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软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020141333
莫言、李洱 钦佩推荐
与君特·格拉斯齐名的德国文学巨匠、德国文学奖毕希纳奖得主
马丁·瓦尔泽中篇代表作,一部“反映人到中年人生危机”的深刻之作
001惊马奔逃
119梅斯默的想法
172瓦尔泽与他的小说《惊马奔逃》
致中国读者
马丁·瓦尔泽
所有的读者是一个集体。我们这些读者不满足于世界本来的样子,因此我们读书和写作。我凭经验得知:读书是写作的另外一种方式。谁读一本书,他就是在为自己写这本书。书所提供的东西,并不比音乐提供给演奏者的乐谱更多。而只有通过演奏者,音乐才成其为音乐。
幸亏有各种彼此并不同源的语言。人们由此可以看到,用语言所表达的东西,要比语言本身更加具有共性。这就是说:人们互相之间要比他们的语言更加接近。什么东西是甜的或者苦的,轻的或者重的,这是一种我们共有的经验,即使词汇在不同的语言中没有显露出这种共性。我们相互之间的理解要比我们的语言所允许的猜想更好。但是,我们需要翻译家。我尤其感谢他们。
瓦尔泽与他的小说《惊马奔逃》
在德国战后文学史上,马丁·瓦尔泽与海因里希·伯尔、君特·格拉斯、西格弗里德·伦茨,毫无疑问是重要的四位作家。
马丁·瓦尔泽(Martin Walser)于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四日生于德国南部与瑞士和奥地利交界的博登湖畔的瓦塞堡,十一岁时父亲去世,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母亲的餐馆里帮工。一九四四年应征入伍,一九四六至一九五一年在雷根斯堡和蒂宾根大学攻读文学、历史和哲学。一九五一年以研究奥地利作家卡夫卡的论文获博士学位。其后,在斯图加特任南德意志电台、电视台导演。一九五七年成为职业作家,定居在博登湖畔的努斯多夫。博登湖风景如画,不仅为作家提供了良好的创作环境,而且给予作家丰富的创作素材,他的许多作品均以这里的生活为背景。瓦尔泽多次短期到美国和英国的大学讲学,讲授德国文学和创作课程。他是德国“四七社”成员、国际笔会德国中心理事、柏林艺术科学院院士、德意志语言文学科学院院士。瓦尔泽曾获多种文学奖,其中有“四七社”奖(1955)、黑塞奖(1957)、霍普特曼奖(1962)、席勒促进奖(1965、1980)、毕希纳奖(1981)、荷尔德林奖(1996)、德国书业和平奖(1998)、阿勒曼尼文学奖(2002)、坎佩奖(2002)、科尼讷文学奖(2008)等。
瓦尔泽是一位主要以现实主义方法进行创作的作家,擅长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往往通过人物的自我内省反映社会生活的变迁。他主要的文学成就在小说和戏剧方面,此外,他还从事诗歌、评论、小品文、广播剧、电视剧的创作。迄今为止,瓦尔泽已出版了二十多部长篇和中篇小说,重要的有《菲利普斯堡的婚事》(1957)、《间歇》(1960)、《独角兽》(1966)、《爱情的彼岸》(1976)、《惊马奔逃》(1978)、《天鹅之屋》(1980)、《激浪》(1985)、《多尔勒和沃尔夫》(1987)、《狩猎》(1988)、《童年的抵抗》(1991)、《没有彼此》(1993)、《芬克的战争》(1996)、《迸涌的流泉》(1998)、《爱情的履历》(2001)、《批评家之死》(2002)、《爱的瞬间》(2004)、《恐惧之花》(2006)、《恋爱中的男人》(2008)、《宝贝儿子》(2011)、《第十三章》(2012)等。
