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是ET

插在窗台上的纸风车大部分时间都静止不动，偶尔虚弱无力地在雾气中转动一下，却从来无法成功地画过一个圆。范小岛站在窗前，观察它的四张叶片如何从中心均匀对称地呈螺旋状延伸出来。她伸手拨弄一下使其旋转，叶片边缘立即变成模糊的一片，就好像车轮快速运动时，你就看不清轮毂一样。在这片青藏高原与长江中下游平原的过渡地带，屏峙的高山阻隔了自由的风，离开人为因素，风车很少有机会像刚才那样快乐地转动。相较于纸风车的等待，银河这个同样拥有四条旋臂的“巨型风车”显然需要更多的耐心。尽管各部分的旋转速度因其距离银心的远近而不同，但就拿位于猎户臂内侧、距离银心不算远也不算近的太阳系来说，它要带领旗下的八颗行星和七千多颗小天体从容地逆时针绕行一圈，需要两亿五千万个地球年。这样的周期，对于纸风车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对于寄居在太阳系里其中一个小小行星上的大部分人类来说，也是没有意义的。当！当！当！当！当！当！墙上的挂钟敲了六下，已是清晨六点整。范小岛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窗前等了一夜。楼下的面馆即将展开新一天的营业，伙计们吵吵闹闹，剥蒜，掐菜，熬汤。面馆经营了十多年，生意持续红火，因此住在二楼的范家常年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调料味，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闻起来都像是一碗酸辣小面。五岁前，范小岛甚至相信自己是从面汤里捞出来的。父母说过很多次，要搬离十八梯——这个在都市中低人一等的老旧街区。它就连地理位置也低人一等，要走下十八级阶梯才能到达。可他们的承诺从来没有兑现过，但范小岛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肯定会离开这里。现在，她走到洗手间，洗脸刷牙，整理一下头发，梳成简洁的马尾。刘海有点过长，挡住了眉毛，她操起剪刀轻轻地修理着。处理完毕，回到屋里，她穿上校服，开始清点书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开门，搓了通宵麻将的罗幺妹穿着棉睡衣，披着夹克，双眼通红地走进来，嘴里还叼着一支中南海香烟。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带着不言而喻的满足吐了个烟圈，随后掏出一叠有零有整的钞票，往茶几上一扔，扯着沙哑的嗓门说： “老娘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