里来那么多道理,不就是喝个茶嘛,费这么大劲地穷讲究。有一天我厌倦了喝那些总是甜腻的饮料,就像厌倦那些甜腻的爱情故事,不为什么,就是再也提不起劲像从前那样了。上完一天的班,泡吧、聚会越来越没劲,从前的朋友也各自有了新的生活方式。我想一个人待着,忙点自己的事的时候更多,忽然想起来曾经购物狂时期囤的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她的指尖摸着珐琅瓷茶杯的纹路,细致的勾画,说:“命中注定是存在的,当时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会享受安静,自得其乐地生活。”
叮叮,窗户上挂着的八角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天蓝色的饰片,这是她照着步骤图亲手制作的。她父母不太喜欢,听着很烦,认为这些会招来不祥之事。
“你的动漫大橱柜后来怎么样了?”我说,从走进她家后便一直很好奇,我不太相信她舍得都扔掉。
她用脚上的毛绒拖鞋轻踢了下床脚:“床底下原本是空的,我不喜欢床底下这么空,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突然钻出来。收拾完橱柜里的所有东西后,全部被塞在了床底下。”
“能塞得下吗?”
“当然不能,能塞得下的只是一部分。已经不喜欢的放在网上卖掉,剩下的送人。留这些足够了,不需要太多无记忆意义的痕迹。”
小宛出过一次车祸,在医院里躺了大半年,伤疤已经不太明显,走路时有些跛脚。她走得慢悠悠的,柜子里的一双双细高跟鞋都被收了起来,鞋架上摆着几双板鞋。从前总是怕晒黑的她,现在喜欢上了户外运动,慢跑就是其中之一。
“你上次说要搬去哪儿?”我问。
“结婚后搬去他家住,他父母都在国外,也许过两年我也会和他一起去,他近刚换了工作。”小宛理了理毛衣的衣袖,将凉了一半的茶盅搁置在书桌上。
“你爸妈答应了?”我轻声问。
小宛的男友是个比她小大约六岁的男生,她在公司升到主管的职位时,男生刚毕业进公司实习。男生长得颇有几分动漫人物的气质,皮肤白皙,眼神清澈明亮,从念书时起身边就有一群迷恋他的女生,公司大楼下偶尔也能看到开着车来等他下班的私家车。小宛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和他认真交往,甚至谈婚论嫁。她母亲起先也很反对,在见过男生本人后,小宛母亲对他有了几分改观,男生长得清秀惹人喜欢,有一阵子家里的反对声小了些。但过了一阵子,不知为了什么事,小宛的父母坚决要她和男生分手,她母亲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这么漂亮的人,不会只是你一个人的。”
那段时间,小宛换了新工作,起因是被同事们背后议论这段办公室恋情,她与那男生商量过后,她决定辞职另寻工作。新工作经常要出差,两人只能在视频上聊会儿天,没有了朝夕相处的环境,她得不时忍住猜想的念头,她母亲的话像一个小怪人,趁她不备之时便要出来作怪。
“只是嘴上不说罢了,我妈是担心我以后不嫁人了,她在亲戚面前会更加抬不起头来。我以前很难理解为什么自己活得那么不开心,还拼了命地逼别人也去走这条路。遇到曹捷时,是有那么一刻,我相信为了喜欢的人可以妥协、改变。可惜,人的想法不是停留不变的,我不想过那种生活,不想被拿去在亲戚们面前炫耀,何况现在的我,哪儿还有什么资本来炫耀。”小宛沉闷地说。
“别这么妄自菲薄。”我说。
小宛重新沏了一壶茶,茶盘上很快被清理干净,她从茶罐里取出团茶,小小的一个个:“有个朋友家里做茶叶生意,跟我说这个龙焙茶在古代是运去京城的贡品,苏东坡的一首《西江月》:龙焙今年绝品,谷帘自古珍泉。朋友在家里自制自饮,送了我一些,我就收在罐子里,有些舍不得喝,又觉得可能会失望。”
茶盅里的茶水上浮着细沫,鹅黄色的茶水,暗黄无光的茶盏,茶色尤显清透。
我一口饮尽,如清泉在喉间淌过,茶香幽幽。不懂品茗的人,我只能说出:“好喝、好喝,比我家的茶好喝。”
小宛笑了起来:“名贵的茶叶不少,对口味的不多,有的人喝个名贵,有的人单为解渴。”
“你呢?”我看了看她。
“我想两者折中,不必那么极致,凡是到了极致的地步,也差不多该到头了。”她缓缓地说。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嗯”了几声,挂断电话后说:“一起吃个饭好吗?”
“就我跟你吗?”我问。
“曹捷一会儿下班过来,餐厅就在楼下,味道不错。”她说道。
我点了点头:“好啊。”
一身西装革履的曹捷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要成熟,他微微一笑,走在小宛的一侧。大约是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几年,小宛口中的动漫人物的外形,在他身上体现的并不多,一双眼睛如深蓝的海洋,每当小宛说话时,他便专注地看着她,她眉目间的喜悦,宛如徘徊游荡在蓝色的大海。
饭罢,曹捷被一通电话叫走,他似乎有些什么急事,小宛叮嘱他路上小心,便催他快回去。他一脸抱歉地说:“明天来看你。”小宛笑了笑,目送他离去。
恋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外人永远看不真切,有些事即便看明白了,也不要着急点破。大多数人并不笨,却很难找到一个肯和你配戏的人。
小宛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说近喜欢喝红丝绒拿铁,向来很少喝咖啡的她经人指点,差不多已经学会了。
“好喝吗?”我喝几口咖啡就容易睡不着,因此哪种咖啡都不轻易喝。
“外观很好看,我就是喜欢漂亮的事物,这一点怎么都改不了。”她说。
“谁都喜欢漂亮美好的事物,人的内心总是朝着希望迈进,无论表现出来的是抗拒或是鄙弃,人的天性如此。”
“肤浅也是天性吗?”