瓦尔泽的小说主要反映德国的现实生活,主人公大多是中下层知识分子,作者揭示他们寻找个人幸福以及在事业上的奋斗,侧重于描写人物的精神生活和感情纠葛。瓦尔泽重视文学的社会功能,认为文学创作应该参与推进社会的进步,使其更加民主。他一方面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一方面吸取现代派的手法和技巧,尤其推崇普鲁斯特。他的作品长于心理分析,以借喻、讥讽、注重细节描写见长,充满浓郁的乡土气息。瓦尔泽被誉为“驾驭语言的能手”(德国著名文学评论家马塞尔·莱希—拉尼茨基语),他的小说被称作优美的散文作品。在叙述中插入对话是他的小说的一个特色,这些对话不加引号,读者必须细心阅读方能辨出说话者。瓦尔泽称自己是古代阿雷曼人的后裔,因此他的作品中常有方言出现。他的不少小说在情节上虽然并无上下承接关系,但是一个主人公常常出现在几本书里,如《间歇》(1960)、《独角兽》(1966)和《堕落》(1973)中的昂塞姆·克里斯特莱因,《爱情的彼岸》(1976)和《致洛尔特·李斯特的信》(1982)中的弗兰茨·霍恩,《惊马奔逃》(1978)和《激浪》(1985)中的赫尔穆特·哈尔姆,《天鹅之屋》(1980)和《狩猎》(1988)里的房地产商格特利布·齐日姆。因此也有人将它们称作三部曲或姐妹篇。六十年代初,在《菲利普斯堡的婚事》(1957)和《间歇》(1960)等小说获得成功之后,瓦尔泽又开始创作剧本。他的剧作多以政治、历史题材为内容,他善于运用布莱希特叙事剧的表现手法,描写静态的现实和难以改变的状况,剧本的基调是嘲讽和悲伤的。在一些剧本中,他用超现实主义和一些怪诞的手法批评社会制度,并再现了当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冲突。他的重要剧作有:《橡树和安哥拉兔》(1962)、《比真人高大的克罗特先生》(1964)、《黑天鹅》(1964)、《母猪游戏》(1975)、《在歌德的手中》(1982)、《耳光》(1986)等。
《惊马奔逃》(Ein fliehendes Pferd)这部小说是作家在一九七七年夏天仅用了两个星期完成的,是一部反映“人到中年人生危机”的作品。小说的情节非常简单:中学和大学时代的同窗好友赫尔穆特·哈尔姆和克劳斯·布赫,分别与妻子在博登湖畔度假,两对夫妇偶然相遇。他们回忆起过去的美好时光,不胜感慨,昔日的优等生赫尔穆特,如今成绩平平,而当年的调皮鬼克劳斯,今天则已功成名就。克劳斯在林中勇拦惊马的壮举,赢得了赫尔穆特的由衷钦佩。湖上泛舟时,克劳斯敞开心扉,向赫尔穆特倾吐了苦闷遁世的心态,作为事业上的成功者,他日感精力不济,为自己的社会地位感到忧虑,更担心失去年轻漂亮的妻子。谈话当口儿,湖上骤起风暴,赫尔穆特失手松开了船舵。舵柄将克劳斯打入波涛汹涌的博登湖。赫尔穆特死里逃生,向克劳斯的妻子报丧。谁知克劳斯的妻子在悲痛之余又向赫尔穆特夫妇叙述了内心苦闷,并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克劳斯的羁绊。突然,克劳斯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听到了妻子讲述的一切,备感羞愧。两位故友经过几天的交往,彼此似乎都有了新的了解,两人无言以对。假期结束了,这两对夫妇分别离开了博登湖畔,返回各自的城市。全书的结尾是一句与小说的开头完全相同的话,作者似乎在暗示:一切依然照旧,他们的生活又将从头开始。
《惊马奔逃》一书在一九七八年春出版之后在联邦德国文坛引起轰动,它不仅跻入当年十大畅销书之列,而且获得评论界几乎众口一词的赞扬。莱希—拉尼茨基在联邦德国有影响的日
报《法兰克福汇报》文学版上发表文章,他写道:“我认为,马丁·瓦尔泽的中篇小说《惊马奔逃》是他成熟、出色的书。这个描写两对夫妇的故事是这些年来德语散文的一部杰作。”瓦尔泽本人对这部小说也非常得意,他曾独自或与人合作将小说分别改编成剧本(1985年7月19日梅尔斯堡海默勒工厂小剧场首演,乌尔利希·库翁导演)、广播剧(1986年3月17日巴伐利亚电台首播)和电视剧(1986年3月26日电视一台首播,彼得·波瓦斯导演)。
《惊马奔逃》是一部中篇小说(Novelle),一般来说,德国的Novelle,都是写一件非同寻常的事件(unerhörte Begebenheit),篇幅介于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之间。一八七〇年,德国作家保尔·海泽提出德国中篇小说Novelle的鹰理论。按此理论,在中篇小说里要有一个动物,它在小说的情节转折上起着重要作用,既突出本篇,使之有别于其他小说,而且又对全篇小说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作者声称,他“在这部小说里几乎完全按此理论行事”,《惊马奔逃》中的翻船落水自然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件,而惊马则是画龙点睛的“鹰”。
小说的篇名得自于作者女儿的一幅画。当时,瓦尔泽刚刚写完这本书的初稿,偶尔在女儿那里发现了一幅画马的水彩画,他很喜欢这幅画。他想,书中有一处描写了一片广阔无边的大森林,不妨让一匹马在林中飞奔。于是就补写了惊马奔逃和克劳斯拦住惊马的场面。他想通过惊马来表示一种与周围环境不相融的含义。“这是一个受环境影响、使神经失去本性的比喻,我把它作为主题,并扩充了内容,所以我选了这个书名,我也比较喜欢这个书名。”(瓦尔泽语)《惊马奔逃》与作家的生活关系密切,故事发生的地点是他熟悉的博登湖畔,书中主人公哈尔姆身上有许多作家本人的痕迹,而克劳斯则是以作家大女儿的男朋友为主要原型。
《惊马奔逃》的中文译本早发表在《世界文学》一九九〇年第三期,当时笔者负责选编“马丁·瓦尔泽专辑”,刊登了他的两部代表性作品:中篇小说《惊马奔逃》和剧本《橡树和安哥拉兔》。瓦尔泽先生获悉笔者在选编“专辑”之后,特意寄来了他刚刚出版的并有他亲笔签名的文集《神圣的碎片》(Heilige Brocken,1988),书中收集了作家一九七二年至一九八六年的部分散文和诗歌,因此,“马丁·瓦尔泽专辑”里也同时发表了几首诗歌的中文译文。其实,诗歌并非马丁·瓦尔泽擅长的文学样式,其数量在他的作品中也仅占很小的比重,它们大多散见于期刊、多人诗选和作家本人的文选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瓦尔泽先生以及联邦德国苏尔坎普出版社当年为“专辑”的发表不仅免费提供版权,而且予以资助,瓦尔泽先生还专门撰写《致中国读者》一文,他亲笔手写的德文信和中文译文同时发表在“专辑”的前面。《惊马奔逃》的译者李柳明和郑华汉,当年刚从德国进修归国,他们在德国期间曾经采访过瓦尔泽先生,因此不仅承担了翻译工作,而且将采访录音整理出来,摘要以《博登湖畔一席谈》为题发表在同期《世界文学》。这一期《世界文学》的封面是由前主编高莽根据瓦尔泽的照片以传统中国画技法为其“造像”,或许由于使用的照片较旧,许多德国作家都认为更像另一位德国作家阿尔弗雷德·安德森;刊登在文中作家小传里的钢笔素描肖像,是高莽按照作家寄来的签名近照所作,可以说是惟妙惟肖。封二上还刊登了那幅让《惊马奔逃》这部小说得以冠名的奔马水彩画。
《惊马奔逃》是部在中国大陆正式获得授权出版的中文版瓦尔泽作品,此后的二十多年里,瓦尔泽的《在水一方》、《批评家之死》(2004)、《迸涌的流泉》(2004)、《菲利普斯堡的婚事》(2008)、《恋爱中的男人》(2009)等重要作品被陆续翻译成中文出版。
二〇〇八年十月,年逾八旬的瓦尔泽和夫人首次访问中国。瓦尔泽与中国作家莫言的对谈,无疑是中德文坛别的交流。为了这次对谈,瓦尔泽认真阅读了莫言的《红高粱》和《天堂蒜薹之歌》等作品,不仅给予莫言很高的赞扬,而且多次在德国媒体大加推荐莫言的作品。二〇〇九年,瓦尔泽的《恋爱中的男人》荣获了中国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与中国外国文学学会联合主办的“二十一世纪年度外国小说·微山湖奖”。颁奖之际,瓦尔泽再次来到北京,时任中国出版集团总裁的聂震宁与作家莫言为瓦尔泽颁发了“微山湖奖”。