我怔了怔:“要是生活得快乐、自由自在,用痛苦来表现深刻是必需的吗?”
“所以你认为一个人只要快乐地生活,其他没必要知道太多?”她尖锐地说。
“我不认为生活快乐的人不知道疾苦,相反,能懂得这其中底线的人很难得。”我轻声说。
“跟他一起去好吗?”她喃喃自语。
“放心不下家里?”我问。
“我爸妈没说什么,过两年也想接他们一起去,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又不行了,他们要一直留在这里。”小宛沉闷地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说道,“爸妈那边有太多事了。”
“嗯。”我把手上的纸袋给她,便告辞回家了。
在小宛家喝过龙焙茶后,我留意了下这种茶叶的购买方式,无奈未果。于是,我还是用马克杯喝着普通茶叶,偶尔看到小宛更新她的空间照,不由得心生羡慕。
小宛生日前几天,她约了我去她家,她生日那天陪同男友曹捷去日本出差,问我想带什么。我问:“龙焙茶可好?”她笑了起来:“已经喝完了,我母亲用来招待客人,一次就用光了。”
“啊,好可惜。”我说。
“等我朋友回来,我去问问。”她说。
不知从几时起,当物资变得不再像从前那般匮乏,追逐极致便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小宛有时会担心地说:“太疯狂了。”她手上拿着长长的购物单,都是亲友拜托她买的。
“担心行李超重吗?”我问。
“不是,”她忽然一笑,“只是想到我以前也这样,买了很多并不需要的东西,直到过期都没拆过包装。琳琅满目的东西是很能慰藉人的,囤着有一天再用,等着有需要时再找出来,但实在太多了,丢在库存里就算消失了。每次看到,焦虑着要在保质期前解决,又拼命补充新品,我以前就喜欢这么过日子,谁来劝我,我都把他堵回去。”
“我以前也这样,喜欢把添满的购物车一次清空,才算清静了。”我说。
“啊,”小宛笑了起来,“很减压啊。”忽然,她走到窗口望了眼楼下,“我爸妈可能不会跟我去了。”
“这么快就决定了?”我感到有些惊讶。
“亲戚那边有人透漏给两家老人,然后闹了很久。我爸这边还好,他是独子,家里几个姐妹都让着他,爷爷奶奶没说什么。我妈那边比较麻烦,我有两个舅舅,一年也不回家里一次,外婆外公由我妈和姨妈两人照顾,我妈跟着我去国外,剩下我姨妈一个人照顾,就是贴再多钱也不开心,舅舅们是指望不上的。本来是不着急这件事的,姨夫和表妹在外婆家说,让外婆听到了,认定她是被儿女们嫌弃,一个都指望不上,连两个舅舅的事也拿来说,又哭又笑。周围邻居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跑过来帮倒忙地劝,整个周末我只觉得耳边闹哄哄的一团,过得头昏脑涨。”小宛坐在茶桌前,水快开了,她摆好茶具,瓷盘里装着糕点和小饼干。
“已经决定了?”我问。
“差不多吧,我母亲没办法只能哄着二老这么说,我姨妈在边上说我‘你以后回来要对你爸妈好噢。’亲戚间的那些钩心斗角,只有体验过才懂得有多厉害。他们不会希望你过得太好,毕竟都是差不多的人,突然间你过得好了,反而让他们感到难堪。当然也不能过得太差,跟比自己差的人有亲戚关系,总觉得很没面子。”她喟然一叹,摇了摇头。
我喝了口煮好的茶,觉得口感不错:“这是新的龙焙茶?”
“混了些别的茶叶,口感上有些不太一样,我喝着还行,你觉得呢?”她抿了一小口。
“跟我每次喝新买的普洱茶一样,品种、口感都有差别,尝试一遍之后就知道喜欢哪种了。只是喝茶跟品美食不同,许多差别十分细微,且不容易记住。我是外行,喝茶也总是喝碳酸类的,所以不大在意。对行家来说,细微之处甚于云泥之别。”我说。
小宛笑着放下茶盅:“石罅飞泉冰齿牙,一杯龙焙雪生花。古人品茗的范儿,即使能完全复制过来,也难懂其中意境。我们只能照着自己的心境去看待或解释,有时候想想,这就是一种生活方式,放弃一些不必要的,减去一些无谓的消耗,专注于一件事也不错。”
“你真的变了好多啊。”我不由得说。
“我也感觉到了,”小宛点点头,“以前把太多精力放在各种事情上,一分钟不看手机都不行,不是在去聚会的路上就是在敲定下一个聚会时间。你见过我以前的行程表吗?”
我想了想,说:“工作上的?”
“我有两本,一本用来记录工作上的各种事项,另一本是私人日程表,排满各种聚餐、约会,只要看到密集的行程,我就会暂时觉得很安心。直到那天……”她看了看珐琅瓷茶壶,苦笑着。
“现在这些都过去了,你不仅熬了过去,还找到了更满意的工作。”我说。
小宛将茶盅放在茶盘上:“是的,熬过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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