德国书业协会一九九八年在向瓦尔泽颁发德国书业和平奖的颁奖词中有这么一段话:“瓦尔泽以他的作品描写和阐释了二十世纪下半叶的德国现实生活,他的小说和随笔向德国人展现了自己的祖国,向世界展现了德国,让德国人更了解祖国,让世界更了解德国。”把更多的瓦尔泽的书译介到中国,让中国读者有机会深入了解这位通过自己的文学作品向世人展示德国现实生活的伟大作家,是笔者孜孜追求的目标。笔者当年有幸成为《惊马奔逃》中文译本的责任编辑,一九九〇年来到德国之后,曾经多次见到作者本人,并且荣幸地成为瓦尔泽作品的中文版权代理人,为让广大的中文读者读到瓦尔泽的作品尽了绵薄之力。近几年,已近耄耋之年的瓦尔泽仍然笔耕不辍,几乎每年都有新作问世。《宝贝儿子》《第十三章》等的长篇小说目前正在翻译之中,不久即可与中国读者见面,瓦尔泽这位文学大师一定会给读者们带来新的精彩。
蔡鸿君
二〇一三年五月三十日于德国小镇尼德多夫
突然,萨比勒从散步的人流中挤出来,朝一张空桌走去。赫尔穆特觉得,这家咖啡馆的椅子太小,他坐不下,但萨比勒已经坐下。他还从未坐过排的位子。紧挨着两边来往的人流,什么也看不见。他倒想坐得离墙壁尽可能近些。奥托也已蹲下,趴在萨比勒的脚边。它还在仰望赫尔穆特,似乎想说,只要赫尔穆特还没坐定,它随时准备挪窝儿。可萨比勒已经要了咖啡,把一条腿绕到另一条腿上,脸上流露出专门做给赫尔穆特看的愉快表情,注视着湖滨大道上懒散杂乱的人群。他也再次把目光移向那些擦肩而过的散步的人。虽所见不多,但仍感太杂乱。对那些袒胸露臂、衣着色彩鲜亮、皮肤被阳光晒成褐色的人,他感到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渴望。看起来,这里的人远比自己家乡斯图加特的人要漂亮得多。但他倒不觉得自己变漂亮了。他反而觉得,倘若自己穿上浅色裤子,那样子一定非常可笑。倘若他不穿夹克衫,那人们在他身上看到的,也许就只是个大肚子。八天之后,他对此也许会毫不介意;可在度假的第三天头上,就像晒得发红的皮肤仍让他关切一样,他还做不到那样超脱。八天之后,萨比勒和他的皮肤也许会晒成褐色。到目前为止,阳光在萨比勒身上只是引起皮肤上每个褶皱和每个疤痕的肿胀。尤其是现在,萨比勒愉快地注视着散步的人们,他的样子显得格外滑稽可笑。赫尔穆特把一只手放在萨比勒的小臂上。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端详那些由手臂、腿和胸脯所组成的人群呢?待在度假公寓里该多好,那儿,也不会像在这条既多石又无树木的湖滨大道上这样炎热。这儿,有一半的人怀着浓厚的猎奇心理,从你身旁走过;很快,众目睽睽就酿成了灾祸。所有从这里走过的人都年轻了。现在,要是待在公寓的笔直的栅栏后面该多么好啊。
此时,萨比勒欣赏过路人的快慰在脸上化作了一丝微笑。这微笑便一直挂在她脸上。萨比勒的微笑使他感到很不自在。他抚摩着她的上臂。也许该相互说说话。一对日趋衰老的夫妻,坐在咖啡馆的椅子上,相对无语,注视着朝气蓬勃的散步者,这幅景象够滑稽可笑的了,或者够令人沮丧的了。尤其当妻子的脸上正呈现出那丝早已逝去的微笑时,就更是如此。赫尔穆特不愿让周围的人讨论萨比勒和自己,尽管这些议论是对的。周围的人对他和萨比勒有什么想法,这倒无所谓,他们想的也可能是错误的。一旦他增强了他们那些错误的想法,他便感到欢欣愉快。隐瞒自己的真相,是他喜欢的做法。在斯图加特,他必须承受由于邻里和学校里的同事及学生对自己了解增加所造成的压力。他的绰号“啄米鸡”一直跟随着他。这表明,人们已经准确地了解、看穿和抓住了他性格中的特征。每当证明学校或邻里对他了如指掌,熟悉他从未承认过的性格特点时,他都想逃开,远走高飞,一走了之。他们利用对他的了解,而了解得是否对,他却从来未置可否。为了对付他,使他屈服和就范,他们利用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们善于同他打交道。他们越是善于同他打交道,他就越是渴望重新不被认识、了解。如果有人对他一无所知,这一切尚属可能。可惜他并非始终这样清楚地了解这点。所以,他没有阻止过那些对自己的了解。现在,他就剩下逃避这一条退路。为此,他每年去度一两次假期。度假时,他试验采用表面上适合自己的面孔和举止方式,而将自己真实的性格特点避开世人的耳目,置于安全之处。使人无法了解、认识自己,成了他的梦想。他花费了很大精力,免使细长、尖削、四面都非常陡峭的山崖城堡成为持续的意识的象征。一座超越诺依施万施泰因王宫的宫殿深深地印在他的想象之中。森林,他老是看见森林。他看到自己在森林中急行。他坐着纹丝未动,却感到自己在急速走动,越来越进入森林深处。谢天谢地,森林无边无际。无边无际的森林是多么完美。
不,眼前这个人身着蓝色衣服,满头金发,眼睛明亮,牙齿洁白,赤着双脚并且脚趾整齐、无损,他不是学生,这是克劳斯·布赫。克劳斯·布赫不相信,自己小学时的同学、青年时代的朋友和大学的同窗,竟会认不出自己。赫尔穆特只好不住地道歉。他说,职业耗尽了自己记忆面孔和名字的能力。他要记住的面孔和名字实在太多了。克劳斯·布赫——他继续编造着什么——自然,现在听着名字和看着面孔,唤起了自己对熟悉事物的记忆。这是萨比勒,赫尔穆特之妻。这是海伦妮,人称海尔,克劳斯之妻。握住这位海尔的手,他发觉,此刻克劳斯正期待着自己的恭维。这个女人如同一件奖品。现在,赫尔穆特至少该向从前的朋友克劳斯说上一句:他,赫尔穆特感到多么惊异,因为克劳斯看起来倒更像是自己的学生。此刻,尽管他渐渐地不得不承认,自己曾有个叫克劳斯的朋友,并且长得同他面前站着的这个男青年一模一样,但他仍无法将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同自己记忆中慢慢浮现出的克劳斯·布赫联系起来,因为自己熟悉的克劳斯·布赫,现在也该有四十六岁了,而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倒不如说才只有二十六岁。更何况还有这样一个姑娘。主要还是因为他带的姑娘使自己不敢相认。所有这一切,赫尔穆特并未说出口来。他心想,我没说一句客套话,你会感到惊奇。他瞅着他们俩的脚趾尖。他们的脚趾惬意地并排站着。他们俩在讲话。他们边讲边坐下。坐下后仍在继续讲话。
赫尔穆特渐渐明白,这个克劳斯·布赫丧失了自己生活中宝贵年华的见证人。他显然恰恰不想从这些年华中失去什么。为了重新唤起对过去的记忆,他需要有一个伙伴,至少要借助这个伙伴的点头和目光来证实昔日曾经发生过的情景。没有这个伙伴,他就无法谈论过去。赫尔穆特看出来,他把这视作战友般的休戚相关。而赫尔穆特自己却不了解这种被重新唤起的狂热。对过去的任何思念,都使他心情沉重。每当他想到,他已沉浸在旧日的思绪之中时,便感到一阵恶心。盖上盖子。关紧。别让氧气跑进去。否则,要开始发酵了。克劳斯·布赫则全然不同。要是这家伙有一丝线索,他也想把其他所有的线索都弄个水落石出。在把二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的整件织物重新搞清楚之前,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搞清楚它的花样,或它的颜色,或者至少搞清楚它的构思。
他感到,消极的自我满足涌上了自己的心头。谁没有了要求,便会满足,这有多么好啊。一旦自己独处,不仅内心,每一步、一个杯子和一只手,一切都变得多么容易。他可以不费劲地走动,可以在这块圆形地毯上不停地走动。一旦自己独自一人,便感到卸下了肩上的重担。首先,对面部的压力消失了。面部表情从容不迫,无顾忌地躺着。嘴巴过得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旦嘴巴知道,我们单独在一起时,举止便变得像狗一样,长时间躺着,一动不动;后来,来了兴致,它便活动、玩耍。显然,现在它想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那好极了,它可以这样干。
当时,我只想到,那是一匹脱缰的惊马。那个农民犯了一个大忌,他从前面向马走去,并且向它进行说教。你不能拦住一匹惊马的去路。惊马肯定有一种感觉,它要保持自己道路的畅通无阻,还有:一匹惊马可不是好说话的。克劳斯挥手做着漂亮的动作,语调铿锵地讲着。这会儿,海尔好像比他更加矮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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